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事我担着。”绯玉看了看身旁的北宫墨殒,没由来的,她觉得他会理解她今日的决定。
北宫墨殒虽一派纨绔作风,但是她能隐隐看出,他不是吃点苦就会大呼小叫的懦夫。
、宫中御医的生存之道
御医匆匆赶到,四个花白胡子的老学究围着北宫墨殒,把脉施针,几乎快要拆开了来检查,最终得出的结论居然是……
“北宫大人,肃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断不能在此粗陋的地方医治,还请北宫大人行个方便。”一个花白山羊胡的御医一板一眼说道。
绯玉微微皱了皱眉,打量了下四周,开口道:“就算是我那里,也同这里一样,肃王府失火,估计还乱着,就先在这里吧。”
而死板就是死板,四个老头碰在一起嘀咕了一番,又说道:“那能否劳烦北宫大人进宫一趟,同皇上说明此情况,将肃王殿下送入宫中?”
绯玉听着这些与解毒毫无关系的事,有些不耐烦,但仍旧沉着性子,“还是先解毒,皇上那里我肯定会去。”
“可是……这不合礼法……”一个老头硬挺着胸膛,与绯玉对峙。
“如果耽搁了时间,让他死在这,你们还哪里讲礼法去?”绯玉隐隐开始磨牙,恨不得将四个御医丢出去,交给紫瑛就行了。
四个老头又凑在一起嘀咕,最终叹息着摇头妥协。
绯玉看着他们慢条斯理,每把脉都要凑在一起商议半天,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北宫墨殒的气息越来越轻,心头火终于挡不住了。
“你们到底在商议什么?四个御医,还找不到方法?”绯玉很难相信,四个御医居然顶不上一个紫瑛?
“北宫大人还请息怒,这是宫里的规矩,替王爷诊治,需慎之又慎。所有的意见用药,需四人商议全部通过之后,才能实施。”
“等你们商议出来,他就得咽气了!”绯玉这才明白这群老头在干什么,保守的老学究,宁可延误也不会铤而走险,这就是宫中御医生存之道。
看向一旁紫瑛道:“紫瑛,把你的药方给他们看看,如若可以,尽快!”
然而,紫瑛将药方拿出,却引得四个御医同时跳脚,胡子都快上了天。
、责任,她负
“不行不行,此药太烈,恐怕伤及心肺。”一老头摇头晃脑不住否定。
“这一味也不可,药效激进狠烈,肃王殿下的身体怕是受不得,不行,绝对不行。”又一老头否定道。
“嗯,确实不行……”
绯玉快要冒火了,事实上,她早已经冒火,事件频发,她如今只想救个人。
“那你们拿出个可行的办法来,赶快!”绯玉吼着,眼中已经带上了杀气,丝丝骇人。
“北宫大人,臣等用药,需考虑过程和后果,这味药过于凶险,肃王殿下乃是皇亲国戚,断不能受这等摧残。更何况,一旦留下后症,我们担当不起。”
“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拿出办法来?”绯玉紧咬着牙问道。
“这个……臣等不能保证。”
绯玉终于明白了,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头,在乎的是自己一世英名,就算是延误至死,也不能因用错了药害人。毕竟延误世人都能理解,用错了药,他们是负不尽的责任。
“玄霄,把这些御医给我扔出去!”绯玉终于忍不住了。
一旁冷酷站立的玄霄得令,立即痛快的向身后使了个眼色,一干人等拎起了御医们,闪身出门。
“北宫大人,您这是……”御医错愕的呼喊消失在门外。
绯玉这才感觉能松口气,开口道:“紫瑛,按你的办法。白沐,你作证,今日一切如果出了差错,我负责。”
她也不愿负什么责,她甚至想到过找夜溟,但是一想到那个连自己命都快保不住的人,兴许去请也是白请。
紫瑛的药确实猛烈,一碗灌下去,没过多长时间,北宫墨殒就已经大汗淋漓,身体不自觉蜷在了一起。
众人都退了下去,独留下紫瑛和绯玉,守着北宫墨殒不敢离开半步。
紫瑛时不时上前把脉,经由绯玉压着北宫墨殒的身体施针,两人直至折腾到了深夜,方才能缓一口气。
“主子……真难想象,他是王爷……”
、紫瑛有隐情
北宫墨殒的坚忍超乎了紫瑛的想象,她以为,最能忍的是风碎,最不怕痛的是红殇。
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再男子汉,也不可能如此。
然而,见惯了解毒的惨状,见惯了没被毒死却被解毒痛苦折磨而死的人,紫瑛也保持不了镇静了。
而绯玉所关心的,却另有其他。
“这种毒是否稀有?”她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北宫墨殒的命,如果是他曾经惹下的祸,但这样的手法,也不是他曾经惹过的人能有的。
在北营司安插人,在她眼皮底下下毒,那些吃了亏只敢上折子的小角色,绝对使不出来。
“也不算稀有,不过江湖上流传甚广,死于此毒的人不在少数。”紫瑛一边思索着答道。
那就是说,如果查毒的来源,恐怕查不出了?
“紫一,去叫白沐。”绯玉说完,又突然改了口,“算了,明日再说。”
折腾了一晚上,她都忘了,此刻正值深夜。
“紫瑛,如若无大碍,你也可以去休息。”绯玉看了眼已经平静下来的北宫墨殒,脸色已经恢复了些,应该不会有大事了。
“不行。”紫瑛摇着头否定,“他是王爷,我再怎么没规矩,也不能扔了他不管,倒是主子,您没什么事了。”
“我也走不了。”绯玉无奈说道。
一旦出什么差错,她还能想应变的办法,她不想让北宫墨殒再出意外,保险起见,她在他没问题之前,绝对不能离开。
“对了,红殇怎么样了?”想着也没发休息,绯玉随意开口问道。
“没怎么样啊。”紫瑛愣愣回着,想必方才折腾她也够累,继而又回过神来,“胸口曾伤过骨头,也基本快好了。鞭伤好的差不多了,烧伤可能时日长些,不过泡过了水,拖得久了,好在内伤没有大碍了。”
绯玉略低头微微叹息,一身的伤……
“不过,主子,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妥当。”
、欢好的痕迹
绯玉一愣,看着紫瑛说有事,却并非一脸凝重,反倒有几分八卦的迹象,左右也无聊,听八卦也挺好。
“今日给红殇换药,他脖子上有欢好的痕迹。”紫瑛快速说完,继而观察着绯玉的脸色。
绯玉又是一愣,欢好?脖子上?应该是吻痕?继而又一脸窘态,“不是我。”
红殇都快死了,她还能对他做什么?更何况她什么时候也不会做什么。
或许之前的绯玉会,但是她绝不会。
紫瑛若有所思点点头,略带些小心翼翼又说道:“不过我倒是探得,他那晚没与人发生什么。”
绯玉脸色不禁更加尴尬,虽然是纯粹的八卦,但是,看来她对这些东西很难感兴趣,更何况这八卦,她虽未在其中,却貌似与她有关。
一想到这,不禁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又看了看紫瑛试探式的目光,继而明白了。
恐怕是紫瑛怕她偶然间看见红殇脖子上的吻痕会误会,又明白红殇绝不会坦然告诉她曾经什么也没发生,才借着这个机会替红殇先澄清了。
虽然自己不以为然,但是在他们心中,红殇恐怕早就被贴上了标签——绯玉所有。
不过,也由此看来,紫瑛和红殇的关系,或许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冷漠。
“你在关心红殇?”绯玉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然而,一句话问出,紫瑛一张俏脸顿时煞白,忙不迭的摆手道:“没,没,绝对没有。”
绯玉不禁更加尴尬,看来,她这一问,倒像是示威一般,宣布红殇归她所有,闲杂人等不得关心。
“我没有别的意思,之前看来,我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你仿佛在意风碎也不会在意他。”绯玉反常的解释道,自从女鬼来过,她觉得,弄明白昔日的事,与解毒同样重要。
夜深人静,两人困坐,正是闲聊的好时候。
紫瑛见绯玉没有几分恼怒,也继而安下心来,本就是个耐不住寂寞枯等的女孩子,开始侃侃而谈。
、最怕主子扔了他
“红殇那副刺球一样的性子,关心他?好心不如丢去喂狗。越是关心他,他反倒觉得恶心。”紫瑛一脸鄙夷说道。
绯玉轻轻一笑,紫瑛的形容倒跟她形容的仙人掌个性如出一辙。
“就因为这个?”
“倒也不是,不过,我说了,主子您不能生气。”紫瑛看着日渐随和的绯玉,胆子也大了,也似乎想为红殇说几句话一般,看见绯玉点头,一脸兴奋。
“其实我关心不着他,风碎痛极了还知道出声呢,红殇不会。
他只会皱眉头,只会咬牙瞪人,挺没趣的。
多少次死里逃生,他都好像神人一样,好像打烂了都能活过来,连药都能省一大堆。
只顾忌身上会不会留疤,所以,不能怪我。”
虽然紫瑛一席话中充满了不在乎,还带着些许调侃趣味,绯玉心中却不由得一震。
人就是人,哪里能称得上神?
只要是人,谁不会痛?
“你可知为何?”绯玉倒是不怕被揭穿,有些话,随意问出的,她们现在已经认定了她,就不会有太多想法。
紫瑛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比我来得早,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副不怕死不怕痛的性子了。主子您不知道也不奇怪,红殇的性子,他谁也不会掏心说话的,白沐也不例外。”
“他怕什么?”绯玉随口问道。
这下可把紫瑛难住了,翻着白眼望屋顶望了许久,才估摸着说道:“可能最怕主子扔了他了。”
绯玉低头惆怅,没有弱点的人,严刑拷打什么的不会怕,似乎也没有什么极端的兴趣爱好,怕她扔了他……
这种弱点怎么把握?
“紫瑛,如若有朝一日我愿意替你们解毒,放你们走,你觉得可好?”
紫瑛顿时睁大了眼睛,望着绯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半晌才开口道:“主子,您开玩笑……”
“不是玩笑,是认真。”绯玉一脸正色。
“恐怕没几人有能去的地方吧。”
、众人底细
朝阳渐出,堪堪温暖了入冬的空气,却驱不散绯玉心中的寒凉。
紫瑛告诉她,北营司里的人,都是之前的绯玉多年前从各方搜寻来。
有被卖过无数次连姓名都没有的人,有从奴隶贩子中买到的幸存之人,还有江湖中被人追杀走投无路的。
就拿他们几人来说,除了白沐,是自幼在已故太后身边长大,后北宫墨离将他派到北营司。
其他人……
红殇是从青楼中找到的,这已经是公开的事,想必这也是他如今身份的缘由。
蓝弈与她有几分相似,在贵族的斗兽场中存活了几场的人,兴许之前绯玉看中的是他那份坚持。
玄霄,被江湖人追杀,在北营司虽做着杀人的事,北营司也是他的保护伞。
风碎,来历不明,紫瑛也不知道。
而紫瑛自己,师从医毒门派,却喜毒不喜医,两者不愿兼顾,被逐出了师门,继而投入北营司。
也难怪日日救人她会怒不可遏。
那也就是说,他们所要的恐怕和绯玉不同,绯玉要的是自由,有了自由,自在活着,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身?
而他们的身世却提醒了她,天下之大,也许真的难有容身之所。
之前她的考虑或许过于天真,逃走,兴许容易,但摆脱追捕,一世无忧……似乎不容易。
而放了他们走,给他们自由,兴许不是他们要的,他们要的立足地……她如今给不了。
北宫墨殒终于醒来了片刻,看见绯玉一直在他身旁,那笑容灿烂的能将外面日头比下,但也仅仅是片刻,虚弱过度,又沉沉睡过去。
看看在她房内无缘无故被下毒的北宫墨殒,看看一旁困极点头的紫瑛,再看看明显忙碌了一夜带着疲惫的众人,她究竟,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在她寻找解药的过程中,如果再加些心思,加些努力,能为他们做到什么程度?
她终于明白,万千纠葛,她最该做的是将这些解开,而并非一走了之。
、敏感的风中草
下毒之人找不到痕迹,而肃王府失火,她虽有势力,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查。
虽然由此能证明,他们几人之中有怀着别样心思与她对着干的人,然,解药已经毁了,查这件事不如静观日后。
或许,那人所为,仅仅是为了自保。
一旦她拿了解药离开,北营司绝对遭殃,凭借这一点,绯玉倒也能释然。
一夜未眠,北宫墨殒的情形渐好,但是,有人不会放过绯玉,入宫,势在必行。
软轿一顶,已经算给足了绯玉面子,哪还管她是疲惫着还是脸伤未好?
一路走着,聂如海的脸色也不好看,不再似往常那般阿谀奉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绯玉不禁冷笑,风中草,她不是没见过,但是,还真没见过这么敏感的风中草。
不过,或许也能由此看出,北宫墨离恐怕要借着这件事,大找她一回麻烦了。
王爷遇害,北宫墨离自然草草结束了早朝,已经在御书房等着绯玉。
不知为何,当绯玉第一眼见到北宫墨离,一个大胆的猜测没由来浮现脑中。
“绯玉,墨殒在你北营司被下毒,你可有什么要说?”北宫墨离脸上不喜不怒,一派威严有加。
绯玉只得微弓了下身,一板一眼道:“已派人彻查下毒之事,但是,投毒的人已经畏罪自尽,恐怕无法找到事后元凶。
我倒是想,肃王被下毒一事,能否与肃王府失火一事联系起来?”
北宫墨离思考了一下,继而又命人赐座上茶,大有要详谈的势头。
“皇上,肃王还在我那里,并未脱离危险,我……恐怕不能久留。”
北宫墨离愣了一下,站在那里已经有些尴尬,半天才叹了口气道:“绯玉,你我更加生分了,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不敢。”绯玉硬生生答道。
“说是不敢,只是不敢直说罢了,对不对?”北宫墨离几步离开御案走了下来,“绯玉,离开一个多月,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怨言打太极
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如出一辙的英挺眉眼,但是,绯玉却能将两人分的真真切切,连一丝错觉都找不到。
同样的容貌,一人阴郁沉稳,喜怒不形于色,而另一人,心思单纯,一脸阳光。
难道,帝王位,真的能将人改变到了这种地步?
“皇上说变了就是变了吧,人……怎么可能总是一成不变呢。”绯玉自然知道对付北宫墨离,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太极。
“说得好。”北宫墨离带着些苦笑,随后又有些怅然道:“绯玉啊,你为何……不能为我而变呢?”
“皇上以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