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之,我拒绝。”未晚固执在他面前擦肩而过。
刘太医提着医药箱,尴尬地站立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烨一把追上她,将她扯回椅子上,强行拉着她给刘太医把脉。
姜未晚激烈挣扎着,刘太医按住她的脉象,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秦烨站在旁边,已是看得心急如焚。
终于等到刘太医放开她,姜未晚起身,只是笑道:“王爷一片诚意,怜心,你就留下来,待刘太医开了方子,你去抓药便是了。”
刘太医踌躇片刻,“王妃,老夫观你这脉象是……”
不等刘太医接着说,未晚顾自朝外走去,胸口如压巨石,似有千斤重。
在门口的角落里,她打开了随身的香包,从中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子。
她颤颤地将药丸子放入口中,有些艰难地细嚼着咽下,眸中泛起薄薄的水泽,硬是让她强忍着逼了回去。
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东厢阁,心口处传来密密细细的绞痛,连身子都在不停颤抖着。
有一种痛叫撕心裂肺,她终于尝到了。
“未晚……”门口处,传来秦烨的声音,带着他不可自抑的欢喜。
他笑得像个孩子,“太医说你怀了,怀了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早该想到的,瞧我这么粗心大意。我还真以为你那是染了风寒呢?”
未晚心中又是一阵抽痛,她无声望向秦烨,眼神闪烁。
“未晚,你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有后了,本王要当父亲了。”秦烨嘴角弯弯,笑得愉悦。
姜未晚咬了咬唇瓣,无言以对。
“未晚,你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未晚你怎么了?”
“王妃,血……”沉香眼尖地发现了地上一摊鲜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秦烨心脏漏了一拍,急忙道:“太医,快叫太医。”
秦烨接住未晚摇摇欲坠的身子,不由蹙紧了眉头。
姜未晚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身上的力气正在慢慢地消失,眼前蓦然一黑,就陷入了黑暗中。
醒来时,已是深夜。
秦烨修长的身影一直立在床头,带给她巨大的压迫感。
“告诉我,什么回事?”秦烨薄削的唇中吐了这几个字,俊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姜未晚抬眸望向远处,声音平静,“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
秦烨抬起她的下颌,对视着她惨白的小脸道:“本王希望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回事?别人给的答案,本王不信,通通不信,本王要你来亲口告诉我。”
“我无话可说!”
“本王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哪儿去了?”秦烨正色问道。
“没了。”
“再没有我们的孩子。”姜未晚喃喃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意,那个对着镜子排演了无数遍的得体笑容。
“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意外!”秦烨歇斯底里地说。
姜未晚只是闭上眼睛,惨然一笑,“王爷何必自欺欺人呢?孩子死了,还来不及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让她亲娘杀死了。”
秦烨的脸色如遭重击,瞬间变得惨白,心中一个声音直在反驳,不!这不是真的!
“你骗我,你有什么理由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我恨你!恨你就是唯一的理由。”
“我并非自愿来大聂国,来嫁给你的。我与聂季风已经成亲了,是你……是你杀了季风,是你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的。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大景国人,在大景那里有我的家,有我的亲人,我不愿意嫁给你,嫁给你这个陌生人,我更不愿意我的孩子留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她给自己编织了个自认为合理的理由,眼中的泪水蔓延出来,她浑身颤抖地尽情大哭了起来。
“秦烨,我不喜欢你,我恨你!我不想面对你喜怒无常的脾气,我不想成为那第四口棺材中的女人,我不想我的孩子有你这样的父亲,我不想!”她触到他深邃的眸色,眸中的盛怒、痛楚,心底是难以描述的混乱与悲怆,心中无声滑过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我杀了他!
我亲手扼杀了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
她的声音极为清晰,一字一句刻在他心上,残酷的,带着血腥弥散的味道。秦烨看着她,忽然觉得全身的热血都涌上了脑中,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大掌猛地扣住她的细颈,薄唇抿成一条冷冽的线,“无论我怎么待你,你始终都在践踏着我的心。你可曾想过,我也不过是寻常人,当我知道你孕育了我们的孩子时,我是多么高兴,我满心欢喜地跑来,想告诉你这个喜讯时,我却看到了一摊鲜血。”
“那是我们的孩子啊,我第一次尝到快要为人父的喜悦,你却生生地扼杀了她!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秦烨痛彻心扉地低吼着,愤怒地收紧了大掌。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杀他的孩子!没有人!
未晚双手紧揪着他的大掌,脸红涨得通红,额头渗满汗珠,难挡痛楚,她知道此时此刻的秦烨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要杀了她!
他会这么做的,可是不能让他这般,如果她就此死了,那么她处心积虑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呃——”她拼命挣扎着。
秦烨迷蒙地看着她,半晌,脑子清晰起来,刹时大惊,他蓦然收回手。
“为什么!姜未晚,你为什么就如此狠心肠?“
他定定地凝视她,终究黯然失色叹道:“我竟救不了我们的孩子!我竟这般无能!”
未晚抬眸望他,见他眸光复杂变幻,忽明忽暗,只觉得心中百般滋味混杂在一起,再无法言语。
屋外谭蝶儿伫足观看,唇边掠过几许笑意,她终究还是来看热闹了。
怜心与沉香并排已立,怜心已是惨白着脸,不置一语。
秦烨闭了闭眼睛,终究一言不发地转身,俊挺的背影带着那抹掩饰不去的萧瑟。
秦烨一走,怜心就冲了上前来,惨白的脸上带着无限的困惑与悲伤,口中喃喃的只有一句:“为什么?”
“我先前告诉你藏红花的攻效,的确没有骗你。只是当我有了身孕后,它的攻效就相反了。”
“是你误食藏红花的,一定是你误食是不是?”
“不,我明知道怀了身孕后,再食用藏红花后会引起胎儿不保,我还刻意将它熬制成药丸,甚至赶在秦烨得知真相前下手,一切都是我处心积虑的,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想要这个与秦烨一起生的孩子。我是刽子手!我是杀人凶手!只是我利用了你,误导了你。”未晚眸色闪动,努力克制着悲伤的情绪,装作淡漠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怜心哭泣道:“郡主,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一向心地善良,你怎么忍心伤了自己的孩子,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不想和你们纠缠这件事。”未晚挥了挥手,示意怜心和沉香退下。
…本章完结…
☆、第268章 陷阱
怜心吸了吸鼻子,小跑着冲了出去。
沉香急忙追上前去。
风声掠过屋外梨枝,发出细细的落叶声响。
屋内终于静了下去,未晚躺在床蹋上,拉过蚕丝被,遮住身子,盖住脸儿,身子如抖筛一般,不由地啕啕大哭了起来。
再艰难的困局,终能找到出路。可是她宁可孤注一掷。
孩子没有了,身为母亲的她亲手扼杀了他的性命。
他们彼此的人生,终究是因为这个孩子而落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屋外雪花飘飘,秦烨凤眸轻垂,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王爷,王爷你等等我。”谭蝶儿在侍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秦烨猛地伸手一把推开沉欢阁的大门,屋中冥纸纷飞,入目四口红木棺材,那般触目惊心。
秦烨脊背僵硬,默然不语,风儿轻带着白袍飞扬,那从不曾与外人言说的软弱就这样随着耳旁的风声渐次而起……
“王爷,妾身知道你还在为了痛失小王爷而难过。妾身想兴许只是老天和我们大家开了个玩笑,这个孩子和王爷无缘罢,但总有一天,王爷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请王爷切莫过于伤心……”谭蝶儿苦口婆心劝着,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低垂着明眸,掩去眸中的几许笑意。
秦烨依旧默不作声站着,也不知听没有听见她的话。
“王爷,妾身知道,你在心中未晚姐姐是与众不同的,妾身不敢奢求你,对我像对未晚姐姐那般,妾身只求你偶尔也看看我,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儿啊!”
“只要王爷转身,就会看到妾身一直在这里,在这里等着王爷。”谭蝶儿蓦然跪在他身后,匍匐着身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秦烨雅唇角一扯,保持缄默!
谭蝶儿依旧跪着,一动不动。
秦烨转身的刹那间,就看到那一抹身影,谦卑而温驯的身影。
遥想在大景国皇宫,与姜未晚的再次相遇,彼时雪花纷飞,那个人儿倔强又霸气的小模样不由浮现在脑海中。
那日里,他心中已认定,这就是我秦烨的妻,以后要携手共度余生的人儿。
只是可惜,她终是不信任他!
她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子,她对此并不否认。
他应该杀了她,为他们的孩子报仇的。
可他终还是放了手,也许他更应该怪自己,怪自己这个父亲没有及早地发现未晚的异样,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
“你起来吧。今后摄政王府后院就由你来掌管,本王会交待肖嬷嬷配合你。”秦烨上前一步,终是将谭蝶儿扶了起来。
他赋予了她当家之权,或许是他累了,疲倦了,摄政王府的后院对他而言,已不再值得他上心。
谭蝶儿一听眉开眼笑,妖艳的眸子闪着兴奋,“王爷,你说得是真的么,你要让我当秦王府的管家人?”
“嗯。本王希望你不会辜负我。”头顶上飘着雪花,他的手亦是冰凉的,如同他的心。
谭蝶儿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用力握住他的手,重重了点头,“蝶儿喜欢王爷之心,天地可鉴。”
————
次日清晨,谭蝶儿便将东西厢阁内的侍卫和丫头都叫到后院。
当着肖嬷嬷和未晚的面,一个个确认过去。
据说严肃的表情,让众人都暗自大吃一惊,无余是树立了当家主母的威信。
未晚被叫去观摩,她才刚回东厢阁大厅,暂未坐定,便听到门口传来通传声,“谭王妃到!”
“请她进来。”姜未晚本能地扬声回应,心里却暗忖着,她来干吗?谭蝶儿是王府中得盛宠的王妃,她和自己一向无交情,此番前来,真让人费解。
一袭白色的狐皮裘衣,袅娜娉婷的女子缓缓迈步而来,躬身行了个礼:“姐姐,妹妹听说你府内的怜心绣活极好,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到我西厢阁,教妹妹些绣活?”
“怜心那三脚猫的功夫,难能入妹妹的眼呢,不妨让肖嬷嬷给妹妹找个名动京都的绣娘来?”姜未晚盈盈含笑,婉转回绝。
“不怕姐姐笑话,王爷让我掌管诺大的摄政王府后院,我若连个绣活好的丫头都找不出来,怕是要让王爷动怒的。王爷会怪我没有当家主母的威信,连后院个丫头都调教不好。你大景国人才济济,你带来的陪嫁丫头,定是人中龙凤,妹妹是真心想和她学习的,顺带问些异国的趣事。姐姐不会再推脱吧。”
姜未晚算是听明白了,谭蝶儿说得有板有眼的,无非是假借秦烨之口,来炫耀自己正得荣宠,借秦烨来施压,顺带要走她的人——怜心。
姜未晚轻轻打量着谭蝶儿,听说她是太后义女,长得倒与当年契国天香阁的花魁牡丹有几分神似,心里忍不住把她们两人拿起来相比,不可否认,谭蝶儿丰盈窈窕,娇美妖娆,艳丽无双,比天香阁牡丹略胜一筹。这两人还是有某些共同点的,性子貌似和牡丹无异,虚荣浮华,争强好胜,想起牡丹最后的下场,不免让姜未晚叹息。
姜未晚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客套作戏场面,她只觉得心力交瘁,却又无所何奈地,只好努力扬起笑靥对轻拉着谭蝶儿的手,道:“妹妹,坐!”
谭蝶儿倒也不客气,不再拘礼,一把朝着榻上坐下。
“怜心,看茶。”姜未晚转身吩咐起怜心。
“是,王妃。”怜心道着,语气不平颇为不平,谭蝶儿这身华丽丽的白狐裘衣,名贵非凡,打扮的如此艳丽,原来是来耀武扬威的,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居心不良!可恶之至!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也只好隐忍着缓缓下去备茶。
虽然席榻上谭蝶儿一直噙着浅笑,但是适才她的一番苦心表演,让姜未晚喜欢不上来,反倒觉得这抹笑意却格外的刺眼,姜未晚也不言语,似在考虑。
谭蝶儿抬眸,望着姜未晚,眸光流转中尽是霸道:“我已禀告了王爷,怜心,我是一定要一带走的。”
姜未晚唇畔边亦浮起若有若无的浅笑,她正要拒绝。
站在一旁正在奉茶的怜心闻言,清秀的小脸越发的铁青,愤愤不平的之色溢于脸上。
这丫头,太沉不住气了。姜未晚不动声色地用眼睛的余光给怜心投过一记警告。
交拢的袖子里,是怜心拽紧的双拳。现在秦烨与姜未晚的关系大不如前了,为了免激怒秦烨,怜心在隐忍着,忍着痛苦,上前一步,抢先道:“能服侍侧王妃是怜心的福份,王妃不必惊动王爷了,我愿意去。”
沉默了片刻,谭蝶儿、欣慰笑道:“怜心,你果然是个识大体的丫头。”缓了口气,她接着道:“昨儿个契国王子差人进贡了两支上好的千年人参。皇上赏赐了我们平王府一支。我正好向王爷讨了,特地拿来给王妃补身子。”
说完,便轻拍了拍手,嚷道:“烟翠,把人参拿过来。”
门外,一个清秀的少女,捧着红木锦盒缓缓地、走进去,毕恭毕敬地在谭蝶儿面前立下。
谭蝶儿从席榻上起身,接过锦盒,轻轻一摆手,烟翠便退到一旁。
谭蝶儿打开锦盒,一支上好的千年人参定定躺在锦盒中。谭蝶儿把她呈于姜未晚面前,谦恭地行了个礼,“妹妹我这身子骨贱,天生是丫头命,那配享有这珍稀之物,请姐姐笑纳。”
怜心听着蒙,即上前一步,抽出袖中双手,从谭蝶儿手中接过锦盒:“奴婢代王妃收下好了。”
谭蝶儿打量了怜心一番,便把锦盒递上。谭蝶儿此举,让姜未晚心里颇为不舒服,正想推却,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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