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吃罢早饭,朱祐樘果然便和杨晏提说要离开虞国公府一事。杨乐广此时也才明白林湘妆昨晚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尽管杨晏极力挽留。又问是不是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朱祐樘温言宽慰了他,说他接待有功。大大褒奖了他一番。又说别有事务在身,需得住回行宫去。杨晏这才无话可说了。
没想到皇帝还是匆匆便要离开。杨晏心里所想之事,一件也没办成,不由心里怅惘不已。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
朱祐樘让下人去准备离府之事时,他唤了林湘妆到房间里,遣散了众人,他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如沐春风般轻轻一笑,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我好像听到你叫我名字了。”
“绝无此事!”林湘妆矢口否认道。“你睡得好吗?听说你昨晚运动后遗症已经出现了,给你推拿按摩后好点儿没有?”
“还有点发酸呢。”他甩了甩手腕道:“我估计连拿笔写字都不行了。”
“你不用太过担心,过两天自然便好了。”林湘妆笑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能花一点时间锻炼锻炼,跑跑步啊,打打球啊。生命在于运动哦。”
“我怕我会找借口偷懒啊。”他瞅着她,目光中充满期待。“所以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天天督促我啊!”
“真的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我的性格,可能不太适合深宫生活。”她略带歉意地答道。
“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啊!”他长叹一声,一脸惋惜及遗憾之意。
“那你能为我而留下来么?”林湘妆反问道。
他愕然,默视她良久,终是不曾再有言语。
合府中人齐齐恭送皇帝出府,林湘妆自然也是不能例外。
“妆儿,不再考虑一下吗?”临行前,朱祐樘仍不死心地追问了她一句。
她轻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她才会这么傻地拒绝皇帝的邀请吧?
朱祐樘的脸上有些黯然之色,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些悲伤与不舍。
“那我承诺给你的赏赐,你想起来要什么了吗?”他心里想好了,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尽量满足她。
“我昨天不是已经回答了吗?”她正视着他,一本正经道:“只要你每天运动,多多锻炼,健康长寿啊。这个世上,最好的医生是自己,不要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其他人。”
“妆儿,你总是反复提醒我这件事,难不成你预测到我会死于非命吗?”他突然福至心灵地问她道。
林湘妆微微吃了一惊。这个皇帝好敏锐啊!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她掩饰地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强壮健康的身体而已,天下是你的,可是你也是天下人的,万千生灵系于你一身,你责任重大嘛。”
“妆儿,我给你的赏赐,当然是要你能拥有的,你还不明白吗?”他无力地呻、吟了一声,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意会不到他的意思呢?
“你若安好,便是最大的赏赐!”林湘妆并不是矫情,朱祐樘的存在确实意义重大。“因为只有陛下安好,天下人才有福安享这太平盛世。”
朱祐樘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为什么她所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撞在他心坎之中,像春天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心,所到之一处,寸寸皆柔软,无一不熨贴。他以为她只是在奉承他逢迎他,可是当他向她靠近的时候,她却退避三舍。
他真的看不懂她。
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是对她充满了探奇之心,他想长长久久地和她在一起,细细地研究她,慢慢地挖掘关于她的一切。
可是,她不给他机会。
他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失败的帝王吧?
“那么,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他问,心里微微有些疼痛。就这样分道扬镳吗?
“会的,只要你好好的,来日方长,一定还会有再见的机会的。”
“好,一言为定!”他轻晗了晗首,又转头对杨晏说道:“杨爱卿,我把林湘妆托付给你,她是我一个特殊的朋友,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请陛下放心,微臣肝脑涂地,定当照顾林姑娘周全!”杨晏信誓旦旦地说道。
“嗯,有你这句话便好!”他看见远远地站在后面的杨乐宠,后者脸上一脸恭谨,并没有一点埋怨的模样。他又有些心软,于是向她招了招手道:“四丫头,你过来!”
杨乐宠依言上前,朝他福了福身,只是不说话。
“听说你突然失语了,却不知道是发生何事。”他煞有介事地说道:“别担心,等我回到紫禁城,派人给你送治失语的药来,包你药到病除。”
“多谢陛下体恤!”杨晏及乐宠的生母闻言忙跪谢不迭。他们昨晚为这事愁得一晚没睡好觉。
杨乐宠也跟着欢喜起来,又向他屈了屈身以示谢意。
他郑重地将林湘妆托付给了杨晏,又赦免了杨乐宠的无礼之罪,他杨府一家人感恩戴德,应该不会再为难林湘妆,会好好对她的吧?
他本来想给她更多,可是她都不需要。而他所能为她做的,应该只有这件事了吧?
“那我走了!”他转身向马车走去,兀自依依不舍地对林湘妆说道。“你善自珍重!”
“我会的!你也一样!”她朝他挥手道。
朱祐樘磨蹭着上了马车,然后坐在马车边上,掀了帘子久久地注视着林湘妆。良久,他才放下帘子,对车夫说道:“走吧!”(未完待续)
第一卷 169 相爱,不若相忘于江湖
马车夫朝天空甩了一鞭子,两匹稳健的骏马嘶鸣一声,甩开四蹄朝前飞奔而去。
守在门外欢送的队伍尚未散去,站在最前端的杨晏兀自引颈远望着,连连叹气不已。
见马车队伍已经从视线中消失,林湘妆当先转身准备回去。杨乐广悄无声息靠近她身边,压低声音,痞笑着说道:“妆儿,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什么时候让我讨还?”
“我什么时候欠你啦?你有证据吗?”林湘妆直楞楞地盯着他,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你……”虽然心里已经有预感她会耍赖,但此时她真的抵赖了,他还是觉得啼笑皆非不已。他低下头来,凑至她耳畔低语:“妆儿,你真的很坏呐,不过,我就喜欢有一点坏坏的女子……”
“公子,天日昭昭,众目睽睽,请你自重一点!”她退后一步,他的嗓音带着魅惑的味道,呼出的气体拂着她的耳朵根痒痒的。
林湘妆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刚好够周围的人听到,且是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顿时引来旁人一片侧目。
杨乐广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立定身形,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林湘妆不无得意地笑了笑,转身朝站在远处的书香与画痕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来扶她。
此时杨晏也已经收回目光,示意众人各自回房。他也背负着双手,一面摇头叹息,一面缓步朝里走去。
书香与画痕穿过人群而来,一左一右扶住了林湘妆。刚要踏上大门前的台阶时。从身后传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车夫一声紧过一声的催驾之声。
所有的人顿时又停了下来,杨晏也蓦地转过身来,当他看清那是皇帝的马车时,他脸上一阵激动与狂喜。赶紧踅转身子往外跑去。
马车在大门前一丈之外停下,车帘被掀了起来,与朱祐樘左右相伴的顾渭探出头来。朝人群中大喊一声:“林姑娘,你过来一下!”
林湘妆一脸诧异,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至她身上。心里虽然也很疑惑朱祐樘为何去而复返。不过她还是慢腾腾地挪动着步子一点点走向了马车旁。
“怎么了?”林湘妆在马车两步开外立定,仰头看向顾渭道:“是你找我还是公子有话要说?”
“当然是公子找你了,”顾渭好像对她有气似的:“我和你有什么话好说的?”
“你下去,让妆儿上来!”里面朱祐樘不威自怒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顾渭跳下车来,脸上虽然不满,但却不敢违拗主子的命令,对林湘妆作了个“请”的手势。
林湘妆走近车帘处,探头向里。正对上朱祐樘一脸明朗的笑意。
“妆儿,你上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车夫放下脚踏。伺候着林湘妆上了车。
“我忘了问你,那个羽毛球和球拍的制作工艺是怎样的?我决定要照你说的那样。多加锻炼,好好运动,天天向上。”他主动让出他的座位给她,示意她坐下,然后激情澎湃道:“我会大力宣传这个羽毛球的运动,推广至王公诸侯,再让天下人都来参与羽毛球运动,妆儿你可以专门售卖这个羽毛球和球拍,我特批你一人专营此物可好?”
“真的吗?”林湘妆大喜过望。真是再也没有比这个消息更振奋人心的了。皇帝特批,独家经营,这样的运动一经普及,羽毛球及球拍将实现量的成倍增长,她真是不赚都不行啊。
本来此前还在苦恼她的出路在何方,没想到柳暗花明,转角之后,便迎来了她的春天!
“公子,你对我真好!”林湘妆一脸动容,不由自主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谢谢你!真是三生有幸,我才能与你相遇!”
“我还可以对你更好,可惜你不肯给我机会。”他叹息了一声,为她的动容而感动舒心。“是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才想对你好。”
“因为你是好人啊,所以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对你好。”林湘妆真是兴奋与激动到情不自已,双眼中闪烁着无数璀璨光芒:“怎么办啊,我都有点动心了呢。”
“动心什么?”他心下一喜,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我动心……有点想跟你走了。”
“那就跟我走啊!”他眸中一亮,心里难以自抑地雀跃起来。
“可是不行啊,”她又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地笑了笑:“我还是比较喜欢自由随性的生活。况且,你已经有皇后了,我不想做第三者。”
“第三者?那是什么?”他疑惑道。
“就是介入别人婚姻中的人,破坏原配夫妻的感情的人,这样的人被称为第三者。”林湘妆解释说道:“在我的家乡,第三者是受人鄙夷与唾弃的。”
“妆儿,你说的……我好像有点不明白。”朱祐樘一脸迷惘地看着她,心里有些焦虑与不安。“你是不是在说,一段婚姻里面只能有原配夫妻两个人,一个男子只与一个女子相配,从一而终,是这样吗?”
“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朱祐樘沉默了,他颇为苦恼地盯着她,说不出他此时的心情。他何尝不是感情专一之人呢?他若是感情不专一,又怎会成亲至今身居帝位只有一位妻子?他也一直以为此生之中,只会与皇后厮守终生,白头到老,再也不要第二个、第三个妃嫔佳人……
谁料到命运之中却出现一个她,又那样牵动了他静如止水的心湖……在他心旌动摇之际,她却跟他说要一对一……
“公子,相见不如怀念,相爱不若相忘于江湖。”林湘妆松开手来,淡淡一笑:“正是因为你的善良、正直、宽容以及感情专一等等美好的物质。我才会情不自禁爱上你。所以,就保持这个现状,就让你一直这样美好下去,让我在心里默默地爱你就行了,好不好?”
“妆儿。你……你是在说你爱我吗?”朱祐樘一脸惊奇,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是。我爱你!因为你是一位明君,作为你的臣民,我和天下人一样爱着你!”她从容不迫地看着他道。“还有。你太用力了。正好抓到我的伤处,有点疼。”
“哦,哦,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他连忙松开她的手,改抓为捧,将她的双手视若珍宝般捧在双手手心上:“我真是太欢喜了,没想到妆儿你会爱上我……”
看到他欢喜激动的神情。仿佛是突然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礼物的孩子般,她心里隐隐地生出一抹心疼。
“我想这天下间,应该没有不会爱慕你的女子的。”她静静地享受这一刻彼此放纵的美好。他是她生命里出现的美丽的意外,美得太过璀璨。如此如梦似幻,从一开始他所带给她的,便是无尽的温暖。
“我不需要别人的爱,我只要得到你的爱。”他将她的手捧至唇畔轻吻,那瞬间的轻触,竟然令她心头微微颤栗。
这样是不行的!她在心里警示了自己一句。
“公子,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她收回自己的手,正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我是水里自由游弋的鱼儿,而你是长在山上挺拔屹立的参天大树,我出现的姿势便是抬头仰望着你,我们唯一的交集便是我游过你倒映在水中的倒影之时……你不能迁就我,而我也不能迁就你。我也不希望你迁就我,因为我就喜欢你威严高大地树立在山的顶峰,就像是英雄撑起一片天……”
“妆儿!你这又是何苦?”他眼中隐现凄苦之色,语气中溢出满满的伤感。“你说得我心里好难过……”
“让你难过了,是我的不是!”她轻浅一笑,向他微微欠身道:“民女林湘妆恭送陛下回宫,民女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妆儿,你先别走!”他伸出手来,想要拉住她,她却敏捷地往后一闪,迅速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跳下了马车。
她刚一下马车,便对侍立在一旁的顾渭说道:“启驾吧!”
顾渭轻点了点头,纵身跳上车辕,吩咐马车夫驱马而去。
林湘妆木然地立于当场,待听得马蹄声去得远了,她这才缓缓转过身来,默默注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林湘妆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刚才那是她说的话吗?怎么那么煽情啊?
唉,小皇帝送了她那么大笔财富,她无以为报,说点令他心情激荡的话吧!让他记着她的情,将来她还要拓展什么业务的时候,还可以叙叙旧情。
等到再也见不到马车的踪影了,她这才转过身来,慢慢往虞国公府的大门走去。
杨晏满脸堆欢,兴兴头头地撵了上来,讨好般地问道:“林姑娘,你辛苦啦!不知朱公子都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赏了我一笔财富!”林湘妆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正在想着应该找谁来一同分享这笔财富呐!”
“啊,那真是恭喜林姑娘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财富,可是既然是皇上金口所赐,定然是不得了的财富了。”杨晏有些不知所措地搓着手,对林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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