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们却像得了旨意,垂下的爪子抓住了网绳,齐齐向上一拎。
十几只猴子顿时将网拎了起来,飞快地往树上移动,两人被迅速卷了上去,景横波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惊喜得格格笑,终于肯赞宫胤一句,“啊哈!你真是奇思妙想!”
确实奇思妙想,利用猴子们爱模仿的天性,只是一个动作,便让猴子们主动拎起了网袋。轻轻松松上了树。
底下一声嘶吼,粗哑浑厚,整个山林都似在簌簌颤动,属于猛兽的雄威震得遍山翠叶纷飞,夜色都似要碎出黎明的鱼肚白。
景横波一低头,就看见底下灌木丛间露出的豹子的油亮的背脊,斑驳带圈的黄黑花色似一双双残暴的眼睛,在夜色中灼灼逼人。豹子扑到树下却没有找到意想中的猎物,爪尖抠地,身子后拉,尾巴钢鞭般竖起,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吼。
老树都似在震动,景横波心惊胆战地提醒宫胤,“亲,千万别手软啊,千万别松手丢下我啊,你一丢,猴子也丢,咱们正好落到豹子嘴里……”
话音未落,宫胤手一松。
猴子们眼睛一亮,齐齐爪子一松。
“呼。”
景横波的提醒伴随尖叫被风堵在了咽喉里。
刚上天堂,便下地狱,她一低头,就看见底下豹子正好抬头,眼底目光似有惊喜,随即张开了血盆大口,守株待兔地等待猎物自投豹口,雪白的尖牙光泽惨白,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见左前方那一颗门齿上挂着的一缕鲜红的肉丝……
景横波在这一瞬间脑子里还非常清醒地骂遍了宫胤的祖宗八代。
拎上树就是为了顶她下来,他现在把她顶在前面迎上豹子的大嘴,等豹子把她一口咔嚓之后,他就可以逃生,好毒的算计!
下辈子她不把他抽筋扒皮煎炒烹炸她誓不为人……
“嗷。”吼声惊天动地,豹子嘴里腥臭的气息快要熏晕了景横波,那只好运的豹子,不再试图上树,在原地目光灼灼等待自己的天降美食。
两丈……一丈……三米……两米……一米……
景横波感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快要碰触到豹子的齿尖!
她恨自己怎么还不晕?
“嘶。”
仿若毒蛇吐信般极轻微的一声。
景横波在那一霎神奇地看见一道亮光,也似毒蛇的白色的信子,自她的身后穿出,擦着她的脸颊零点零一公分处掠过,只一闪,便没入了豹子的左眼。
下一瞬她被狂喷的鲜血糊了一脸。
再被豹子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险些震聋了耳朵。
最后一霎她坠落,一头撞在豹子的头上,竟将那豹子撞翻,翻倒的那一霎她看见一根细细的东西顶天立地在豹子的咽喉正中,再从豹子颌下穿出,一道细细的血泉如黄河之水绵绵不绝,将旁边的小溪染得通红。
那一“剑”,从豹子左眼刺入,穿过豹子喉咙,再从下巴穿出……
她瞬间理清了形势,不再觉得鲜血腥臭豹子难闻,反而慢慢地兴奋起来。
这是安全了?
原来宫胤一开始就没想逃,他利用猴子把她拎上去,再顶着她冲下来,是为了隐在她身后,借助这凶猛的冲力,给豹子必死一击?
否则,那极细极细的剑,这网的束缚,实在很难给豹子必杀一击,豹子伤而不死,凶性大发,他们才会必死无疑。
刹那之间,危及当前,他怎么想到的?
景横波有一咪咪的佩服,正想从网中爬起,避开豹子的污血,忽听“小心!”一双手臂伸过来,抱住她骨碌碌一滚。
“嗷!”一声愤怒且绝望的大吼,震得地面叶子横飞,一双巨大的寒光闪闪的爪子啪一声狠狠抠入景横波身侧地面,离她腰侧仅有半寸距离。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宫胤及时抱着景横波滚开,景横波现在就已经开膛破腹。
景横波浑浑噩噩睁大眼,看见那豹子愤怒地拔出双爪,带起脑袋大的坚硬泥土……
“赶紧地滚啊!”景横波一声尖叫,用力反抱住宫胤,二话不说,滚!
滚过树根,滚过泥地,滚下矮坡,滚过浅溪,滚断无数花花草草枝枝叶叶,两人的合作从未这么紧密默契,两人的眼底不断飞旋着鲜红的血和黄黑色的皮毛的光,那只濒死的愤怒的豹子不甘心地追击,洒着血跃过一道道树丛,似一支出弦凶猛后继却无力的箭,在快要扑倒那两只捆着古怪东西的阴险人类之前,忽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长号。
“砰。”豹子从半空重重坠下,浮土震起半天高,再黄扑扑地落了两人一脸。
“呸呸呸。”景横波连连喘息又连连吐土,忽然嘴被一双手捏住。
“你吐到我脸上了。”大神冷冷地道。
景横波不能说话,撅起嘴儿。她现在心情很好,想和他“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宫胤立即放开了她的嘴,用手掌压住。坚决断绝她的偷香可能。
手掌压住了景横波鼻子,她呼吸不畅,便用舌尖在他掌心画个圈儿。
宫胤触电般立即松开手,景横波却是一脸亏大发的表情,瞪着他道:“完了,我忘记你好像几天没洗手了,还有嘘嘘之后也没洗手……”
“我没有!”宫胤说的不知道是没嘘嘘还是没洗手。
“我闻闻?”景横波凑过鼻子。
“不要用你的肮脏的肌肤碰触我。”大神又开始毒舌。
“哦?”景横波瞟他一眼,“那你为什么又要紧紧地碰触着我肮脏的肌肤舍不得离开呢?”
宫胤顺着她的眼神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压着她,赶紧一个翻身翻下来,不说话了。
景横波首次告捷,心情畅快,“哈!哈!哈!”大笑三声。
笑完,便听见“崩、崩、崩”三声。景横波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运气过度,泄露肚中之气。
随即她便看见宫胤慢条斯理又十分优雅地站起来,掸掸衣袖,一根发黑的绳子落下。
景横波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网绳,被豹子血浸透了……断了?
啊哈终于断了?
她终于自由了?终于不用和这个家伙没日没夜绑在一起受他欺负了?
欣喜之余不知为何又有点小失落,尤其是想到后一点……
她爬起身来,果然网绳被大量鲜血浸润,纷纷断裂,景横波这才明白先前宫胤冒险对豹子凌空击杀,原来不仅为了自保逃生,是为了解开束缚一劳永逸。
所谓牛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每做一步,都想好了后面的好几步,做一件事从来都不只为一个目的?
看着被鲜血浸得发黑的绳子,想着这网原本是为了让她和宫胤的血这样染红绳子,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战。
一瞬间再次萌发了逃离的想法。
没别的,这些人太可怕,心思太深斗争太烈,她玩不起。
穿越金手指是用来点石成金的,不是给人砍着玩的。
当然现在不能说这话,莽莽丛林她还指望靠着宫胤走出去。
宫胤走到不远处豹子的身边,从豹子咽喉下抽出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也不知道他在手中怎么盘弄的,转眼那东西就不见了,景横波愣是睁大眼也没发觉那是什么,以及藏在了哪里。
想来这样的人物,身上总有些保命的东西,珍珠是,这一点细细的东西也是,所谓位高权重祸也深,景横波觉得没意思得很。
抬头看看茂密的森林,她有点发愁,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要怎么走出去?这山面积这么大,一两个人进入如针入大海,宫胤那些属下又要怎么找到他们?
“走吧。”宫胤回头看她。
“去哪里?”
第三十六章 美色误国?
“去哪里?”
“休息一下。”
这回找到了一个山洞,依稀就是一开始她看见的那个洞,远远地就闻见浊臭熏人,洞口满地兽骨,应该就是原先那个豹子的窝。
宫胤忽然停住脚步,随即一根碎骨闪电般从洞口射了出来,伴随着一阵挣扎厮打之声,几簇毛悠悠飘了出来,落在景横波手指上。
景横波抓着那毛瞅了瞅,有黄黑色的豹子毛,也有一些白毛,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毛,洞深处传来的声音呜呜作响,似有喘气之声,像是一堆东西在翻滚打架。
景横波立即向外走,她可不想面对豹子打架。
宫胤却不动,眼神似乎还有几分兴趣。忽然一声凄厉尖叫,洞口黄光一闪,一只豹子冲了出来。
景横波吓了一跳往后一退,险些踩到宫胤的脚,宫胤一伸手拎住她衣领,“安静!兔子都比你稳重些!”
“你才兔子,你兔儿爷。”景横波哼一声,这才发现那只豹子体型很小,还是只幼豹。
又是几道光芒闪过,景横波分明看到了一只兔子,她瞪大眼,看着兔子板牙一亮,狠狠地咬在豹子屁股上,咬得那幼豹嗷地一声嚎叫。
景横波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做梦呢这是?兔子咬豹子?
灰光一闪,洞里又蹿出来几只狍子,都是一些弱小无害的吃素小兽,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围攻起那只幼豹,辗转腾挪,杀气纵横,景横波下巴越来越垂,眼珠子满地乱滚收不回来。
宫胤忽然道:“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景横波这才看见一只白毛的小兽,躲躲藏藏在那些发飙的兔子狍子之后,身形极快,动作极鬼祟,并不上前作战,却时不时抽冷子冲出来咬上一口,几次三番之后,景横波这不通武功的人也发现,这只小兽每次出手,必定是在豹子进入死角或者动作用老无法反击之际,下口坚决,动作精准,并且那些兔子狍子,眼眸赤红,动作凶猛却僵硬,虽伤痕累累却悍不畏死,只知道一次次地冲锋,瞧来很有几分诡异,倒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
一场架虽是幼儿级别,却也打得翻翻滚滚毛皮纷飞,景横波连呼精彩,只恨手机不在身边,不然必得拍视频发微博火上一把赚个新浪V。
众弱兽围攻之下,豹落平阳被兔欺,忽然那白毛小兽一声尖嘶,电闪射出,一口咬在豹子后颈,幼豹连声惨嚎,拼命甩头,那小兽却自有一股狠劲,死咬不松,小小身子破麻袋般被甩出虚影,景横波看得头晕。
忽然豹子一声凄厉惨叫,猛力甩头,小兽唰一下被甩了出去,眼看便要撞上嶙峋山壁——
“砰。”不是血肉横飞的脆响,是软肉撞上软肉的闷响。
小兽眼珠子里冒出黑色的漩涡,晃了晃,一头栽倒在景横波胸前不动了。
景横波笑嘻嘻拎起这家伙,她刚才瞬移,挡在了山壁前,把这奇葩玩意救了下来,此时上下一打量,不禁“咦”一声。
“怎么是紫毛?”
此时才发现小兽只有短短的尾巴是白色的,身上的毛发出银紫色的光,整体像一只肥短的狸猫,眼珠子圆大得像戴了美瞳,除去爪子特别尖锐之外,百分百一个萌货。
景横波皱起眉,她记得之前看这小家伙明明白白一团白,为什么现在变成这颜色?
地上倒霉的豹子已经死了,还有那几只疯狂的兔子狍子,一番激战后都力尽而亡,死时都踉跄行走两步倒地,姿态舒展,景横波瞧着那些小兽,恍惚竟觉得它们是在笑的。
这感觉太诡异了,她打个寒战,但不知怎的,抱着这诡异的小兽,她心情也忽然变好,特飞扬特激动的感觉,似乎很想逮着什么咬一口。
她回过头来,盯着宫胤的喉结,咕咚咽了口唾沫。
宫胤那模样,似乎又想拿根茎叶穿领口守贞了。
不过他的眼神一直盯着景横波怀中那小兽,小兽坚持地晕着,短毛脸颊舒舒服服地紧紧贴着一线天。
宫胤的眼光太执着,景横波挺挺胸,期待地问他:“深吗?”
宫胤的眼光立即唰地滑过去,注视远处一棵树的树梢。
景横波心情大好,抱着小兽昂然而过,擦身而过时听见宫大神对那树轻声道:“何止深,都八字形了。”
景横波:“!”
……
山洞里满地血迹不能住了,两人只好在外休息。景横波愤恨着那句“八字形”,坚持不睬宫胤。宫胤似乎也无所谓的样子,自己吃了一个野果,忽然道:“这东西叫腓腓。”
一句话便成功勾引了景横波的好奇心,她立即忘记刚才的置气,凑过头去,“狒狒?你蒙我吧?狒狒和这可不像。”
“《山海异兽志》云:霍山有兽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腓腓,养之可以已忧。”
“听不懂,说人话。”
“腓腓,如同狸猫,白尾,颈下有如同马鬃般的白色长毛,养了它可以解除忧愁。”宫胤难得这么有耐心的翻译。
“抽象。”景横波抚摸着还在晕的腓腓的毛,“什么养它可以解除忧愁?怎么个解除法?”
“山海志说得笼统,也许是暗指这兽的奇特本事。毕竟之前也没人见过这东西。”宫胤看了看四周的兔子狍子尸首,“这些兔子狍子本身就有伤,估计是给母豹捉来,给幼豹追逐扑戏练爪之用,玩腻了再吃掉。谁知道这里面混了只腓腓,这只腓腓趁母豹不在,蛊惑兔子狍子对幼豹发动进攻,自己躲在后面偷袭……厉害的小家伙。”
“说得神乎其神,这是猫不是人。”景横波撇撇嘴,拎起腓腓上看下看,不肯信。
“喂,我叫你非非好不好?或者菲菲?霏霏?你是男的还是女的?男的叫非非女的叫霏霏如何?”她抓着小兽倒过来东瞧西瞧,“公的?母的?哎宫胤你帮忙看看啊,我认不出来这是不是小丁丁。”
“女性之耻。”宫胤坐过去一点,捡起一只兔子剥皮。
“你最好离它远点,这种异兽不是可以收服的。”
“我可救了它一命。”景横波嗤之以鼻,“你嫉妒我捡了宝,想叫我自己放弃?没门!”
宫胤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下手剥兔子更快了,还将两块兔皮完整地放在一边洗净风干。又采了一些柔软的枝条,在编着什么。
景横波看他手指灵巧如翻花,很是好看,虽然不肯靠近,眼角却一次次地偷瞟。
不一会儿那东西就在宫胤手中成型,原来是一双草鞋。景横波没见过草鞋,但也感觉这一双打得挺精美挺结实。
她有点想笑,想不到宫胤这样清贵得要命的家伙,居然会这一手乡人技艺。
当她看见宫胤还裁切了两块风干的兔皮,将皮毛的那一面向上,垫在鞋子里时,更加想笑了。
这回变成琐碎老婆子了。
当被嘲笑的琐碎宫婆子,将完工的草鞋向她面前一递时,她终于笑不出来了。
“呃……给我的?”
“我的名贵皮靴,不能穿在你这样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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