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的下体双腿之间一片殷红狼藉,触目惊心。
女孩儿嘴角那小小一颗“美人痣”已变得暗红,失去了原本殷丽的光彩,冷北城心里狂呼:“关大哥,兄弟没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冷北城对不住你啊!”
“咦——”冷若雅惊“咦”了一声,好似发现了什么,上前轻轻掰开倌倌冰冷的小手,发现女孩儿指甲内有些许极其微小的颗粒,若雅鼻尖凑近嗅了嗅,回首道:“哥哥,是西域‘杀马特’花粉!”
冷北城目射寒光:“流花寺?!”
第二章 那场雨下得很傲慢
(ps:先感谢柴如歌、飘渺鉴、程中侠、永少、华发黑各位大大的打赏;然后恳请大家多多捧场收藏支持,东东酱拜谢了!)
午夜,“流花寺”寺内十余座巨钟,猛然之间一齐鸣响了起来,“当当当当”之声,连绵不绝,震得群山皆应。
瞬息之间,寺院广场上,已聚集满了衲衣僧袍、单掌合十的僧人,有老有少,眼观鼻,鼻观心,行列有序。立身阶上的冷若雅,一眼看过去,面前亮秃秃的一片光头,忍不住“嘻”的一下笑出声来。
冷北城微瞪了若雅一眼,目光里带着三分轻责,七分宠溺,若雅吐了吐舌头,娇憨可爱的躲在了兄长身后。
“流花寺”主持无花大师,在总捕“九指神捕”敖近铁毕恭毕敬的陪同下,自“方丈”出来,一袭月白僧袍,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大师,打扰您清修了。”冷北城虔诚的合十为礼,身后的若雅也依模依样的深深鞠躬,无花大师乃是远近闻名的有德高僧,其出家之前的侠义公正,更是为世人所尊敬追叙。
“两位檀越毋须多礼,”无花大师神情温文地道:“今春‘北凉河’崩堤决口,受灾村民避祸鄙寺,‘凉城客栈’义施棉被、帐篷、水粮、药物不下百金,帮助鄙寺与灾民共渡难关,实是积德行善之大举,无花铭谢五内。”
冷北城连忙还礼道:“北城一手持刀,一手渡人,哪里及得上大师悲天悯人,菩萨心肠。”
说话间,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向无花大师禀道:“方丈,阖寺四百五十六名师兄师弟,均已到齐,请示下。”
无花大师侧首向“九指神捕”敖近铁略一颔首:“可以开始了。”
“恩师有劳了。”敖近铁先向无花大师行了一礼,才语气威严的向身边一个眉目精细的年轻铺头吩咐道:“李代,每位师父都要盘问仔细了,但切不可对师父们无礼。”
那年轻捕快应了声“是”,与另外一名浓眉大眼的青年同伴,开始向“流花寺”的僧众逐一查询。
——这精眉细目的李代,同行公送一个绰号“细心捕快”,他与另外一名同伴,浓眉虎眼的“大胆捕快”桃僵,都是近年来暂露头角的“六扇门”新秀,被总捕敖近铁依为左右手,当下两人一个当面大胆盘诘质问,一个在旁细心察言观色,配合的熟练就班。
冷北城负手去看庭院角落里的花,随意地问道:“大师好像很喜欢养花?”
无花大师笑了。
——笑得像一首需要万千信徒细读方可领悟的经卷。
众所周知,无花大师喜欢种花,种各式各类的花,花都美丽。
月色清辉淡洒,庭院深深,冷若雅美丽的目光从第一株花掠起,到第十九朵花停下,就再没有移开。
那是一朵艳丽的甚至有些诡艳的花儿。
花儿的生命已然枯竭,却仍然散发着余厉,让人不敢想象它盛开时的怒红,究竟有多凄厉?
无花大师见女孩儿如此注目那花儿,即温雅地介绍道:“它叫‘午夜妖姬’,是无花自‘西域’带来‘塞北’培植杂交的新花种,因为它姿态奇特,大异于中土群花,所以市井中人多戏称之为‘杀马特’,可惜的是,这花儿已经几近枯萎衰败了。”
若雅回眸向那爱花的年轻和尚投去一瞥,那一瞥,竟是连星光都亮得那么凄凉,连流云都不值一屑。
无花大师拈花而笑,安之若素。
两位新锐捕快李代和桃僵,并没有交出让总捕敖近铁满意的答复,“流花寺”的僧侣在昨晚都有不在现场的人证,更缺少作案的时间。
深夜造访的客人们,在连串的告罪声中,萧索败兴离开。
走出寺门的时候,冷北城有意无意的对若雅说了这么一句话:“无花大师真是个奇怪的人,无论多无味、多无趣的话,他竟都能用最温柔、最文雅的语调说出来,温柔的像在吟读一首诗句,文雅的像是一种歌者的情怀。”
若雅只是笑,甜甜蜜蜜的痴痴笑,美得让冷北城心隐隐作痛。
无花大师独居在后院,伴着一园的花。
他回到自己的庭院,第一件事就是去他那朵多年前从“西域”带到“塞北”的花儿,然后他竟意外的发现那曾几何时异艳诡丽的枯花,却奇迹般地再度盛开了,红艳艳得有点像女子的唇,整座后院充满了一股幽怨而怪异的香气。
那朵花的盛开,仿佛预示着一种不祥的凶兆,那惊人的红艳,更让无花大师联想到血光之灾。
就在那朵花盛开的当晚,县城里又有一个女子被人杀害在闺房里,先奸后杀,悄无声息。无花大师听到了消息,也就听听就罢了,毕竟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无花已经是清静无为的无花,不再是当年破案无数的“追风锁骨,玉面神捕”欧阳花欧阳总捕头了。
那晚,月上中天,那花狂野、张扬地盛开了,艳得怪异,香得幽怨,红得像血,媚得像妖。
无花大师感到有些困了,倦了,睡意沉沉地在窗前的月下独立。
不知何时开始,每当那朵花妖艳地盛开时,他便感到困倦,感到疲惫。
月下僧,夜中花。
月是残缺的,僧是俊朗的,夜是清冷的,花是诡艳的。
无花大师看向西方,那是家乡“白驼山”的方向。他的心阵阵哭泣,为一个女人,一个唇角有痣的美丽女人。
——梁惊花,那个美艳如花的女人,他的嫂子。
为了梁惊花,他大闹“白驼山庄”,他一面与大哥“大漠明驼”欧阳驼恶斗,一面对梁惊花说:“我大哥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
梁惊花冷笑:“你能给我平静安定的生活吗?”
他说:“可以。”
梁惊花又冷笑:“你可以给我富贵的生活和庄主夫人的尊贵身份吗?”
他犹豫了片刻,苦笑道:“我给不了。”
哥哥“大漠明驼”欧阳驼身有残疾,眼见不敌,那时候梁惊花的眼中,曾有那么一个短暂的游离,但她的“花剑”很快就出手了,刺的是弟弟欧阳花。
欧阳花的手臂被刺伤了。
不,梁惊花那一剑刺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
当那一剑刺进肉里的时候,欧阳花感到剑是那么地冷,从手臂一直冷到心底。
梁惊花要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拒绝了,垂着一条伤手跳上了马,任鲜血一路飞洒。
离开“白驼山”的那天,天空下着很大的雨,仿佛老天爷都感受到了他的伤悲,在为他流泪。
“那场雨下得很傲慢。”欧阳花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边挂了半个凄惨的笑意,那时他已伤得很重。
欧阳花带回了路边一朵异艳的花。
花在眼前。
人在天边。
那朵花一直开到天明又闭合起来,连香气也一同收回。
早课的钟声,伴着清晨湿润的风传得很远。
无花大师坐了起来,望了一眼院中那朵盛开又闭合起来的花,打坐,念经,沉浸在暮鼓晨钟的的世界。在那一刻,他是平静的。
然而,平静又是如此地易逝。
小沙弥圆悔将他请到了“知客厅”,又见到了自己当年的部下,愁眉不展的总捕敖近铁。
“总捕……”敖近铁习惯性的行了下属拜见上司的大礼。
无花大师双掌合十,眉低目垂,阻止昔日属下的礼节道:“檀越不必多礼,无花已脱离尘世,卸任多时,早已不是什么总捕。”
敖近铁只得苦着脸改口道:“恩师,昨夜城西尤寡妇被奸杀了,凶手犯案手法与倌倌小姐那宗命案如出一辙,现场同样留下奇怪的花粉味道,近铁无能,查了两天,也没查出什么端倪。“
无花大师不为所动的道:“那又与无花何干?”
敖近铁焦急的道:“属下这番二次上山叨扰,便是代城中百姓恳请恩师出山,重振当年‘玉面神捕’风采,将作恶凶徒绳之以法,为两名受害女子申冤,以安民心啊。”
“人生如浮云,功名如流水。人世如此苦痛,又安知死去不无欢乐?无花已入空门,四大皆空,一切皆空,生与死,名与禄,都与无花无关了。檀越请回,恕无花不能远送。”无花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
“恩师,这件案子牵涉巨大,非同小可,已然惊动了李相,您可知道,受害少女倌倌小姐的父亲关飞渡大将军,那是李纲李相爷的旧部,上头已经发下话来,三日之内破不了案,‘北凉’一路,自席青谷大老爷一下文武胥吏六百八十九人,都要人头落地啊!”敖近铁在身后紧跟不舍地呐喊着,声音追在无花大师修长出尘的身后,久久不散。
无花大师终于停住脚步,声音温雅地道:“席青谷檀越昔年于无花有知遇之恩,也罢,或许这也是上天为了让尘世从无花心中彻底消除而下的劫,无花就随檀越下山走一遭。”
于是,无花大师就下了山。
临下山的时候,无花大师特意嘱咐小沙弥圆悔,好好待代他照顾他的花儿。
无花大师走到被害人尤寡妇床前,看到了那张平静而美艳的脸,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到这张脸有几分熟悉。无花大师思索了片刻,终于明白,这个尤寡妇的眉眼跟他朝思暮想的的那个“她”,竟然有几分相像。
尤其嘴边那个美的有点媚,媚的有点美的痣。
——惊花,你现在还好吗?哥哥对你还好么?有没有再打骂过你?我们的儿子净月,是不是又该长高了?你会不会偶尔的想起我?哪怕是不经意的那么一点点也好……
无花大师的心一阵阵地抽紧,无休无止亦无边无沿的酸楚和疼痛,从心底传喷涌而出,以不可抑制的嚣张姿态,传遍了全身每一寸的肌肤,每一个毛孔。
“南无阿弥陀佛——”
良久,无花大师念了一句佛号,为自己的失神,也为床上死去的妙龄寡妇。
第三章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当无花大师做完最细致的检查之后,就发现这件“连环奸杀案”,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犯下这两起案的凶徒,绝不是寻常的采花贼。
以无花大师办案多年的丰富经验,可以推测到,凶手抚摸遍了死者尤寡妇的每一寸肌肤,并将死者的全身骨骼都捏碎了,然而让人称奇的是,死者外表皮肉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瘀伤破损。
只从这一点,就可以肯定而确定的证明一件事——
——凶手是一个武功奇高的人,他(她)的指力相当惊人。
而从这一点或许又可以断定,凶手很大程度上不可能是女人,如果一个女人能练就如此强悍的指力,那么她的手指将会极为粗壮难看,除非,她不是一个爱美的女人。
——然而,天下间又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死者尤寡妇,面部表情安详而宁静,可以显而易见,凶手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其毙命,然后再对被害人的尸体施暴,所以死者是在梦中被人瞬间杀死,连表现出一丝痛苦的时间也没有给她。
心细如发的无花大师,还在死者的绣花枕边,发现数滴灯油,显然凶手曾经举着台上的灯火,仔细地端详过死者的容颜或身躯。
无花大师闭目沉思,他在心里默数着武林中指上有如此功力的人物,却着实数不出几个——
——少林“达摩堂”首座无相师兄的“金钢指”,确有如此火候,但他是得道高僧,轻易不出山门半步;皇宫大内侍卫统领“金钩铁钩爪”娄野鹰,讲究的是擒拿的功力,如此捏劲却未必使得出;山西“鹰爪门”的“大力鹰爪功”,虽然讲究的是“捏合擒拿”的劲道,但是就连他们的掌门“鹰爪王”茅鹰也只能做到握碎顽石,而不能伤内不伤外;至于关外“飞鹰堡”的殷鹰王老爷子,倒是达到这个级别了,可他已经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对于男女之事怕也是有心无力了吧……
想到这里,无花大师不禁哑然苦笑。
天下间,也只有自己习练的“拈花指”还有少许把握,难道自己久未走动江湖,武林中又出现了练就如此惊人指力的新人不成?
要知道,自己六岁就被兄长欧阳驼送入“少林派”俗家名宿“摩云手”吴大鹏门下,习练“拈花指”,每日以手指捻火石,二十二年才练就“三指扣碎顽石”的少林绝技,再化刚为柔,到如今方可做到伤内不伤外的境界;以此推论,那么凶手断然也不可能会是年轻的后生。
更让无花大师不能明白的是,一个武功如此高明之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平凡寡妇和一个稚龄女童连续下此毒手呢?为了**,还是为了复仇?
然而,无花大师很快否定了自己推断里的凶手复仇动机。
从徒弟“九指神捕”敖近铁搜集到的汇总资料里,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凶手是为钱财或是为仇怨而来。
第一个受害者关倌倌是个尚在私塾里读书的豆蔻少女,关家是大户,对这位孙小姐外防甚严,几乎是足不出户,与世无争;而另一位受害人尤寡妇,虽然年轻守寡,但也并非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显然不会惹来争风吃醋的事情,家中虽还宽裕却也不是城中富贾,平时起居小心,为人厚道,从不惹事生非,与邻居街坊并无深仇大恨。
不为财,不为仇,凶手为的是什么?凶手难道就是为了发泄兽性的**?凶手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他为什么接连两夜以同一手法杀死并虐尸年轻貌美的女子?
十四年的暮鼓晨钟生活,让无花大师离开公门那种紧密的思维已经很久了,他感到自己在解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无法再表现出当年的从容细致。
他甚至感到汗珠,已经开始湿透他那光秃秃的头顶了。
——难道我当年“追风锁骨,玉面神捕”的风采,真的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了吗?
北凉的夜色,漆黑如墨,连那一勾残月,也被夜色像倔强的雪一样地融化了。
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