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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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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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终于恍然,红着脸,摸着头,讪笑着自嘲道:“偶尔发挥失常啦!下次定要再战个三百回合,不让菊花姐丢盔弃甲、抱枪求饶,本大人绝不收兵……”瞥见大只的菊花正摩拳擦掌、杀气腾腾的看向自己,四更急忙捂住自己惹祸的嘴巴,逗得姐妹们又笑。

温柔抚摸着怀里栀子小姑娘的秀发,花牡丹忽然有些感激起这个四更大人来。

因为她知道,这是栀子自遭到沉中侠奸污后,第一次如此开怀的笑出声来。

冷若颜坐在一旁,看着栀子小姑娘搐动的痩小香肩,她美丽的眼神中,竟是充满了柔和慈爱。

夜已深。

“这鹿岛像一只船,在黑夜里摇啊摇,姑娘哟,你也在我的心里飘啊飘,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吹开了你的窗帘,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不断的向你倾诉,也只是个苍蝇,掩不住我的情意,明媚的月光,更照亮我的心……”

在四更大人的“安东鹿岛吹眠曲”中,小不弃熬不住,已香甜入梦。

血鸢尾压低声音笑道:“更更更更,你唱的太难听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吹眠曲’!”冷若颜也吃吃笑道:“四更大人的歌,比僵尸啸月、人猿嘶月还难听上几分,其中有一句还唱错了,‘椰子树的长影’,你唱成,‘也只是个苍蝇’!”

熟睡的婴儿前,年轻的姑娘们,不禁又轻声递笑。

“狗屁!是你们这些音痴太不懂欣赏,档次太低,太不是知音了好不?”四更一点也不脸红,只悻悻地道:“不弃跟着我一路向南,每天晚上都哭闹着找娘亲,几个月来我都是用这一首歌哄他入睡的,等他找到他那个王八蛋的爹沉中侠,本大人的使命完成了,也该回‘京师’向舟行早大哥述职了。”

姑娘们听他这么一说,想想四更一个还未成年的半大孩子,照顾保护着小不弃一路风餐露宿、饥渴沿乞,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累病痛,受了多少白眼惊吓,悲从中来,便再也笑不出。

花牡丹忽而推开窗子,含笑道:“姐妹们,你们快看,天快亮了。”

女孩子们这才蓦然醒觉,天,竟快要亮了。

一夜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这第八夜安然无事,一场虚惊,上官腰舞并未出现!

她失约了?

可怕的夜晚过去,大家迎来了相对安静、并且安心的第九个白天。

兰花、虞美人等几个身子骨较弱的姑娘,轮班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精力过于旺盛的四更大人,一刻也不清闲,跟芍药一起戍巡防守、同血鸢尾一道烧菜做饭,陪栀子一道说笑解闷。

喂过小不弃早饭过后,四更观察到栀子小姑娘又开始忧郁的咬指甲了,他就凑过去搭讪道:“栀子小妹妹,你心肠真好,我喜欢你。”

栀子被他平白无故的一赞外加一表白,倒先是红了小脸,后也吃了一惊,怯怯的问:“你乱说什么嘛?四更大人……”

“昨晚啊,”四更摆出一副感恩图报以身相许的嘴脸,真诚的说道:“昨晚小尾巴和芍药姐姐她们都笑话我,就只有你认真告诉我听她们笑我的原因,你还没像她们那般嫌弃我的《安东鹿岛吹眠曲》难听……你这么善良厚道,以后一定会嫁个好人家,必有福报的。”

说完,四更大人就很快的红着脸走开。

留下栀子小姑娘愣了一会儿,她几乎感动的又要掉下泪来,却又忍不住用小袖掩嘴笑开了。

刚走开去的四更大人,背对着小姑娘,双手紧握拳头,上下用力虚舞了一下,他压低声音,喃喃自语的道:“她一定很感动的!她一定很开心的!我这样走开去,她一定会觉得我很潇洒的!她一定会爱上我的……”

他正在给自己打气,忽然前面一暗,他的心情也随之一黯,就见大块头菊花揪住他脖领,将他双脚离地提起,并将一张猩红大嘴贴在他耳边,沉声警告道:“你敢打小栀子的贵主意,老娘阉了你的鸟蛋!”

四更知道,这个母老虎说的出,就一定做得到;为了保住自己的“鸟蛋”,四更大人只能对幼稚清纯的栀子小姑娘敬而远之,远而再远之。

也就因为这个缘由,四更更加地讨厌乃至憎恨霸占了他**和灵魂的大只菊花。

甚至,他有时候在吃饭、散步、解手、洗澡、睡觉,包括被菊花压在肉山下面承受摧残的时候,他都会无缘无故握着双拳尖声叫道:“菊花!老子日你老娘!”

当然,这样的幼稚行为,只能招来菊花更加惨无人道的折磨和蹂躏。

九天八夜的相处,花牡丹对这些陪她们姐妹同甘共苦的外来“陌生人”,也由抱有深深敌意,渐渐发展成为比较知心的朋友。

“大姑娘,小尾巴,两位都忙碌好几天了,”花牡丹热情如故的道:“这里荒凉贫瘠,不毛之地,无以款待,几位姑娘远道而来,承蒙屈就落脚,与我们姐妹同舟共济,愚姐妹心里感念,白日料想无事,不如几位先洗个澡、上房休歇一下如何?”

“谢谢牡丹姑娘的盛情。”冷若颜微微笑了一笑,忽把迷人的笑意一收:“不过,若颜可不是为游山玩水、打尖歇脚而来的。”

也不知怎的,冷若颜风情一笑的时候,好像一朵富贵牡丹绽放而出;忽尔不笑了,又像冰封百花残,大家心里都是凉了一凉,惊了一惊,冷了一冷,寒了一寒。

“昨晚看来是祥和宁静,但我们不要忘了,沉中侠随时都可能会来,‘天蛊娘娘’上官腰舞也说不准在什么时候,再带着妖魔鬼怪突然杀到,姑娘怀疑这两件事之间,必有大的干联。”冷若颜认真的道:

所以,我们不能一味的被动挨打,在还没有下一次事故及意外之前,我们应该先弄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血鸢尾的神色,有了半晌的愕然。

四更突然发现,小尾巴愕然的神色,也是极美。

血鸢尾的唇很薄,很艳,并且,一直都微微开启着,她愕然的时候,还可以稍稍看到下排齐整编贝般的美丽齿龈,很是诱惑,很是好看。

等到血鸢尾会意过来,四更急忙收回窥视的目光。

“大姑娘说的有道理。”花牡丹吩咐道:“姐妹们去找张椅子、凳子,没有凳椅的就去院子里拾一块干净些的木柴或者一颗石头,都围坐过来,我们好好分析商讨一下。”

姑娘们都纷纷像欢快的云雀一般,抢了凳椅都坐了过去。

四更抱着小不弃,靠得冷若颜最近,好象靠近一些,他就能多沾些光芒、多占点便宜似的。

只一个菊花在门口放哨,没有坐;栀子仍旧躲在里间,不肯出来。

冷若颜正色道:“为了大家能够渡过这次劫难,有一些事情的重点和细节,我必须知道;旧事重提,或许会伤害到某些姐妹,但事关在座的每一位安危,性命攸关,若颜只能先在这里赔罪了。”

似乎已经已经意料到冷若颜下面想要问的问题,花牡丹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道:“大姑娘,你问吧,我们知道的,一定如实答。”

吸了一口气,冷若颜单刀直入的问道:“栀子姑娘是不是给沉中侠奸污的?”

她第一句就问道最敏感的问题,栀子在里间床上震了震,又紧抓被角,将头深埋进被里。

花牡丹自齿缝很恨挤的出了一字:“是!”她知道这种丑事,栀子是答不出来的,但冷若颜不能不问,她又不能不代答。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冷若颜问。

“三个月前。”还是花牡丹代替回答,但她的口气,有了明显的不善:“大姑娘,可以换一个问题么?”

冷若颜目光闪动,眼白的雪亮,黑瞳的漆亮,向那里间盯了一眼。

女儿家家发生了那种羞人的丑事,当然不愿意有人再提。更何况栀子幼小、脆弱、善良,本来仍是处子之身,这件事对她伤害至极至深,好不容易才历三个月余平复了些,冷若颜再重提旧事,无疑又在揭开她的伤疤,其痛苦之状,可想而知。

花牡丹疼惜她,激愤亦可以想见。

这一点,久经世故的冷若颜自然明白,她也理解。是以,她也稍稍改变了话题和询问方式:“换一句话说,三个月前,沉中侠还来过‘温柔乡’。”

花牡丹咬着唇回道:“是!”

血鸢尾插嘴问道:“他是一个人来?”

“不是。”花牡丹冷笑道:“他是一只谨慎狡猾的老狐狸,他一向不会一个人单独外出的。”

第十章 喵小姐和汪先生

冷若颜接着问:“那么请问牡丹姑娘,上一次跟他一起来的人都有谁?”

花牡丹这次倒是对方问一句就老实答一句:“何狮子、蓝凤凰和两个怪人。”

“两个怪人?”冷若颜皱了皱眉,紧接着问道:“怎么一个怪法?”

花牡丹不假思索的就答道:“两个很年轻的杀手,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好像是一对夫妻。”

冷若颜吸了一口气,花牡丹马上警觉到了,她立刻反问:“他们是?”

冷若颜有点倦意地道:“我早就听说沉中侠在逃亡途中,重金招募了一对‘夫妻杀手’,男扮女装的丈夫叫‘汪先生’,女扮男装的妻子叫‘喵小姐’。这双夫妇性情怪癖,相貌怪异,杀人手法怪诞,是很难缠的角色。”

花牡丹点点头道:“上一次见到他们两个阴阳怪气的,确实是是透着几分古怪。”

冷若颜道:“那么,唐少呢?他没来么?”

“他?”花牡丹怔了一怔,迟疑不决的道:“……他应该是来了吧……”

“应该是?”冷若颜并未放过这两个可疑的字眼,追问道:“你不能确定,‘毒王’唐少上次来没来过?”

“不能确定,我们姐妹只能推测。”花牡丹回忆道:“唐少从不露面,他每次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楼上第七号房内,并严禁我们姐妹入内。所以,到底他那晚有没有来?我们姐妹也说不准,只知道,第二天早上,桃花去收拾楼上第七号房间的时候,发觉床榻有人睡过,梅花也发现碗筷莱肴都有人动过就是了。”

“所以,你们就推理,唐少上次来过?”冷若颜又皱起了眉头。

花牡丹有点不耐烦的反问起来:“大敌当前,大姑娘你为何这么斤斤计较上一次谁来了、谁没来这种无谓的小事上呢?不是应该是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保护沉中侠一同来的是什么人物吗?上一次他们人多势众或势单力孤,都已经过去了,跟这次我们要伏击他们,又有什么关联?”

冷若颜笑而不答。

回答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我家姑娘要了解知道上一回保护陪同沉中侠来的高手是谁,就是要估量他现有的战斗实力,要是来的是原班人马,以我们的战力,是不是可以摆平?”这是唐诗的理解。

“而且,从牡丹姑娘提供的情报来看,在三个月之前,沉中侠至少跟‘青龙会’和唐少都还没闹有翻脸,他们还在一起鬼混。”这是宋词的体会。

“更重要的是,沉中侠那时并未丢官失势,他一个堂堂的朝廷高官,同时又是座统‘七星堂’的武林宗师,为何偏偏千辛万苦长途跋涉地纠众来到这南荒蛮地,跟这么一班阴狠毒辣、武功高强的邪道好手密议?他们究竟为了什么?他们密谈的又是什么?”这时元曲的思考。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静了下来。

是啊,为什么呢?

——沉中侠放着大官不做、扔着堂主不当,率领一大班武林高手,千里迢迢来这荒僻野谷密议,他们倒底所图何事?

大家都觉着这里面大有蹊跷,必有文章,然而,没有一个人答得出来这个问题。

倒底是为了什么呢?

屋子里的两个“大男人”和一群小女人,大眼瞪小眼,谁也答不出来。

月色如水银洒地,远处猿啼凄厉,一阵恶风吹来,吹得百花凋零,繁华不再。

“二更天了,”花牡丹眉眼悲哀的道:“夜已经来了,鬼还会远吗……”

荒谷之夜,寂寂无人。

姑娘们怀抱兵刃,东张西望,越接近午夜,大家的神经就越紧绷,精神就越紧张。

冷若颜十只极为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地弹动,倏地静止,忽然问了一句:““牡丹姑娘,楼上还住着其他客人吗?“

花牡丹怔然摇摇头,管家芍药、账房兰花、护院菊花、憔悴虚弱的表妹虞美人和缩在“大块头”菊花身后的栀子小姑娘,都跟着一起摇摇头,

“你们听——”冷若颜悠然抬头,往楼上望。

大家都纷纷屏住呼息,摘耳细聆。

——楼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古怪的声响,除了水声。

水声!

水声?

所有的人都聚在楼下,楼上又没有别的客人,怎么会有水声!?

“有人唱歌,”血鸢尾竖耳细听之下,变色道:“是一曲哀伤的歌。”

大家细听,除了“哗哗”水声之外,隐隐约约的,断断续续的,好像还有着气若游丝的飘忽歌声,或许这微不可闻的歌声已经持续很久了,只不过,大家都在说话,谁也没太去留意,而且夹杂在山外猿啼狼啸中,也极难清楚辨闻。

“水!”大家随着冷若颜的视线望去,更是吃了一惊。

滴答、滴答、滴答……

滴滴水滴,自众人头顶的木板缝隙间,一滴、一滴、一滴淌下来,浸湿了大家脚前的地板,形成了一圈小水泡子!

楼上有人!

大家都聚在楼下,是谁在楼上洗澡唱歌?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不是白了脸,就是闭了眼。

冷若颜用一种风平浪静的的语调,不疾不徐的道:“既然客人到了,小诗就陪姑娘去会会她,麻烦牡丹姑娘和兰花妹妹带路。

芍药跟菊花到门外候着,防备客人破窗而走;小尾巴姑娘和小词、小曲留在此处,保护几个孩子。大家记住,千万不要惊惶,不可乱动,小心别让灯烛给灭了,‘鬼’是最怕光的。”

冷大姑娘显然将一十三岁的四更大人,归入了“孩子”一国,四更大人正要为自己争取“大人”的资格和权利,冷若颜本来沉静曼妙已极的身子,突然变成了一朵云彩。

她自楼梯直掠上去。

她身后是直扑而上的唐诗。

花牡丹一咬牙,抄起娇小玲珑的双剑,就奋力急赶了上去。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这个名震江湖、威慑武林,“凉城客栈”第一美女杀手冷若颜,是何等的处变不惊,怎样的临危不乱。

无论敌人多么强大,自己的阵脚决不能乱。

阵脚一乱,就容易为敌人所趁、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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