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她是年仅七岁的季荼蘼,或者算得上聪明绝顶,但毕竟还是孩子,不能表现的太过成熟聪慧。人后,她才是自己,那个在**机关算尽、屹立不倒的季皇后。
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走得很急,似是有什么事儿一般。
她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好奇的向门口看去,不出所料,推门进来的人正是季竣灏。
“三哥?”她疑惑的叫了一声,再看看外头,天色已不早了,确是下学的时候了。
季竣灏呵呵笑着,抬手打个响指,神采飞扬道:“荼蘼,有好消息!”
她歪了歪头,立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想也没想的问道:“是不是找到她了?”
她爹使人前往古柳村寻找飞霜已快一个月了,若是一切顺利,人也该找到了。
季竣灏怔了一下,一时竟没回过神来,茫然道:“找到谁?”
荼蘼瞧他面色,便知自己想得差了,便又懒洋洋的坐了回去:“什么好消息呵?”
是了,飞霜对自己来说自然是很重要的,但是对爹娘与兄长而言,她不过是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小丫头,找到也好,找不到也罢,都没有太大的干系,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好消息。
季竣灏见她神色怏怏的,似有不满之意,心中不觉疑惑,想了好一会,才道:“找到,你是说找到你梦中的那个小姑娘么?”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到其他了。
荼蘼鼓起了腮帮子:“是呵,仿佛这事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似得!”
季竣灏哈哈大笑道:“乖妹子,你要知道,若是你梦见一个男孩子,那爹娘还有我们肯定是紧张得紧,千方百计、海角天涯也得给你找了出来,至于女孩子么……”
他顿了一顿,戏谑道:“你不会是打算替哥哥们找媳妇罢?”
荼蘼一怔,顿时便来了兴致,笑道:“这想法还真不错,等她来了,我看她是喜欢二哥还是你。前阵子我听师傅说,有些地方很兴童养媳呢,我们家倒也可以试试!”
在她心中,三个哥哥都是天下最好的男子,而飞霜,无疑就是最好的女子。
季竣灏原是打趣,万没料到她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当即一缩肩膀,做举手投降状:“罢了罢了,我的好妹子,你就饶了我罢!”
一个也不知是真有还是假有的女孩子,还童养媳,这可真是让他深感有些吃不消。
荼蘼嗤的一笑,撇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这里可是不卖后悔药的哦!”
季竣灏只是笑,却并不将这事放在心里。兄妹二人打趣了一会,荼蘼这才想起方才的事,因问道:“三哥,你的好消息究竟是什么呀?”
季竣灏摆了摆手,故作深沉道:“过些日子,我们要回京了!”他说这话时,语气极认真沉稳,面上却是喜笑颜开,眉飞色舞,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这些日子,他日日过去白鹿书院,与那些书生为伍,实在也憋屈够了。他脑子不差,知识面也算得上广博,人也灵活机变,但这些都不能改变他底子差的事实。
至少,正如季竣廷时常打趣他的话一样,他那一笔字,确实足可与蟹爬媲美。
卢修文知他毛病,因此也并不客气,除了每日的课业,额外要求他每日临摹千字,但有一笔苟且,立时补罚百字。这可将季竣灏整的不轻,但他怎敢在季煊跟前叫苦,只是悄悄的在段夫人面前抱怨了几句,段夫人只是笑,温言抚慰了他几句,却全无实质帮助。
这也是为何他得了要回京的消息,如此兴奋的缘故。
荼蘼讶然叫道:“回京?”她爹前些日子还在说庐山果然好地方,山清水秀又气候怡人,怎么忽然之间便又决定要回京了。说实话,她还真是不愿离开。
且不说庐山的气候风物,便是一个卢修文,也让她不舍得紧。虽说卢修文并没教她医术,但他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却还是让她沉浸其中。如今她人在庐山,卢修文自然可以教授她一些课业,不过她若真的离开了,只怕他也绝不会为了教授课业,就随她前往京城。
季竣灏点头道:“我听说,大哥的婚事已择了明年五月初八为吉日,爹自然是要赶回去的。且马上就要年底了,京里也有许多应酬是躲不了的。前阵子我在书院里头更听说十月末书院要放假,让各地的学子回家团聚,这样二哥也就没事了……”
他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荼蘼却忍不住的苦笑了一声。
其他的暂且不提,只她大哥的这桩婚事,她爹也必然是要回去的。何况婚期是在明年的五月里头,一路算了下来,将过年的那个月给除了,也不过只半年左右的时间筹备。这一回京,想来一时半会的是回不来庐山了,她的打算只怕是要落空了。
用了晚饭后,她毕竟靠在母亲身上,问起回京之事。
段夫人也只是微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昨儿你爹也正与我商量这事,我想着,其他的事儿倒不打紧,只是你大哥那边,却是不好怠慢了的!”
荼蘼明了的点了点头,段夫人又道:“你爹说了,你大哥是在明年五月里头成婚,过了六月,天气也就渐渐热了,我们便再来庐山避暑,岂不为好?”
荼蘼撒娇的偎在母亲怀里,闷闷道:“我只是舍不得卢师傅!”
段夫人失笑道:“可是你若是回去了,岂不是可以看到秦师傅了,你难道不想他?”
荼蘼被母亲这一点,不由的双眼骤然一亮,失声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段夫人倒没想到女儿心中有那么的弯弯绕绕,见她开心,不觉也微笑起来:“而且京里头除了秦师傅,还有你的金先生与白先生呢!”
荼蘼频频点头,一张小脸光芒绽放,美得不可方物。
次日,卢修文来时,便看到荼蘼在极认真的看着一本小册子,对他进来,竟是恍若未觉。他笑着走过来,敲了一下桌子,问道:“在看什么呢?这般入迷?”
荼蘼被他这一问,倒惊了一下,一个失手,手中的小册子便啪的一声掉在桌上。
斜刺里窗外一阵凉风刮过,唰唰的翻动着书页,恰恰将那书翻到了封面第一页上,深蓝的册面上四个黑字,龙飞凤舞而又气度非凡——秦氏医方。
卢修文面上笑容立时不翼而飞,一张清俊的脸也一下子黑了大半:“怎么忽然看起医书来了,难不成你还想游方天下,救死扶伤?”这口气便带了几分恶劣。
荼蘼见他反应,心中不禁暗乐,面上却甚无辜:“昨儿我娘说了,年底的时候我们就要回京了,叫我好好将秦师傅教的东西温习温习,免得回京被骂呢?”
卢修文带些不屑的嗤了一声:“就秦甫生那点子三脚猫能耐,能教出什么好来,依我看来,不学倒也罢了,学了也只是误人子弟!”
荼蘼撇嘴不服道:“天下谁不知道,秦师傅的医术若自承天下第二,那是再无人敢僭称第一的,他这样若也是误人子弟,那卢师傅岂非也一样是误人子弟!”
卢修文嘴角抽搐了两下,半日才哼了一声,荼蘼只隐约听他咕哝了一声:“就他那点医术……”但最终,卢修文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再多说什么。
荼蘼暗自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激将之法,终究还是欠了点火候,她原本是可以再火上浇油一番的,但再三斟酌之后,她还是决定放弃。过犹不及,她不想引起卢修文的疑心。
“卢师傅,你是不是认识秦师傅呀?”她转移了话题,故作好奇的问道。
卢修文摆了摆手,显然不愿提起此事,只叫荼蘼将那本医书收了起来,等荼蘼乖巧的收好那书后,他才问道:“荼蘼,你怎么会忽然想学医术?”
她眨了眨眼,答道:“前阵子,我做了一个梦……”
“梦?”卢修文讶然一挑左眉:“就像是你梦到古柳村的那个小女孩一样?”庐山原就算得上是他的地盘,有些事情,无需刻意打听,也就自然而然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荼蘼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在想,是不是该将有些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另一种方式不动声色的告诉家人,毕竟光靠她一人殚精竭虑,难免会有一些漏洞。而她最不愿的就是由于自己的疏漏,而导致某些遗憾发生。
“你又梦到了什么?”卢修文饶有兴趣的问道。
她犹豫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我梦到我娘生病了,很重的病……”
卢修文的眼角微微的跳了一跳,了然道:“所以你才想学医?”
“是呢!”她回答,这次答得很快。
亲们七夕快乐,明天二更,今天就算了,爬下去休息。
正文 26 飞霜
数日后,京城有消息传来,季煊派的人在古柳村找到了飞霜。随信附上了飞霜的身世,其实也只是一般百姓人家的子女,所不同的是,飞霜父母早亡,遗下了几亩薄田,她同村的堂叔看着这几亩田地眼热,便收养了她,对她算不上好,也算不得太刻薄。
她到堂叔家才二年,不知怎么的,她堂叔便一病不起。于是村子里留言纷纷,说这个女孩命硬,先是克死了父母,接下来又要克死堂婶一家。她堂婶也慌了手脚,有心想将她赶出门去,又怕了村人的嘴,便请了算命先生来给她算命,那先生也是神神叨叨的,算了后便说女孩儿命硬,需找个大富大贵、压得住的人家来转运,待成年后,方能改运。
便在此时,季氏家人恰恰的寻了来。两方一见之下,当即一拍即合。飞霜的堂婶想也没想,便将人交了给季家。为了不担恶名,她甚至分文也没收。
京中知道家主已有意回京,因此也并没将人送来。只遣人送了书函,问这个女孩该如何处置。季煊这人其实是很忌讳这些东西的,听得飞霜命硬,便皱了眉,有些不豫之色。
荼蘼何等的精乖,一看她爹的面色便知他心中所想。飞霜的情况,她自然是知道的,上一世,飞霜也是被她堂婶子嫌弃是命硬,一心想找个富贵人家,将她打发了去。
谁料普通人家怕压不住她,真正的富贵人家她家又不识得,便是识得了,也并没谁家缺这几个银子,肯贪这么点小便宜,收这么个女孩子,因此一直拖着。后来她堂婶终于忍不住,赶在集会那日,将飞霜打扮得清清爽爽的出了门。飞霜生的本就好,这一打扮便更出挑,在集市上走了一遭,果然引起了人贩子的注意,将人拐了走。
这一拐,便卖到了季家。她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她堂婶子的意思,因此也不哭也不闹,就这样被卖到了季家。关于她自己的事儿,别人问起,她总是摇头,只说不记得了。
直到后来,荼蘼嫁入王府,问起她的事儿,她吃问不过,才慢慢的说了。
她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叫了一声:“爹……”
季煊皱了下眉,低头看了看女儿:“这个女孩子怕是不大好,我们还是另换一个罢!”季家是称得大富大贵这四个字了,但是他也实在不愿意拿家人去冒这个险。
望见女儿翘起了小嘴,他忙补充道:“荼蘼,你看这样如何,爹寻个好地方,将她安置了,等她大了,再给她寻个好人家,如此也不枉了你们在梦中相识一场!”
荼蘼怔了一下,心中其实也知道,这样未始不是个好办法,但她却真是很想见一见飞霜。同样服下了“羽化”,自己重新回到了幼时,或者……飞霜也能呢?
“可是,我还想见一见她呢?”她撒娇的抱住父亲的手臂,满面期望之色。
等我见了她,若她还是当年的飞霜,那自己或者可以松手,让她自由选择去向,若不是,便像父亲说的那样安置,对她,或者反是一件好事。
一边的段夫人带笑道:“罢了罢了,这事也没那么难,我看不如这样,先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拿去与我们的合上一合,若果真相克,便打发的远远的,再寻个殷实人家嫁了,便贴补几个嫁妆也是使得的。倘或命相相符,又何妨留在家中与荼蘼做个伴儿!”她身体原就不好,这几日庐山下了几场雨,天气凉了下来,她便受了些风寒,精神也有些不济。
季煊听夫人说的有理,也不禁连连点头,笑谑道:“夫人睿智!”
段夫人听他语中略带打趣之意,不觉白了他一眼。季煊当下修书一封,令京中照着办理,在荼蘼的再三要求之下,毕竟答应了好歹让她们见上一回。
事情处理完后,季煊便望了女儿一眼,笑道:“过不了几日便要回京了,我有心想在附近走走,不知我的乖女儿可肯不肯陪我一道呀?”
荼蘼吐吐舌头,笑道:“好!”
段夫人微嗔道:“山里天凉,你可别带了她到处跑,仔细受了风寒!”
季煊带笑道:“只是在附近走走,不妨事的!”
季夫人这才点了头,季煊便招手叫了长随过来,嘱咐了几句,这才带了女儿出门。
荼蘼知道她爹必是有话想要问她,因此也并不多说,只乖乖的跟着。
季煊果然没带她走太远,庄子的南门外头有一片竹林,季煊爱它清幽,便在林内建了一座小亭,取名“长啸亭”。取王维《竹里馆》诗句:“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之意。亭子造的精致,以竹为质,以本色为贵,显得格外干净脱俗。
父女二人在亭外站住脚步,那长随会意的上前,将手中的软垫放在亭内的竹凳上,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季煊指指竹凳,示意荼蘼坐。
“荼蘼,你可知爹今儿特地唤你过来,打算说什么?”
荼蘼扁了扁嘴,点头道:“是因为我的梦!”
这事,她只对卢修文说过,但卢修文与季煊颇为相得,甚至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她并不意外卢修文会对季煊说起此事,事实上,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
季煊微微的叹了口气:“你先说说,你梦到你娘她得了什么病?”他与段夫人结缡多年,夫妻感情极之深厚,乍一听见卢修文随口提起荼蘼学医的用意,他先是笑了一回,开始只是觉得女儿孝心可嘉,暗自打算回家后,将这事当做笑话说了给夫人听。
可不知怎么的,归家途中,他想想却又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回屋见了段夫人后,这话毕竟还是没能说出口来。其后,细思了一回,倒是不由的联想起女儿梦见的那个古柳村的女孩子,心中便也有了想法。觉着若那个女孩当真存在,或者夫人将来真会生病也难说。
何况这几年,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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