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冷冷笑道:“如果你认为,苏漓此来是为无理取闹,争风吃醋,阻止你和公主的婚礼,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苏漓!”
她目光冷厉,如刀射来。
苏漓冷冷笑道:“如果你认为,苏漓此来是为无理取闹,争风吃醋,阻止你和公主的婚礼,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苏漓!”
东方泽看了她半响,眉心渐渐拧紧。
对面的女子,丽容依旧,表情却陌生得仿佛他们从不曾相识。她笔直地跪在地上,姿态无有卑微,似在无声地向世人证明,即便没有了显赫的身份,她依然有着别人所无法企及的高贵灵魂,任何人,都别想让她低头。
东方泽这样望着她,心就好像沉进了谷底。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短短数月,他们之间已经渐行渐远,往日的默契与信任早已烟消云散,所有情意都成为了往日回忆,他和她,竟然走到了这种公然对立的地步!
“苏苏!”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似是叹息一般。苏漓看着他,目光依然很冷。
东方泽坚定道:“相信我,我说过绝不负你!”他试图用昔日温存后的誓言,拉回她日渐远离冰冷如铁的心。
苏漓止不住冷笑,听他又道:“你心底的疑问,今日过后,我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你只需相信我!”
相信?她嘴边的冷笑愈发讽刺,事到如今,她若还信他,她就不是黎苏!
转过脸去,不再看他,苏漓抬眼望向帝座上仍然有着至高无上权威的一人,神色郑重道:“陛下,苏漓也知道此时并非谈论‘黎苏案’的好时机,但此事事关重大,凶手身份非凡,苏漓才不得不尽早指出,以免日后大祸临头。”
身份非凡,大祸临头……众人惊愣,她每多说一句,人们心里的猜测,便多上一分。
皇帝皱眉,眼中冷意一闪,“此话何意?莫非你想说,黎苏案的真正幕后凶手是太子不成?”
太过直白的问话,正道出了人们内心猜测的答案,令众人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再度朝东方泽看了过来。
东方泽这时反而沉默了,眼光复杂地定在苏漓的身上。
苏漓平静道:“此玉的确是太子送给静安王的贺礼,但真正包藏祸心设下毒计害人的,却另有其人!而此人,此刻,也正在这座大殿之内!”
“是谁?”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皇帝接口问道,已经失去耐性。
苏漓回头,冷厉的眼神,如刀子般划过东方泽的脸,投注到宾客席上。被她看过的人,脸色皆是惊骇一变,似是唯恐她会指到自己身上,从而招来灭门惨祸。个个慌忙垂头敛目,一时人心惶惶。
大殿里的气氛,忽然沉寂得好似无人,连呼吸声,似乎都已经停止了。
人们无不心头紧张,而项离却“嗤”地一声,几乎笑了出来。那些官员们在宫内宫外的嘴脸,果然很不一样。
苏漓微微斜目,项离立即面容一肃,媚眼之中笑意尽敛。苏漓将目光投在一人脸上,那人面容冷峻,轮廓刚硬,见她望过来,他的眼中便闪过一抹狠绝和阴冷。
苏漓盯着他,一字一字,禀道:“回陛下,‘黎苏案’的真正凶手,就是骠骑将军战无极!”
她声音不大,却坚定地传到了大殿内每个人的耳朵里。
东宫主殿,君臣上下,全都在这瞬间或惊或愣,一时呆住。全都转眼来看他。尤其黎奉先,神色惊愣,完全出乎意料。
战无极的脸色难看起来,对她冷冷斥道:“苏小姐莫要信口开河!本将军与你无怨无仇,你要破坏太子婚礼,也无需拉本将军做你的垫背!”
苏漓冷笑道:“你是与我苏漓无怨无仇,但你却和摄政王府有仇!”
战无极面色一变,怒道:“笑话,本将军和摄政王一向少有往来,何来仇怨?你分明就是满口胡言,别有居心。来人,把这个疯女人拖下去!”
侍卫应声进殿,上来便要拖走苏漓,却被盛秦盛箫二人拦住。
战无极眉峰一挑,看向东方泽,问道:“难不成太子殿下要纵容这个疯女人在此胡说八道,扰乱婚礼吗?”
东方泽眼中冷光一闪,无声威势立刻迫于眉睫,众人心惊,他沉声笑道:“战将军请谨记自己的身份!越俎代庖之事少做为妙,这里是太子东宫,父皇在座,要带人下去,也轮不到他人动手!盛秦!”
“是。”盛秦应了一声,黎奉先已抢先一步拦住,冷声道:“且慢。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能离开。苏小姐,你刚才说,骠骑将军才是真正害死小女黎苏的凶手,还说他跟摄政王府有仇,请把话说清楚!”
不等苏漓开口,战无极眼光一沉,率先接口道:“摄政王地位尊贵,竟然也会相信一个嫉妒成狂的疯女人的疯言疯语!”
“本王看不出她哪里有疯癫之态,她和小女黎苏一样,都是聪明理智的孩子,无凭无据之事,绝不会信口胡说!”黎奉先面色阴沉,接着又道:“反而本王觉得战将军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有心虚之嫌!莫非……本王与将军真有什么仇怨,是本王所不知道的?”
战无极道:“摄政王真会说笑,末将与摄政王素无交往,能有什么仇怨值得末将大费周章陷害明玉郡主?”
“灭国之仇值不值得呢?”苏漓突然接口,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皇帝脸色瞬息万变,几乎要站起来,惊声道:“你说什么?摄政王与骠骑将军有灭国之仇?”
“是的,陛下。”苏漓转过身来,肃容回道:“确切的说,不止摄政王一人与他有灭国之仇,陛下您,更是他不共戴天的灭国仇人!”
整座大殿,满满的都是吸气声!周围之人面色皆变,惊叫出声。
皇帝沉声道:“他是谁?”
苏漓眸光冷厉之气闪过,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十几年前我们晟国发兵五十万所攻占的边陲古国——宛国?”
黎奉先身躯一震,变了脸色,盯着战无极叫道:“他是宛国人?”
宛国是个边陲古国,国小势强,因盛产稀有铁矿,极为富有,遭各国觊觎争夺。多年战事频生,最终被晟国占领。当年,就是摄政王黎奉先奉皇命率兵攻打,五十万铁骑大军,曾在那座异常坚固的王城下吃过败仗。那国人非常聪明,且意志坚定,团结起来力量十分可怕。当时强攻之下,晟国大军损失惨重,黎奉先最后用诱敌之计,利用当时的宛国国君的年轻气盛,将其精锐引出,分而歼之,足足鏊战三月,才拿下王都。
东方泽眼光变了几变,心底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意外。将她关在梅园,就是不想她查到太多,参与此案,但最终事与愿违!能来此地指证,她定然已经证据在握,谁也阻止不了。他不由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无奈。
一声轻微的骨节咔嚓声响,从宾客席位传来。战无极脸色阴郁,双拳紧握,手上有青筋暴起,又迅速消失。他缓缓地站起身来,面上阴冷之气愈盛,走到皇帝座前拜道:“陛下,这女子胡言乱语,她一定是别国的奸细,此举既能破坏我晟、汴两国的联姻,又能挑唆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真是一举两得,好狠的计谋!”说罢别有意味地看了眼定国太子,意思不言而喻。
真是倒打一耙。苏漓冷笑,正要说话,“陛下!”被晾在一旁多时的阳璇,这时似乎再也忍不下去了,突然抬手揭掉盖头,精心妆扮过的面容比平常更为精致美丽,但是神色,却异常难看。
“请晟皇陛下下旨,取消这场婚礼。”
宾客席上众人大惊,婚礼被中途扰乱,对方又是与东方泽有婚约在身的另一女子,难怪汴国公主动怒。但两国联姻,非同儿戏,是随随便便就能取消的吗?
皇帝垂目看了眼阳璇用手捂住的肚子,皱了皱眉。
苏漓冷冷笑道:“公主不必动怒,苏漓此来,只为揭露‘黎苏案’的真相,并非有意扰乱婚礼。何况,只要太子想娶公主,无论中间耽误多长时间,最后公主与太子的婚礼,还是会照样进行。”
东方泽眉心一紧,不知为何,她脸上淡漠的神色,却无端击中他的内心,竟有一瞬间的窒息之感。如果不是已经断了情,死了心,她何以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
“此言差矣,”汴国使节彭鹰似隐忍多时,骤然起身,面色已掩饰不住满腔愤懑,昂首出席,向皇帝拱手道:“本使此来,奉我皇之命,希望贵国与我国能通过此次联姻,结下友好之谊。昭华公主乃我皇最疼爱的一位公主,我皇本是希望贵国能善待我们公主,但是,大婚拜堂,被无故中断,在我国被视为大忌,更是女子终生难以洗刷之耻辱!倘若贵国真是有心结盟,还请给我们公主一个交代!”
“使节大人想要怎样的交代?”东方泽转眸,看向汴国使节,目光平静,瞧不出情绪。
彭鹰道:“天下皆知,宛国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覆灭。当年还是贵国的摄政王亲率五十万铁骑大军将他们城门攻破,月阳公主率众投降,宛国国君愤而自杀,死前将他心爱的妻子和一双年幼的儿女亲手刺死,以示宛国王室宁死不屈。请问摄政王,本使说的可对?”
“不错。”黎奉先确认点头。
彭鹰冷笑道:“当年唯一投降活下来的月阳公主也早就死了,宛国王室之人无一存活,谁还会处心积虑潜伏十几年,只为杀摄政王之女,报覆国之仇?若真要报仇,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摄政王呢?”
“因为他心里的仇恨,比使节大人想象中的还要深很多!”苏漓冷冷接口,厉目死死盯住战无极,目光如刃,咬牙又道:“他设计杀害明玉郡主,再暗中传信,让病中的摄政王妃得知黎苏死讯,令王妃悲痛而亡……他要摄政王同他一样也品尝覆国灭族的痛苦,而不仅仅是要摄政王一人的性命而已!”
“一派胡言。”战无极皱眉怒斥,“买凶杀害明玉郡主的,明明就是玉玲珑,和本将有何相干?”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原本凤血灵玉就可以做到的事,你却故布疑阵,让人在黎瑶的簪子上染了改变处子脉象的毒,又让她假冒摄政王侧妃玉玲珑之名去沉门买凶杀人,你知道黎苏一死,摄政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就等着摄政王亲自翻案,亲手将他的另一对妻女也送上绝路!”恶毒的阴谋,被一一道来,她冰冷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阴魂,听得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的计谋!”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黎奉先眦目欲裂,双眼顿时变得血红,终于明白为什么沉门雇主名册上会有玲珑的名字!还有惜今的死……他心口蓦然一痛,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这根本就是你的胡乱猜测,毫无根据!”战无极指责叫道。
皇帝面色冷沉,看着苏漓沉着的面容,似在沉思,不发一语。
苏漓也不着急辩解,只是淡淡地抬头,大胆与皇帝对视。她很清楚,有些疑问,一旦提出,对生性多疑的皇帝而言,便有如芒刺在背。而事到如今,黎苏案的真正凶手是谁,在皇帝眼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宛国之人隐藏身份,混进晟国朝堂手握重兵,这种事,但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极为可怕的!
皇帝问道:“苏漓,你今日所说的一切,是你凭空猜测,还是有真凭实据?”
苏漓坦然答道:“回陛下,苏漓原本是有证人的,但是现在,证人已经死了。”
战无极昂头笑道:“那就是没有证据了?我看你根本就是信口胡诌!臣请陛下,降罪此人,还臣清白!”说到最后一句,他又变成了平常那个看似忠直的冷面将军。
皇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苏漓这时又道:“但是我能证明宛国王室还有人活着!”
战无极眼光一冷,凛冽杀机自眼底一闪而逝。
皇帝变了脸色,与黎奉先二人异口同声道:“是谁?”
“宛国太子,月占戈!”她一字一字说完,周围哗然大作,众人惊愣住了。
黎奉先率先道:“这不可能!”
“越说越荒谬!”战无极接口道:“方才汴国的使节大人已经说过了,宛国国君在临死前已将他的妻子和儿女都亲手刺死,摄政王也已亲口证实。”
黎奉先皱眉道:“不错,当时本王亲自验看过,剑插心口,他们一家四口气绝身亡,是本王亲自监督他们下的葬。”说完看向苏漓,原以为她今日拿出凤血灵玉,是要指证东方泽,没想到发展到最后,竟然扯出这么一个不可能的答案来。实在令人费解。
“照摄政王所说,宛国太子,绝对不可能还活着!那么此女子所言,荒唐而不可信,分明就是有意阻止两国联姻,应当严惩!”彭鹰义正言辞,引来部分官员的附和。而另一部分则碍于苏相如和东方泽的身份,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苏漓抬头盯着战无极,冷冷道:“但他确实还活着。而且当年活下来的宛国皇室之人,还不只他一个!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宛国小公主月涟漪,也没有死!”
众人“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注意力全被吸引到这诡异的事件上。
苏漓接着又道:“当年宛国的月阳公主投降是假,实则为保住宛国王室血脉,暗中将他们兄妹二人带到了我们晟国京都。男孩合名为姓,立志复国;女孩在六年之后,混进摄政王府,表面对她的主子忠心耿耿,其实包藏祸心,伺机复仇。”
黎奉先眼光一变,见苏漓神色笃定,止不住急声问道:“你说的女孩是……”
“黎苏的贴身丫鬟莲儿!”
莲儿,月涟漪……黎奉先心头一震,忽然想起多年前,在街头行乞却又不接受嗟来之食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破烂衣衫,眼光单纯无辜,楚楚可怜,都怪他一时心软,见黎苏喜欢那孩子便带进府里,没想到自招祸患。悔恨晚矣!而那女孩进府多年,他竟然也没发现她包藏祸心!
“摄政王不必自责,他们兄妹二人矢志复仇,隐藏颇深,多年绸缪,间中未有异动,不被发觉也是正常。”见父王神色懊悔,苏漓忍不住劝道。莲儿那些年贴身服侍,毫无破绽,连她都丝毫感觉不到她有异心,何况父王。
黎奉先懊恼摇头,“那莲儿现在人在何处?”
“已经死了。”
“咔嚓”一声,战无极身旁桌子上的茶杯突然碎了。茶水哗啦淌了一地。
整个大殿,有一种强大的气流,无声流窜,转眼便充斥了整个空间。
众人不禁有些心惊。
苏漓却抬眸笑道:“潜伏多年,隐忍不发,我以为你的定力有多好,原来也不过如此!”她的笑容冷冽如冰,举步朝战无极走了过去。
东方泽眉头一皱,下意识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