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测,他在心中思量,若是这一箭射向的是他,他到底需要捏碎几张珍贵的竹符,才能阻挡这一箭?还是,这根本是他如今的境界抵挡不了的攻击!小安手心微湿,那是他质问自己无果后的恐惧。
那观主呢?他能不能抵挡……小安很快将这念头抛开,徽竹在他心中,一直是深不见底的高山伟岸形象,他怎么能质疑观主的修为。
那一边,异火箭已经破开了九层花瓣,虽然被阻隔的时间越来越长,箭势却不见颓势!
黑莲花瓣被打散,黑雾大作,这虚无殿内被两种相克的势力划分为两个色彩基调。一边黑雾大作,黑色的游丝在雾气中翻腾游走,辛元萍、小安、李安平站在这阵营,似乎注定了被划作不光彩的反派。
而林洛然这边,火光大作,她和荣冬临的脸庞被照耀,光明到可以刺痛大反派的眼睛。特别是小安,总不由得想,若是他一开始,没有被拉到辛元萍这边,此时同林洛然一起对付“女魔头”,才会师出有名,让人有奋发的动力吧?
林洛然的脸庞被火光蒙上一层圣洁的茸光,随着异火箭的突破,黑莲的气焰被一再压缩,辛元萍那方的黑雾一退再退,看上去异火箭已经完全压制了黑莲。
但是林洛然知道,情况并不容乐观。
从她手上射出的异火箭,与她有着玄妙的联系,她已经感受到了异火箭射穿黑莲花瓣时的那种滞涩感,越来越大。还剩一片花瓣,异火箭能射穿,却也对黑莲无法造成威胁了。
林洛然很快作出判断,她左手挽弓,右手拉弦,再次做出了光之矢的攻击姿态。
这种惊才绝艳的攻击,同古代行军打仗的士气一般,可一不可二,至于三,那就更容易被人抓住破绽,反攻了。
所以这第二箭,注定了不会有第一箭的威慑力,但对林洛然来说,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她只需要补上一箭,牵扯黑莲,便可……趁机斩杀辛元萍!
火光重新在林洛然指尖凝聚,带着余威的异火箭很快在她拉动弓弦间成型——
第一支箭,被阻隔了不到一分钟,辛元萍手中的法印已经完成,她逼出了自己的精血,作为施法的媒介。
在林洛然第二箭带着呼啸风声而来时,黑莲预感到了危机,只剩下一个莲蓬的黑莲暴涨,再得了辛元萍精血后高速旋转,九颗莲子从莲蓬中飞出,首先被击飞的居然是辛元萍这个施法者!
辛元萍撞毁了许多展台,满口都是血,却仰头笑起来,状似疯狂:
“你完了,林洛然,好好享受我送给你的惊喜吧,哈哈哈哈!”
疯子,林洛然终于相信她遇到的对手是疯子,看辛元萍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就知道这个看上去诡秘无比的邪术,根本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玩意儿。
九颗莲子向着林洛然飞来,第二箭与它们相遇,竟然被无端熄灭——
莲子各自占据一个方位,包围了林洛然。她一退再退,几乎被逼到了墙角!
红丝,它们在吐出红丝,试图将她困住,这只是表象,林洛然脸色潮红,很快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红丝搭建成网,剑斩不断,火烧不尽,像是最缠绵跗骨的毒物,将林洛然彻彻底底困在其中。这到底,是什么?
辛元萍勉强站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狰狞笑道:“你一定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吧?它呀,叫情丝,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坟墓,叫你同你的旧情人一块儿死……”
情丝!虽然很厌恶辛元萍说话的调调,林洛然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很贴切。这东西,剑斩不断,火烧不尽,不正是痴男怨女那种胶缠的状态么?
情之一途,刻骨铭心,难道也能成为攻击的手段?林洛然不由得看向了李安平,她早已不爱他,辛元萍又如何能利用他来对付她?
辛元萍带李安平来,原来就是为了对付自己么——要不要再次躲入空间?电光火石间,林洛然自己就否定了这个办法,先前无人知道她如何躲藏,如果再在众人面前消失,珠子悬浮在空中,她的秘密就会被暴露。除非能稳妥杀光对方三人,不然出去后,她再也守不住珠子的秘密。一个能容人躲进去的珠子,显然不会是简单的“储物法宝”!
请火凤帮忙?不行,火凤说它如今不能出空间。
那么,真的要寄希望在最后的底牌身上了么?也不知,沐老那边,是否如期发动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效果……是她,猜测错了么?
林洛然被困于阵中,患得患失。
那一边,辛元萍一脚将早陷入恐惧中的李安平踢飞,他撞在了半空中的黑莲上,很快产生了令在场其他人,都感觉恶心欲吐的画面。
黑莲蜿蜒着茎杆,像锐利的针管,一下刺入了李安平的脑中!
他脑内鲜血顺着茎杆汩汩而上,半透明的茎杆将他的血液送往莲蓬,莲蓬输向包围着林洛然的莲子,红丝渐盛,偏偏李安平本人竟然一时没死,脸上还呈现出扭曲的微笑。
他怎么会笑?小安觉得自己胃里在翻滚:“你到底要干什么?”
辛元萍妩媚一笑:“干什么?这是以爱之名,封印她……小道士,你不觉得这很好玩吗?”
以爱之名封印林洛然?怎么会,这男人不过是一介凡人,怎么配做天资卓绝林师叔的爱人!林师叔既不爱他,又怎么会如了女魔头的心意?
看着小安懵懂的神色,辛元萍并没有过多解释。
在窥探人心方面,辛元萍相信黑莲会做得很好。就像当初引她入魔一般,此时也会叫林洛然重温旧梦,从此在虚幻中,再也不会醒来。
看阵中,姓林的神色,这梦,只怕已经开始了。
荣冬临将一切看在眼中,林洛然越来越不正常的表情,让他几次尝试着去拉她,却根本无法靠近被包围在红丝中央的林洛然。
她的眼神,已经迷离起来。
这长长的走廊,是哪儿,好眼熟,真的好眼熟。
第两百四十五梦境。法会
时光的走廊有多长?
人们常常说我恨你,说的咬牙切齿。却总是故意忘记,恨的前提,大抵是需要有爱做铺垫的。
林洛然感觉自己一下回到了十八岁,刚上大学那一年。她像是一个带着记忆重生过去的小说主角,看着室友们叽叽喳喳在一起兴奋讨论,而她自己,因为老实懦弱,只有坐在床边倾听的份儿。
哦,原来说的是迎新晚会,就在今晚。寝室一个活泼外向的女生,竟然在进校短短几周,就顺利当上了迎新晚会的主持人。
此刻大家众星拱月一般围住的女生,就是这个身材高挑,扎了一束马尾,阳光活泼注定要当人生主角的“主持人”。
“林洛然,班上出的节目,你真不参加?”那女生八面玲珑,看林洛然被冷落,主动关心起她的动向来。
大家便也将视线投在了她身上,穿戴朴素,款式老旧,可惜了那张脸蛋,这是许多人看见十八岁时的林洛然会有的感觉。对于丫鬟命小姐脸的女生,像“主持人”这样的女生,哪怕是出言关心,但语气中总有微酸的敌意。
“我真的不会什么……”不习惯众人注视的目光,林洛然有些局促,她还要再解释一番她确实不会什么唱歌跳舞这样的才艺,然而“主持人”哦哦两声,很快转移了话题。林洛然鼓起勇气打得一腔腹稿,其实又有谁在意呢?
……
“送给你。”
“嗯?!”
被疑似表白,她方寸大乱,而同寝室的女生,却拥着她笑起来。
“答应他吧!”
“对啊,李同学多好啊!”
七嘴八舌的起哄声,看着眼前那捧不算大,却朵朵都是精挑细选的玫瑰,虽然没有贵气,却年轻真挚的李安平,林洛然第一次当了人生主角。她说不上是喜是惊,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接过那束花。
这里是迎新晚会的后台,林洛然是端水递衣服的后勤,女主持人在补妆,看着这边的热闹,手中用力之下,几乎折断了眉笔。
“工管系的李安平?”女主持人笑了起来,故意露出不解神色:“你送花给林洛然算怎么回事儿啊~”
李安平挠挠头,腼腆微笑: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送她。”
这算什么解释?
别人都善意笑起来,林洛然却永远记住了今晚的月色。
……
更多的情景,像一场辗转反复的梦魇。
林洛然一开始还能记住自己是旁观者的身份,渐渐就已经迷失了。
在这场没有尽头的漫长梦境中,她就是“林洛然”,“林洛然”就是她。
黑莲下的李安平,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干瘪老化,偏偏他人还吊着一口气,因为水分流失而显得狰狞的脸上,一直带有微笑,让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情景,就算是荣冬临这个普通人都猜测,若是李安平断了气,林洛然只怕也会遭了难!
可是,要怎么才能帮助林师姐?
思考这个问题的显然不止荣冬临,空间中,银鱼甩动着尾巴,偏着脑袋火凤:“你怎么不帮帮她?”
火凤贪婪地闻着灵酒的味道,摇头晃脑没有搭理银鱼。
直到银鱼使了小性子,它才无奈道:“封印又不会死,她要是这关都过不了,以后如何接管空间?”
银鱼没话说,它比火凤来的迟,对这个提供它们安身立命的空间,了解有限。在它看来,只有林洛然一个人族能自由出入空间,难道还不是空间主人吗?
火凤没有过多解释,转移了话题:“再说了,这样的小劫都挺不过,她以后进阶,哪一层不需要心境相匹配……仙路飘渺,这只是开始罢了。”
……
如果这只是开始,要何时才能结束?
梦境终于前进到了她发现李安平劈腿的画面,她以为自己不是那么在意,然而再次经历,林洛然却想不起当初是怎么挺过的。
七八年的感情,抵不过富家小姐的一招手。
林洛然一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诱导: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就一了百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吗?
毕竟是心境不同,修行后的经历,为林洛然推开了另一扇洒满阳光的窗户,也让她的性格更加坚韧。怎么会想到死?真是太不正常了。
她有一丝疑惑,然而梦境顷刻大变,又开始循环播放。
欢乐可以递增,悲伤自然能累积。
当人反复经历当初的欢愉,那最后的悲伤,就会被放大到绝望的地步。
这才是,情丝的真正威力——丝丝入扣,点点收紧,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步向死亡!
梦境以外,李安平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将断未断,林洛然神色忽喜忽悲,时而笑靥如花,时而满面泪痕……至少从现在来看,林洛然没有丝毫的胜算。
时间倒回一天前。
不管洞庭龙宫中闹得怎样天翻地覆,然而现实世界中的芸芸众生总是要活的。
神秘的修真界已经被撕开了面纱的一角,然而普通市民对于佛道的差别,划分的也不是那么清晰。
金陵市中山陵近来三天都闭园以待,让不少人捶胸顿足损失了多少旅游收入,有消息灵通之辈,却知道里面正在举行一场有帝都中央某部牵头,金陵市委积极配合的“法会”,说是为了超度多年前那场大屠杀中无辜的遇难者,这一名头,已经足够让市民们心生感激,毫无怨言。
虽然不知道无神论的我党何时也信佛了,但那场灾难,谁家没有沾亲带故的遇难者,过了这么多年,在这些死者被拔高到民族的高度后,终于能想起不以宣传为目的,低调安静地为他们做一场“法会”,一些还有当年记忆硕果仅存的老人,甚至嚎啕大哭——被屠杀的平民,或许就有他的夫,他的母。
法会由五台山显通寺为主,普陀,九华都有寺庙加入。普济是显通寺佛修的高僧,众人便推了他做那主持法会之人。休息间总有一些得了消息的高官或者豪富来拜谒,走时势必要求些沾染了佛性的物件走,若非智休小沙弥见机,普济大师恐怕连袈裟都要舍了去。
佛修入世,何等大事,峨眉佛宗也不是后娘养得,没有得到通知,他们也得捏着鼻子求加入,四大佛山,单缺了峨眉也说不过去。
因为峨眉的加入,有通家世好之谊的青城观很快得到了消息。人老成精的徽竹道长,异常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场“法会”的时间太过巧妙。他还没怀疑到林洛然身上,却深知洞庭龙宫之行,会出乱子。
徽竹已经多年未出青城,此刻也坐不住了,起身赶往洞庭。
龙宫却入口渺渺,再也不是徽竹能进入的。更何况,那个一身破破烂烂的道人,就在湘妃祠中,对着那彩色泥塑胡言乱语,徽竹不得不恭敬起来。
眼前之人,却是正宗的修行前辈,结丹期的修士,徽竹终于相信那传言是真的了。
一个年轻人随侍身侧,正在小心拂去湘妃祠香案上的灰尘,动作仔细谨慎,不知是性子使然,还是因为结丹道人十分看重这地方。
“你是想去龙宫吧?”那道人拈了一注香,叫年轻人替他贡给“仙子”,脏腻腻的道袍在惟妙惟肖的彩色泥塑前,居然也不自惭形秽。
徽竹做了许多年修行界的第一人,心中自然傲气异常,然而实力就摆在那里,他也不得不执晚辈礼:“不敢欺瞒前辈,实是去洞庭龙宫寻晚辈门下的孽徒。”
疯道人笑起来,牙上一个玉米粒闪闪发光:
“是不是去寻孽徒,还是去干别的,也只有你自己心中清楚了……不过龙宫已闭,不到继任宫主出世,老道士也进不去,你不如在此陪陪老道士可好?”
一个结丹期修士叫你陪他,尤其看上去精神还不太正常的结丹修士,你留还是不留?
徽竹似乎别无选择。
洞庭湖的夜景迷离,年轻人上了香,有些走神。想一想,也有三年多不见,他竟有些想不起来那人的脸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掌金印
四大佛宗联手,金陵法会盛况空前。
他们不是骗香火钱的酒肉和尚,而是有佛力的修士,对于化解怨灵,超度冤魂这样的事情,得心应手。
虽然血池中的戾气前所未见,但是金陵市民以及别的华夏人加在一起的愿力何其大,对于这些无辜遇难者,没有人不希望他们能得到安息,转入轮回。所以金陵法会的消息传出去后,华夏各地的谈论多了起来,他们随口说一句“愿他们早点解脱”这个话,因为说的人多了,再加上金陵人更直观的期望,汇聚成一股庞大的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