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陈苒想也不想就拒绝。
梅琳沉默了几秒钟,咬牙切齿道,“你是非要全世界都觉得你是GAY你才开心是吧?真以为自己是电影天王,一大群死忠粉不管你是弯是直都爱啊?”
“我就是GAY有什么好不承认的?”陈苒受够了她的颐指气使,脱口而出。
“什、什么?”她明显懵了。
陈苒说完自己也懵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梅琳在那边一遍又一遍地追问究竟是真是假,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要给她解释清楚。
“陈苒,你现在马上就给我回来,否则公司再问起来,我不保你。”梅琳下了死命令。
他还在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震惊,口里骂着“册那”,挂断了电话。
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江煜已经把客厅给收拾干净了,他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正打算进浴室去把头发冲一冲,但看到站在门口的陈苒满眼通红,顿时呆了一呆。
“怎么了?”江煜不免关心他。
陈苒才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他捂着嘴巴,一时想不到办法和言语。
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白,江煜皱起了眉头,手轻轻放在他的胳膊上,语调更轻了一些,“怎么了?”
陈苒一个激灵,甩来了他的手,“人都走了,戏都不要演了吧?”
江煜先是呆了一呆,而后抱歉道,“对不起。我跟他说了无数遍,都还是没办法。”
“……死玻璃!”陈苒推开他的肩膀,疾步往外走。
江煜被他推到了门上,声音大得一听就知道力道不轻。眼看他走到门边去拿伞,江煜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解释道,“很抱歉把你拖进来了,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今后不会对你造成困扰的。”
“拖我进来,道个歉就没事了?!”陈苒开门的时候忍无可忍,回头对他吼道。
江煜明显吓了一跳,定定看着他因为气愤而微微发红的脸,不由得皱起眉头,“让你陪我演一场戏是我不对,我很抱歉。可是,一开始要强出头的人,是你,不是吗?”
陈苒睁大了眼睛,把手上的伞往他身上狠狠砸过去,摔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雨如同瓢泼一般,陈苒从楼里出来,冲到路中间拦了一辆计程车。
他的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偏偏这个时候冯柳媛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接通之后就气咻咻地骂道,“你们想怎么样应付就怎么应付吧!把我雪藏了也随便,老子不演了!”
“不是不是。”预料到陈苒又要摔电话,冯柳媛急忙在那头解释,“不是,不是梅琳姐,是隋导。隋导今天刚到日本,跟我们住同一间酒店,问有没有时间见面聊天……”
自从上次《甜蜜》试镜失败以后,陈苒就没再跟隋素见过面,加上后来陈稔的事,甚至连节日陈苒也没跟这位有知遇之恩的大导演发短信。隋素的新片上映,陈苒也没有在任何媒体面前谈论过那部片子。
纵使外界在编造他们不和的消息,彼此都是大忙人,也没心思做这种无聊的辟谣工作。隋素的事情当然要比陈苒多,电影节的种种活动都没有参加,到了闭幕要颁奖的前一天才出现,可见其工作的忙碌。
陈苒没有想到隋素会主动找自己小聚,更想不到,他这么一个专注于电影本身的人,会提起最近陈苒的绯闻。
被问起之后,陈苒拿着咖啡杯的手停了停,隋素身边的何弋儒则笑起来,托着腮看他,“虽然照片拍的不是特别清楚,不过看衣着应该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吧?还联系着么?什么时候见一面吧。”
陈苒不想跟他们发脾气,暗暗吁了口气,问隋素,“我哥导的片子,你去看了吗?”
隋素摇摇头,“还没有。”
“我看了,很不错的。小苒的演技也发挥得很好。”何弋儒跟他说。
隋素只是点了一下头,声音清淡,“嗯,等他们拿带子来给我,我再看一看。”
因为他们是同一家电影公司的,所以要拿带子并不难,可陈苒知道陈稔意不在此,“不去电影院看?”
“我一张电影票改变不了票房吧?”隋素淡淡笑了一笑,看他皱起眉头,想了想,却问,“他们拍到的那个男人,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导演很八卦哟。”何弋儒也很好奇,“记得小苒是很喜欢女孩子的。那天早上我把报纸拿回来的时候,他吃惊得连早餐都不吃了呢!说说嘛,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陈苒想要辩解自己根本就没弯,可是何弋儒的话听在耳朵里实在不太舒服,不耐烦就这么浮上了脸。抬眼看到隋素正注视着自己,就撇撇嘴,随口说,“也没怎么,不熟,玩一玩而已。”
隋素拿在手里的搅拌勺轻轻碰了一下杯碟,对陈苒微笑道,“这圈子是挺乱的,但还是要留有一些本真的东西。否则对演员来说不是好事。”
“不愧是当过高中老师的啊,这么爱说教。”陈苒看缓过来了,便开玩笑道。
气氛渐渐缓和过来,三个人在雨天里喝着下午茶,随意聊着电影节的事情,还有参加竞选单元的电影。
何弋儒因为当晚还有别的活动,先去造型师那里了,留下陈苒跟隋素两个人,望着落地窗外的雨幕消磨时间。
陈苒毫不避讳地向隋素提起陈稔的电影,他深知陈稔这个人较真的很,决定和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转弯,他一定要等到隋素去电影院看了他的电影以后才回去看望住院的母亲,陈苒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只能不留余力。
话说到一半,咖啡厅的一位侍者走过来对陈苒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用英语告诉他,有一位叫“江煜”的先生来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2
傍晚的医院食堂随处可见穿着校服的学生,排在打饭窗口以前那一列列队伍里,有不少人捧着书本埋头耕读着。
王睿坤径直从食堂外入内,在队伍后面站定两秒,继而快步走向了其中一个队伍前头,拍了拍一个正低头看书的女生的肩膀。
女生回过头,看到是他,起先茫然的目光变得清澈透明,还带着些许冷漠。
他们的对话在熙熙攘攘的食堂里并不特殊,没有近景,两人的表情也不太清晰。
王睿坤的手指扣了扣,最后握紧拳头,说,“对不起。”
孙晓抬眼望着他,声音冷淡,“我的原谅很重要?”
他点头。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孙晓又问,“是不是我不原谅你,你就会一直道歉?”
王睿坤皱眉,点头道,“是。”
又是若干秒的沉默,女生小巧的嘴巴微微扁了一下,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闻言王睿坤抬起一直低垂的眼帘,看着她仰起来的脸,神色变幻了几番之后,紧抿着嘴唇,眼底却笑了。
“Cut!”
陈稔直起腰,对他们点了点头,回头跟工作人员说,“准备下一场。”
江煜走进来时,陈苒正在候场,但他不是来找他的。
钟莎莎一结束拍摄就走过去,礼貌问候了一声,“江老师。”
“嗯,我原先想要打你的电话,又怕你在拍戏。反正也不远,就直接过来了。”江煜说明着自己的来意,“我临时接到通知,下午要去市里开会。所以下午的课就推到下次你方便的时候吧,只要我没有课的时间都能安排。”
钟莎莎显得有些失望,但她点头,又问,“那么今晚呢?”
她刚刚问完,旁边的助理就过来提醒说,她今晚还有一场。听完,女生脸上的失望变成沮丧了。
江煜笑了,带上宽慰的语气,说,“不如你把语文课或者英语课调到今天下午吧?主课一般不安排在下午,他们应该都有空。”
钟莎莎眨巴了两下眼睛,眼睛瞄了一下旁人,向前一步低下头在他身边轻声说,“我不喜欢他们两个。”
他哑然失笑,说,“不喜欢还是得学习的。”
“江老师,你的文史也很好吧?”她笑着望他,“不如把我全部课程都包了吧?我拜托朱叔叔跟校方说。”
江煜脸上的无奈更明显了,他抬起手轻声咳嗽了一下掩饰尴尬,正经中带着小小的纵容和责备,“挑老师可不是好学生会做的事,况且刘老师和赵老师是非常优秀的。”
钟莎莎鼓了股腮帮子,还是不情不愿地摇着头,颇有撒娇的意味。
江煜看着这个跟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女生,声音是温和的,“那么下次的课我们再安排。”
“女孩子生气了不道歉可是不对的诶。”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没大没小的。
“那么我道歉。”江煜哭笑不得,抬手看了看时间,真正带上了歉意,“我该走了。拍摄顺利。”
道别的时候,江煜余光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补妆的陈苒,目光对上以后,陈苒也眯了眯眼睛。
江煜的微笑有些脱力,离开了片场。
刚走出摄影棚,江煜的手机就传进来一条短信,是陈苒发过来的:江老师~~晚上可以排我的课吗~~
波浪号看起来满是撒娇的意味,但只要想到陈苒,就变成了揶揄讽刺的口吻。江煜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短信。
没有回复短信的后果是,下午开会前江煜忘记了把声音调成振动状态,短促的短信声让他在两百多名与会人员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引起了领导的注意。
看到短信时,江煜脸白了。
短信还是陈苒的,语义不明的陈述句:不回我短信。
江煜这时想起钟莎莎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传闻,又想,其实自己的语文功底也没有很好了。
戏结束以后,陈苒打开手机,没有短信、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语音信箱的留言。
他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手机,趴在窗台上抽烟,这个时候岑洪希的经纪人带着饮料来探班,跟几个助理把慰问品一一送给在场的工作人员。
陈苒不喜欢喝白开水和酒以外的饮品,让周晓天谢绝了饮料,而后跟钟莎莎一起去了剪片室。
剪片室里只有陈稔一个人,钟莎莎手里拿着两罐饮料,把其中一罐递给他,怯生生道,“凌姐拿来给大家的。”
陈稔在黑暗中淡淡看了她一眼,接过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上午食堂那场戏明天再拍一条。”
钟莎莎怔了怔,整个人看起来更拘束了,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回过头,看到陈苒对她微笑,温声说,“先坐。”
没有午觉,重复的戏拍了太多条,卸完妆以后,钟莎莎素净的脸上显出了疲态。现下又听到导演说这样的话,脸上的疲倦更明显了。
三人一同看了那场在食堂的戏,只有两分多钟,陈稔和陈苒讨论着场景和演员的走位对画面的影响,还有现场收音的效果。
看完四边以后,陈稔转头问钟莎莎,“看出你的表演哪里有问题了吗?”
钟莎莎呆了呆,委屈地摇头。
“明天再补拍一条新的来对比看看,表情和台词都没问题,就是情绪不够,没抓到点上。”他又问钟莎莎,“你看过剧本没有?”
她怔住,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上午我也在,没看出什么问题,是不是摄影调度的问题?”陈苒看女生怪可怜的,皱眉说,“你不也没看出来吗?不然当时怎么不说?”
陈稔瞥了他一眼,摊手问,“你看出她什么问题没?”
他看他这样,沉了沉气,随便点了下头。
“那你跟她说。今天现场吵,从监视器里没看清楚。”陈稔说完就摸烟盒。
陈苒无奈,又把那一条跟钟莎莎一起看了一遍,侧过身说,“其实在我看来不是什么问题,因为这只是个中景,你的问题除非是特写,否则没什么人会在意。”余光看到陈稔正盯着自己,他撇撇嘴,指着停顿下来的画面,告诉钟莎莎,“你看这里,认真看,岑洪希人物感情把握的比你好。他看起来情绪纠结,但其实是高兴的,你看他的眼睛,虽然不明显,但是有愉快的情绪在。但你就是完全的冷淡和不悦了。其实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有一种心理上的互通,这段对白也不是表面上的意思。你知道为什么孙晓会说永远不原谅王睿坤吗?”
钟莎莎为难地摇了摇头,试探着问,“不是生气?”
“不是。”陈苒很快否定,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淡淡笑了一笑,说,“你要联系一下前言后语,王睿坤承认,如果孙晓一直不原谅他,他就会一直道歉。所以?”
“啊呀!”钟莎莎惊喜地叫了一声,眨了眨眼睛,“所以她就是希望王睿坤一直跟她道歉,一直为了取得她的原谅而‘骚扰’她?”
面对这个一点就通的女孩子,陈苒满意地点头,“对,所以这一场其实是他们互相知道心意的戏,是非常重要的。你要把握好那个情绪,但表情上要更微妙一些,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演。”
茅塞顿开的女生悄悄松了一口气,认真点头,想了想,小心问导演,“那为什么不用特写或者近景啊?”
问完陈稔就冰冷地看向了她,吓得钟莎莎白了脸。
“因为紧接着就是方戍走过来跟王睿坤说话的戏,这段其实是方戍的所见。所以这一场你不能表现得比岑洪希更愉悦,因为其实在方戍的眼里,是王睿坤单恋孙晓。你看陈导让岑洪希这边的光更亮一些也是这个道理。”陈苒在旁边解说并解围。
很多事情剧本上不会明写,只能由演员根据人物个性和周遭环境,加上前后的戏来理解体会。陈苒之所以能够说出钟莎莎的戏里少了什么,并不是因为他还去深入了解了她的角色,而是他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当晚回到公寓里,陈苒又想起了隋素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演戏是出卖感情的工作。”
那天江煜拿着伞来找自己,跟他道歉,陈苒看了他一会儿,一声不吭。
于是道歉的话他说了挺长一段时间,加上中间的停顿,大概有三分多钟,像是一个长镜头。
最后他把伞交给陈苒,说“我真的很抱歉”的时候,陈苒觉得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