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停下了脚步。
荼蘼见状,心下不觉稍安,知道他虽是心急,但也还不致冲昏头脑:“三哥,依我所见,你如今该做的,不是赶去宝亲王府,而是遣人往林三哥那里去打探消息”
如今的京城,林明轩手握禁军与虎贲两支力量,但凡有事,必瞒不过他的眼睛去。
季竣灏想想,也觉有理,因点头道:“不错,我倒险些忘记了这一层”
此来京城,林培之虽戏称是来看戏,但也并不似从前一般轻车简从,而是带了大批侍卫。季竣灏当时还曾取笑过他几句,他却只是笑笑。如今想来,他竟似是早已有了防备。
“还是我亲自去找明轩罢”季竣灏想了一想,毕竟仍觉不放心,因如是说道。
“不”荼蘼闻言,不觉面色大变,想也不想的冲口断然制止。季竣灏为她的反应所惊,只是愕然看她。荼蘼抿了下唇,放缓了口气:“三哥,如今外头情势未明,你可莫要连累了大哥才好”
这个时候,她怎么敢让季竣灏一人出去。若外头不曾有变,那倒也还罢了,若是宝亲王府当真有变,难说季竣灏会如何反应。毕竟宝亲王府里头,不但有他的兄弟,还有他的心上人。
季竣灏默然片刻,方才挣扎的说道:“可是爹……”他之所以想自己亲自前去,的确也是存了要去宝亲王府外头看看的打算。只是,想到侯府,他却又不禁有些犹豫。
“爹不会有事儿的……”荼蘼肯定的道。她如今虽不敢肯定林垣驰的做法,却毫不怀疑林培之。季煊既然在他府上,那么,他便一定会尽力保证他的安全。
而林垣驰也断然不会节外生枝的去做一些不必要的事儿。
兄妹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季竣灏终是没有言语,只挥手叫了人来,令他速速骑马去福威伯府走上一遭。那人答应着正要离开,荼蘼却又忽然开口道:“慢着,你去过福威伯府后,不妨再过去宝亲王府外头看看不必靠的太近,只看看那边如何便是了”
那人听得一愣,有些诧异的望她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快步的去了,季竣灏则怔怔立在原地,神色之间颇见恍惚之态。荼蘼此刻虽是力持镇静,但心中何尝不是如被汤煮,焦心如焚。
“三哥,我们去那边亭内小坐片刻罢”许久,她才轻声的说道。
季竣灏正自发愣,竟似不曾听见,荼蘼只得扯一扯他的衣袖,将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季竣灏才勉强点了点头。二人就近走到一边的一座八角小亭内,各自坐下,却都是久久不发一语。
半晌,季竣灏才茫然道:“这事儿,也变的太快些了罢”几乎让人全无反应能力。
荼蘼不答,到了今日,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从一开始,自己等人便掉进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陷阱里头。而清雅,应该便是那个陷阱的开始。如今想来,这事从开始便是一个将计就计的套中套。
如今看来,慧英之事,该是从慧清口中透露出来的。高家颇费了一番心力,虽然慧英已死,却找到了当年慧英所遗下的女儿清雅。于是才有了高旭为沦落风尘的清雅赎身,并将她带回京城之事。
而高旭之所以对清雅秋毫无犯,定然有着其他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只是这些,却不是她能随意猜测的了。高家自以为得计,却没料到林垣驰其实一直都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林垣驰又太了解季家人的行事方式,于是他淡淡的抛出了清雅,以期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吸引住荼蘼等人的注意。
而他果然也没有失望。向玖、荼蘼、季竣邺、季竣灏,最后甚至是林培之,这么多人先后关注于清雅之事,而对西南之事多有疏失。于是他趁势令穆远清一举拿下了西南的高云飞。
高云飞与高旭之间,自然是有所联系的。因此上高旭一到江南,便得了自西南传来的讯息。高旭大惊之下,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如何为高云飞报仇,而是先保全自己。于是他选择了清雅这一途径。
既然清雅乃是季家的女儿,那么娶到她,便无异于得到了一块免死金牌。于是高旭很快的调整了自己的做法,改而上门向季煊提亲。但因他的这一做法与先前高家的打算迥异,所以他在行事之中便难免处处破绽。本来若荼蘼等人没有注意到清雅,那倒也还罢了,横竖他回京之后,仍有充足的时间交待清雅,好将这个谎言完美的维系下去。但事情显然是大出他的意料了。
而对林垣驰而言,西南高云飞已去,林培之又身在京城,大乾朝内,除朝廷外,最大的两股外在势力就此消弭。一直心存异志的堰王林垣掣失了外来支持,从此也难再掀起风浪来。
当真是算无遗策呀荼蘼苦笑的想。不过她也并不会觉得奇怪,吃一堑,长一智,从前的林垣驰曾吃过高家那么大的一个亏,现今,他自然是该想法子讨回来的。
她微微恍惚的回忆着从前,如今想想,段夫人之死,季煊心灰意冷之下的离去,怕也与高家脱不了干系。只是,林培之何辜,他本该可以在南渊岛上逍遥一生,但却偏偏因她而卷入此事之中。
她正陷于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竟没发现季竣灏已唤了她好几声:“荼蘼,荼蘼……”
“三哥……”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季竣灏皱眉看她,眸中有着关切。
荼蘼苦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犹疑片刻,终是将自己刚才的猜测略略说了给他听。季竣灏原非蠢人,荼蘼便不说,他也隐约感觉到自己等人用错了力道,被人转移了注意力。此刻听荼蘼这么一说,当真是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荼蘼见他面上神色阴晴不定,似有爆发之意,忙一把拉住他:“三哥,你听我说,此刻青天白日,如何去得,不若……”
她没说下去,季竣灏却已明白过来,默默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兄妹二人默然对坐,各自焦心不已。又过了好一刻,先前季竣灏遣去寻林明轩问话的那名长随已急急匆匆的回来,上前正欲行礼回话,季竣灏已迫不及待的叫道:“免礼,快说,怎么了?”
那人忙禀道:“小人到福威伯府,言说是三爷的意思,要求见林将军。那门房却说,他们三爷前儿受了上命已去了德州,而今并不在京内。”季竣灏听得又是一惊,双手不自觉的已攥得紧了。林明轩在这个时候匆匆离京,想必是林垣驰怕他抹不下旧日情面,下不了狠手,故而索性遣他离京了事。
荼蘼听得这个消息,亦是面色难看,只是这刻儿又哪里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宝亲王府呢?”她沉声问道:“那里如今怎样了?”
那人回道:“小人已依姑娘之命去了宝亲王府,只是那边的巷子口上却有大群的虎贲兵士守着。却是不许旁人上前。小人本想寻个素日相识之人问上一问,谁料竟是不曾找到……”
荼蘼深深吸了口气,方才勉强镇定住自己的心神,一切不出所料,只是不知林培之等人如今究竟怎样了。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心下彷徨不安。
二人正自烦躁间,那边已有人快步过来,匆匆上前禀道:“三爷、陆姑娘,老侯爷适才已回来了,如今正在厅内等着你们过去说话”二人闻言皆是一喜,忙起身快步向大厅行去。
季煊早已在厅上等着,季竣邺则立在一边。荼蘼入厅,不曾看到清雅,心中便是一惊。
季竣灏则脱口问道:“爹,培之那边如今怎样了?”竟连礼也忘了行。
季煊苦笑了一声,缓缓道:“为父的行至半路,便被你舅舅拦下,并不曾过去宝亲王府”眼见一双儿女因着自己这话而面色大变,他不由的叹息了一声,吩咐道:“你们二人,今儿谁也不许离了我的视线。都只给我在这厅上好好坐着……”见季竣灏轩眉一副犹要抗争的模样,他不觉摇了摇头,叹道:“灏儿,如今的情势,断非你一人之力而能挽回,我们也只得暂且静观其变了”
正文 30 大结局
荼蘼恹恹的靠在临窗的软榻上,神情木然,不言不动。窗外,夏日的阴雨正自淅沥。
距离那日之变已过去了三日,京中看似平静到全无动静,暗里实则波澜涌动。
而近来传言最多的两个地方,自然非宝亲王府与堰王府莫属。
例如,宫中忽赐御酒一壶予堰王府,堰王及王妃领命对酌之下,当夜即暴病身亡再如:虎贲冲入宝亲王府,搜出金银无数,数量竟是远胜国库所有只是消息虽多,却都半真半假,莫衷一是。
至少她知道,宫内确是赐下御酒予堰王府,但饮下此酒的是严婕妤而非林垣掣夫妇。这之中最让她悬心的林培之等人,却始终无一丝音信。而季竣灏更因前些日子悄悄出门想要打探消息,被季煊发现,就此关在了家中。也断绝了她最后一丝可靠消息的来源。
季竣邺新拨来服侍她的丫鬟珮儿轻轻过来,低低的唤了一声:“小姐……”
荼蘼淡淡的挑了下眉:“有事?”
珮儿轻声道:“是皖平公主殿下来了,如今正在外头”她说着,忍不住的拿眼瞧了一瞧荼蘼。这位姑娘,原先说是侯爷延请来为小少爷治病的大夫,而后成了老侯爷的义女,如今竟又成了侯府的大小姐,这且罢了,最为让人瞠目的却还是这位姑娘在容貌上的绝大变化。
荼蘼微怔了片刻,这才道:“有请罢”一面说着,她便坐直了身子,却显然无意亲迎。
珮儿见她反应如此平淡无礼,不觉愕然,呆了一呆后,方始快步出去。过不一刻的工夫,皖平已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妩儿……”她叫了一声,目光在落在荼蘼身上时,却凝定了一刻。
荼蘼勉强提起精神,对她一笑:“皖平,你来了”
皖平吃惊的看她,半晌才道:“妩……妩儿……荼蘼……”怔了半日,她才过去在荼蘼身边坐下,笑道:“今儿见了你,才知何谓绝色佳人,莫怪我皇兄与王叔都对你念念不忘”
荼蘼不欲说起这个,只涩涩一笑,问道:“今儿刮的却是什么风,竟将你吹来了?”
皖平笑道:“我在宫中早闷得很了,但去王叔那里寻你,却又多有不便,因此便耽搁了昨儿我听得皇兄说你已搬回侯府了,这不,今儿我便急急的过来了”
荼蘼偏头看她,见她言笑晏晏,眉目之间全无一丝忧愁之意,不觉心中一动:“皖平,你可知道清秋如今在哪儿?”据她所知,皖平与林培之、冼清秋的关系皆是不错的,他们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想来她断不至于这般的说说笑笑,若无其事。但她毕竟心存疑虑,因而只问起冼清秋。
皖平听她问起冼清秋,已知她的意思,因道:“我今儿到此,正是为了让你宽心。那日皇兄使虎贲军围了宝亲王府,原是打算请王叔交回南渊岛,从此长住京城。谁料王叔等人早不知所踪……”她说着,不由的耸了耸肩,没心没肝道:“我原先听说皇兄兵围王府,还很为王叔担了一回心……”
荼蘼乍然听得这个消息,心中亦不知是喜是悲,只怔怔坐着。心中却忽然便忆起那个位于宝亲王府荷池亭内的地道来,若她没有猜错,他们,该是从那里离开的罢过了好一刻,她才又问道:“皖平,你皇兄费了那般多的心思,却还是没能夺回南渊岛来,你难道不觉得可惜”
皖平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皇兄的心思我猜不透,也不想猜可我知道父皇的在天之灵是一定不想见他这样做的何况……皇兄虽然说过,他绝不会伤了王叔性命,可我知道,王叔那等性情之人,若真被留在这京城之中,往后的日子是必然不会好过的”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荼蘼的手,慢慢道:“朝廷大事,我是不理的,日后怎样,我也无意过问妩儿……不,荼蘼,我已与皇兄说了,打算过上几日便返回江南。你呢,你如今作何打算?”
荼蘼闻言不由一笑,一反手也握住了她的:“我自然也是要回江南的”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然止住,一线有些黯淡的阳光悄悄透过窗纱,映入屋内:“我打算赶在七月七日前,离开京城”
七月七,是她与林培之早前的约定,虽然他已离开了,但她还是打算依约离开。更何况,她如今也已得知了他平安无事的消息。只不过,他既能玩出如此漂亮的一手,事先必是早得了关于西南的消息。而他的不信任,却还是让她心中隐生不悦。
皖平听得皱了下眉:“七月七,有些赶了这样罢,你再等几日,与我一道,路上岂非也热闹些”
荼蘼为之莞尔一笑,却还是摇头道:“我曾与人有约,要在七月七前与他一道结伴离开京城。虽然他已先行离去,但我还是打算依诺行事”
皖平一听这话,便知与她有约之人,必是林培之无疑,当下也不再多说,只点了点头。二人又说了一会话,皖平见荼蘼神思疲惫,知她近来日子也不好过,便自起身告辞。荼蘼得了林培之的确切消息,心中大定,见她要走,便起身送她出门。二人一路走到院门前,皖平忽而停下脚步,犹疑的回头看了荼蘼一眼,半晌方道:“荼蘼,今儿我过来,其实也是皇兄的意思”
荼蘼微怔,想着林垣驰,心中一时怅惘难言:“替我多谢他”良久,她才轻声的道了一句。
皖平默默点头,不再言语,只转身离去。
荼蘼立在原地,目送她离去,直至再看不见皖平的身影,她才回过头去,快步向季竣灏的院子行去。既然如今已有了确切的消息,那么她自该去告知季竣灏,让他也能早些放下心来。
七月初六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如洗。因头天下过了一场大雨,玉带河边的柳叶更被大雨冲刷一新,阳光下翠如碧玉,显得格外鲜嫩。
荼蘼自车内走了下来,仰起头来,看一看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一边的季竣灏潇洒的自马背跃下,朗声笑道:“今儿的天气可真是好”
荼蘼听得莞尔一笑,正欲答话,目光却忽然便凝住了。离她所在方位二十余步远的地方,有人正静静立着一株垂杨柳下。江风吹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他却如雕像一般,动也不动。
季竣灏见她忽然僵立原地,不觉一愣,当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一看之下,他却也怔了,好一刻,他才道:“我先上船去”言毕也不多耽搁,便快步的上了船。
荼蘼则默默立在原地,很久,也还是没有过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