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没有反应过来,手就已经伸过去,想触碰那笑脸,却被躲开了。
就这一下,梦已经结束了,司空碎这才反应过来,收回手,正想质问,却被席音凝抢先说了,“你这小鬼是什麽东西?怎麽会在鬼王大人的浴池里?”她被吓得不轻,因此说话的口气也很不好。
里面的质问声传到了外面,之前领君齐进来的鬼连忙走了进来,见君齐湿淋琳的一身,就知道他闯祸了。连忙跪在地上,“鬼王大人息怒。这只小鬼是祀纣大人献给鬼王大人的,本想给鬼王大人一个惊喜,没想到他会这麽不争气,竟然惹怒了鬼王大人……”
“谁说他惹怒我了?”司空碎嘴角扬起一抹笑,原来是祀纣,看来下次得好好犒赏他一下了,“我对他很满意。”
君齐现在算是明白了,怪不得祀纣说鬼王会满意,原来他压根就是把他当成是……而他竟然还傻呼呼地自己送上门来。
“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少年脸上已无笑意,轻轻蹙起的眉宣示著他的不满。
司空碎没想到他这麽快就提要求了,虽然有些吃惊,但依旧笑著,“有什麽要求就说,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会答应。”
君齐一愣,他没想到鬼王会答应地这麽爽快,说出这样的话,要是有人存心想敲一笔,那这鬼王大人也得好好损失一把。
不过君齐对这并没有任何兴趣,他只要能回去,就很满足了。
“希望你能允许让我回去?”
并不响的声音,却像一个霹雳一样砸在他们头上,把他们都砸懵了,怎麽有人会提这样的要求?
在愣了很久之後,司空碎还是不敢相信他刚才所听到的,又再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麽?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於是君齐又重复了一遍。
司空碎这才相信,他刚才并没有听错,但是他对君齐的要求完全无法理解,“为什麽要我放你走?留在我身边,享荣华富贵不好吗?”
“好像是挺好的。”君齐眼底虽然有著些许的笑意,却掩盖不了眼中的坚持,“但是,我也享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也享够了,而且在凡间,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必须回去不可。”
司空碎将他的坚持看在眼里,却并未在意,他以为这个少年只是刚来到鬼间不适应,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以为只要把君齐放在这里,总有一天,这个少年会喜欢上这里,所以他决定了,而这个决定只让君齐越走越远。
“我答应你。”只是还没等到君齐露出笑容,司空碎又补完了接下来的话,“但是,你可没要求我现在就放你走,所以,我会放你走,但是,要等我厌倦了为止。”
他不知道,再漂亮的鸟儿被关在笼子里,羽毛也会失去光辉,即使主人再怎麽温柔,也终究是夺走它自由的人,被夺走自由的鸟儿,会怀著怨恨,一天天走向灭亡。
“你……刚才说什麽?”这次惊讶的换君齐了,虽然听得很清楚,却还是不可置信地再重新问了一遍。
“我说。”司空碎重复了一遍,“你得留在我身边,留到我厌倦你为止。”
“你怎麽能这样?”明白司空碎的意思後,君齐感到异常愤怒,抓住司空碎的衣领,“你压根就是在耍我!”
司空碎瞳孔微微一缩,君齐就感觉有一股力将他往外推,眼前一阵眩晕,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落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君齐从水中爬出来,就听到司空碎说:“你最好记住,虽然我愿意宠你,但我毕竟是鬼王,你还是要学一下尊卑,而且你是祀纣献给我的美人,不要傻到可以离开我。”
君齐这才明白是自己过於天真,就算是鬼中之王,也不过是鬼,既然是鬼的话,怎麽可能会有怜悯之心?
他从水里出来,再次走到司空碎面前,“看来不管我说什麽,你都不肯放过我,而我又逃不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早点厌倦我。所以为了能早点回去,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厌倦我。”
太天真了,君齐,像你这样的人,有谁能厌倦了你呢?
但这些话只是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司空碎转身就走,“准备一下,今晚我要你侍寝。”
“鬼王大人,你明明答应妾身今晚要陪妾身的。”席音凝不依地跟了上去。
“今晚就委屈你独守空房了。”
谈话声越来越远,洗浴室内又寂静如初,似乎从来没有过那场谈话。
☆、第二章(五)
几百年的时间转眼即逝,自从那次在洗浴室遇到司空碎之後,君齐就成了他的人,呃,应该是成为他的鬼。
几百年囚禁在一个地方,每天看著同样的风景,这样的日子早已让君齐厌倦。只是这几百年来,君齐的性子也被磨得没有了棱角,再也不会像少不更世时那麽冲动,也不会那麽天真地以为仅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冲破这个牢笼。
只是,身上的那一股倔强却是无论怎麽磨也磨不掉。
他会乖乖听司空碎的任何吩咐,也学会了逆来顺受,只是,却不曾忘记他终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地方,要回到凡间去等人,虽然他早已忘了他要等的究竟是谁,虽然他知道这麽多年了,那个人也一定死了。
他成了司空碎最宠爱的鬼,司空碎还为他遣散了後宫,但是,这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呆久了就会产生感情吗?没错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为什麽,即使产生了感情,却还是想要逃开,远远地逃开,逃到永远都见不到他的地方。
君齐独自一人站在庭院里,对著梅花树,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麽认真,那麽出神,以至於即使司空碎在一旁站了许久,他也没有注意到。
即使过了那麽长的时间,少年也并没有强壮一些,甚至那身子变得更为单薄,被时光裁剪成纸片般,以至於让司空碎有一种错觉,只要有一阵风就可以把这个美好的少年吹走,没有任何的留恋。
心里莫名地恐慌,那样的恐慌让司空碎再也顾不得所有,快步走到君齐身後,由後面抱住他,声音中满是爱怜,“君齐……”
远飘的意识被暖暖的气息召回,君齐微微转头,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的司空碎,“鬼王大人……”
“不要叫我这个!”司空碎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抬头对上君齐的眼,那里的寂寥深深刺痛了他,原本要说的话也吞了下去,抬手轻轻蒙住君齐的眼睛,“你能不能,不要这麽难过?”
“你明明知道怎麽样可以让我快乐,却怎麽也不愿意这麽做……”君齐抓住司空碎的手,拿掉了挡住他视线的手,然後笑了,笑得是那麽无奈,连心也跟著一起酸涩,“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还有别的什麽办法,可以让我快乐了。”
“是吗?”司空碎收回手,身子微微离开一点,这样的对话几天就会上演一次,他何尝不想让君齐快乐呢,但是,要他怎麽舍得,舍得让这个少年离开?他已经爱他爱到骨子里,已经爱他爱到完全不顾鬼王的身份,那为什麽,让他牺牲一下,留在他身边,有这麽难呢?
“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司空碎伸出手,手中升起一阵黑雾,散去时手上就多了一个鸟笼,里面有一只五彩斑斓的鸟,从未见过这麽漂亮的鸟,但是,那麽悲伤,不断挥动著翅膀,却怎麽也逃不开这个鸟笼,悦耳的叫声也不过是悲鸣。
君齐看著笼中的鸟,不由在心里冷笑,这是有什麽寓意?是想告诉我我也和这鸟儿一样,只能被关在笼中,任人欣赏吗?
没有经过司空碎的同意,君齐就打开了笼门,没有了阻碍的鸟儿飞了出来,朝空中飞去。
展翅高飞的鸟儿比笼中的鸟儿要美得多,它欢愉地叫著,没有丝毫地留恋。
君齐有些看呆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那是千百年来未曾绽放的笑容,那麽美的笑却仅仅是因为脱离了鸟笼的鸟儿。
君齐,如果是你的话,拥有了这样的机会,也会奋不顾身地往前冲吧?光是这麽想,愤怒就随之燃起,司空碎挥了挥手,飞翔的鸟儿就化成了灰烬,留给这世间最後一声鸟鸣。
然後用尽全力地抱住君齐,把他抱得骨头都开始发疼,却还是不肯放,“你别想离开!我是绝对不会放开你的,即使会让你痛苦,我也绝不会放手。”
君齐呆愣地看著缓缓撒下的灰烬,一滴眼泪从眼眶滑出,仅仅一滴,就倔强地不肯再落泪,“如果……我企图离开你的话,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司空碎一愣,然後承认了,“是,我会那麽做,我的东西如果不属於我了,也不需要留著。”即使知道这样的话会刺伤他,也还是那麽说了,就是要他知道,他是逃不了的,无论如何都得留在这里。
“可是,它很快乐呢,即使化为灰烬,它也叫得很开心。生命跟自由相比,实在是微乎其微,即使只是一瞬间的自由,也甘愿用生命去交换。”感觉到司空碎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君齐才得以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看著他,“但我不会这麽做,即使我多麽需要自由,也绝对不会这麽做,因为我不能死,因为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因为我相信,只要我活著一天,总有一天,你会心软。”
司空碎无奈了,所有的愤怒都被浇灭,有的只有挫败感,“你真的非走不可吗?”
眼中是从未消退的倔强,“非走不可。”
“即使你已经不记得你要等的人是谁了吗?”
“即使我已经不记得我要等的人是谁了。”
“即使你要等的人已经投了很多次胎,完全忘了跟你之间的约定了?”
“会来的!”君齐笑了,“我相信,会来的,即使投了很多次胎,也一定会来的。”
“好吧。”司空碎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诶?”君齐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明明他刚才还坚定地说绝不会放他走。
“我说,我放你走。”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压制住真正要说的话,其实很想说,後悔说出了那句话,其实很想说,永远不想放开你,但是,已经知道错了,已经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也会同那鸟儿一样,迎来绚丽的灭亡。即使说出了那麽狠心的话,却真的,怎麽都做不到呢。真的错了,或许那个时候就该放开的,如果没有陷得那麽深,现在可能也就不用这麽痛。
君齐又确认了一遍,“是现在就放我走,还是几百年後或者几千年後?”
“现在!”司空碎紧紧握著拳头,“马上给我滚!”
看司空碎那麽痛苦的样子,君齐心里其实是很不舍的,很想过去抱住他,但是,不能过去,一旦过去,可能就永远都走不掉了。
狠著心转头,朝著门口跑,却在要跑出大门时,被叫住了,“这麽多年来,你有爱过我吗?”
少年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不起,伤害了你,不过我会回来的,在我等到我要等的人之後,就会回来的,那时,我不会再离开你。”然後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我会回来的,即使会失去自由,即使永远都见不到太阳,也一定会回来的,这是约定。
正要来看望君齐的两人看著君齐的背影,都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其中一个搂著另一个的腰,轻笑著,“你输了,小凡儿,等了这麽多年,终於能让你嫁给我了。”
☆、第三章(一)
顺利到达人间时,正好是夜晚。看著久违的月光,君齐脸上泛起淡淡的笑,终於回来了呢。
街道早已换了模样,不过即使还是之前的街道,也已经记不清楚了呢。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是不是应该去问个路?
“喂!小鬼。”还没等君齐找个人来问问,就有人,不对,应该是鬼找上门来了。
三只鬼走到君齐面前,打量了一会儿,最前面的那只鬼问他,“没见过你啊,新来的?”
“嗯。”君齐出於礼貌地回答了一句。
“既然是新来的,就该知道,我是这地头的老大,所以以後见到我要叫我老大。”之前的那只鬼也就是说:“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可就没这麽简单了。
”
原来鬼也跟人一样,喜欢以多欺少,不过君齐并不在意,依旧微笑著,“那麽老大,我能向你打听一下颜契将军的府邸在哪吗?”
鬼老大在听到颜契的名字时,都吓得脸色一白,“你打听这个干什麽?”
“因为我答应了人要一直在那里等。”君齐对他们的反应有些疑惑,却还是说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一说到这个,鬼老大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自从颜契一家被杀之後,这几百年来,都没有人可以靠近,就算是鬼靠近,也会灰飞烟灭的,所以过了几百年,颜家依旧是那个样子。”
难道是他们已经回来了?所以才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想到这些,君齐就忍不住兴奋,“你能告诉我它具体在什麽位置吗?”
那三只鬼都被君齐的兴奋弄得有些诧异,但也不想问那麽多,反正已经劝过他了,他不愿意听就算了,反正到时倒霉的又不是他们。
於是把具体的方位告诉了君齐,就这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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