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关照而已。”
夜溟笑着,说绯玉懒,但是她似乎又什么都知道,她若是愿意善解人意,又有什么心思能瞒得过她?他看着绯玉长大,那性情,他自然了解。一颗被净化了的玲珑心,却配以他惯坏了的懒惰性子,曾经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如今看来,最起码,绯玉这一世,能够快乐了。
绯玉说是照顾他,却也没小心捧着,而是将身体略微向后靠,“借你靠一靠,有点累。”
夜溟一笑,伸手接过了缰绳,已经分不清是他护着绯玉,还是绯玉照顾他。
“夜溟……我没得选择,不能选择。”绯玉望着前方,轻轻闭上眼,或许就像很多人所说,心里话却偏偏不能说给爱人听,反而能向知己倾诉,“我不能放弃红殇,他的一生只有不公平,当然,我知道你也有。可是,如若我放弃他……他……”
“他会死。”夜溟静静接过了话。
绯玉心中一阵难过,“夜溟……我陪着你……是很无耻对不对?可是,你也同样重要。”
“无需想太多,谁也没逼你做出选择,陪着我,不会太久。”
“你会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也算……回归。”
“还会回来么?”
“你若是幸福,我便不用再回来了……”
、吃素的狐狸
一匹瘦马,再加上两个人的重量,加快不了速度,充其量只能是代步而已。
乍得自由,绯玉心中的喜悦却被焦急冲淡了,望着茫茫前方路,急也没什么用,还要顾着马别累死。
初始多少还有些尴尬,但时间一长,绯玉发现夜溟变了。或许是不再那么病容憔悴,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看待,发现夜溟……也变得比以前好相处。
不用再吃药粥,夜溟对于什么食物似乎都充满了兴趣,哪怕绯玉的烤肉手艺顶多能填饱肚子,夜溟也能一边优雅吃得津津有味。
不再有昔日那么犀利的言辞,整个人如舒展开了一般,有着一种脱世超然的云淡风轻,总是淡淡笑着,不论绯玉说起往事,还是说起红殇。
“夜溟,今晚上烤兔子,又是你最爱吃的。”绯玉挥舞着手中的兔子调笑道,“其实按理说应该你去捉,必定比我顺手。”
夜溟微微一笑,“我初遇你之时,那两只兔子,可是大费苦心。”
“狐狸捉兔子不是拿手么?”绯玉一边说着,一边剥皮清洗。
“我不吃兔子,生来便是人,还是瓜果居多。”
“哦,吃素的狐狸,难怪那么瘦。”
夜溟一听,倒是真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想了想,“谬论。”
“对了,你说你曾经在狐族,当年折腾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没阻止你?”绯玉随口问着,数日以来,这样的话题倒也能聊,夜溟并非那种郁郁寡欢的人。
“他们抓不到我。”
“扑哧……”绯玉一乐,“那现在呢?”
“现在?他们还抓我做什么用?”夜溟一笑,一副就事论事的表情道:“他们要的无非是一个荣耀,已经无法荣耀了,要我有何用?”
“毕竟是同族,他们就这么忍心……”
“狐族本就是自私的种族,没有所谓骨肉亲情兄弟情深,他们能够几千年如一日群居起来看管我,已经是奇迹了。”
“难怪你……”绯玉不禁嘟囔着。
“你说什么?”夜溟一挑眉。
绯玉赶忙递过手中的兔子,“没,没有,吃兔子。”
夜溟皱了皱眉,“没熟呢。”
“没熟才够野味,磨磨牙也好,明天的换你去捉。”
“找揍。”
、小气的男人
好不容易见到了大一些的城镇,在夜溟的坚持下,绯玉在驿站买了两匹快马,速度果然不同凡响,当天,便到了京城南十里处。
“此山上有间小屋,当时我要他在此等候。”夜溟伸手一指,郁郁葱葱的林间,依稀一幢小木屋。
绯玉刚要赶马,又看向夜溟,有些忐忑,也有些犹豫。
夜溟笑开,挥鞭子抽向绯玉的马,“快去吧,再晚了,你要哄不住他了。”
绯玉嘿嘿一笑,骑着马直奔山野小径,虽然心中仍有些沉闷,但是,有什么能比得上再见到红殇更令人兴奋不已呢?
“红殇……我回来了……”绯玉翻身下马,兔子一样跑向小木屋,一把推开门,登时……怔在了原地。
木屋中没有人,简简单单的桌椅摆设歪倒在地上,一片狼藉中甚至有打斗的痕迹,细看那桌椅上,隐约还有血迹。
“红殇!!!”绯玉大声喊着,木屋极其简单,也没有密室,那血迹似乎已经干涸了数日,红殇……
闪身冲出门,木屋附近也无可藏身之处,绯玉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出什么事了?”夜溟远远听见呼声赶来。
“你确定真的是在这里?”绯玉赶忙问道,恨不得夜溟此刻能恍然大悟,是他记错了地方。
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奇迹发生,夜溟极其肯定道:“确实是这里。”
“可是……他不在,屋里有打斗的血印,那他……”
夜溟皱了皱眉,突然指尖一挑,一颗血珠飞出,化作一抹淡淡的光晕,却又在原地砰然散开。
深深叹了口气,不悦的看向一旁树上,“这般小气,看着她仓皇,你可觉得痛快?”
话音落,只见高高的树上飞落一个红影,轻盈落地,衣衫之上稍有些伤痕,形容有些憔悴,却厉眉飞扬。
一把揽过向他奔来的绯玉,咬牙问道:“你跟他私奔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绯玉小声嘀咕着。
“私奔之余后悔了?”
绯玉一脸的犯窘,上上下下打量着红殇,这才开口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这恐怕就要问他了。”红殇抬头,直看着绯玉身后的夜溟。
、做人很难
“你说的是夜溟?”绯玉诧异着转头,随即否定道:“不可能。”
红殇不屑一瞥眼,“有什么不可能?是他要我来这里等着,刚到没有半刻,山下就杀上人来了……”
然,红殇的话没说完,夜溟突然开口道:“快走。”
“是什么人?”绯玉慌忙问着,却毫不犹豫,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红殇一路跟着夜溟走向山后。
“兴许是他出城就被人盯上了,是魅玉还是天靖叶,此时还不知。”夜溟疾步走着,穿过山间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在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站定,一挥衣袖,一道风划过,掀起了绿葱葱的攀藤,露出一辆看着极其普通的马车。
“一路向南走,越快越好。”说完,夜溟弯腰进了马车,只留下绯玉和红殇两人。
逃命在即,两人身边都没有带着其他人,绯玉看着一脸阴沉如墨的红殇,也知他并非是愤怒而是郁闷,拍了拍红殇的后背笑道:“委屈委屈吧……”
“怎么补偿我?”红殇明知此刻不是玩笑的时候,仍旧挑眉讨价还价。
绯玉头痛的看着红殇,又看看已经在马车里等待的夜溟,她再把夜溟当朋友当亲人,在他面前打情骂俏仍旧做不出来。夜溟的眼中没有斥责,也没有曾经那忧郁的悲伤,但越是平淡,绯玉就越不能得寸进尺。
只得尴尬笑着道:“我被北宫墨离废了武功,如今受着伤,你看……”
话音还未落,只见红殇突然将她抱起,轻轻放入马车内,隐忍了再隐忍,“若不是她伤着……”
“无妨。”夜溟淡淡说道。
红殇心中憋着一口气,砰的一声关好了马车的门,狠狠抽了马背一鞭,略有些老旧的马车缓缓出发。
绯玉隔着透亮的车门,看着红殇依稀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兜兜转转,她仍旧是汉堡中那块肉……
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再拖泥带水,不能再做缩头乌龟,可是,两个这样的男人,她能怎样?
只能这么拖着,这么微妙的平衡着,这么小心翼翼照顾着两方的情绪。
哪怕如今自由了,仍旧觉得累,做人……真难……
、金蝉脱壳
绯玉走了,短短几天内,北营司曾驻扎的府邸被封闭,白沐到了南营司,位居袁嘉手下,虽然仍旧执掌一方,却形同架空,再没有半点权力。
手下曾经四人也被打乱了编组,不在身侧,就连他每日起居所做,均有人监视着向袁嘉一五一十汇报。
白沐难得十几年头一次这么轻松,睡觉可以自然醒,饭菜均有人送到屋内,闲来翻翻已经记得烂熟的璟朝律法,挥毫泼墨,全然一副闲人模样。
饭菜已经冷了,白沐才放下毛笔,将宣纸拎起来,细细吹干上面的墨迹,却终苦笑一声,将刚画好的一副寒冬竹韵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
北宫墨离也算是善待他了吧,对他的失职失责并未追究,甚至再未传召,可或许,北宫墨离了解,这才是让他生不如死的办法。
数日如一日,那么,或许就这样数年如一日过下去,哪怕直到有一天北宫墨离忘记了他,他仍旧要老死在南营司。
枯坐,没有目标的等待,唯一的尽头……
白沐执着筷子翻动碗中的米饭,不期然,底层一张油纸包裹的纸条。轻轻展开来,顿时皱起了眉。
饭菜没有心思吃了,白沐在屋中踱步半晌,终于也算没得选择。
而此一时,国库已经清点了夜氏所有的家产冲入国库,全部都是现成的真金白银,可见夜溟为了筹谋今日,早就开始准备。
北宫墨离拿着手中清帐的折子,纵然是帝王,也禁不住手指颤抖。
富可敌国真是小看了夜溟,整个夜氏完全折合成银两,居然真的比他执政时期国库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多。仗可以继续打下去了,可以不再缩减将士们的军需粮草,可以不再两人共用一把兵器,可以不再全军徒步跋涉千里。
璟朝保住了,但是,北宫墨离此刻却没有一点儿欢愉,这一切的一切,是他用自己心爱的女人换得……
“夜氏还有什么人在?”
聂如海也被召回了宫,赶忙回禀道:“启禀皇上,夜氏……已经没有人了。就连负责送银两来的伙计,也均是夜氏雇来的短工,甚至不知道自己护送的是银子。至于夜氏的管事掌柜,也在前些日子就陆续辞退了。”
、宽厚仁德的皇帝
“卓凌峰等人现在何处?”
“回皇上,应该快到京城了。”
快到京城了,他们……又能见面了么?那再见面……
“他们可有反抗?”
“回皇上,据说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并且是即刻启程,一路上也没耽搁。”
北宫墨离的心境微微舒缓了些,或许,璟朝解了危难,曾经那心中澎湃的恨意,也轻了许多。不期然想起曾经他无权,他们无官之时的洒脱快意,北宫墨离脸上居然微微浮上一丝笑意。
聂如海望着心情貌似突然转好的皇帝,抖了抖胆又鼓足了一口气,小心迟疑着问道:“皇上,平月公主的大婚……”
“罢了,夜溟非她良人,宣旨下去,商贾迎娶公主实属不相配,是朕的疏忽大意,险些误了公主一生幸福。大婚取消,平月的婚事可自行做主。”
聂如海惊讶的望着北宫墨离,跟着北宫墨离数年,从来没想过,心思云雨不定的皇上,居然也能做出如此决定。
猛地跪下身,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皇上宽厚仁德,乃璟朝之福……”
北宫墨离释然着一笑,将手上的折子扔下,“聂如海,替朕更衣,朕要亲自去迎接他们二人。”
聂如海赶忙吩咐着准备皇帝出宫的仪仗,北宫墨离却突然摆了摆手,“罢了,朕要微服出宫,去迎迎昔日故友。”
春暖了,恰逢春忙时节,城中一片熙熙攘攘,京城是皇宫所在,也是各地经商往来必经之地,那京城中的热闹令人目不暇接。
虽然只是天子脚下,看着这一副国泰民安,北宫墨离还是难免心情舒畅。难得在街市间款步走着,听着耳边热闹的叫卖声,看着百姓脸上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从未做错过。
放弃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守住这片江山万里,保得这么多人的幸福生活,本就是一个帝王应该做的,而他,其实选择了一条正确的帝王路,哪怕负己,也未负这天下。
一边走着,不期然的一转头,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衣,一闪就不见了。
、故友齐重逢
北宫墨离微微一愣,对着身后聂如海使了个眼色,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白沐急匆匆走着,并未有太多警惕,北宫墨离尾随着他一路到了城门,掩身在墙角后。这里本是他漫步而来要走的方向,而如今白沐却也赶来,莫非……?
“皇上……”
北宫墨离抬了抬手,示意聂如海噤声,静静的等待。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由着几名士兵护卫着进城,只见白沐忙迎了上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马车的帘子掀起,继而两男一女下了马车。
那个女子他不认得,只是觉得与封昕瑾似乎极为亲密,那牵连从未松开的手,细看那女子,唯唯诺诺的样子,娇小的身形,与绯玉决然不同。
街市喧闹,听不清几人说着什么,只见封昕瑾微微皱眉,转头望向身旁的女子,而卓凌峰,一脸为难之下似还有愤慨之意。
北宫墨离悄悄的挪步,直到距离他们近了些,白沐那一番焦急的话语飘入了耳中。
“二位,事不宜迟,不能再犹豫了,恐怕此刻皇上已经知晓你们进了城,再不走就晚了。”
“白沐,绯玉究竟是不是离开了?还是北宫墨离又对她做了什么?软禁?还是……杀……?”卓凌峰的声音焦急且愤怒。
而白沐此刻异常诚实,“二位,绯玉确实是离开了,但究竟去了何处,白沐不知。”
卓凌峰冲动的一把揪起白沐的衣领,反问道:“白沐,绯玉去哪里,你能不知?!”
封昕瑾伸手搭上了卓凌峰的肩头,“放开他吧,或许他真的不知,绯玉……很久以前就走了。”
北宫墨离微微愣了一下,这话似乎不大对,绯玉才走了几日而已。
“瑾,虽然她连累过你,但她如今下落不明,你……”卓凌峰仍旧气不过,愤然开口。
“白沐从来都不说谎。”封昕瑾肯定道。
“或许他已经被遭北宫墨离逼迫……!”
而正在此刻,街角处缓缓出现一袭黑色的长袍,沉着步子迈向他们,那声音……极其熟悉,“瑾……真的是你么?”
、从九天入地狱
试问好不容易超脱出九天又跌回地狱是什么感觉?北宫墨离此刻就在体会着这种感觉。
只有失去过才知道珍惜,当他无法挽回绯玉之后,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他想通了。绯玉并不爱他,他的苦求就着实无理,而哪怕绯玉爱着他……若还是身处这种境况,他恐怕也得将这千里江山放在第一位。
他是帝王就不能做凡人,而他醒悟之后,只想痛改前非也好,一切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