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单薄的身体迎风而立,凶相毕露直盯着‘绯玉’,突然一低头,嘴角处殷红染上了口中的符纸。
摇晃间,符纸上的血仿佛莹莹泛光,如鲜活着一般耀眼夺目。
“真是不用费功夫,今日,所有的仇,可以一并报了。”说完,‘绯玉’手上一紧,清脆的声音传来,惊人魂魄。
“红殇!”绯玉大惊之下转身,手再一次穿过红殇的身体,心中撕碎一般,望着面色已经青白的红殇。
她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银狐又一次闪身,凌空中沾了血的符纸有了重量,又似有了生命。
奋力一甩,符纸瞬间贴上‘绯玉’的衣袍一角。
‘绯玉’顿时失色,“你到底是什么……”
然,话没说完,只见‘绯玉’的身体猛的一震,渐渐软下。
而同一时间,绯玉只觉得眼前一晃,仿佛被那身体直吸了过去,再睁眼,红殇就在她手中,已经毫无声息。
“红殇……”绯玉忙扶着红殇倒下,看着他脖颈上青紫的淤痕,还淌着血的指印,有她做下的,也有之前的绯玉。
“紫瑛!!!”一声凄厉响彻天际。
然,绯玉回北营司大开杀戒,已不是什么掩人耳目的事。
紫瑛等人发现蓝弈倒在一地血泊当中,当即差紫三将他送回去救治,几分能活,她也不敢保证。
只是一股脑给蓝弈灌下去所有能保命的药,连伤势都来不及处理,就听见了呼声。
白沐说的没错,多事之秋,然秋已过了,余韵尚存,北营司从未这么乱过,自从……主子回来以后。
紫瑛飞身到了红苑,已见得院内一片狼藉,红一红二围着红殇一脸悲戚不忍,而绯玉紧紧抱着不知生死的红殇。
又是这样的闹剧么?主子曾经多少次将红殇打成重伤……
然,又不是重复了昔日的戏码,最起码主子还在,没有将生死不明的红殇就地扔下。
、红殇一死,众人陪葬
紫瑛心中一片寒凉彻骨,红殇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伤,只是那脖颈间的手印,触目惊心。
红殇,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屡屡遭这样的毒手,又屡屡被心爱的人唾弃,为什么还要承受下去呢?
你明知此情无望,像个傻子一般执着,何其酸苦,我来解脱你可好?
紫瑛沉步走到绯玉面前,扑通一声跪倒,“主子,您索性杀了北营司所有的人,也便清净了。”
“救人!”绯玉一声吼出,紧紧抱着红殇。
“主子,救不救有何意义?他活着比死了痛苦百倍,救活了还要任你折磨?主子,紫瑛以性命相求,放过他吧。”说完,紫瑛深深叩首,心中也早已有了赴死的准备。
绯玉抱着红殇,感受到他的身体一丝丝变凉,而此刻能救他的人,居然跪倒一旁说着风凉话,不禁怒火中烧。
“紫瑛,救人,别让我再说一遍!”绯玉咬牙说道。
然紫瑛仍旧固执,“主子,蓝弈生死未卜,还敢问主子,白沐在哪里?”
绯玉此刻心中早已翻天覆地,而眼下,她不能多想,更不能任其拖延时间。
“紫瑛,救人,他们就都能活着回来。但我也告诉你,如果红殇死了,北营司所有的人我都拿来陪葬,包括现在天牢的白沐!”绯玉一席狠话扔下。
这不再是之前绯玉犯下的过错,而是她。
此时心中撕裂的也不再是之前绯玉的心,而是她的。
不能让红殇死,她此时此刻才明白,红殇若是死了,对她意味着什么。
紫瑛微微一震,抬眼望向绯玉,再看看面如死人一般的红殇,红殇,主子在意你如此,你可知足?
微微叹息,伸手附上红殇的手腕,饶她也能堪称神医,但如今把脉,她却找不到一丝动静。
不由得心终于慌了,伸手探向红殇颈间,颈间还残留些许温热,但跳动仍旧感受不到。
颤抖着指尖放在红殇鼻息处,停了许久,紫瑛的眼睛瞬间睁大。
“主子……红殇……没气了……”
、也能瞑目了
在紫瑛心目中,红殇是阎王不收的人,是绝对不会死的人。
曾几何时,红殇剩一口气,她几颗药塞进去,他也能挺得过来。
曾几何时,她哪怕一时疏忽用错了药,或者多加了几斤黄连,红殇都能从床上翻起来破口大骂。
曾几何时,她甚至以为红殇快要百毒不侵了。
曾几何时,她认为红殇就是个打烂了捶碎了,拼起来照样能跑能跳的人。
她没把红殇当成个人,他是个怪物,一个说不清有心没心,会自行过滤会影响他笑的怪物。
总之一句话,红殇不会死的,天底下的人都死光了才会轮到红殇。
然,当紫瑛看着红殇一动也不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青白中还泛着隐隐昏灰,越发衬得颈间青紫扎眼。
眉眼间仿佛已经凝固了,再也不会动了。
那曾经哪怕遍地是血,红殇仍旧能够温热的身体,终于变得冰凉。
原来红殇也是人,他也有承受不住的一天。
紫瑛久久怔在地上,看着绯玉突然俯下身,发疯一般吻上红殇的唇,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仿佛再也不愿松手。
惨然一笑起身,红殇,你能看见么?原来你只有死了,才能得偿所愿。
看着自己主子一向冰冷的脸颊上焦急伤痛,那眼中滑落的晶莹异常刺目。
这一幕,何其稀罕,红殇,你真的能瞑目了。
然,看着绯玉不停按压红殇的胸口,又时不时再吻上他的唇,紫瑛终于带着几分讥诮开口了,“主子,让红殇走得完完整整不好么?非要分尸了才罢手?”
绯玉并不理会她,直到那重复了数十次的动作令紫瑛感到厌烦,再看红殇一眼。
相处数年,看着他使尽了各种办法为难风碎,看着他执迷不悟,看着他死去活来,终于,把自己折腾死了。
红殇啊,不是我不救你,是我……已经来晚了,算我对不起你。
耳边只剩下绯玉声声呼唤,红殇……红殇……
、祸害遗千年
突然,紫瑛好像看见红殇的指尖动了,本以为是自己眼花,正要嘲笑自己的时候,红殇的指尖又动了一下。
赶忙几步跑上前,伸手搭上红殇的手腕。
瞬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不顾及绯玉还在一旁悲戚焦急,伸手捣了红殇一拳,笑骂道:“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说着一半,却也止不住泪了。
她从不质疑自己的医术,方才红殇的确是没了气息,她没想到,没了气息的人,居然也能活。
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事也没有错,红殇不会死,别说打烂了捶碎了,现在,就连咽气了也死不了。
绯玉一听这句话,赶忙扶着红殇坐起来,小心翼翼打量着。
只见红殇久久不动的眉心突然颤抖了一下,似挣扎了许久,终于吐出一口气,那原本以为再也睁不开的眼睛,缓缓开启。
高挑的眼眸,浓密整齐的睫毛微翘,其中纯亮似水,黝黑深邃似引人沉醉。
这是绯玉见过最美的眼睛,这双眼睛带给她的,不止只是震撼,还有生机。
“红殇……”绯玉激动的说不出其他,一把搂紧了红殇,仿佛只要这样,红殇就不会离开。
此刻心中已经无法形容,失而复得,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万幸。
绯玉提了一口气,猛地将红殇抱了起来直走向屋内。
内力她不会用多少,抱起红殇着实够吃力。
但是,她觉得红殇会高兴,这一刻起,她真的希望能开始弥补,不管是她欠下的,还是之前绯玉欠下的,她都愿意弥补。
哪怕是一丝一毫,哪怕红殇不需要。
几人一同进了屋,紫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是气又是笑,细细替红殇查看着脖颈上的勒痕。
一边还打趣道:“看来你这脖子是真的没法见人了,天也凉,别穿得那么清凉了。”
红殇不悦翻了紫瑛一眼,复又看向绯玉,张了张嘴,仅仅发出几丝残破的声音。
“主子,伤了喉咙不要紧,休养些时日就好,其他的并无大碍。”
、国师降妖
被众人遗忘在院里的银狐挣扎着站起身来,方才那一幕,它都看在眼中。
看着绯玉愤怒,悲伤,恸哭,看着她绝不放弃,终于将红殇从鬼门关拉回来……
它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然,绯玉此刻已经欣喜得忘记了报仇。
看着绯玉硬挺着将红殇抱回房中,银狐晶亮的眼睛中尽是痛意,自始至终,绯玉都没再看它一眼。
丝丝鲜红从银狐嘴角处流出,没有人再来理会它,而绯玉,早将它抛诸脑后,她此刻心中,唯有红殇。
银狐踉跄着步子回到玉园,径直去了后院,又从墙洞中离去。
然,刚出北营司不久,还未能出城,只听身后朗声一喝。
“妖物,为祸人间,搅得京城不得安宁,再留你不得!”
银狐猛地回头,只见一人身着暗紫袍,一脸的地正天罡,浩然挺立,手中一闪金黄。
银狐忙闪身,黄金打造的国师印记砰的一声,深陷于一侧地中。
不仅仅是力道,只见那印记入地之后,仿佛有生命一般,层层下陷,渐渐消融着土地。
这一记若是打在银狐身上,就算当下不死,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天靖叶,银狐完全没有意料到的存在。
它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居然真存在拥有法力的凡人,而这法力,曾经的它完全可以当做是小儿戏法,如今,却真能要了它的命。
银狐不与之纠缠,闪身窜至一旁墙边,飞速向城外奔去。
而身后天靖叶居然也会武功,轻功一跃紧追其后。
银狐一身流银一般的毛发异常显眼,真真就是最好的目标。
天靖叶伸手一扬,一块印记顿时又脱手而出,眼见着银光一闪,印记陷入墙内,银狐居然还转头瞥了他一眼,不由得怒上心头。
前方银白飞窜,后方紫衣紧随,银狐咬牙猛奔,飞窜出了城门,没入一旁树丛中,再也没了身影。
天靖叶眼眸深沉,突然手中金印凌空,缓缓隐入城门上方,“上天有好生之德,莫再涉足人间,我便不再为难与你。”
、无怨无恨
在紫瑛再三保证红殇不会有事之后,绯玉才放她离开,让众人该休息的去休息,该疗伤的疗伤,独自一人坐在红殇床边。
处处火焰一般的红映衬着红殇苍白的脸颊,那青紫的淤痕虽上了药,但未见好半分,反越看越令人心惊。
红殇自醒过来之后,确实身体并无大碍,片刻窒息后的几分虚弱,只是喉咙,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高挑的眼眸一直看着绯玉,那眼中的情绪,说是淡漠也不然,却看不出什么。
似是红殇只是看着,心中却未想其他。
一室的静寂,绯玉就这么坐着,一动也不动,红殇兴许并不需要她照顾,但是她觉得,她只要不离去,红殇就会高兴。
不知过了多久,红殇的手慢慢一动,纤长苍白的手指向着绯玉的手摸过来。
绯玉忙伸手,却不想,红殇仅仅是手指点上了她的脉搏。
一股无形的力量透着手腕涌入,似随着血液的流淌慢慢走遍全身。
一时间,绯玉只觉得浑身不适,就连心跳都像是被一双手捏住了一般,想抽手,却看着红殇无比认真的表情,没敢轻举妄动。
“……练功伤了……?”红殇残破的声音传来,沙哑得仿佛喉咙沙砾滚动。
绯玉明显愣了一下,练功?
红殇脸上似有怒气,深呼了口气,收回了手,道:“早就……提醒过你,你那……阴毒的内功会坏事……”
句句艰难,那言语中的关心绯玉自然能听得出,但却听不懂红殇要说什么。
她是尝试过用内力,但是,恐怕用的不对路,至今连轻功也不会。
“你想……说什么?”绯玉不明白红殇第一句居然是说这些,按道理,他该怨她,恨她,或者又如前日那般冷言犀利……
红殇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微微皱了皱眉,突然就像绯玉猜测的那样,理所应当的落寞。
“红殇……明日起,便可去侍奉他人,主子您……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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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废话:书城好多催更的童鞋啊,诸位也看到了,书里的情节不会与其他书雷同。
有一个坚持,那就是,写我从没看过的桥段,书里的情节完全都是自己创意的啊,要考虑的实在很多。
最近已经用脑过度在大把吃药,诸位体谅一下。
日更6章最底限,不会少更,但是加更太难。
诸位,我已经尽力了,保证不少更,不断更,保证完结,谢谢诸位!
、只有一个理由
“红殇……”绯玉一听这话,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又说错了,看着自暴自弃说出这些话的红殇,心都揪了,“我说那些……绝非心中所想,我不知道为何……”
绯玉焦急的语无伦次,实则,心中根本不知该如何圆过去。
之前绯玉说的那番话,只要一想起来,还阵阵剐她的心,更何况是红殇。
但是她该怎么说?
那些都是气话?
那样的气话随口便能说出?
“内力……先别用了,你……走火入魔……”红殇终于松了口气,撑着坐了起来。
“你练得那功夫,损心脉,久了……会控制不住自己。”
绯玉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
红殇将之前绯玉所做的,当成了走火入魔,换句话说……
“你……怪我么?”绯玉难以置信问道,试问,伤害便是伤害,又有什么人在被伤成这样之后,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恨,而是为其找原因开脱?
恐怕,也只有红殇……
红殇微微一笑,如若不是那颈间的青紫,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那一笑,仍旧惑人心神,仍旧灿烂如繁华烟火。
“刚才那……不是你,我能分辨得出。”
一句话,红殇将那些极尽侮辱的话当作了走火入魔失了心智,而在绯玉听来,却震撼异常。
红殇能分辨刚才的人不是她,可是,刚才那般对待他的,才是他追随了数年的主子。
那么,她能否认为,红殇现在所关心的,是她,而非之前的绯玉?
心中不期然暖意袭来,或许是她错了,她不该分的真真切切,她就是绯玉,唯有不同,她不愿伤害红殇。
她所要还的,不是任何人欠的债,而是,她要做她心中所想。
“还是……我猜错了?”红殇看着久久不出声呆愣的绯玉,隐隐又有了狐疑。
“不,没错。我向你保证,今后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出现。”绯玉赶忙否认,她早就将那道符纸贴身带着了。
她不会再给女鬼任何机会,哪怕只有一个理由,红殇……
、坦言相告
“近日小心些,出门……带着风碎,待我过几日,再助你重新练功……”红殇艰难说着,重伤的喉咙早已不堪重负。
“我知道了。”绯玉索性又按了红殇躺下,认真道:“别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