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我们就是一味的忍着、等着,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而不声不响,他们才敢那么无法无天!他们方能如此作威作福!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与其等天来灭,不如我们自己来灭了天!”
这时,忽听门外有一个清朗但冷越的语音道:“说得好!”
舟行早下意识的以为衙门的人追了过来,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已倏地掠出了店门!
语音在门外的,却没料一个妖娆矫健的身形正急掠进来!
舟行早立即顿住身形。
那身形如飞箭的少女也想马上立住步桩。
可是两人却一个照面,都“哎”了一声,一时收不住身形,虽没撞个正着,但鼻尖对着鼻尖,胸膛对着胸脯,仍是碰了一碰,两人又“哎”了一声,各自退了七、八步。
舟行早只见那冷艳异常的少女,是“凉城客栈”冷若霜姑娘,一下子又从脸额头红到耳根,耳根又红到脖子根去。
那冷若霜除了脸上飞起两朵彤云之外,仍白皙亮丽得如阳光下的一片霜雪。
血鸢尾掩口笑道:“小舟哥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这个人外边看着老实忠厚,可是居心不良呢,嘻嘻,这么一会功夫,就和两个女孩子胸了个咚!”
除了不谙世事的小红以外,墨小黑,姬北命,花十八和温十七都没有笑。
笑不出来。
——刚才舟行早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还留在他们脑里心中翻滚、燃烧,他们的心里,正汇集操演着千军万马复仇大军。
冷若霜很气,把红红的唇抿得一片白:“……毛手毛脚的,亏你还是指挥千百人的‘北凉山’义军大首领……”
大手大脚的舟行早觉得自己这次不但手大脚大,还头大舌大:“二姑娘,我……”
冷若霜仍是很气,气得大力抿着冷艳的唇。
花十八打圆场:“二姑娘回来啦!事情都办得怎么样啦?”
冷若霜神色稍缓,黯然道:“我去晚了一步,救不了敖老总……”
花十八和温十七都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发生了什么事?”血鸢尾好奇的模样像极了她怀里的那只猫。
花十八解释道:“总捕头‘九指神捕’敖近铁的小妹秀儿才十二岁,被公子明和关山月一伙看上拉进府陪酒,没两个时辰,就给抬出来,下体流血不止而死!”
冷若霜紧握茶杯:“敖老总赶过去找公子明拼命,头颅给公子明割了下来,抛在县衙后大粪坑里喂食蛆虫,他的手脚早已给‘断头将军’关山月大将军饲养的的狼犬啃光了,脊椎骨给公子明造了一种兵器,听说就叫做‘白骨锁龙鞭’。他的肚肠听说还令厨房煲了肉汤,请全城的胥吏和乡绅赴宴品尝,席中有不食或呕吐者,当场割鼻剜目,处以酷刑,家产尽没,妻女充公为奴,先后已有十几家大户和衙吏遭难,情景惨不忍睹。”
冷若霜将这番话的时候,脸色惨白,阳光在她脸上淡褪了颜色。
血鸢尾眼瞪得越大,唇就紧抿得越小:“……有这种凶残的恶事,我的天!”
墨小黑忿忿地道:“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舟行早一只脚踏着凳子,气愤难平的吼道:“县大老爷席青谷大人,原本也是个人人爱戴,家家称颂的好父母官,可是这一年来,他一改往昔为民请命、克勤克俭的清廉亲和作风,助纣为虐地做了多少恶事,杀了多少好人,判了多少冤案!”
第三章 尊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早上好
缓过了些气力,舟行早越发说得起劲:“席青谷大老爷口口声声宣称他是为了‘北凉城’的居民百姓能安居乐业,才动用军队出兵平乱,可是,你们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
就说最近的‘李家庄’吧,八百多人口的大村庄,就因为征丁不齐,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鸡犬灭绝,变成寸草不生的废墟了;
还有‘惹猪林’的二百多家猎户,也单单只是收留了几个逃亡山中的逃税难民,便给一股脑铲平,家家灭门,斩草除根。
唉,这样惨绝人寰的的血案,恐怕就是讲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尽啊!”
大家正听得义愤填膺、血脉偾张之际,客栈门外又来了人。
不是一个人,是一行人。
十个人。
七个书生和三个和尚。
书生们情绪激动、风尘仆仆,和尚们垂头丧气,疲惫不堪。他们之中有近半的人都受了伤,伤得最重的一个书生,整条胳膊吊在脖子上的药带上,还有一个老和尚,满脸都是鲜血。
冷若霜一看看见领头的书生,正是县衙的书办“吹眉笔”盛锦棠(参看《相思铃》卷),不由得惊讶的问道:“盛秀才,你不是七天前联络了‘白马书院’的学生和‘流花寺’的僧侣,联名进京上书,为‘北凉’百姓诉苦陈情么,怎么这么快就返回城来了?”
盛锦棠气愤难当的道:“尊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早上好,出发之前我们早就料到公子明一伙会想方设法阻截我们上京告御状,所以我们将四十九位同学和师父们分成三批各走一条路,但还是让公子明派杀手假冒山贼、打着舟行早义军的旗号,给截杀了两路。我们这一路所幸山洪暴发,半路折返,躲过一劫。”
人群中,“流花寺”的小沙弥圆悔(参看《曼陀罗》卷)以袖拭泪:“师叔、师兄和书院的那些同学的尸体,不是被那些贼人丢下山谷,就是沉入河底,那些杀手一路追着,我们也离大限之期不远了。”
血鸢尾拍着傲人的胸脯保证道:“你们放心,有我们来救你们这些为民请愿的地方志士,绝不会让坏人得逞!”
“救?你们能救得了几个?”温十七有些阴阳怪气。
“救?救他们,你们就得给下衙门檄文说成是乱党暴民了,要下大牢砍脑袋的了。”花十八不冷不热地道。
血鸢尾迟疑的看向墨小黑。
墨小黑又转向姬北命。
姬北命再看回血鸢尾,自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救!”
“好!”舟行早豪声道:“二姑娘,花掌柜,温先生,我就说嘛,江湖自有公义在,只要大家每一滴血都还是热的,我们就有身存下去的希望!”
冷若霜吩咐道:“花大姐,给盛秀才和圆悔师父他们安排房间,餐饭要准备荤素两样;温先生,将‘凉城’旗下方圆百里所有的杀手和线人,全部召回,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些‘北凉城’仅余不多的忠直孤勇栋梁之士。”
盛秀才、圆悔等人闻言,纷纷文质彬彬,恭谨庄穆地施礼答谢:
“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合疏联谏,弹劾奸宦,上动天听,降恩黎民,这都是我辈书生应尽之事。”
“佛云:‘救人一命,胜招七级浮屠。’苍生有难,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南无阿尼陀佛。”
“……”
听这些迂腐书生和古板僧侣的一通子曰佛云,舟行早和墨小黑等均为一哂。
话未说完,马蹄遽响!
不止一声,而是四面八方,一齐骤响起紧密的奔雷之响。
“来的好快!”
冷若霜是在乍闻蹄声之际说了这句话。
在这句话出口之际,客栈木板门,猝然破裂,十二骑铁甲神骏,破板撞门冲了进来,并一齐勒然止住,分四面把十名书生和僧侣围在客栈中心。
这十二骑神骏,说停便止,气势骇人,一旦停止,连人带马,不发一声,足见其平时训练之精,纪律之严。
花十八骂咧咧道:“妈蛋,这个月已经撞坏四次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这十二人杀气腾腾,手上不是抄刀握剑,就是提斧挺戟,除了为首的两人穿缨盔铠甲,余下十人都是束腰劲装打扮,像山贼多于像官兵。
一个满腮虬髯的铁甲大汉高踞马上,巍然不动。
说话的是另外一位穿红挂绿,犹如戏子的年轻人,他用马鞭指点盛秀才等人:“进京上告闹事的酸丁贼僧,就是你们几个吧?”
盛锦棠神色宁定,抱拳揖道:“我是本县书办盛锦棠,各位有何见教?”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他眼神里透出视死如归的决心和胆气。
“你们不好好在书院读书、在寺庙里念经,偏要学人家出风头,还真是都该死啊!”花衣青年将军伸着兰花指细声细语的道。
盛锦棠浩然道:“朝廷积弱,奸佞当道,外虏虎视,民不聊生,我辈读再多的书、念再多的经,又有何用?你们不是要堵住我们的口吗?那就先来砍断我们的头好了!”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同窗和僧人,脸上都出现一种万死无惧、百死不悔的凛然正气。
他一说罢,七名书生仰首待戮,三名僧侣闭目等死。
“你们这些迂腐的家伙,既然自己找死,就别怪我舟行早杀人了!”说话的虬髯铁甲大汉,一抡斧钺,就要取盛秀才性命。
他手上至少一百四十斤重的“开山钺”,随手一舞,“呼”的一声,轻得像玩具一样,直向盛锦棠头上斫落。
忽听有人豪笑道:“你若是舟行早,我又是谁?”
铁甲虬髯大汉陡然住手,虎视着面前的劲装少年,大笑道:“哈哈,乱民头子舟行早也在,萧将军,看来我们这一网要捕到一条大鱼啊!”
舟行早分众而出:“你是‘镇北军’副将‘断头将军’关山月吧?关飞渡大将军在时,对待我们百姓如亲人一般,大将军不在了,没有人镇着你们了,你们这些兵痞狼将就和‘京师’里来的狗官酷吏同流合污,沆瀣一气,鱼肉乡里,残害百姓。我们‘北凉山’六百多户人家,现在已经被你们扫荡洗劫的十室九空,家破人亡,陈保正的两个儿子被你们杀死,他的三个女儿被你们祸害(参见《相思铃》卷第二章),这笔血海深仇,我舟行早一定要你们双倍奉还!”
“大言不惭!”那铁甲虬髯的“断头将军”傲然道:“既然知道本将军的身份,尔等草民,见了本官,还不下跪叩拜?!”
“你为非作歹,祸国殃民,根本就不配领兵做官!”冷若霜按剑踏前了一步,凌厉无匹的杀气,惊得关山月胯下的战马马遽蹄惊立!
“你说什么?!”关山月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
“滚出‘凉城客栈’!这里不欢迎禽兽和畜生!”冷若霜冷冷地道:“否则,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臭丫头!你是什么东西?!”关山月吼了起来,巨斧利钺映着厉芒:“感情活得不耐烦了?!老子先宰了你这女人!”
那一身花花绿绿的年轻将军旁边劝道:“小姑娘,你一个女孩儿家家,恐怕还不知道我们关七将军的威名和手段吧?还是闪到一旁,乖乖把舟行早和那些酸丁贼僧叫出来的好,事不关己,少惹是非!我见你长的俊俏,不忍心看着你做了关七将军斧下冤魂,我这可都是为了姑娘你好。”
冷若霜倒是着实认真仔细地多看了他几眼:“你是萧四将军?”
那花蝴蝶一般的青年将军笑道:“我叫萧怜花,人称‘戏子将军’。你们‘凉城客栈’的人还是出去问问我们‘权力帮’九大将军的名号、再决定要不要这趟浑水?省得白白搭上几条性命。”
冷若霜道:“蔡相座下的九大悍将,今天一下子就到了两位,我们‘凉城客栈’还真是蓬壁生辉呢。”
“不知好歹!”“断头将军”关山月怪叫道:“来人啊,把这里的人统统拿下!全部就地处决!”
除了“戏子将军”萧怜花之外,其他十名军健,皆自马上一跃而下,如狼似虎,见人就杀!
关山月正要亲自动手,忽听“噌”的一声,他看到了一把弯曲如钩的剑,剑尖已抵在他的喉咙上。
冷若霜用“离别钩”剑尖挑了挑,剑锋微微割破下巴的感觉,使得刚才还作威作福的“断头将军”关山月声音也发颤了起来。
他明明是防备着冷若霜,他明明有一身强悍的本领,他明明身边还有大群手下,然而,他还是没有看清冷若霜是何时出手、是怎样出手?
他看到的时候,那钩剑已锁住他的咽喉。
冷若霜那一剑太快!
“别……别造次,你……你想怎样?!”关山月脸色煞白的道。
“叫你的手下滚。”冷若霜冷冷地道。
“你……你知不知道……挟持朝廷命官……罪无可赦……”冷若霜的钩剑略挑了一挑,关山月色厉内荏的话便噎住了。
第四章 我叫金诚武
“戏子将军”萧怜花无比淡定的道:“二姑娘,你以为单凭你们‘凉城客栈’一己之力,就能和朝廷的大军抗衡?”
在一旁一直默不做声的舟行早忽然急声道:“谁说‘凉城客栈’单兵作战,还有我们‘北凉山’的义军并肩战斗!”
血鸢尾伸出猫爪:“还有我,血鸢尾。”
墨小黑、姬北命和小红同时伸出了手:
“墨小黑!”
“姬北命!”
“申屠小红!”
盛秀才等十人激情澎拜的伸手道:“算上我们,即使我们不懂武功,我们还能为你们呐喊助威!”
接着,人群后挤进来两双手,也搭在了舟行早等人的拳头上,大家看时,却是虚弱德不成人形的金掌柜和儿媳小玉。
小玉婉然中带着凛然,坚强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别忘了我,张漫玉。”
金掌柜凛然中带着凄然,大力的拍打大家的拳头:“算我一个,我叫金诚武。”
姬北命向翁媳二人一竖大拇指:“两位好名字!”
冷若霜逼视着萧怜花,一字一句的道:“萧四将军,你都看到了吧?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要以为我们老百姓只会逆来顺受,逼得急了,我们也会愤而反之!”
若霜身后的人们轰然叫好!
但就在喝彩声甫起的一刹那,现场发生了一件事——
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结束的眼耳不及盗铃。
“戏子将军”萧怜花忽然自他花袖里抽出一根绣花针,长针不到眨眼的时间,就到了冷若霜的玉颈,陡然止住。
“放下你的‘离别钩’,宝贝儿。”萧怜花这个时候仍旧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和语调:“我们‘落花轩’萧家的‘花开花落知多少’,可是会要人命的。”
——“花开花落知多少”是“落花轩”萧家的绝技,昔年萧扬眉曾经藉此射杀“大风堂”高手、“虎威镖局”总镖头“摇头狮子”张大威(参见《七夜雪》卷第一章),所不同的是,萧扬眉用的是花瓣,萧怜花用的是绣花针,武器不同,手法却是殊途同归。
空气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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