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他是如何进入洞房,又如何消失的?此其二……还有那张人皮……如果有人杀死魏清愁就是为了剥这张人皮,那他为何没有拿走?此其三……”
“秘道……”蕲春兰喃喃地道,“云飞,那红妆楼中有可能有秘道么?”展云飞摇了摇头,淡淡地道:“绝无可能。”方多病忍不住道:“魏清愁身负武功,他难道不能打开窗户逃了出去?”展云飞道:“这也绝无可能,新婚之夜,洞房之外都是奴仆女婢,除非是笛飞声之流施展‘横渡’身法,否则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看见。”李莲花慢吞吞地问,“当日是谁先发现房中发生血案?”蕲春兰道:“是阿贵,他听到小姐惊叫,和大家破门而入,便看见房中血迹和人皮。”他突道,“说到看守在洞房外的奴才,几十人都说当夜灯火一直没熄,但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李莲花道:“啊……那个火自然没熄……”方多病奇道:“什么火自然没熄,人家洞房花烛,你当人人都不熄灯么?胡说什么啊?”李莲花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喃喃地道:“洞房花烛夜,有人要从里面钻出来绝无可能,定会引起注意,那么如果有人进去呢?那夜蕲姑娘在房中等候的时候可有叫过女婢?”
蕲如玉微微一颤,低声道:“没有。”展云飞虎目一张,沉声道:“但看守的侍仆报说小姐吩咐娥月在三更送茶水漱口。”蕲如玉连连摇头:“没有,不是我吩咐的。”李莲花和方我病面面相觑:“娥月是谁?”
展云飞道:“娥月是小姐的陪嫁丫头。”蕲春兰跺脚道:“马上把娥月叫来,当日是谁叫她送的茶水?”
婢女娥月很快就到,是个个子高挑的婢女,颇为粗壮有力,负责蕲如玉日常起居,蕲如玉跛脚,蕲春兰和游氏特地挑选了这个十分有力的女婢相陪。蕲春兰厉声问道:“洞房花烛之夜,谁叫你送去茶水?你送茶水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娥月茫然失措:“送去茶水?老爷,我……我没有送去茶水,小姐没有吩咐,我怎敢闯进洞房?我真的没有……”蕲春兰怒道:“还敢抵赖?阿贵说看见你从大门进去了!”娥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苍白:“我没有!老爷明察,我真的没有进过红妆楼,那进去的人不是我……”蕲春兰大怒:“给我拖下去重重地……”他还未说完,方多病咳了一声,“我看娥月没有说谎,那天晚上进入洞房的多半另有其人,否则洞房之中,怎会凭空多出一位凶手?可有人看到娥月出来?”展云飞微微一怔,沉吟道:“贵福只说看见娥月在三更送去茶水,其后他在周围巡逻查看,并不知她有没有出来。”李莲花插口道:“她出来了。”蕲春兰奇道:“你怎么知道?”李莲花反而更奇:“后来洞房之中并没有多一个人,而是少了个姑爷,既然人没有多出来,那就是出来了,怎么?难道不是?”蕲春兰一怔,暗骂自己糊涂:“但魏清愁不见人死不见尸,却又是从哪里凭空消失的?”
“魏清愁并没有凭空消失,”李莲花道:“他只不过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口走掉了而已。”
众人都是一呆,一起充满惊诧地“啊”了一声,蕲春兰叫了起来:“什么?怎么会?难道他不是死在洞房里了?”方多病也瞪眼道:“怎么会?他若是没死,为何要走掉?”
【三】洞房之中
“他为何要走掉。”李莲花苦笑道,“我要见了那房里的‘娥月’才知道……”蕲春兰道“什么娥月?娥月就在你面前,那洞房发生了这等事,哪里还会有人?”李莲花道:“有人,那洞房之中有个死人。”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都是满脸不可思议,方多病忍不住叫了起来:“刚才你和我在里面走来走去,哪里有个死人?我怎么没看见?”展云飞也道:“洞房中若有死尸,怎么一连八九日无人发现?”
“洞房中明明有个死人,只是大家太注重人皮,或者太矮了些,没有留意而已。”李莲花叹了,“新娘的衣裳上有利器的痕迹,新娘床上有大片血迹,甚至床板上有个洞,床上有张人皮,不过说明了穿着新娘衣裳的人在床上杀了个人而已,并不能说明是被杀的人是魏清愁。”众人一震,脱口而出:“怎么?难道被杀的不是魏清愁?”李莲花道:“被杀的也许是魏清愁,也许不是,不过他就在洞房之中……”
“走啦走啦,在洞房哪里?”方多病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抓住李莲花的手腕往外拖去,展云飞几人快步跟人,众人很快到了洞房之中,只见房中毛笔砚台,红烛锦被,哪里有什么人了?方多病四处敲敲打打,这房屋以楠木制成,坚固已极,哪有什么秘道啊,密室啊,就连个老鼠洞都没有。“人在哪里?”方多病和蕲春兰异口同声地问。
李莲花举起手来,轻轻指了指床侧的红烛。展云飞仔细一看,微微变了脸色,方多病踮起脚尖,“哎呀”一声:“头发……”蕲春兰却什么也看不到,情急之下跳到檀木椅上,只见床侧右边的红烛顶心隐约露出几条黑色的东西,依稀像是头发,顿时脸色惨白:“难道人……难道人竟然藏在红烛之中?”
“唰”的一声,展云飞拔刀出鞘,一刀往那红烛砍去,刀到半途,轻轻一侧,“啪”的一声拍在红烛之上,顿时齐人高的红烛通体碎裂,“啪啦”一块块蜡块掉了满地。众人还未看得清楚,一件巨大的事物轰然倒地,鲜红的蜡块摔了满地,就如凝结的鲜血,蕲春兰一声惨叫——那摔在地上的事物是一具女尸,这女人因为长期藏在蜡中,样貌尚看不清楚,但她腹部血肉模糊,正少了一块皮肉,右臂断去,岂不正是他当日夜里看到的“女鬼”?
“这女人是谁?”方多病吓了一跳,“怎么会被埋在蜡烛里?魏清愁呢?”李莲花和展云飞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女人,那女人胸前尚有一个大洞,正是被利器刺死的,看她皮肤光润如雪,生前必是位秀丽女子。看了好一阵子,展云飞缓缓地道:“这女人武功不弱,虽然右臂残缺,却装了暗器在上面。只不过要知道她究竟是谁,恐怕只有解开那绣花人皮之谜……”李莲花叹口气:“魏公子不会绣花,那块人皮既然是这位姑娘的,那么那些图案一开始……开始就绣在她身上……”方多病骇然道:“她活着的时候,身上就绣着这许多丝线,岂不痛死了?”李莲花苦笑道:“我也觉得很痛。”
“一个身上绣着古怪图案的女人,只要有人知晓,必定记忆深刻,查找起来应当不错。”展云飞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如果就是当夜的‘娥月’,那魏清愁哪里去了?”李莲花微微一笑:“你还不明白吗?有人假冒‘娥月’进了洞房,却突然死了,那出去的人会是谁呢?”展云飞道:“你说魏清愁也是假冒‘娥月’出了洞房?”
“不错,魏清愁若不是假扮娥月出了洞房,那就是凭空消失了。”李莲花叹道:“蕲姑娘见到魏大公子进房之后就人事不知,那是因为假冒新娘杀死‘娥月’的,正是魏清愁自己。”方多病失声道:“什么?魏清愁假冒新娘?杀死这个女人?”李莲花道:“我猜魏清愁进了洞房之后就点了蕲姑娘的穴道,然后脱了她的衣服把她塞进床底下,穿起凤冠霞披盖上红盖头坐在床边。没过多久‘娥月’进来,他将‘娥月’钉在床上,割了她的肚皮,然后把死人搬到大厅,再从那蜡烛顶心挖了个洞,把死人塞了进去。剩下的蜡块给他放在脸盆里煮成蜡汁,从死人头上浇了下去,封住缺口,接着他把脸盆藏了起来,穿着娥月的衣裳,从大门口走了出去,三更半夜,洞房花烛,只怕没有人想到新郎会假扮女婢悄悄溜走,所以没人发现。”
“难道他娶如玉为妻就是为杀这个女人?那也太过大费昭彰,何况要假扮成什么人杀人,扮成屠夫也是杀人,扮成和尚也是杀人,魏清愁八尺一寸的个子了,若非坐在床上头戴凤冠,扮新娘怎么会像?”方多病大惑不解,“还有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是哪里来的?是蕲家的人吗?”
“当然不是!”蕲春兰脸色泛白,“这……这就是那天晚上……我我我看到的女……女鬼!”他指着地上的女尸,牙齿打战,“她是谁?”展云飞表情肃然,摇了摇头。李莲花轻咳一声,很有耐心地道:“她不是蕲家的人,便是跟着魏清愁来的,一个身受重伤,腹部绣有奇怪花纹的女子,跟踪魏清愁而来,被魏清愁乔装杀死。大家不要忘记,魏清愁之所以遇见蕲姑娘,是因为他身受重伤……那么……容我猜测,在魏清愁遇见蕲姑娘之前,他是不是和这个女子动了手,导致两败俱伤?”
展云飞颔首道:“有些可能。”蕲春兰咬牙切齿:“若是如此,这小子接近如玉,只是为了求生,为了摆脱这个女人!”方多病在心中补了一句:除了找到救命稻草之外,娶你女儿,自然就是娶了你万贯家财,你自己有钱,怎么不知道防备别人来骗?真是奇怪也哉!李莲花却自己摇了摇头:“无论如何猜测,不能解开这图案之谜,就不知这女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魏清愁甘冒奇险杀了她,割了她的肚皮,描了一张究竟要做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问道:“描了一张?”李莲花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洞房里的砚台和笔用过了,蕲姑娘如果没有在洞房里写字画画,自然是魏清愁描了一张……”
“看来在这图案中,必定有惊人的秘密。”蕲春兰脸色很难看,“李楼主,这人骗我女儿,在我家中做出这许多可怕之事,若不能将他抓获,蕲家颜面何存?”李莲花道:“很是,很是,不知方少想出这图案的谜底没有?”
方多病一怔,心里大骂死莲花调虎离山、不!是栽赃嫁祸!自己想不出来的事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套到自己头上!他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这古里古怪的图画是什么玩意儿?“这个……这个……容我仔细想想。”蕲春兰感激之极,满口称谢,让展云飞送方多病和李莲花到桂花堂休息。
【四】图案之谜
如此这般,方多病和李莲花便在蕲家住了两天。那红烛中的女子经展云飞请了仵作仔细检查,这女子年纪约莫在四十五六之间,并不是什么青春少女,致使伤是当胸一刺,刺中她的利器极尖而长,却似锥子,不知是什么事物。除去肚皮上被割去一块,此女右臂断去,装有一个银质小盒,其中装有一些微微有些橙色,又有些像褐色的粉末,粉末之中装有三支细长的银针。展云飞一眼看出此女臂上装有暗器,却不知这暗器如此复杂,这些颜色古怪的粉末显然有毒,谁也不敢轻碰,略一打开就牢牢合上。李莲花号称神医,展云飞却也不问他究竟是什么毒物,仍旧把小盒放回女尸兜中。
这两日,蕲春兰不敢对方李二人稍加打搅,即使想要询问那图案之谜方多病究竟想出来没有,却只敢派人走到桂花堂外远远地望一眼,唯恐令方多病分神。方多病和李莲花先在富丽堂皇的桂花堂中大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山珍海味填饱了肚子,又复大睡,直到傍晚又吃饭,方多病方才瞪眼问道:“你知道了那鬼画符的谜底?”李莲花正在啃最后一根鸡腿,闻言满口含糊地道:“什么?”方多病哼哼两声,斜眼上上下下将李莲花看了个遍:“以我对你的了解,若不是你早就知道了那鬼画符的谜底,你万万不会吃这许多东西下去。”李莲花斯文地将鸡腿骨头从嘴里取了出来,再用袖中的汗巾抹了抹嘴巴,正色道:“人生在世,有饿与不饿之时,又有糟粕与美味之不同,当肚子既饿且美味当前,自然是会吃许多东西下肚……”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方多病嗤之以鼻:“死莲花的话是万万不能信的,快说!呃……你若说了我晚上请你喝酒。”李莲花道:“我不爱喝酒。”方多病瞪眼道:“那你要什么?”李莲花想了很久,慢吞吞地道:“如果你在下个月吃胖十斤,我就告诉你那鬼画符的秘密。”方多病怪叫一声,“十斤?”他若是胖十斤,穿白衣怎会好看?又怎会有病骨纤纤风神如玉让万千女子迷醉的气质?但若他明日再想不出那图案的秘密,“多愁公子”颜面何存?权衡利弊,他咬牙切齿痛下决心:“五斤行不行?”李莲花坚定不移地道:“十斤!”方多病伸出五根手指:“五斤!”李莲花道:“十斤!”方多病道:“五斤!”李莲花皱起眉头,思考良久,勉强道:“五斤五两。”方多病大喜:“好……快把秘密告诉我!”
李莲花伸出右手所持之鸡骨,在桂花堂雪白的墙壁上画了一个“山”,兴致盎然地道:“这是一座山,是吧?”方多病道:“这自是一座山,谁都知道,这是一座山又如何了?”李莲花在“山”之前又画了一个“华”,就变成了“华山”,画完之后,他悠悠地道:“你觉得这像什么?”方多病脱口而出:“华山!”李莲花微微一笑:“不错,华山。”方多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难道这是八个字?”李莲花道:“这是八个字不错,不过是八个有学问的字,你小时可有读大篆?”方多病一怔:“这个……这个……”他小时父亲管教甚严,但他天性不好读书,所以其实对于诗书也就马马虎虎,这种事却万万不能对死莲花承认。李莲花很了解地看了他一眼,很同情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字就是‘华山’,而这个‘ ’,你若有读书,就知道这是个‘下’字,弯曲一道如彩虹者意为天空,其下一点意为天空之下,所以是个‘下’字。那这个蛋壳里有只鸡,应该就是‘蛋’了吧?”李莲花越发遗憾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字,不是大篆。你小时没有好好读书,总有听你爹给你说过故事,有个‘金乌负日’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方多病心中大骂,死莲花占他便宜,这时候来冒充他老子!但这故事他却没听过,只得黑着脸问:“什么金乌负日的故事?”李莲花语气十分和蔼地道:“《山海经?大荒东经》有云:‘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就是说,海里有棵大树,树上有许多太阳,一个太阳沉下来了,另一个太阳才升出去,来来回回,都是乌鸦背着太阳……这就是‘金乌负日’的传说。《淮南子?精神篇》中说‘日中有陵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