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让她教训你。”
“……妈——”李燕小心翼翼的抬眼瞅着崔玉凤,迟疑着嗫嚅道:“你——要不要看看我们带回来的东西?”
崔文武也附和的道:“是啊姐,我们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你看看吧?”
“住嘴,别想我转移视线。”崔玉凤严厉的喝道。过了好一会儿,估计是忍不住好奇,语气稍缓的道:“……那、拿给我看看吧——”到底女儿和弟弟没有真的出事,她再大的火气也慢慢降下来了。
崔文武赶紧把袋子拿过来,一个个的打开,崔玉凤看了过去,里面的东西倒是挺多,大致分为两类,一类穿的一类戴的。穿的无外乎男女衣裤鞋子,戴得是眼镜发夹。后者她倒不太感兴趣,让她感兴趣的是那几大包衣服,特别是其中那些鲜亮艳红色的裙子,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出于对服装敏锐的洞察力,崔玉凤随手拿起一条红裙子,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亮了:“这些裙子是不是现在南方正流行?”
崔文武道:“不光是裙子,还是里面的白衬衫,那边老多人穿了。还有这些高跟儿鞋、蛤蟆镜、花短袖,这些——这些——全都是。”
崔玉凤看的眼花缭乱,最后才难以置信的道:“这么多东西都是你们俩弄回的?”
“不就我们俩吗,还能有谁?”
崔玉凤咋舌道:“你们——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说好听是两人,可是其中一个才八岁大,能拎屁点儿东西,半点用都不顶。另一个虽说是半大小子,倒算挺有劲儿,可也就长两只手,这些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袋子,老沉老沉了,光凭他一个人也拿不动啊?
“也没什么,市区里的道上都是雇车。坐火车进站出站的时候,燕子看包,我来回的倒腾,费事点儿倒也不是特别难办。”崔文武回想起这一路,光是车就倒了好几趟,辛苦自是不必说了。
“你说的挺轻巧,加起来也有几百斤的东西,倒能不费劲儿啊。”崔玉凤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看着两人略显疲惫的神情,暗自叹了口气:“好了,我也不多说你们了。这一次去都去了,也就算了,可不能再有下回了,听见没有?”
“三姐,我们——”
李燕敲了下崔文武的胳膊,打断他道:“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妈。”
“这还差不多,赶紧洗洗手,我给你们下点儿面条吃。”崔玉凤念叨着进了厨房。
崔文武压低了声音道:“燕子,你不是说卖得好再去两趟吗?”
李燕朝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这时候跟我妈说,你想挨你三姐削啊?”
崔文武摸摸肩膀头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吐了下舌头,学着电视剧里的片段,甩了佛尘打了个稽首:“……贫道愚钝了,多谢小施主指点迷津——”
第二十八章 县城卖货
李燕这一趟的南方之行,花掉了她和崔文武两次卖药材根儿赚的钱。不过,她有信心可以翻倍再挣回来。
八十年代开始,南方的一些服装开始兴过来,那些新潮的衣服款式新颖、品种丰富,花色繁多,在凌水镇这样的小地方刮起一**流行风潮。
前两年风靡一时的喇叭裤就是例子,几乎大街小巷都遍布着那种裤腿肥肥的像喇叭形态盖住脚面的长裤。直到几年后,凌水镇上这种裤子仍然随处可见。
六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短袖、裙子已经开始有人在穿了。李燕知道,这一年的夏天将属于红裙子的天下,白衬衫红裙子是女性流行的主流。
比起凌水镇,县城里流动人口和消费能力各方面都要上个台阶。所以,她把进军流动小商贩行列的第一枪打在了县城距离主街不到两百米的三岔路口旁的一排白杨树下。
这里属于一片混杂地,方圆五百米内含概了学校、医院、商店、市场、厂房、办公场所之外,还有两处较大的居民区。虽说跟主街无法比拟,可是人流也很多。
依旧是舅舅外甥女两人组,大清早就起来收拾好货包,雇了辆马车坐到镇上。又搭了辆去县城的顺风车,不到八点钟就到了现在所处的位置。
打开提前准备好的大块塑料布,垫在土路上,跟着把零零总总杂七杂八的捡出来一些,衣服、鞋袜、眼镜、发夹各式物品铺了好几米远去。
这些样式新颖,品种繁多的大小东东,到底都是南方新兴起,就算在县城里也不多见,没多大会儿的工夫,就吸引了路过的人流。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这些涉及面较广的货物里,总能找到符合自已年龄段的东西。大到一件衣服,小到一根火柴棍精细的头夹,价钱也由五六毛钱到五六十块钱,贵贱先不说,却很是能聚拢人气。
要说这些东西当中,卖的最好的当属那些白衬衫和红裙子了。要不怎么都说女人的钱好赚,看到漂亮时髦的衣服,好美好浪的大姑娘小媳妇就都走不动道儿了。谁不想打扮的更漂亮些,让身边的人多夸奖几句。就算价格贵一些,也挡不住这种爱美的天性。
稍差些的就是那些花色各异的短袖男式衬衫和带起来颇为拉风的蛤蟆镜,这些东西小青年可都喜欢,自然不差那十块二十块钱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人嫌贵不买,可是又忍不住留下来想要再东瞅瞅西看看。对于这样的人,李燕和崔文武也不急着赶人,他们越是留在这里,越说明他们这次进的货好。
整整一天的时间,李燕和崔文武卖掉了几乎一半儿的货。从县城往回来的时候,两人累的话都不想说了。
崔文武倒还是其次,李燕可是真的累惨了,怎么说她都还是小孩子,再能干那副小身板儿也在那儿摆着。坐在破旧的小客车上,颠簸了一道,也累睡了一道。
等到两人回到堡子里,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迷迷糊糊的李燕被她老舅崔文武从马车上抱下来,拎着重量稍轻的小件儿货物袋就晃晃荡荡的先进了大门,崔文武在她身后去提剩下的那些袋子。
刚一走进院子里,李燕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小婴儿哭闹声和有些陌生女人尖利到刺耳的吵骂声。
一瞬间,所有的磕睡虫全都被赶跑了。李燕三步并做两步的就冲进了屋里,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全然不顾这家里头还有个三两月大的小婴儿,这么破口大骂?
东屋里头,吴芝兰抱着哭闹不止的小李佳正站在地中央,满脸通红气到不行。在她正对面的炕头上,大儿媳妇戴桂珍盘腿大坐,手里拎了件衣服,气哼哼的咒骂道:“……嗯你说她崔玉芝对劲儿吗嗯?我去买衣服不给便宜就算了,还拿了件破洞的给我,这要不是我发现的早,等到穿上身还不得叫人家笑话死啊?我都听别人说了,那店是你二儿媳妇开的,真是光知道挣钱了,真可是缺大德了。我今儿个就坐这等她回来,把衣服扔她脸上,看她怎么说?”
“哎呀,大娘来了,这是怎么滴了,气得脸都绿了,快赶上河里捞出来的王八盖子了。”李燕听了个大概,从走廊里走进屋里来,不紧不慢的冲着戴桂珍道。
“小死鬼儿,你才王八盖子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像你那个缺德的妈。”戴贵珍又黑又丑的一张晚娘脸拉得老长,凶巴巴的架势就差没伸手去打人了。
李燕不生气不发火,甚至还带着那点儿笑意的道:“是,我嘴里是吐不出象牙。可不像大娘,什么都能吐出来,就是不吐人话。”
“你——”
“老李家大嫂,你想干什么?”崔文武随后走进来,朝着戴贵珍立瞪眼,警告意味浓厚的低喝了声。
戴贵珍前倾的身体又坐了回去,举高的手臂也收起来。嚣张的气焰灭下去不少。
要说这人都怕厉害人是一点儿也不假。崔文武在周家堡子里能打架的名声很是响亮,不光是那些半大小子怕他,连成年大人也都对他挺打怵。戴贵珍也不例外,心说这小子挺混,可别惹乎他再挨了打可就不合适了。
可又寻思着就么算了不甘心,硬着头皮艮着脖子冲崔文武道:“崔老八,这是我们老李家的事儿,跟你可没关系,你犯不上跟我大小声。”
崔文武哼了声:“我犯不上?你刚才骂完我六姐骂我三姐,你说我犯不犯得上?”
戴贵珍词穷的伸胳膊往外甩了下:“就是你们理亏,卖了件破衣服还不许我说了?告诉你,就是到哪里打官司我也是有理。”
“老大媳妇,你看你进来就吵吵把火,我也没说什么,不就是件衣服吗,等玉凤回来给你换件新的不就行了吗?”吴芝兰压着火气,打算化解矛盾。小李佳在她怀里渐渐收住了哭声,两个小黑眼珠子还沾着泪水,骨碌碌的往外看。
戴贵珍道:“换一件就行了吗?得给我个说法,我不能白白就这么受了窝囊气就算了,到现在我这胸坎上还气得生疼。”
“那你想怎么样?”李燕冷冷的看着她。
“……怎么着也得赔我两件衣服钱,还有我看病买药的花费,差不多两百块钱吧。”
李燕暗自冷笑,就知道她得趁机捞便宜,不然她就不叫戴贵珍了。
第二十九章 拆穿
吴芝兰脸绷着道:“哼,老大媳妇,你可真是敢要啊!”
戴贵珍把脸一扭歪:“老太太你可得一碗水端平,都是你儿媳妇,我这可是吃了大亏,你不帮着说话就算了,还嫌我要的多了?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就敢要了?我被气病了,还不许我要点儿钱上医院了?”
“我不跟你胡搅蛮缠,回去把老大叫过来,我跟他说。”
“你儿子什么熊样你不知道啊,那一扁担勒不出个屁来,叫他来顶多顶雨?难不成你是觉得他好说话,想拿百八十块钱的就想打发我了?告诉你,那可没门儿,我可不能让那个劲儿。”
“你——”吴芝兰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燕在旁边把话接了过来:“大娘,你说你从我六姨手里买了件衣服,那拿给我看看?”
“就你个小丫头片子能看出个五看出个六,赶紧滚一边儿去,甭烦我。”
“怎么了大娘,你是不是心虚还怕我看啊?”
戴贵珍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你不是想看吧,给你给你,你看看吧,这就是你妈店里卖得破烂衣服——”手里的衣服往边上一甩。
李燕把衣服拿在手上翻看着,其他地方都还好,只在后腰部位有条像是蹭划刮破开大约一厘米长的口子,用顺色的线拿机械缝接好,不仔细看倒是根本看不出来。
这件衣服是用花布做的长袖衬衫,看样式是挺像她妈设计出的一种款式,布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可是李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偏偏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低着头半天没吱声。
戴贵珍哼了声:“怎么,看见破了的地方吧?我可没冤枉你妈,她卖的就是破烂儿。”
李燕慢慢抬起小脑袋,手指头捏在衬衫领口的位置,漆黑的眼睛异常明亮,一字一句道:“我妈卖什么我很清楚,我不清楚的是大娘你是打哪儿弄来的残次品,硬要往我妈身上赖?”直接把衣服丢到戴贵珍身上。
戴贵珍脸上是难以掩饰住的吃惊,跟着疾快的闪过一抹心虚,却仍是强硬的坚持道:“你瞎说什么,这衣服就是我从你妈店里头买得,花了我十八块钱呢,不信你去问问你六姨,看她说我是不是昨天下午过去的?”
李燕冷冷的看着她,道:“是不是只有大娘你心里头最清楚,你要是还想赖着不走想讹钱,我劝你趁早打消了念头,别到时候我妈回来拆穿你脸面上再难堪。”
“个小丫头片子,你以为这么说就能把我吓住吗?我告诉你,老娘可不是被吓大的。”
“看来大娘你是真不找算留着脸皮走出这道门儿了,那好吧,我也就不用给你再留情面了。”李燕当即转身去了西屋,把放在柜子里的成衣拿出来两件返回来,当着屋里三大人的面,翻开叠得板板正正的衣服,指着后脖领处的一块小小的绘着简笔凤凰图案一模一样的白布块儿冲着戴贵珍道:“大娘,你看见了吗,这个就是我妈店里衣服特有的标记,再看看你那件有吗?”
被当场拆穿的戴贵珍那脸青一阵白一阵,却硬是耍赖道:“那我怎么知道,你们卖的衣服这个缝那个不缝的谁还能知道是怎么的?反正我不管,就是得赔给我钱。”
屋里另外的两大一小,被她的这种穷急拍赖行为气的不得了,崔文武撸衣服袖子就要上去揍她,被李燕伸胳膊拦住了。跟这种人有理也说不清,不打她都能赖上,要是打了还不得被她整天找上门,烦都烦死了。
正在李燕觉得气愤又一时想不到好办法的时候,崔玉凤从外面进来了。看情形估计是刚才在门外听了半天动静,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冲着吴芝兰道了声:“妈,我回来了。”跟着还不等吴芝兰跟她解释眼前的状况,就径直走到戴贵珍面前,把那件衬衫拿在手上不屑的看了看,跟着嫌弃似的丢到一边道:“这种残次品也有人愿意买,可真是够掉价的,省那几块钱穿身上不嫌磕碜呢啊?大嫂,我听说大哥一个月也不少挣钱,你这么节省用得着吗?”
崔玉凤平日里是个连彪傻疯子都不嫌埋汰,能拿把蓖子给梳头刮虱子的人,可想而知她心地善良的程度。要不是被气到份儿上了,也不会这样出口就伤人。
这话无疑正戳中了戴贵珍的痛处,当初她买这件衣服时就是图便宜,也没寻思是怎么回事,等到回了家才发现。想要退货,可卖的人不肯,还拿话直堵囊她:“……要不是残次品,还能卖那么便宜吗?”一句话就给她噎住了。
回到家里是越想越不甘心,寻思来寻思去就想了这么个招儿,又买了件款式一样的衣服,想要讹笔钱。没想到被李燕给当面拆穿了,偷鸡不成还蚀把米,她哪里肯干,就一直这样耍无赖,却被崔玉凤好顿嘲笑。两人是妯娌,最是容易让人相互比较,戴贵珍本来就觉着自已嫁的男人不如小叔子,又被这样当着面的笑话了,立时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整个炸毛了。猛得从炕上蹦起来,叉着腰叫嚣道:“好哇崔玉凤,你卖了破烂儿衣服还反过来笑话我,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崔玉凤也没让那个劲儿,道:“什么叫猪八戒倒打一耙?就是你这样的,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便宜货,硬说从店里买的。连个八岁小孩子都看出来你在说瞎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