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郑氏道:“像娘子这样的聪明人,屈居人下岂不可惜?”
湘琴心头大定,也不多说,起身便向她施了一礼,郑氏越加和悦,亦起身回了一礼。两人又说几句,郑氏便一路送了她出去。
两日后,湘琴方在屋里,就有小丫头进来,一言不发将个物事递到她手中,福了一福,转身便走。
湘琴打开袋儿,心口砰砰,半日方抽出张纸来,细细瞧了,当即热泪盈眶,犹觉梦里一般。
一会将惠娘叫到跟前,把自家的情形说了,又把些银子和身契付与她,只说凭她自去。
惠娘呆了呆,方把头一摇,道:“娘子这般走,只怕不到城门就交人晓得了。”
湘琴听了正踌躇不定,又听惠娘道:“娘子不必忧虑,我自有办法。”
说着悄悄出了后门,寻着刘海石,俱与他说了。刘海石大喜,即刻出门张罗,哪消个多时辰,船车俱已齐备,惠娘又与他约了时候,回来报与湘琴。
到晚上,湘琴只推头疼,打发了香香,一早便往床上睡了。等初更过半方爬起身来,着了衣裳,惠娘便帮她把细软缠在腰间。
两个正收拾,不防香香走进来,见了这情形,只把嘴儿张了,就要嚷叫。
说时迟,那时快,早被惠娘扯了衣带,滚做一团,又交湘琴把衣物塞在口中。
两个将香香捆得粽子也似,拖到床下,俱弄得一身是汗,惠娘便着了湘琴衣裳,又把帐儿散了,上床面壁而睡。
湘琴心中犹豫,但道:“你若被人发现时,那人未必肯轻易干休。”
惠娘只笑道:“我自有办法,娘子不需担心,娘子救我两次,我能做的,不过是帮娘子拖延一夜罢了。”
湘琴眼底发潮,把她手儿一捏,只说了声保重,便往后边角门行去。
角门的婆子早得了惠娘嘱咐,接了银子,自把门儿开了。
湘琴走出来时,正交刘海石接着,两个趁着夜色,赶到码头上,早有小船泊在岸边,刘海石便打发了车夫,扶湘琴上了船。
湘琴正觉小船晃晃悠悠,远处就传来几下梆响,在静夜里分外分明,她心头一紧,方抓着刘海石衣袖,船夫已将桨儿一转,小船便的溜溜掉了个头,径往夜幕中驶去。
船舱窄小,刘海石便把衫儿叠在舱底,请湘琴安睡。湘琴哪睡得着,想着惠娘,七上八下,又按捺不住欢喜,忧喜间但听耳边水声潺潺,到底朦朦胧胧睡去了。
第二日湘琴方睁开眼来就听岸边山歌隐隐,侧耳听了时,船夫也和声而唱,越觉心神欢畅,见刘海石还闭着眼儿,自起身走出舱来。
她放眼望去,见江面雾气朦朦,轻舟时起时伏,清新之气尽入肺腑,不禁闭起眼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眼时,两岸猿声啾啾,轻舟不觉又飘出数里,而远处山峦重叠,延绵不绝,如水墨晕染,湘琴愈觉心头酣畅难言,不由张开两臂,向远处尽力一叫,那轻快的叫声瞬时穿云破雾,惊起了一群飞鸟。
刘海石出来时,就见她独立舟头,衣袂飘飘,大有乘风之势,心头一跳,赶上前便拉了她胳膊。
湘琴便将脸一扬,笑将起来,那笑容甜美璀璨,带了朝阳的热力扑面而来,刘海石方觉心神一恍,就听她脆声道:“我叫易小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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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烛
却说小娥风餐露宿,随刘海石一路行来,第三日时,莆田已隐隐在望。
莆田位于福泉之间,因其盛产荔枝,有“荔城”之称,又因城中贫家读书成风,科甲佳话不断,向为周边瞩目。
小娥探出车来,远远便见一片浓绿,许多白墙乌瓦的人家缀在其间,半山又有许多梯田,蜿蜒到山脚,就有几分欢喜。
再走片时,两边田地越发修整,小娥方凝目间,就见刘海石指了一处笑道:“那里有五十亩水田是我们的。”
恰有阵风吹来,那稻谷便一股脑扭将起来,竟如应声一般,小娥只觉一点暖意直达心底,握了他手,半日方微笑起来。
不一时车马进了城,穿过片茉莉花田,小娥见道路渐宽,屋宇亦较前华美,虽不如福州繁盛,也颇有些相类。
眼见巷儿紧窄,车夫便把车停了,两人下了车,弯过条巷儿,就见尽处一株大榕树,遮了半条巷子,其下两口水井,几个妇人在井边浣衣,见两人过来,俱把眼儿盯在小娥身上,看了一时,只唧唧咕咕说将起来。
刘海石也不以为意,径带小娥走到户人家跟前,把门拍了,就有老苍头开了门。
小厮便把箱儿搬进去,又向里喊如意儿,方叫得一声,就有个丫头跑出来,见了刘海石,眉花眼笑,向前问了好,便要接他手中包裹。
刘海石温声应了,只交她带小娥梳洗,如意儿一怔,方瞧着小娥,不免把目光在小娥身上巡梭了几遍,半晌方咬了唇带小娥进去。
小娥见屋前两颗荔枝树果实累累,红绿相交,煞是好看,方一驻足,如意儿便道:“娘子没吃过罢,这果儿外边等闲人家可吃不着呢。”
待见小娥全无恼意,只把脸儿一扭,蹬蹬蹬走到厨下,打了盆水出来,往石台上一搁,自拿了扫帚把树叶儿乱扫。
小娥哪里理会,把房前屋后转遍,心中欢喜,走到前边时,刘海石已换了身直缀,见她不曾梳洗,想起未对如意儿细说,自带了她往东厢走去。
小娥见房中不过一几一榻一柜,却笔砚齐备,架上许多书册甚是陈旧,显见是时常翻阅的。又见矮榻是藤条所制,榻角已摩得发亮,也不知用了多少年了。
心头一叹,方自感慨,就听刘海石道:“这遭因事起突然,还不曾报与宗亲四邻,娘子且先在这屋中安置几日,等行了礼时,再,再成亲……”
小娥自是应了,两个把箱笼整顿了,又坐片时,腹中饥饿,刘海石便叫小厮往厨下察看,须臾转来,只说如意儿腹疼,起身不得。
刘海石哪知端的,就有些作难,小娥心中有数,也不说破,自往厨下去了。
到灶下一看,锅空灶冷,碗筷俱不见,往柜中翻拣了半日,只得几个粗瓷碗,菜叶儿也不见半片。小娥想了一想,自把些银钱与小厮,交他买些米面鲜肉回来,又到屋后拔了青菜,拣了洗净了。
等小厮回来,方把米下了锅,料理了几盘菜端上来,刘海石早等得饥肠辘辘,叫小娥坐了,举筷便吃。
饭毕小娥打发小厮收拾了碗筷,走到跨院,那如意儿正在屋里睡着,听见脚步声,只捧了肚儿,哎哟一叫。
小娥也不说甚么,自到后边把小厮叫来,问了一程,方知端的。原来这如意儿却是刘海石先头娘子丢下的丫头,因禀性伶俐,生的有几分姿色,未免存了段心思,每每乔张做致,要讨刘海石欢喜,谁知灶头还未偎热,就来了个小娥,顿把醋坛儿打翻,哪有好脸色?
小娥听了,只搁在肚里,见刘海石写了帖儿,送与宗亲四邻,又交人把庭院洒扫,晓得如意儿指望不上,自唤小厮寻了邻巷两个婆子做帮手。
两个婆子见她出手大方,欢天喜地,没般不奉承,一时里里外外忙乱起来,如意儿只在床上不闻不问。
到了那日早上,喜婆帮小娥梳了头,妆扮起来,口中啧啧连声,半晌方扶小娥在床上坐了,取红帕盖了头。
刘海石只在前边迎着宾客,到黄昏里外红烛一起晃将起来,喜婆便将小娥扶到中堂,与刘海石拜了天地。
等刘海石揭起方巾,四下里齐齐一静,众人方觉观之不足,小娥早往里边去了。
内中有个黄监生,与刘海石系中表之亲,读书不成,是个纳粟监生,看到小娥容貌,但觉心头一突,半日方回过神来,犹自神思不属。想家中老婆虽有几分姿色,怎及得这娇娘一半,又听得小娥嫁妆丰盛,愈恨自家没福。
想想只拉了刘海石,定要去新房把新娘子一观,刘海石吃缠不过,交他灌了好些酒水下肚,好容易入得新房,便见小娥端端正正坐在灯下,当下胸口一暖,走上前便握了小娥双手。
一会又将她搂在怀里,把手轻摸她脸庞,触手腻滑如酥,心中一动,渐把手沿脖颈探入她衣内,不觉摸至那丰隆处。
摩弄了一回,慢慢松了小娥衣带,方要解她小衣,就交小娥按了双手,见她面色涨红,眼波流转,愈觉心底一荡,只低低道:“你放心,我没醉,晓得轻重……”
小娥只把头乱摆,哪说得出话来。原来她拜天地时小腹就有些涨坠,只说还有几日,未必就这般凑巧了,谁知刘海石方进屋腹里就一抽一跳痛将起来。
只跌脚叫苦,又不好说得,刘海石早压上身来,小娥但觉身下一股热流涌将出来,也顾不得羞缩,按了他手,吞吞吐吐说了。
刘海石是做过亲的人,有甚么不知道,见她眉尖轻蹙,额角汗出,就晓得她月事不畅,只将掌心捂在她小腹上,一会又取纱被盖在她身上。
小娥捱了时,腹中发绞,只低低哼将起来,刘海石见不是事,就要请大夫,交小娥拉着,说喝碗红糖姜片汤就好,便往厨下去了。
他哪会弄这些事体,手忙脚乱了许多时,把油瓶也打翻在地,险些儿滑了一跤。
那里如意儿起来寻吃食,恰听到厨中动静,走将过来,还当刘海石饿了,向前殷勤探问,刘海石便说要喝姜片红糖汤,如意儿不疑有他,亲亲热热做了,递到他手上,刘海石便端至房中与小娥喝了。
小娥喝了汤,手脚回暖,腹中也不似先前难过,只倚在床头与刘海石说话,一会方见刘海石衫角老大一块油印,就要起身帮他找衫儿,交刘海石按着,自家料理了。
小娥等了一阵,昏昏欲睡,方闭了眼,就觉刘海石爬上床来,拢了她在怀里。
小娥倚在他怀中,愈觉眉眼沉涩,只向他含含糊糊说道:“我好久没见爹娘了……”
刘海石便在她发顶摩了几记,道:“你放心,等我下月过了乡试,自然陪你归家见父母。”
小娥点一点头,刘海石又说几句,不见她答应,低头一看,她呼吸细细,早睡熟了,不觉一笑,自取纱被替她把肚儿裹了。
到次日早上,小娥起身梳洗了,匆匆吃了碗粥,便同刘海石走到后边,拜过了祖宗。
方要起身,就见如意儿拿过个垫子,不声不响放在个牌位前,小娥把眼一看,却是刘门陈氏之位,就晓得是先头娘子的牌位。
刘海石不料如意儿如此,张了张嘴,却不曾说出甚么来。
那如意儿见了,只做眉做眼的得意,小娥还有甚么不明白的?想一想,只在牌位前跪了,磕了个头。
如意儿方在嘴边笑出来,刘海石早赶前一步扶了小娥,见她手心冰凉,越多了几分怜惜,只把她手儿一捏,小娥便向他一笑。如意儿见了这番眉来眼去的光景,只如火烧一般,险不曾把帕儿扭烂了。
接下来几日,小娥想到乡试在即,只说温书要紧,不把一些俗事来搅扰,刘海石心无旁骛,日日苦读。
这日午后一场暴雨,花木如洗,小娥见木槿浸了雨水,愈显娇艳,想到天时炎热,这木槿花正有清热凉血之效,心中一动,自取了两朵到厨下熬粥。
熬了一时,花瓣儿似化在粥中,溶溶漾漾,红白间且是好看,小娥便慢慢把冰糖搅在其中,哼起支歌儿来。
不说她这厢欢喜,且说几十里外正有辆车儿往城中疾赶,眼见日头挨下去,车中一个妇人吃颠不住,探出头来,定要歇上一程,车夫不敢应承,只把眼窥了前方马上一人。
妇人便有些恼意,连唤了两声官人,那人回过脸来,一双桃花眼只往妇人脸上一掠,径自吩咐车夫道:“莫要耽搁,天黑前定要到城里。”
妇人便使性把帘儿摔了,车夫只打得两头畜生狠命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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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昨晚就要发这章的。。但素,万恶的大暴雨啊,停电了啊啊啊啊
隔墙
却说小娥连了几日滴酒不沾,白日还好,晚间却有些难捱,强自抑制住了。
这晚上得床来,翻来转去,安身不住,刘海石只当她怕热,拿了莆扇与她扇风,小娥不好再动,勉强捱了一会,到底耐不住,等他睡着时,悄悄爬下床来。
走到外间,摸了一时,早从柜中摸出个壶儿来,打开盖儿,便觉酒味直入中肠,当下便浅啜了一口。
顿把几日来的烦躁一扫而空,明知不可,仍连饮数口,惊觉时已喝了小半壶下肚。
心下懊恼,只怕一身酒味交刘海石知觉,想了一想,只搜出花露往身上洒了,又往口中狠漱了一回,方觉无碍,轻轻转回屋里。
谁知她方一起身刘海石就知觉了,早在身后把情形都看在眼中,只在肚里叹了回气,反怕惊了她,蹑手蹑脚走回屋里,往床上躺了,哪里睡得着?
等了一会方见小娥摸回来,忙闭了眼,又闻着阵夹了酒气的花露香味,晓得她不欲自家知道,愈把身子不动。
小娥哪里察觉,见他睡得熟,只呼出口长气来,慢慢睡了。
第二日刘海石一早便出去,晚上方回来,小娥只说他有事,也不多问。
晚上等他睡熟时,腹中酒虫翻滚,捱不过,又起身拿了壶儿欲饮,不防刘海石走来,险把壶儿砸着,早交他接着。
小娥满面羞愧,才把头垂了,就被刘海石摸在顶上,柔声道:“不要紧,慢慢就好了。”
小娥喉中发哽,捉了他手,半日方道:“我不会再偷偷爬起来喝酒了,我…我以后会忍住的……”
刘海石便拉了她到案边道:“不必难受,我知你不是有心的。”说着只弯身取出个坛儿来。
小娥如何看不出那是个酒坛儿,方把眼看了他,就听刘海石道:“这白酒里浸了黄鳝,四天后你早晚各服一两连服五日,必有成效,以后也不会这般难受了。”
小娥方知他白日为自家寻方儿去了,心头感激,反说不出言语,只拉了他不放。等两个躺回床上,又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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