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对他做过任何事,你在冤枉我!”
我冷静下来,想了想,问道:“今天我在白萍洲过生日,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席间有人给在场的所有人发了宣传单,讲的就是董家明撞人那件事。那个人不是你,或是你指使的?”
我看着他,见他神色略动,嘴唇微抿一下,好像想起什么,我心中一动:难道他真的有问题?
“绝对不是我。我一直跟客户在一起,你给我打电话我才匆匆赶回来。”他说得非常肯定,我又细看他表情,神色坦然,他的表情没有骗我,可要让我相信跟他真的半点关系也没有,我说服不了自己。
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宛平,你为什么不信我?我是谁,难道你忘了吗,我不是别人,不是一个路人,我们在彼此的生命中都很重要。”
“现在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
“不说这些,好好好,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会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董家明撞死人那是事实,他不是个好人,你要离开他!”
“我的事,我自己管。再见。”
我快步离开,远离陈子真。看来他和我还不能彻底的结束,那么最妥善的方法就是远远地避开,为他,为自己,也为董家明。
我去了白萍洲饭店,一是取回那辆Polo车,二是找一下那个发宣传单的服务生。经理领着那个服务生走来,那个年轻的服务生战战兢兢,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他干了多么糟糕的一件事。他聂诺道:“就是那个女的给我让我发的,说是你们的同学,为了活跃现场的气氛,帮助求婚的。”他知道的仅仅是这些。
我漫无目的的驱车行驶在路上,雨还是在下,已经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脑中思量:一个女人?怎么是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真的跟陈子真没关系吗?
车子拐到一个路口,再往前五十米,就是学校了。我无意识的开过去,进校门,上林荫道,周末下着雨的校园里很萧条。我抬头望着我们的办公室窗户,黑漆漆的,没有人。
没有人?真的没有人吗?
我心突地一跳,望着那扇窗户,心收得越来越紧,匆匆停好车,下车。
钥匙在钥匙孔内慢慢的转着,心跟着转动。“吧嗒”,门应声而开。我站在门口,轻轻的推开门。一种迷幻的气息铺面而来。
仿佛看到董家明就坐在他的位子上,可是一定神,没有。浓重的期盼霎时间找不到安置的地方,心口发酸发堵。
我缓缓的走进去,站在办公桌旁边,慢慢的坐到了他的位子上,双手摆在桌子上,歪头看着窗外的银杏树。记忆力曾经有一副美好的画面,如今却被雨水淋湿了。
仿佛有人轻轻的唤我:“宛平。”那声音如此熟悉,好像是董家明。我是怎么了,不但出现幻觉还出现幻听,一定是这阴霾着下雨的鬼天气搞的鬼。
感觉有人把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我一阵毛骨悚然,这样的阴沉天气很容易让我有这样的感觉,而且传说学校就是建在一片坟堆上的。我十分害怕,不敢回头,直到再次听到我的名字:“宛平,是我。”
低沉的声音终于换回我的神智,我一手扶上肩头握住他的手,慢慢的转过头去。全身顿时失去力气,眼中涌出泪水。“家明……”
他喃喃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听出里面的疲惫感、无力感,眼泪流的更欢了,我使劲的“嗯”了一声,身体向他靠了过去。
他被我用力的一撞,一瞬间竟不知如何反应,愣了一下,才紧紧的抱着我,头窝在我的颈窝里,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宛平,宛平……”
他呵出的热气,暖和了我的身心,我紧紧抱着他,哭着道:“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好久……”
他忽然一把推开我道:“找我干什么,我不是好人,我是杀人犯,我是坏蛋,不值得你的爱,不配拥有你的美好,你都不要我了,找我来干什么?”
我把手握成拳,抵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哭的更厉害。
我向前一步,双手分别抓住他的胳膊,道:“家明,不要这样,我都找了你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害怕你离开啊,我不怪你的,也许以前你行为不善,可我认识的你有着良好的品行和道德,现在的你一定不会这样做的,一定不会,我相信你。”我虔诚的看着他,可漆黑的光线里,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我内心的这份心意。
他似有所觉,道:“宛平,你真的不介意我有这样的过去吗?我不是你心目中想象的那样完美的人,难道你不觉得跟我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会让你想到肮脏龌龊的事情吗?”
我茫然的看着他,他这是说的什么?难道我说的话不够明白吗?
“面对我的过去,我不肯坦然面对,我逃了。你拒绝了我的求婚,我胆怯了,我懦弱了,所以我更逃了,你肯原谅我这样一个胆小、不负责任、怯懦、不够勇敢的人吗?”
我怔怔的看着他,心里还在想:我说得这样明白,难道你不信吗?
“你来找我,难道不是原谅我?只是可怜我吗?”
“我……”是真的原谅,还是可怜,他的问话把我困惑住了。原谅,也许并不是那么彻底,可怜也许也是有那么些的。
可是我心里很明白,我不要他这么伤心,我希望我们仍旧像以前一样。“家明,我们一起的时光很快乐,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他那样看着我,仿佛在研判我的心,我直直的迎着他的目光,只是希望他放下他的情绪。
良久,他道:“因为一个拥抱,就可以放弃一段初恋,为什么你可以原谅我?”
我惊诧于他问出的问题,可我只能回答:“那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介意那个拥抱,是因为影响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它破坏了爱的纯真,可是现在,我们没有问题啊!要说一个人的过错,谁没有过?我小时候偷过别人家的桃,还做过弊呢。”
他喃喃道:“那么你到底喜欢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份爱啊?”
我道:“当然是喜欢人了,没有人哪里来的爱呢!”
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是人,是爱,有什么重要,只要你在身边,只要你在身边……”他低下头,声音拔了一个高度:“宛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难过,不该就这样丢下你,把你扔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来承受我应该承受的目光。”他过来拥住我,头埋在我的颈窝。
我双手紧紧的回抱住他:“不不,没关系,我知道你难过的。而且,我也不好,因为我,让你更难过了。”
“不要这么说,都是我的错。谢谢你,肯原谅我,真的,真的!”
一阵白光照亮了屋内相拥的两人,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
我道:“雨要下大了,我们回家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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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回家,就这样回家。
开着车,小心翼翼的行驶在回去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瞄着旁边的董家明,他没看我,只是目视前方。他不说话,我也端着不说话。
一路无语,我开门进屋,我们一前一后进来,他沉默的坐到沙发上,呆呆的,还是不说话。我几番想开口,终于还是没说出来,我只好去做饭。虽然,我们顺利的沟通过了,可我们还需要时间去恢复。
饭间,他说:“真想一辈子吃你做的饭。”我一听,害怕他旧事重提,“嗯嗯”两声敷衍过去,他看我如此,也就作罢。兴许知道,如今再谈这个话题一点也不合适。我们需要慢慢的疗养。
沉默,可一直沉默会让人觉得害怕。饭未吃完,他说:“你先等等,等我回来再吃。”
我不明所以,一会儿他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小蛋糕,一瓶红酒。他把生日蜡烛插上,捧到我面前:“今天你的生日宴,我把它搞糟了。对不起,现在让我补回来吧,好吗?”
我不想辜负他的心意,笑着看他,点头。
灯熄了,只有两支小小的烛火在闪动。
烛火里他的连看不分明,只听他道:“许个愿吧。”
我看着他,举起双手,合十,默念,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灯再亮起,我们举杯相庆,一口喝干了半杯红酒。喝的太急,我的脸上立即火辣辣的。
我说:“我许了个愿望,你能猜到吗?”
他道:“希望父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希望你哥哥早日添个儿子?希望自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年轻漂亮……”
我知道他在胡搅蛮缠,皱着眉头打断他道:“我的愿望是……”我做了个合十祈祷的动作,“希望董家明可以正视自己的过去,从此以后不要介怀,坦然的面对生活,快快乐乐的过一生。”
他灼灼的看着我:“宛平,谢谢你,其实那件事……”
他欲言又止,我道:“放心,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他淡然一笑:“年轻时候不懂事,闯出来的祸,也不是不能说的。”
我看着他,我的目光很渴望。
他道:“因为家庭的关系,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非富即贵,说白了,都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玩主。那个时候,大家开始玩飙车,我也挺热衷的,我们常常深更半夜在二环上飙车,比赛,还有输赢的。十三个人,玩得多了,渐渐成了气候,还被送了个外号‘二环十三郎’。”
“二环上竟然飙车?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还能不出事吗?交警不管吗?”
“晚上人少,出不了什么大事,顶多超速,闯红灯,这些事,交警们都不管的,也怕麻烦。可正因为他们不管,才导致后来发生的诸多事故。”
我凝神细听。
“渐渐的觉得不过瘾,有人提议白天出去拉练,也是比赛,规定好起点终点,比赛谁先到。有人反对,有人赞成,也是怕出什么事故。胆子大的人试了几次,没出任何问题,于是剩下的人也蠢蠢欲动,出人命这样的事情,说真的,也不过是过过脑子,并没有十分的放在心上,还是比赛的吸引力更大。后来终于出了一次意外,有一个人横穿马路,被车子刮到,消去了整只胳膊。”
我“啊”了一声,仿佛那个被削去胳膊的人是我。
“因为行人也有过错,开车的那个人找了点关系很快就了了。”
“这是警告了呢!”
“是啊,如果当时真的肯认定这是警告,我也就不会出那事情了。可谁把这当警告了?我们都认为不是我们技术不行,是那人自己不遵守交通规则。后来一次拉练当中,就出了这样的事。”
“是陈子真的同学,程晓天?”
他点点头:“事情发生的很快,等我反应过来时,那个人已经死了。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竟然撞死了人,这怎么可能?我越是不敢相信,越是害怕这是真的。可那就是真的。我的那些同伴在一旁赶紧帮着我出主意,可我自己却像个没有脑子的植物人,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你不知道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因为我,忽然之间就没有了,没有了生命的气息,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家里知道了这件事,把我痛骂了一番,继而就是想办法。”
“我看到死者年迈的父母,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为着他们辛苦养大的儿子蒙受这飞来横祸,为着我这个该受天谴的坏蛋,那时候我就在想,我是真的错了,就让法律制裁我吧,做错了事一定要承担后果。我想去自首,可我的父母哪里肯,我妈妈那样一个女强人,差点要给我跪下了,说一旦进了局子,我的人生就毁了。我不忍心看到死者父母的心痛悲哀,可更不忍心自己的父母,我只好呆着。那段时间真的暗无天日,我每天就在房间里呆着,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最后,父母动用多方面的关系,给了死者家属足够的赔偿金,才勉强让我只受拘役。”
我猛地喝了一大杯,呛到了。“在这件事情上,你的确不对,如果你还是那样的你,我想我一定不会喜欢你。”
他看着我,又道:“嗯,我知道。所以我很珍惜。”
我道:“后来呢?你怎么又来了这里?”
“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良心的责罚更甚,我拒绝了父母送我出国的打算,我决定好好过我的人生,我要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不久,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地方,到了这里,小城市的生活,新的空气,新的开始,我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我拒绝父母的资助,决定自力更生,我努力工作,既是想忘却一些事,也想慢慢的攒钱把父母替我出的赔偿金还给他们。这几年,也差不多了。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这才是我的新生活。宛平,你很幸运,你遇到的是一个洗心革面的我。”
我“哧”一声笑:“怎么,浪子回头,我该为你庆祝?!”
他看着我,神色平淡:“那倒不用。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
“生活就是这样,总会给你这样那样的际遇,然后不停的打磨之下,打造出一块美玉来。”
“谢谢你这么夸我。知道了我最糟糕的过去,宛平,你会不会嫌弃我?”
我再一次摇头,肯定道:“不会。你肯把你的往事告诉我,足见你对我的信任,我怎么会嫌弃你,我只会……更爱你!”
我对他甜甜的笑开了,真的,我是打心里面笑了出来。董家明,或许他有过糟糕的往事,可他现在已经是美玉了不是吗?现在的他一定能对生活负责,对爱负责,他是一个值得爱,值得托付的人。
我真诚的笑,他已经感觉到,因为我看到他那最纯真的笑荡漾了开来。我换了个椅子,坐到他旁边,脑袋靠到他肩上,他伸手揽住我,拥我入怀,一幅满足的神情。
我说:“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开车,而我开车时,你在一旁又这么紧张,现在知道了。原来这件事给你的影响一直都很大。”
他紧紧的搂住我。
“答应我,忘了他吧,我不介意,你也不要介怀,别人说什么,那就说去吧。我们过我们的生活。”
他的头抵住我的头。“嗯,好的,我答应你。”
我坐起身道:“说道这个,我问过饭店服务员,他说送宣传单的是个女的,长头发,挽在脑后,带着个大墨镜,穿着入时,说话很慢,嗓音很低沉。这个女人,知道事情经过,选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不是跟你有仇,就是跟我有仇。我不认识她,你认不认识她?”
他想了想,摇头道:“不认识。按说,知道我在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我的亲戚不会说,老康,也肯定不会说,还有就是陈子真……”
“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呢?他可是最有可能的嫌疑对象。不过是找个女人,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