胡玉言点了点头,继续听专家们的点评,可他眼睛却没有离开右边的那个老头。
“正宗的元青花,绘人物的,太少见了!”
“全世界不超过十件!”
“你看这釉里红,很明显。”
“釉的手感也对,好东西!”
专家们一边摆弄着青花瓷,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而台下的观众似乎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看到有人真的抱着宝贝上来,有羡慕的,更有嫉妒的,观众们在台下也开始了各自的讨论。
面对这种骚乱,现场导演立即向大家做出了一个“语住”的手势,观众们这才安静了下来。
“小妹妹,能不能问问你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胖乎乎的专家抬头问傅芳。
傅芳嫣然一笑,说道:“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我今天来其实就是碰碰运气!”
霍藿对专家们的评论也非常兴奋,说道:“那就请尹老师讲解一下这个瓷器。”
胖专家叫尹剑平,是某大学考古系的教授,也是著名的书法家,退休后一直兼职做古玩鉴定工作。
他戴上老花镜,一边抚摸一边感叹:“从器型上讲这个应该叫八棱玉壶春瓶,是当今少有的元代青花瓷无疑,上面绘的是猎人打猎的图。元青花真品本就少有,而人物绘图的更是少见。”
尹剑平还想说下去,可是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开口了。
胡玉言问旁边的林玲:“那胖子为啥不说了?”
林玲笑道:“那一定是执行导演给了他信号,因为这是录制节目,嘉宾的发言时间都是有严格限制的,中间要插播广告啥的。我想这个中间是要插播一个关于元青花瓷配乐的正统介绍,这是这个节目一贯的路子。”
胡玉言点了点头,但是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林玲转头对胡玉言笑道:“你说我要是有这么个爷爷该多幸福啊!你说是不是?”
胡玉言一脸凝重,这时他已经不再注意左边的那些专家组在说什么、干什么,而是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孤零零坐在右边的那个估价的老头身上。
这时,尹剑平拿出了一块金牌,说道:“恭喜你,你的藏品入围本次鉴宝的候选藏品!”说着,胖老头把金牌塞给了傅芳。
可能前边的藏品太过于平庸,偶尔见到了真品的台下观众对真品的出现报以潮水般的掌声。导演也向观众示意再大声一点。
“等一等!我有话说!”声若洪钟的嗓音,让掌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观众,都把目光投向了舞台的右边。
霍藿知道,这句话并不在舞台的设计之内,但他也似乎没有预料到事件的严重性,只是陪笑说道:“看来今天估价的王大山老师也坐不住了,看看王老师对这个藏品有什么高见!”
王大山脸上并无表情,刚要开口说话。只听得观众席侧面的走廊上传出了一声疾呼:“危险!”
但是这声呼唤并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只听得“哐啷”一声,舞台右侧刚刚还坐着的王大山已经消失了,连同他坐着的红木椅子和眼前的红木桌子,都在一瞬间变为了一堆破烂。
傅芳爆出了刺耳的尖叫声,随后,无数女子高声的尖叫在演播大厅内此起彼伏地回响起来。
第二章
刘胜利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他心中明白这极有可能是一起谋杀。哪有这么巧就在节目进行的时候,一个大吊灯就这么掉了下来,还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一切都太蹊跷了。
“王勇,封锁所有的出口和入口,谁也不许进出会场,赶快!”
王勇听到手机听筒内胡玉言近乎咆哮般的嚎叫,立刻知道大厅内出事了。他马上召集手下,开始封锁出入口。
“老胡,出了什么事?”王勇很着急。
“封锁外围,然后把外围的指挥交给小邢,你赶快进来!”
胡玉言撂了王勇的电话,然后拨通了警队的电话,“喂!小方吗?告诉队里没有任务的弟兄,全都到鉴宝会场来,别忘了带上法医。还有,通知所有今天休息的弟兄,给我醒着,随时待命!”
还没等那边回答,胡玉言就挂了电话,然后从裤子口袋中掏出警官证,向周围的观众喊道:“我是警察,大家都不要动!”
早已被变故吓傻了的林玲,这才回过神来。她没有想到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胡玉言在一瞬间就已经布局完成。
事故发生得十分突然,演播大厅舞台右侧的聚光灯突然掉落,不偏不倚地砸在王大山所坐的位置上。
胡玉言转头对林玲说:“打叫救护车,虽然估计已经没用了!”
林玲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是我打?”但话刚出口,胡玉言已经在距离她十米以外的地方了。他此时正三步换做两步向舞台奔去。
胡玉言身手矫健,他没有走旁边的楼梯,而是一个跃身便跳上了一米多高的舞台。
当胡玉言看到王大山的时候,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判断,能够处理眼下一切的不是医生,而是法医了。
霍藿和傅芳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特别是霍藿,一惯主持带有一些娱乐色彩的节目,瞬间熟悉的舞台却上演了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这似乎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此时,王勇也从安全入口闯了进来,胡玉言远远看见了他,对他做了一个上台来的手势。
王勇是大兵退伍,比起胡玉言来显得更加身手敏捷,他跨步而上,停在了尸体的旁边。即便是面对过无数凶残匪徒的资深刑警,恐怕也无法真正面对倒在血泊之中的王大山的尸身。
胡玉言对王勇说道:“保护现场,不许让人接近尸体!”然后自己一个飞身跳下了舞台,他开始观察着场内几个摄像机的位置。
林玲此时已经走到了胡玉言的身边,把一个数码相机拿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我不在行,如果你不害怕,就从不同的方位给尸体拍照!”
胡玉言已经明白了林玲的意思,但他却把这个工作推给了不是警务人员的记者。
林玲是个天生胆大又爱冒险的女性,作为刑警队的老熟人,她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任何血腥和恐怖的场景恐怕也难以阻挡这位记者的好奇心,再加上胡玉言给了她特别的授权,让她感到兴奋不已。
胡玉言没有停歇,一把把台下的执行导演拉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前额头发略有点谢顶的导演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庄严,庄重的庄,严格的严!是这个节目的导演。”
“这个节目设置了多少台摄像机?”
庄严没有想到胡玉言上来就问了这么靠近自己专业的问题,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说道:“一共五台。高脚远景一台,对观众两台,对舞台的不同角度有两台游击的摄影机。”
“让他们不要停止拍摄,刚才你好像没有下停止拍摄的命令吧,这些摄影师都应该听你的指令对吧?”
“是、是,您放心,我照办!”说完庄严向五个摄影师打出了继续拍摄的手势。
这时,王勇的手机响了起来。
“王队,外面的群众开始骚动。我有点控制不了了!”手机听筒中传来了外边驻守的邢振玉的声音。
王勇不敢声张,跳下舞台,把外边的情况耳语给胡玉言。
胡玉言一把抢过王勇的手机,对邢振玉说道:“外边的群众你不用管,你给我把几个门守好了,不许进来一个人,更不许出来一个人!明白吗?”
“明白!”得到了邢振玉肯定的回答,胡玉言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下。外边的人这么快知道里边发生的事,肯定是有观众跟外边的人有了联系,胡玉言一边思考着问题,一边盘算着对策。
在现代社会,手机这么发达,想要封锁一个众目睽睽下的消息几乎是不可能的,胡玉言知道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就切断会场内部与外部的联系。
王勇凑到胡玉言旁边,说道:“不会这么巧是意外吧!”
“天晓得!”胡玉言的回答带有他一向的办案风格。
“老胡,你还真是个灾星啊!原本你都说不去现场了,那个女记者一打电话来,你屁颠屁颠地就过去了,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坐在一角的胡玉言一句话也不说,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骆驼牌香烟。
“我说刘胡子,你能不能嘴上留点德,我们今天是要讨论案情的,跟案情无关的事少提。”主持会议的T市市局局长张涛狠狠地批评了说风凉话的东郊派出所所长刘胜利。
“节目主办方已经和咱们市局进行了沟通,希望咱们的调查秘密进行,越保密越好。”市局党委书记黄汉文依照老传统,先把上级指示传达给了与会的各位。
“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故,已经有三段视频被上传到了网上,想瞒都瞒不住了!”刘胜利是个爱顶撞领导的炮筒子。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上边的意思恐怕是让我们尽快以意外事件了结此事!对吧?”胡玉言把烟屁股掐灭在烟灰缸中,随后又从烟盒里掏出新的香烟,点了起来。
“小胡,上边可什么都没说,你不要错领会了意思。”黄汉文拧着眉头,但又不好发脾气。
胡玉言没有理会黄汉文的话,而是把话头牵到了案件本身来,“据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这起案件谋杀的可能性极大,而嫌疑人的范围也极大,如果像政委所说的那样一切调查都要偷偷摸摸地进行的话,恐怕难度挺大!”
黄汉文再也忍不住怒气,一拍桌子,急道:“小胡,你说话怎么总是带着情绪,我只是在转达上面的意思而已,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调查的方针。”
胡玉言的脾气一点也不比黄汉文小,面对这个从警队行政口上来的党委书记,却总是要在刑侦案件上横插一杠子,他感觉非常不爽。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这种情况他还是强压住了火气,没有反驳黄汉文。
张涛是胡玉言的老上级,知道他的脾气,赶快把话头牵了回来:“小胡,对于破案的事,还是你全权负责,上面并没有干涉的意思,但是你也要充分考虑一些实际情况,因为《鉴宝》这个节目在社会上的影响极大,调查相关工作一定要注意影响。”
胡玉言突然站了起来,对张涛和黄汉文正色答道:“刑事案件人命关天,我的第一宗旨就是破案,不过上级的考虑我会在办案中注意的。但是我丑话说在前边,我不会因为任何因素影响我对案件的调查,也不会因为某些不相关的事情干扰到我的判断。”
胡玉言说着提起了警帽,转头就要出会议室。刚走到门口,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冲着“刘胡子”说道:“我跟林记者,我中年丧妻,她也还没出嫁,我们俩发生什么事都是正常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也不涉及什么生活作风问题。而且她在多起案件中都帮了警方的大忙,比起那些只会说些八卦新闻却连那些小偷小摸的案子都处理不了的警察来,她确实是我更重要的伙伴!”
胡玉言说完,拉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他本想重重地砸上大门,但是理智还是再次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冲着屋里说:“对不起,这起案件真的很棘手,工作会很多,我先告辞了!”说完就拉上了门。
面对胡玉言的发飙,黄汉文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在之前的几次较大的刑侦会议上,胡玉言就多次指出自己所提出的侦破方向错误。在他三十多年的仕途生涯中,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发出如此挑战。
急于在T市领导班子里树立威信的黄汉文,却一次次地被胡玉言打击。事实证明他提出的侦破方向几乎全部与真相背道而驰。而胡玉言都是最终的胜利者,案件正是按照他的思路才最终侦破的,这在局里几乎成为了一个笑柄,更有刑警在私底下说黄汉文是外行领导内行的典型。
对此,黄汉文觉得很不爽,这使他和老刑侦张涛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微妙起来。因为警察无论你做到多大的官最后都是要以破案率说话的,胡玉言很讨厌,却不能把他踢远了,因为刑侦这块缺了他实在是不行。
再加上张涛和胡玉言的交情不浅,黄汉文心知肚明,没等到矛盾爆发的时候,张涛总会站出来以“严厉批评”的形式来保护胡玉言。
与其说这样是圆了黄汉文的面子,还不如说是手上挽着个棉花套子给黄汉文来了个没声响的耳光。
此时,刘胜利也站了起来,对张涛和黄汉文笑道:“二位领导,你看主角都走了,我还是回去挖我的八卦新闻吧!我也告辞了。”说着,刘胜利戴上帽子也走出了办公室。
黄汉文对这些乱七八糟一点儿不入道的手下简直是抓狂了,要不是顾着身份,他差一点就把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张涛此时站了起来,对黄汉文说:“书记息怒,这些家伙在基层干惯了,自由散漫,基层的情况就这样,他们这狗嘴里还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还要吐出象牙来?这口虎牙就快把人咬死了!”黄汉文气得拿着警帽走出了会议室。
张涛见四个人的会议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干脆自己坐了下来,独自享受一下清净,屋子里还飘荡着胡玉言留下的那一阵阵烟雾没有散去。
刘胜利表面上是块滚刀肉,他说别人嘴上不留情,别人说他两句他也从不在乎。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
胡玉言在会上跟张涛和黄汉文说本次案件极有可能是谋杀,而这个结果恐怕张涛和黄汉文事先就已经知道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就已经属于刑侦大队的工作范畴了。
虽然案发现场属于刘胜利的辖区,可是很明显,刘胜利根本不用对这样的事件负什么责任。而开会时,张涛却特意叫上了刘胜利一起参加,刘胜利暗中寻思恐怕这位干了几十年的老刑侦是另有含义。
刘胜利猜想张涛一定想让自己也参与调查,但是很明显,性格倔犟的胡玉言是不可能透露给自己任何有关案情的细节和线索的,他只能靠他自己的方式去调查这个案件。
还好,当时负责会展中心警戒的都是东郊派出所的民警,他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了事件的严重性,足有公斤的照明灯垂直地砸向了被害人,造成其当场死亡。
刘胜利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他心中明白这极有可能是一起谋杀。哪有这么巧就在节目进行的时候,一个大吊灯就这么掉了下来,还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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