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催妆礼已经送至孙家了,这些是孙家的回礼。”说罢,管家身后有几名女使手捧漆盘,盘上是孙家那边所回礼的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物。这些也是送一个好兆头,那些进士都是身着绿袍,被称作绿衣郎呢。
张氏的视线扫过上面的绿袍还有罗花幞头,东西是好东西,可是家里真出个绿衣郎,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罗婉怀里抱着雪白的蝉奴,眼睛瞅着女使手里捧着的罗花幞头绿袍等物,尤其是看到幞头上还簪着罗花,她立刻想起小时候爷爷奶奶喜欢的戏曲里演员头上的那个帽子,然后又想起罗仲达还真的很喜欢戴花冠来着,那满头花的模样,真是风骚极了……
要是这么一身行头的结婚……
思及此,她浑身一个寒颤,手里抓猫毛的劲儿一下子加重。
“喵嗷!!”怀里原本还温顺的白猫一声尖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旁边守着的乳娘听到猫的惨叫,立刻弯腰就把怀里的蝉奴给轰了下去。这狸奴发起脾气来,可不管你是谁,直接就上挠的。要是挠破四娘子的手,那可就真的不好了。
罗婉看着蝉奴被乳娘轰走,然后委委屈屈的在罗汉床下喵喵直叫。最后蹲伏在张氏所坐的绣墩下,一下一下舔着被罗婉给揪掉毛的地方。
“四娘子,没事吧?”乳娘俯下身来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罗婉白嫩的双手还有脖颈等一切露在外面的肌肤,检查三四遍,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倒是罗婉的手里还攥着一把猫毛。这猫是长毛的狮子猫,揪下一缕毛啥的不要太方便。
张氏看向她,“四娘没有被狸奴挠着吧?”
张氏忘记了那只猫早就有女使每个一段时间就把爪子剪掉磨圆。只要不动牙咬,基本上是伤不了罗婉。
罗婉一松手,一缕雪白猫毛飘下,绣墩旁边的雪白狮子猫甚是委屈的喵呜着舔毛。旁边的小女使看了,都替蝉奴疼。
那么一大把,四娘子是怎么拔下来的,看着都疼了。
“娘娘,这些是二兄昏礼上要穿的吗?”罗婉问道。做小孩子有个好处,便是心里有什么就可以问出来。大人们一般都不太当做回事,说错了,也只是会当做小孩子不懂事。
“问这些做什么。”张氏掩口一笑,让乳娘喂她一段二色灌香藕,继续去忙自己的去了。
罗婉看着乳娘满脸笑容,手里的箸夹着二色灌香藕,“四娘子乖,张口啊~”
罗婉在心中内牛,为啥他们个个都把她当做吃货!就知道拿点心来塞她的嘴,至少来个糖醋排骨嘛。
她一口咬下去,藕的清香和甜味让她眯起眼睛。
味道很不错,好吃。
再来一个~
莫名其妙的,罗婉就坐在那里由着乳娘喂食。
三日后,喜事正式开锣。家里基本上全都是喜庆的颜色,就是罗婉自己也被打扮成个喜庆团子样儿,乳娘还再三嘱咐她大喜的日子里不准哭。
她怎么会选在她哥哥结婚的日子嚎啕,罗婉自己都想鄙视一下乳娘。
结果她从天亮等到太阳下山,罗仲达才带着几个行郎捧着一大堆的花瓶、灯烛香球等物,乐队吹吹打打的去迎亲。
只剩下罗婉咬着手帕蹲家里画圈圈。
古代丫的竟然不是在白天结婚,大晚上的打着火把去接新娘子,不怕女方把他暴打一番么!
罗婉纠结的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尼玛怎么那么多的古装剧,男女主角都是在白天结婚!
她这个历史白痴还不知道婚礼原本是写作昏礼,本意就是在黄昏时候举行昏礼。
又是一个被电视剧给坑了的娃儿。
此时婚礼在傍晚举行,虽然开头的一系列打新郎已经没有了,但是催妆却还是存在。等到把新妇接回来,天都黑了。
外面正热闹着,罗婉原本记着要去看新妇子,结果她的生物钟出奇的准,到了那个点上罗仲达还没把新妇子接回来,她自己一双眼皮就黏在一起撑不开了。
乳娘见状,赶紧轻手轻脚过来,给她洗脸漱口,然后罗婉就睡了。
等到一睁眼,都已经第二天了。
罗婉抓住被子,那个恨啊。昨天一天的小花童打扮算是白做了!
新娘子她一眼都没能看到!真是太亏了!
接下来还有更加叫她满脑袋浆糊的,到了新婚第三天,从她家出去了一条浩浩荡荡给亲家送礼的队伍,她被张氏打包到新妇子的娘家吃饭。
这事是礼仪,被称作暖女,三女是要出嫁的小姑了,张氏自然是不能带出来的,但是小女儿正好带出去走走亲戚。
于是罗婉又被打扮成喜庆团子模样被张氏带着站到了孙氏的家里。
孙家也是当地有名的士绅之家,家里是有规矩的。而且孙家大娘子也长着一副和善的样子。
两边坐着的也常有她见过的长辈,刘氏陈氏也在其中。
她没有半点所谓的紧张,反而脸蛋上红扑扑的,加上那圆润的脸型,看着就挺讨喜。
“这就是四娘子了?”孙大娘子仔细的看了看她,连连点头,“是个好样子。亲家母果然是个有福的。”
张氏有些得意,她还是谦虚道,“只是长得有些样子罢了,经不得亲家这样夸。”说着手里帕子遮了嘴,将嘴角的笑给盖住。
“亲家母这是太客气了。”说着孙家大娘子给了一个小香囊算是作为见面礼。
罗婉拿着那个香囊,手里觉着有几分沉。低头一看,香囊上面的绣纹精致,应该是熟练的绣娘绣的。
一朝穿越,她是这万恶的地主阶级之一了。可喜可贺。
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呆着也挺没趣的。张氏的大嫂也将女儿张二娘呆在身边,张二娘看了看那边的罗婉,碍于距离不好直接过去,瞅着那边孙家大娘子和张氏说话的机会,她瞧瞧俯到母亲耳边。
“娘娘,四娘做大兄的新妇好不好。”
张二娘和罗婉一样都是吃货,罗婉又很乐意给张二娘提出各种改善伙食的建议,以至于张二娘越来越觉得自己和罗婉聊的来。
她才不要四娘成了陈家的人呢。
陈氏奇怪的看了一眼女儿,不知道自家女儿是抽了哪门子的疯,竟然要大郎娶四娘。陈氏和张氏关系很好,她也觉得罗家四娘不错。但是要说给她家做子妇,那又不一样了。
“怎么了?”陈氏问道。
说到这个,张二娘一张脸都要鼓起来,就将端午节看舟的事情给说了。末了还有些气哼哼的,“四娘吃了他的茶,可不是要做他的新妇子了。”
那陈家大郎还是陈氏的侄子,陈氏听了女儿的话都觉得好笑。吃盏茶而已,又不是定亲的人给小娘子送茶,吃吃又怎么了?
“你呀。”陈氏没好气的朝女儿的额头上戳了一指。
今日陈家大郎并没有随着母亲去孙家,他又不是小弟那般年纪,还能到处去玩耍。他手里拿着一本史记,正好读到陈丞相世家那里。史记和三国志是科举中必须要考到的三史五经中的,文人凡是考科举,必须要读这些。
他手里拿着一支笔,上面圈圈画画的做了不少的脚注,他吸了一口气,手中的笔正要落下去,结果鼻腔中一阵麻痒。
“啊欠!”他一时没忍住,一个大喷嚏打了出来。
奇怪。他放下手里的笔,郁闷的看向窗户,难道起风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还是喜欢唐朝的婚礼啊
、包子
罗婉成功的岁数增加,随带个子也给长了。四五岁的孩子尤其是小女孩长得要比快,乳娘比了比罗婉的个子之后,满是欣慰的笑了。
“四娘子又高了。”
罗婉心里记着待会要上的点心,胡乱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几乎是绿光直冒,快给饭吃啊,她快饿惨了!
这会平民两餐,虽然罗家是士大夫之家,家中富裕,但是却没有吃早点的习惯。一天的第一顿饭是要道响午才能吃到,第二顿就是在傍晚的时候。
对此,罗婉是说不完的血泪。
这会可是早上五点都不到就起来了,从早上五点到响午才能吃饭,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要她小命,最惨的是不好好吃早饭可是会得胃病的。
罗婉才不要自己被土著给整治出胃病来,端出嫡出小娘子的派头,强烈要求自己要吃汤饼。
汤饼也就是后世的面条,她自从那一碗猪肉之后,对这个时代的猪肉恨不得躲得远远地,至于怎么指导自家佃户去养猪……她还没有悠闲到那种程度。
可惜,穿越大神又兜头给了她一棒子,这会面条在南方可不流行,偶尔吃几次还好,天天吃那还就不行了。这会流行的是喝粥,但是罗婉会老老实实喝粥才奇怪了!
罗婉眼巴巴的瞅着乳娘,一副饿惨了的样子。
乳娘摸摸罗婉的头,对一旁的女使说道,“去看看,四娘子的馄饨好了没有。”
女使应了一声下去了,乳娘牵着罗婉的手来给她洁面漱口。
虽然罗婉时不时闹腾着要换新食,要是在那些平常人家恐怕都要被爹娘一天三顿的打。但是她本来就是官家的小娘子,娇生惯养,几顿新鲜饭食怎么了,不见官人们还有小郎们那些昂贵的茶叶都是能拿来斗上一斗的。
罗婉乖乖的坐在那里,让乳娘给她梳三丫髻,绑头发的发须上还带着几颗珍珠。
她没有看自己现在被打扮成什么样,只是一双眼睛瞅着竹帘那边。
她在等吃饭。
穿越过来,渡过最初的失落期和发疯期,终于能够认命之后,罗婉的梦想就是好好的苏一把,不是说穿越乃是好事儿们。就算遇不上几个帅哥,也能发挥一把现代智慧,什么发家致富都不在话下。
结果她的脸都被穿越大神用大棒给抽肿了,行商致富??虽然这会的商人没有悲催的前辈们那么惨,但是一旦入了行籍,子孙后代也得必须吃这碗饭。更重要的是,其实她家有那些铺子,和那些来来去去的商人也有来往,家里还有好多的田,有佃户种着,每年都要向她家交租子,根本就不用她牺牲自我去经商。
那么鼓捣化妆品店打出知名品牌?
亲,你当商人们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翔么。女人的钱好赚,可不是只有现代人才明白。而且未婚少女不能上妆,脂粉她们不能买,买了也没法用。至于各家的大娘子们,她们用的更加是老字号,老字号没有百多年出不来,一旦出来了基本上别的就很难和他家争。
于是罗婉四下一看,好家伙,土著们把穿越者发家致富之道走的几乎差不多了啊。
失落之下,她只能抱着被打肿的脸,滚去享受纯天然无激素的美食了。
一个十几岁的女使手里提着一个三层的食盒打上竹帘走进来。
罗婉眼前一亮,她的早餐来了!
这会还没有吃早点的习惯呢,不过她要,厨娘自然也要做来给她吃。
女使打开食盒,拿出一碗馄饨,还有一碟凉拌黄瓜和一碟薤花茄儿,这是给她做配菜吃的。
馄饨上面漂浮着一层葱花,热气腾腾闻着就香香的,汤上漂浮着一层油,和葱花映衬着就特别的勾人胃口。
庖厨离着后院是有一段距离的,汤上那层油就让馄饨不至于凉的太快。罗婉伸手摸摸碗都还是热的。
“大娘子说了,拌菜是生的,四娘子要用少些。”女使笑盈盈的说道。
罗婉点点头,她拿起勺子斯条慢理的吃了几个,那两个盘子里的酱菜还有凉拌菜吃的倒是不多。
馄饨是虾肉的,湖广本来就是山川湖泊多的地方,鱼多虾多,而且特别新鲜。罗婉要吃很快也能做出来了。
罗婉嚼着虾肉,一双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好鲜美……下次要吃可以,可以来个墨鱼排骨汤,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搞来墨鱼吃吃。
张氏坐在屋内,手边站着两个儿媳,长媳钱氏发髻简单,只是扎了个垂髻戴上冠子就行了。倒是次媳孙氏,因为是新嫁的娘子,头上脸上总不能太清淡了,孙氏梳着朝天髻,高髻上还插戴着花钿,发髻中戴着珠翠团冠。
张氏靠着身边的隐囊和两个儿媳说了一会儿话。
钱氏和孙氏都是出身本地的士绅之家,家中都是有体面的人,张氏也不是什么变态婆婆,以折腾媳妇为乐,也从来么有出现过给儿子们塞小妾从而给媳妇添堵的。
这士绅之家就这么几家,彼此之间更是有着或多或少的亲戚关系。
张氏是不能和乡野里的老妇一样使劲儿折腾媳妇,为了一件事情就能骂媳妇老半天。
她柔和的和儿媳们说过几句话,张氏面上笑容温煦,心里却有些发急:今年办完次子的喜事,明年或许就要开始三女的婚事了。这嫁女少不得要和亲家拼一番嫁妆还有聘礼哪个更加丰厚一点,好给女儿在婆家撑腰。
虽然老早就开始准备,但是刚刚次子才婚事完毕,女儿这边要说能准备的多完美无缺,张氏也完全不敢打包票。
正说着话,守在竹帘边的女使卷起竹帘来,“三娘子和四娘子来了。”
说完,走进来一个妙龄少女还有一个才梳着丫髻的小女孩。
罗妤梳着双鬟髻,身上着淡绿轻罗衣衫,手臂上搭着一条碎花的披帛。她牵着罗婉走进来。
母女见过礼后,两个女孩子向着钱氏和孙氏行了一个万福,“两位嫂嫂。”
做嫂子的,在婆家一个要应付好婆母,另一个便是要应付小姑子。钱氏和孙氏赶紧侧过身去,不敢受她们的礼,然后两厢还礼,张氏让两个女儿走到身边细细的问了一遍最近这两人的起居。
其实重点是在罗妤,毕竟是行过及笄礼,将要出门子了。罗婉还是一个垂髫小儿,平日里的爱好就是吃一条,看书习字什么的也不逼着她,大有放羊的味道。
“最近心里可还好?”张氏问道。
母女连心,有时候话不需要完全说出来,也能明白话里是什么意思。
“娘娘,儿还好。”
看着三女儿垂下头去,张氏脸上的笑越发慈爱,“要是那几日还不舒服,便叫人来看看。”
“娘娘。”少女的脸越发通红,她飞快的瞟了一眼嫂子们。至于罗婉彻底被一屋子的大人给无视了。
罗妤是待嫁少女,自然要收到更多的母亲的关注。不过罗婉也不是真的因为自家娘亲多关心姐姐就心里不舒服要闹腾。
她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等到张氏问完了罗妤,才低下头来看见罗婉。
罗婉长得白皙滚圆,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就叫人喜欢,“我听说你最近喜欢吃脂麻辣菜?”
罗婉看着张氏那双细长的眼睛,半点都没隐瞒点了点头。
张氏的指头就在她的额头上一记戳了下去,
“真不知道像哪个,这般馋嘴,和个猫儿一样。”张氏被罗婉的老实交代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三个孩子的经验让她坐好了女儿赖账的准备,倒是没想到她如此爽快的就认了。
“那些不能多吃,吃了可要肚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