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贵珠宝,被金盘托出,在阳光底下,璀璨夺目。果然是赏赐丰厚,看得周围众人两眼生光。
青衣侍女更是激动不已,阳璇也愣了一瞬,汴国多皮草,少珠宝,她还是第一次一下子看见这么多这么美的珠宝!不由吸了口气,如果他们汴国皇室也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金银珠宝赏赐他人,那他们的子民,是否就能过上安逸富足的生活?
阳璇面色一黯,只刹那间,又扬起粲然的笑意,上前笑道:“多谢晟皇陛下赏赐,但,请恕昭华斗胆,想用这些金银珠宝,换另一样赏赐!”
众人都吃了一惊。
苏漓从东方泽眼中看到了和她一样的疑惑,还有警戒。他们都没有忘记,选夫宴上的第二道题目,阳骁所选择的两样东西,其中一样是黄金,可见汴国是极度缺乏这些东西的。而阳璇在看到珠宝的那一瞬,显然也有心动,却又选择拒绝,难道这里还有让她更感兴趣的东西?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凝目问道:“公主想换何赏赐?”
“回晟皇陛下,昭华尚未来晟国之前,听说了许多有关于明曦郡主的事迹,尤其郡主选夫一事,已成为天下美谈,让昭华好生羡慕!”
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大概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皇帝笑道:“你想让朕也为你办一场选夫宴?”
阳璇连忙摆手,“昭华不敢劳烦陛下。昭华只是听闻,天下男儿,俊美出色、才智双全、武功高强、骑射超凡之完美男子,皆在晟国!”说着,眼光大胆地瞟向东方泽。
苏漓心顿时一沉,清冷的眼光,也朝东方泽瞥了过去。男人太出色,也不是什么好事!
东方泽眉心微凝,面容深沉,未发一语。
皇后眼光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皇帝皱眉,目光扫向皇后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东方濯,往日神采飞扬骄傲自信的儿子,如今变得沉默寡言。低低地垂着眼,东方濯仿佛早已置身事外,只偶尔抬眼,瞧着苏漓。
阳璇又道:“昭华此次前来贵国,的确希望能在此觅得良人,不过昭华并不着急,终生大事,非同儿戏!昭华想先在郡主府住下,不知可不可以?”
这句话问得好生奇怪!
苏漓眸光犀利,抬头将她望住。不得不说,这个公主的行为想法,实在出人意料。她和这公主既非旧识,亦非新友,怎么住也住不到她的府上去!
皇帝也感到非常不解,问道:“为何要住郡主府?”
阳璇笑道:“因为我父皇总嫌我没规矩,说昭华不像个女孩子,昭华听说能嫁入晟国皇室的女子,德容淑仪,都堪称天下女子之典范,昭华又仰慕郡主多时,想趁此机会,向郡主讨教一二,不知道可不可以?”
苏漓目光一冷,她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个公主,有备而来。经她这样一说,她似乎想拒绝都不行。
苏漓皱眉,抬头看了眼皇后,正要开口,东方泽已经笑道:“要说女子仪容典范,我晟国之内,非皇后娘娘莫属!公主若想学习礼仪,住进宫里,更加合适!”
阳璇却道:“皇后娘娘德仪冠天下,自是毋庸置疑,但娘娘要管理后宫,平常一定很忙很累,昭华怎敢让娘娘累上加累!”
东方泽眼光一沉,皇后已抬眼笑道:“昭华真是善解人意,是啊,本宫年纪大了,已经没那么多的精力。明曦是未来的皇家儿媳,德仪兼备,自然非常出色。公主与明曦年纪相仿,住在一起,也并无不可。”
一直沉默着仿佛不存在的东方濯,突然抬起头来,冷冷叫道:“不可以!”
皇后眉头一皱,阳璇疑惑问道:“为何不可?”
东方濯目光凌厉道:“堂堂汴国公主,要屈尊住进郡主府,是要让天下人说我们晟国慢待来使吗?公主可以住进皇宫,也可以住进国使馆,甚至你可以要求父皇为你另辟一处做你的公主府。总之,郡主府,不适合你!”
“可是昭华就想住郡主府!”阳璇似乎跟他杠上了,坚定道:“此次昭华不是以国使的身份来的,怎么会有人说贵国慢待来使?静安王多想了!”
东方濯盯着她,目光阴冷。谁都能看出这个公主目的不纯,他不允许这样的人,待在她的身边!太危险!
东方泽沉声道:“这里不是汴国,公主当入乡随俗,遵循我们晟国的规矩。若真想学习仪容规矩,未必一定要住在郡主府!”
阳璇看着他笑了起来,“久闻晟国的两位王爷都对明曦郡主一片痴情,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两位王爷是怕昭华吃了郡主不成?唉!我还以为晟国男子有多好,原来竟是这么小心眼!”
东方濯目光一变,苏漓笑道:“公主误会了,两位王爷之所以不赞同,不是担心公主对苏漓不利,而是怕委屈了公主!”
阳璇立刻又展颜笑道:“我不怕委屈,就怕明曦郡主嫌昭华麻烦,不肯让昭华和你住在一起。也罢,既然得不到昭华想要的赏赐……今日这头功,昭华就当没得到便是。”说罢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皱眉道:“已经得到的头功,怎么能算是没得到?传出去岂不让人说朕言而无信!明曦,昭华公主住到你府上,可有何不便?”皇帝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苏漓心中一叹,早知道结果会是如此,只得低眸叹道:“回陛下,承蒙公主看得起,明曦并无任何不便,一切都听从陛下安排。”
“明曦果然识大体,好,此事就这么定了!”皇帝招手,命人将那些珠宝都送去郡主府,算是对苏漓的奖赏。
苏漓低下头去,被逼到如此情境,她不识大体可以么?
午膳时分将至,皇帝起身,欲回行宫用膳,皇后立刻起身跟上,而就在这时,一声野兽的怒吼,伴随着侍卫惊恐的尖叫,从围场方向传了过来。
苏漓回头,只见一只凶恶猛虎,竟然突破了围栏,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冲了过来。
众人惊骇大叫。
“保护陛下!”禁卫军统领萧放一声大喝,刷地拔刀,守在皇帝跟前,肃容叫道:“截住它!”
守护在围场外的侍卫们根本来不及拔剑,就已经被冲翻在地,血溅当场。
凄惨哀嚎此起彼伏,惊恐尖叫响成一片,猛虎所过之处,血肉被践踏翻飞,血腥味一瞬扬空而起,四下里,突然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随皇驾而来的宫女太监,几时见过这等血腥场面,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或抱头鼠窜,或当场昏死过去。
场面,前所未有的混乱。
在场之人,多为武将,尤其黎奉先这等久经沙场之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此刻却也不禁变了脸色。
所有的弓箭都已被收起,没人能挡得住猛虎的冲势。就连常年狩猎,射杀过无数凶兽的阳璇,第一反应,也只是拖着吓呆了的青衣侍女飞快地往后退避。
苏漓不曾见过此等凶狠猛兽,难免吃惊,被挽心拉着急速倒退,但那猛虎似乎看准了她,一个疾速纵跃,就朝她狠狠扑了过来。
挽心脸色大变,飞快将她护在身后,反手从一名侍卫手中夺过长剑,朝猛虎劈头砍下。虎见刀光,愈发凶猛,庞大的身躯竟然轻捷灵敏地一闪,绕过挽心又朝苏漓扑来。
腥臭的口水,顺着血盆大口,几乎要滴到苏漓的脸上。苏漓眉头一皱,急忙闪身躲开,飞快地稳住心神,想夺剑却已来不及,她只能拔下头上并不锋利的簪子,猛地往虎颈刺去。
猛虎受痛,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几乎震破她的耳膜。虎口内,四颗白森森的尖利牙齿,像是将她撕烂了吞噬入腹。
没有时间惊惶,或者害怕,苏漓凭直觉一矮身,就地翻滚开去,灵敏地躲过了猛虎致命的一击。
那虎一击未中,愤怒转头,更猛烈的袭击,随之而来。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没有惊恐的尖叫,亦无急切的呼救,因为在这样突然的激变面前,那些都显得多余,没有时间。
苏漓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反击,她几乎已经看到了猛虎的利爪踏上了她的身体,正千钧一发之际,两个高大的身影,仿若从天而降,一人一脚,带着凌厉的去势,狠狠踢中猛虎的头。
“嗷”的一声震天大叫,庞大的凶兽被踢翻在地,东方泽与东方濯二人动作出奇一致,飞快地拉起苏漓,将她护在身后。
两个人,皆是心有余悸。
苏漓一双手,被他们分别握得死紧。东方泽面色紧绷,急切问道:“你没事吧?”平日沉稳有力的声音,此刻有一丝轻微的颤抖。他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关怀,将她心底的余惊,奇异地抚平。
苏漓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也不似平常那么冷淡。
东方濯似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目光一变,立刻松开了她的手。盯着猛虎,脸色铁青。
禁卫军持剑而上,那猛虎翻身跃起,一掉头又朝另一边护卫极少的皇后冲了过去。
从未见过这等猛兽,皇后本就惊魂未定,此刻更是浑身颤抖,眼见猛虎转眼到了跟前,侍卫冲上去就被飞快踩死,宫女太监吓得魂飞魄散,不但无人敢拦,甚至扔下她四处逃窜,混乱中,皇后被推翻在地,滚下石阶。
东方濯惊叫一声:“母后!”急掠过去,来不及扶皇后起来,猛虎又至,东方濯想也不想,运足十成内力,一掌劈了过去。
“轰”地一声,如惊雷劈下,天旋地震。
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都没人能发出声音,众人呆呆地看着,冷酷如地狱尊神的东方濯。静安王爆发起来,那力量真是比猛虎还要可怕。
苏漓也呆了一瞬,望着东方濯因皇后遇险而苍白的俊脸,突然觉得,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猛虎头骨碎裂而死,死时还不甘瞪着一双凶目,
“母后,您没事吧?”东方濯扶皇后起来,担忧问道。
皇后脸色发白,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东方濯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愧疚,“扑通”跪下道:“是儿子不孝,让母后受惊了!”看到苏漓有危险,他没有办法不去她身边!
皇后叹气,那一刻,看到最爱的儿子,眼中只有那个女子,完全将她这个母亲抛于脑后,她是很伤心也很失望。但现在看他愧疚难过,又有些不忍。只拉着他起来,道:“母后没事,都是些皮外伤。”
“摄政王!历年狩猎,围场安危一向由你负责,你向来办事稳重,今日何以会失职至此?”皇帝一转头,面色深沉,目光冷锐,直盯着黎奉先,严厉斥问。
黎奉先心底一沉,飞快上前请罪:“老臣该死!”方才的那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皇帝沉声又道:“莫非,你对朕将红焰军交予战无极接管一事,心怀不满,才如此懈怠?”
众人一惊,黎奉先脸色大变,立时皱眉跪道:“老臣不敢!今日猛虎伤人,令陛下受惊,皇后娘娘受伤,老臣有失职之罪,甘领任何责罚!但,对陛下心怀不满才失职懈怠……老臣,万万不敢!”他伏地叩拜,语声铿锵。
皇帝垂眸凝视着他,半响不语。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气氛,沉寂的吓人。
苏漓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却被东方泽抓住了手腕。东方泽朝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去了也无用。苏漓心中明白,只是……看着石阶下父亲伏低的身影,苍凉消瘦,她心有不忍。却也只能咬了牙,捏紧手心,站在一旁。
黎奉先抬头道:“老臣曾跟随陛下多年,数十年戎马生涯,臣是何等样的人,陛下心里最清楚!臣,绝不会因陛下转移兵权而心怀不轨,纵虎伤人!请陛下明鉴!”失职与蓄意纵虎伤人,这两种罪天差地别,后者几乎可称之为谋逆!黎奉先咬牙,忍下一腔悲愤,面色平静地辩驳。
皇帝目光微动,瞥眼望向皇后,皇后低垂着眼帘,不知是否受伤缘故,她面容凄凉,神色复杂,双手紧紧攒住东方濯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东方濯微微抬眼,目光扫过苏漓略显苍白的面庞,将她强自压制的担忧和难过尽收眼底,他对黎奉先沉声怒道:“失职就是失职,何来那么多的说辞!摄政王重提当年,也无非是想父皇顾念旧情,对你网开一面,但本王的母后,因惊吓而受伤,又该谁人来承担?”
一句顾念旧情,令皇帝面色微变,望向东方濯的眼光立时沉了几分。
人人皆知,皇帝与黎奉先少年时便一同出京,南征北战,共苦同甘,曾情如兄弟,不分彼此。当年皇帝重病受伤,若非黎奉先舍命相救,只怕早已命丧疆场,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那么多人一同举荐黎奉先为摄政王!也因此令二人产生隔阂。
苏漓微微一怔,抬头看他,东方濯脸上明显的怒气,第一次出奇的不再令她感到厌恶。
黎奉先命人召来此次负责围场安全的人,锋骑营主将石猛。
“卑职该死!”已闻声赶至的石猛,在皇帝面前跪地请罪,满头大汗,面上血色全无。摄政王一再嘱咐,此次狩猎,定不可出任何差错,因此他一再小心,严密布防,四处巡查,想不到竟然还是会出事!
东方濯怒声斥道:“你是该死!守护围场不力,令猛虎冲出围栏,伤了皇后,罪无可恕!来人,带下去,砍了。”
锋骑营的士兵面色皆变,副将激动跪道:“静安王息怒!陛下饶命,此次布防,石将军不眠不休,格外仔细,围场四周所有要处皆设下机关,一般猛兽根本不可能冲出围场,那只猛虎实在来得蹊跷,请陛下和摄政王明察……”
“住口!”不等那人说完,石猛脸色一变,陡然沉声喝止。
那些话就此中断,在各人的心里,生出不同的疑问。
黎奉先快速地抬眼看了眼皇帝,皇帝面色深沉,看向那副将的眸光,说不出的阴冷锐利。黎奉先心底一沉,蓦地握紧了双拳,脸上却无半点意外之色。该来的,怎么都躲不过。
他看了眼石猛,叹道:“陛下……”
“是末将失职,末将愿意领死。”石猛突然大声说道,语声铿锵,将黎奉先的叹息深深淹没。朝皇帝拜了一拜,神色坚定,毫无辩解,更不愿推卸责任。出了这样的事,总得有人承担!
黎奉先眼光微颤,想要说什么,石猛却又抬头看着他道:“摄政王保重!”说完随前来带他的侍卫离开,这位锋骑营名不见经传的将军石猛,就好似以前每一次上战场,背脊挺直,但此次却是从容赴死。
黎奉先止不住闭上眼睛,苏漓仿佛能感觉到,她的父亲,此刻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涩和苍凉。
自古功高震主,都不得好下场,何况曾经摄政,代帝王掌管江山!今日猛虎为何出围,还选在所有人最无防备之时。黎奉先心明如镜,从怀里摸出虎符,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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