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看了自己男人一眼,对三儿媳妇说道,“你爹说的不错,如今也不是秋收,没到忙得头上冒烟的时候,只是家里每日打扫洗刷的活儿也少不了,往日都是你大嫂做,如今正好你就与她分担。”
杨氏接腔,“娘,三嫂刚进门,还不熟情况呢,我做惯了的事情照常做也没啥。”
唐荷笑笑,“做家事是应当的,娘,”把新出炉的婆婆叫娘,还是略有生硬地停顿了一下,不过她用笑容很快掩了过去,“具体要做啥,您分派下来,我照做。”
徐氏看她一眼,脸上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她点点头,说道,“一日三餐往日都是你大嫂做的,我们也吃惯了的,日后继续由她做,”到底是记得唐荷不擅厨艺,因此也不强求她操办灶事了,“至于家里打扫,洗衣,还有其他琐碎事儿你就接手了吧。”
其他琐碎事五花八门,从洗碗到倒夜香,说多不多,说少绝对不少,绝对比单个做饭来得累人,只是唐荷笑容不变,应一声,“哎。”
如果不是特别讨上头喜欢的新人,资历最浅,自然做事最多。徐氏这也不叫做为难。本来三儿就不是她最疼的,三儿媳妇也是她略为不待见的,不偏帮不为难的态度已经算是坦荡了。
周南生对自己媳妇鼓励地笑笑,唐荷对他笑着轻摇头,意即自己没多想。
倒是杨氏先笑着对婆婆说,“娘,我光做饭费不了啥力气,旁的活我还做得来,三嫂是新媳妇,再歇歇才好。”
唐荷忙道,“做饭最费心思,我做不来,正好忙活旁的事,大嫂不必客气。以后我有不懂的,做不到的地方你可得多提点我。”
徐氏也说道,“好了,就按我说的办。大嫂你不是还跟着东生一起收货?你从家里事务空出手来,铺上事情的帮手也多一个,顶好。”
杨氏笑笑睨一眼自己男人,笑着应了。
用过了早饭,男人们四散去各自做事。
周东生兄弟三前后走着,周东生用手肘碰碰三弟,嘿嘿笑着,“哥说得没错,成亲很好吧?”
周南生抿了下嘴唇,还是没忍住笑意,点点头,“嗯。”
周北生在一旁哼一声,“猥琐。”
周东生看着小弟,叹气,摸摸他的头,“小弟,等你长大就懂了。”
周北生挥开大哥的手,哼道,“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呢?你当初不也跟我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成的亲么?”
周东生不接他的话,反而对三弟笑着说道,“咱小弟不能跟我比,他晚熟。”
周南生看四弟脸上已经有了羞恼,便示意大哥别再打趣了。
“你们且等着,他日我一定娶个贤淑女子,让你们见识啥叫如花美眷。”
54
周南生跟媳妇说了自己小弟的求偶目标,并顺带表了一下忠心:“你就是我的如花美眷。”
唐荷似笑非笑地看他,“哦?”
周南生也笑,情不知所起,情话却越说越流利,“过来抱一下,你男人要出门挣银子去了。”
唐荷顺从地上前抱一下他,他却把人抱紧了不撒手。
唐荷吃痛推他,“哎,疼呢。”
“一天见不着媳妇呢,”周南生沮丧道,松了力道把她圈在怀里,“多想把你变成小小一个,装进袋子里带走,想你的时候就掏出来看。”
唐荷失笑,踮起脚亲亲他的脸颊,“傻瓜。”
两人正在腻歪,院子里周老爹喊着:“南生,走了!”
然后他略带着笑意的声音继续响起,“两小夫妻正是粘乎的时候,爹,要不咱给南生休息几天再干活?”
周南生听得意动,又听他爷爷在外面咳嗽几声,却是他娘先接了腔:“很快要过节令了,铺上忙着呢,哪能缺了南生帮手。何况他两人都成亲了,大眼对小眼对一辈子的,差这两人厮守不成?”
女人生了儿子熬白自己的头,到头来都是便宜旁的女人去了。
唐荷赶紧把周南生往门外推,“你干活去。”
周南生无法,跟他爹一块出门做事了。
徐氏看唐荷出了屋,面色也没有不快,只淡淡说一句,“日头要高了,先把衣服洗了吧。”
“哎。”
周家村同唐家村一样,有小溪贯穿整个村庄,村民日常在溪边洗菜洗衣。唐荷用一个大木桶装了全家的脏衣服,沿着杨氏指的路,来到溪水边。
溪边洗菜的大娘,洗衣的媳妇多有不认识她的,都略带狐疑地看着她。
唐荷以微笑相对。自己寻了溪边的一块石板,放下木桶,挽了袖子开洗。
昨日去周家吃过喜酒见过新娘子的一个小媳妇打量她半天,终于认出来,一脸恍然地到,“你不就是小狗子叔家的三儿媳妇吗?昨日上了妆,今儿瞅了半晌才认出来咧。”
唐荷笑,“昨日妆浓了些,见笑了。”
小媳妇连连摆手,“哪能呢,成亲那日新娘都被画得跟画皮似的,要我说,今儿看你可俊多了。大伙儿说说,是不是呀?”
“是呀,南生真是好福气,媳妇长得俊不说,人也爽快。”别的认出她来的小媳妇也善意地附和。
没见过她的大娘小媳妇问明白了她的身份,也七嘴八舌地问她娘家在哪有啥人之类的问题。
唐荷笑着把能回答的一一回答了,不想答的都巧妙避过。女人的交情多是从聊八卦中建立起来的。
“往日都是东生媳妇来洗衣服,今日你也刚过门一天,怎么就让你一个新媳妇干活了?是你婆婆分派的还是你大嫂呀。”
作为一个讲究风度的现代女青年,就算讽刺、刺探也惯常把话裹在话中,只是穿越过来后唐荷就发现了,乡民粗莽,不管是真心想取笑你,还是实意想打听,他们都是大喇喇拿话问明白的。
唐荷略有些无奈,却还是笑着答道:“我是家里一份子,干活做事是应当的。”
“小狗子就是有福气,”早上浇完菜地摘了菜在溪边洗的大娘接腔说道,“说进门的儿媳妇个个千伶百俐。”
“按我说,这谁同谁做一家人,讲究的都是缘分。”另外一个大娘也感慨道,“小荷是吧?你嫁给南生也是福气,他们家在咱们村可是头一份的,日后有的是你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呢!”
一席话又勾起了一种妇女的羡慕,“可不是嘛,他们家开着铺子哩,可比咱这种地里刨食的人家好。”
唐荷默默听着,由他们纷纷畅快表达心中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不单周家村的人认为她攀了一门好亲事。就是唐家村的人,原本就眼红周家的聘礼丰厚,送嫁的人来了亲眼看到周家境况好,也纷纷说唐荷这一门亲事是前世修到的福分。
唐荷回门的时候,她娘李氏笑不拢嘴地同她学着说了村上许多羡慕的话。
唐荷含笑听了。
李氏又背了女婿悄悄问她过得好不好。
唐荷点头。
如今刚开了个头,自然一切是旺盛的迹象。就是她与周南生,其实也是谈了一年的恋爱的。对青年而言,这初次的爱恋是否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或者这个热度能持续多久,唐荷心中有时略有惆怅。却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唐老爹并唐大山兄弟俩都高兴,傍晚饭桌上与周南生喝了许多酒。唐荷眼见时间差不多,劝住了他们,又拿了许多东西要赶路回去。
桃桃几日没有见到她,见她又要走,就抓了她的裙摆哭,“姑姑不回家,不理桃桃了。”
宋氏笑着哄闺女,“姑姑做了长腿表叔家的人了,以后给你生了小表弟,你们一起玩呀。”
小女娃想了想,成交,“姑姑快点生小弟弟哦。”
大家都哄笑起来。
路上周南生趁着四下无人抱了抱媳妇,带着酒气的呼吸与她的交缠,“媳妇,咱们俩要赶紧给桃桃生个小弟弟才好呢。”
周家的饮食及其他条件确实比唐家好许多。且严格说起来,唐荷在周家的劳动强度其实远比不是唐家。可是唐家有她的血亲,再苦再累,为了爱的家人都是值得的,周家除了周南生,其他人于她,其实都是陌生人。唐荷笑脸迎人,如同上班一样力求自己的工作不出差错。旁的人不必说,就是徐氏,就算原本存有两分挑剔的心,因她行事没有差错,也说不出挑剔的话来。
可是周南生却看出她与旧日相异的克制。
“小荷,你是不是不快活?”
唐荷奇怪他的问题,“没有呀。”
周南生摇头,深深地看着她,“往日我去你家找你,你的笑容要多得多。”且她言语大胆,常常戏弄他。当日他只想着有一日她过门了,他要振一振夫纲,如今她一样对他好,只是那几乎让他灼伤的热度却一日日褪下去了。
唐荷怔了怔,“……你想多了。”
周南生叹气,亲一亲她,“我晓得你是有些怕生,过段日子日子就习惯了。别怕,我陪着你。”
“……嗯。”
55
周家早些年刚顶下铺子的时候,自家的出息是供货的大头,余下的由家里男丁出去十里八村的转悠收货,如今做了有些年头了,有了口碑,乡民知道他们家收货的价钱公道,便自行上门把自家攒下的余粮秤卖。
周家收购的种类也杂,有肉类如山猪野兔家鸡白鹅,不过都要求是腊干了的。也有果蔬类,如时鲜的水果,晒晾过的果脯等。
这一日日头刚刚爬上院墙头,就有村里的大叔扛来一袋晾晒好的红薯干来秤卖。杨氏同她男人搬了秤砣到院子里树荫下。大秤的钩子钩住布袋,袋子重,一个人秤不动,杨氏就找来扁担穿过秤上的拉圈,由大叔同周东生一人抬了扁担一头,杨氏打秤,秤准了报数,“70斤。”
两人卸下扁担,周东生又“喝”一声,发力把袋子扛上肩头,走回堂厅里卸到墙角处。杨氏收了秤砣靠着树根放好,笑着同大叔说道:“这么一大袋子红薯干,得废了蛮多功夫吧?”
“那可不,”大叔扯了衣袖擦汗,一边答道,“咱家挖了有一分地的红薯呢,忙活了好几日洗净切片,又放大锅里旺火煮熟,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晾干,你刚才也尝了,又甜又有嚼头,是上等货吧?价钱能说高一点不?”
“叔,您晓得的,咱家给的价钱一向公道,一文钱收您三斤,您去别的地儿,绝对没有这个价了。”
大叔来之前当然已经打听过价格,方才的话也只是不抱希望地随口一说,杨氏不松口,他也不以为意,“东生媳妇还是一张利口,一毫厘的利都不肯让呢。你说你们家也才办喜事没多久,也该给咱乡亲多饶几厘利沾沾喜气不是?”
杨氏笑,“这喜事是喜事,生意是生意。如今家里还有喜宴剩下的瓜子花生,您要乐意就抓两把家去给孩子们嗑嗑,只是这干货的价格,着实没法加了。”
听说有小零嘴可拿,大叔喜笑颜开,“那咱不客气了,给抓两把吧。”
“哎。”杨氏留了他在院里,自己回屋拿瓜子花生。正好周东生拿了笔和本子出来,“叔,您的斤数我给记上了,老规矩,供货条儿您拿上,月底您老拿着条子来结账领钱。”
周家铺子口碑好,乡人供货,规矩是不当场结银,只是领了条,月底算总账。大叔给他们家供熟了货,自然知道规矩,也没有异议。从周东生手中领了条子,等着杨氏端出簸箕,大手抓了几把瓜子,喜滋滋家去了。
唐荷把今日早饭的碗刷好了,又挑了桶打算去地里浇菜。
杨氏看她一早上忙不停,招呼她先歇一歇,又抓了一把红薯干给她,“你尝一尝,这一家的红薯干晒得可地道了。”自己也放一根进嘴里,起劲地咬嚼着,“红薯这东西在咱乡下旱地里埋了一垄又一垄,发得多,连人带畜牲地吃还是吃不完,怕放坏了,家家户户把它做成干,咱们乡下人不稀罕,可城里的姑娘小姐喜欢着呢,据说是一户富家小姐说它是啥…粗纤维丰富,小姐们的茶话上都风行放这玩意,反正带动得咱铺子里也销得多。要我说,这东西嚼多了腮帮子累。”
“……”那位富户小姐不会也是穿越人士吧?唐荷默默嚼着红薯干,表示没有认亲的打算。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唐荷怕日头高了不好做活,急匆匆就下地去了。
“你同小荷处得挺好,”周东生跟媳妇挤眉弄眼道,“村头福全叔家大儿媳妇跟二儿媳妇打架的事你晓得吧?咱老爷子说了,要在咱家,他非得把现眼货的腿打折不可。”
“……”杨氏无语地瞪一眼男人,“你说咱家谁是现眼货呢?”
周东生连连赔笑,“嘿嘿,是福全叔家的……咱媳妇儿那么贤惠,小荷也是厚道人,家里自然太平得很。”
杨氏“哼”一声,说道,“你懂得啥,小荷厉害着呢。”
周东生迷惑,“这打哪瞧出来的?”
杨氏耐心引导他透过现象看本质,“我问你,小荷一过门,日日做那么多脏活累活,你见过她生气不?”
周东生想了想,“还真没有。不过咱姑奶奶也说过的,她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又勤快又能干。”
“娘家和婆家能一样吗?在自己娘家,自然真心实意出全力,在婆家除了男人孩子,旁的都不归自己管,哪能心甘情愿做牛马?当年周家只有我一个小媳妇,我不做没旁人做,就这也是气了许久才想通的,如今我们妯娌两个,累活儿都归她干,换我我可想不通,她还能天天笑得那么和气。南生这媳妇要么缺心眼,要么城府深着呢!”
周东生觉得媳妇好像说得有点道理,但又不全对,“你哪来那么多歪心思想东想西?我问你,如今你是不是少累许多?”
“……是。”
“做活的小荷有没有同你甩脸子?”
“……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事儿做得少,妯娌处得好,反正好处你是占到了,你管小荷是缺心眼还是城府深呢。”
杨氏一想也是,只是被男人一通数落,面上过不去,故悻悻地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和土豆娃才计较的嘛。如今咱两口子把着收货的门槛,也不怕日后铺子里南生独大了。”又见到男人不以为然的神色,果断拦住他没出口的话,“你甭跟我说一家人不计较的话,你们兄弟三能一辈子不分家不?日后北生也娶了媳妇生了娃,三家能挤着过一辈子?这家迟早是要分的。不定日后土豆娃有几个弟弟妹妹呢,单过后几张吃饭的口,你不争取铺子的份例,单靠地里刨食你养得起不?”
周东生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
周老爹私下里也跟徐氏说过分工的问题,“咱爹不是说了要把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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