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累。”紫瑛口快说完,一拎药箱,拔脚就走,“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一步,自求多福,死了可没得救。”
直到紫瑛不见了人影,白沐语重心长道:“红殇,主子身边不能没人,适可而止……”
“她有没有问起?”红殇突然问道。
“没有。”
红殇沉默了,对自己身边的人都不闻不问?
转而,心生一计。
、试探频频
绯玉终于知道了,蓝弈,在北营司中原来是主要负责信报。
原先她还以为蓝弈是杀手,也是当蓝弈职责归位之后才发现,负责杀手的,应该是玄霄才对。
“兰陵王,名北宫向清,年四十七,当今圣上六皇叔。曾在先皇驾崩之时意图夺位,后告失败,加封兰陵王,居京城,永不得离开。
有消息报,今夜子时,兰陵王邀请共十五名大小官员,于府内密会,其中,有兵部侍郎薛恒……”
绯玉听着一长串的官员名字,顿时头发蒙,以前的绯玉,真正是听过不忘?那记性未免真比她要好些了。
然而,究竟带谁去,才是如今绯玉最该头痛的事。
这些人情况如何,她几乎一无所知,好像每个人所负责的方面都不同,如果选错了人……
“我去。”站立一旁许久,已显得有些吃力的红殇突然开口了。
“去送死?”绯玉一眼挑了过去。她的规矩,状态不佳的人,绝对不能用,出事几率,几乎九成以上。
可是,还真没有太合适的人选。
绯玉扫视了一圈,“白沐,蓝弈,你们跟我去。”
众人纷纷下去准备,唯有红殇,仍旧留在原地,突然开口问道:“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绯玉听到这话,顿时就明白,红殇,又在试探她了,“我是觉得奇怪,但是,现如今情况,我没时间多想。”
问的模凌两可,绯玉索性打起了太极,也答得模凌两可。
银狐突然从卧室内走了出来,腾地跳起,绯玉伸手将它搂入怀中。
然而,银狐仿佛只是想换个睡觉的地方,蜷在绯玉怀里动了动,继续睡。
“主子何时喜欢上了宠物?”红殇微斜着眼,似闲聊般问道。
“需要向你请示么?”绯玉一句堵回去。
她知道,她如今对待红殇的方式,想必与曾经的绯玉决然不同,可是,红殇和曾经绯玉的相处模式,她着实推理不出来。
、人心乱,忽信忽疑
“红殇,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可以继续闹下去,在北营司闹,随你。不过,提醒你,如若闹到皇帝那里,让皇帝对我起了疑心,你们,谁也活不了。”绯玉一席话并非空穴来风,昨日得到解药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她死,他们也得陪葬。
“你怕了?还是已经承认了?”红殇似乎抓到了把柄,追问道。
“没错,我是怕了。”绯玉坦然承认,见着红殇踉跄了一下道:“我怕你们陪我枉死。皇帝疑心颇重,一旦起了疑,谁也承担不起后果。而我,无法保证是否能打消他的疑虑,更保证不了能否留得住你们。”
一席话,说得绯玉舌头快要打结,虽然一路上练习了很多遍,但仍旧不很习惯古代用语。
一席话,都是为了他们好,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他们着想,她就不信,这世上有无法撼动的人心。
红殇沉默了,想起白沐曾对他说过的话,似与绯玉的话异曲同工,他这么做,是否有意义?
他如今心中也摇摆不定,那伤痕不是假的,见过那些伤痕的人,寥寥无几。没有什么人有机会早早便去模仿伤痕,更何况,就算是早年模仿了伤口,愈合的过程中,也总会有所偏差。
但是,他就是感觉不同,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他都感觉到了变化。
红殇的心异常纠结,到现在,他都不敢确认什么,或许,是他拒绝答案,昔日的主子,是变了……
变得……离他越来越远……
其实这么多年来,主子对他,不也如此么?
“主子,带我一起去,我发誓,绝不会成为拖累。”
绯玉唇角不可见的一勾,忽信忽疑,她,快要成功了么?
“没得商量。”绯玉绝然否定,现实是残酷的,并不是说发过了誓,就能不出意外的。
看到自己一席话出了效果,绯玉微微一笑安抚道:“不必担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阴差阳错一句话,却瞬间乱了红殇的心,一个多月前,主子在临走时,也是同样一句话……
然而,人是回来了,可是,变了……
、谁人能入君心
而与此同时的皇宫中,久久飘扬着阴郁的味道,北宫墨离握着一本奏折,已经看了大半天,显然,心思并不在那寥寥数十字上面。
聂如海轻手轻脚从外面进来,欲言又止站在一旁。
“何事?”北宫墨离淡淡问道。
聂如海斟酌了下,轻声开口,“皇上,皇后娘娘方才传了老奴去问话,您已经有一个月未夜宿嫔妃宫中,皇后娘娘仅是问问,皇上近来,是否心事过重。”
然而,北宫墨离虽然问了,但一听到皇后二字,心思便又跑得没了边。
“绯玉昨日直接回去了?”
“老奴送她直到宫门,亲眼看见她回去的。”
“今日呢?”
“皇上,她如若进宫,不管为了见谁,必定会先来看过皇上。”聂如海是个机灵人,自然知道皇上问话的意思。似有安抚之意,却也答得明白,绯玉今日,并未入宫。
北宫墨离心中隐隐烦闷,扔下了根本看不进去的奏折,想了想,“去玲珑殿。”
聂如海面带着欣喜,准备好了仪仗,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玲珑殿。
裴玲珑,乃是左相独女,真正的掌上明珠,自一入宫,便被封为贵妃,地位显赫不说,隆宠极盛。
可是,皇上一个月谁也不见,裴玲珑已经开始焦急,却也喜忧参半。
忧的是皇宠不再,喜的,自然是皇上也没宠其她人。
一听闻皇上驾临,裴玲珑迅速对镜整了整日日都会盛装的容貌,压抑着心中狂喜,盈盈碎步出门,弱不禁风般便要拜倒。
“不必多礼。”北宫墨离伸手虚扶,裴玲珑也借势倒向他怀中,娇弱之貌自然而生,引人垂怜。
明明是人比花娇入目,明明是温香暖玉在怀,但是,北宫墨离仍旧觉得心中倍感烦躁。
坐了没有半刻,完全不在状态,连借口都没给一个,匆匆离去。
“贵妃娘娘……”一旁贴身宫女怯生生看着裴玲珑。
裴玲珑望着已经不见人影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这后宫无数佳丽,除了她,又有谁,真入了他的眼呢?”
、轻松的工作
绯玉一身黑衣束身,蹲在床边,看着整日昏昏沉沉的银狐,心里倍感担忧。
它似乎很累,而且越来越累,整日睡着,也不见再有半刻的精神。
曾经银光闪烁的毛发如今已经失了光泽,黝黑的眼中尽是疲惫,伸手握握它的爪子,能明显感觉到无力。
“小家伙,等我回来,带你去看大夫。”绯玉说着,轻轻揉了揉银狐的脑袋。她答应过要保护它,但是,刚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有太多身不由己,以至于,她连最基本的照料都做不到。
叹了口气起身出门,白沐与蓝弈,同样一身黑衣,已经在门外等候。
绯玉用黑布蒙了脸,触到脸上的面具,挫败叹了口气,这东西是会反光的好不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之前的绯玉,怎么想的?
路上,绯玉突然问了蓝弈,“璟朝可有通鬼神玄异之术的人?”
蓝弈不疑有他,答道:“国师天靖叶,通星象算理,测国运未来,据说还能降妖除魔,但,没人见过。”
真是好不费功夫,国师天靖叶,听这形容,就是绯玉想要找的神棍。
而此人又是国师,想必就在京城,她不用走远,便能与这人见面。
如果她真的能回去……
绯玉不由得看了看身边两人,如果她回去了,之前的绯玉回不来怎么办?那么他们……
不管,他们别惹她,否则,大不了她这烂命不要,提前结束这一切!
子时正,圆月隐入云中,兰陵王府却异常寂静,十几人悄然从侧门进入,而绯玉等人,已经潜伏在了书房屋顶上。
绯玉的反应速度和身手利落程度,丝毫不会造成什么拖累,当然除了轻功之外,是两人驾着她上的屋顶。并且,她又有绝好的理由,内伤。
十几人在书房中聊着,确实是共商大计,此事也是兰陵王挑起,打算同众官员一同上奏。
一群人愤慨了许久,商议了许久,直至快天亮,才疲惫的没了词,纷纷离去。
绯玉轻轻招了招手,收工。
这份工作,倒也真的轻松。
、绝世名医巧取重金
兰陵王没有谋逆,绯玉等人听得真真切切。
他们所谋划的,乃是联合起来,弹劾右相,贪赃枉法。
事情的起因极其蹊跷,一年前,右相长子突然身患怪病,药石无医。皇上派了御医前往,束手无策,右相广寻天下名医,仍旧无人能医。
右相爱子心切,许下了诺言,如若谁能救得他儿性命,愿奉送一半家产。
璟朝乃至其他国家各路医者纷纷前往,却同样无功而返。
而就在前些日子,突然来了位名医,轻而易举医好了病不说,居然真的拿走了右相一半家产。
身为一国之相,表面清廉,可背地里自然不用说,诸多人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没这回事。
然而,那个医术高超的医者,不仅清算出了右相所有的家产不说,还真真拿走了一半,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恐怕也只有右相知道了。
正因为这个,右相家产全数曝光,为相百年也不见得有这么多,这才引得兰陵王策划一同弹劾右相。
至于兰陵王弹劾右相做什么,绯玉不用细想也明白,不过,这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她更对那个名医感兴趣,一介平民,居然能让右相吃闷亏奉上一半家产,还能全身而退,其心思,真够了得。
北宫墨离听完绯玉的回报,细细沉吟了一番,开口道:“绯玉,给朕查查这个名医,究竟是何来历,拿走了重金,意欲何为。”
“是。”绯玉欣然应道,正和她意,她也想看看此人是何方神圣。
那人着实钻了空子,按理说,右相贪赃枉法,那些家产,属赃款。但是,一国之相没有些正当的家底也说不过去。
按规矩收诊金,右相贪赃的,是那剩下的一半,而他拿走的,是干净的。
如若北宫墨离强行带人收缴……那人既然有办法让右相吃下那闷亏,想必也必有办法堵官家的口,一来二去,恐怕最终面子挂不住的,还是官家。
有意思。
绯玉暗自想着,忽听北宫墨离突然道:“绯玉,寻个时间,将面具摘下来吧。”
、心被抑笑颜难展
原来,绯玉脸上这面具并非常年就有,而是原来的绯玉离开京城时粘在脸上的。
那能摘下面具的药,尚在宫中,北宫墨离发话,让她在调查名医时,休息妥当,再行入宫。
绯玉也不敢开口让北宫墨离直接将药给她,说多错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了北营司,绯玉随便差遣了个人,去叫紫瑛。
紫瑛,乃是北营司用毒高手,医毒本就是一家,北营司一旦有伤者,也是她负责。
北营司中,应该无弱兵,紫瑛能坐上这个位置,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主子,您找我?”紫瑛轻盈快步进门,言笑晏晏,倒比其他几人要放得开些。
绯玉看了看睡在怀里的银狐,点了点头,“我在北辰时偶遇这只银狐,但是它跟随我之后,状况越来越差了。”
紫瑛一看遍体流银的银狐,大眼睛顿时放光,几步上前,弯下腰,脸上丝毫不掩饰喜爱,打量着它。
绯玉看着紫瑛,这个洒脱灵动的小姑娘,虽然浑身是毒,却丝毫不遏制自己的天性。
在北营司这样一个组织中,她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恃才放旷确有其中,但是,这样的心性,已然难得。
不禁又想到了自己,她的心性,比之紫瑛,又能沉静的了几分呢?
可是,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处处危机四伏,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敢说,也不敢笑了。
或许,她真的不再是以前的自己,被迫装进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中,她,就已经谁都不是了。
她一直在扮演一个自己不熟悉的角色,日子久了,她是谁?她自己都迷茫了。
“主子,您在想什么呢?”紫瑛突然状似无心问了句。
绯玉一惊回过神来,是她大意了。
紫瑛能在北营司有这样的地位,并非毒术或者医术高超便能高枕无忧的,恐怕她如那些人一样,心思深沉更甚旁人,唯一不同的,仅仅是有个天真的外壳罢了。
、毒医无策
绯玉没有答话,只是看着紫瑛小心翼翼打量了银狐半晌,伸手探向银狐的脖子。
银狐突然一激灵,睁眼瞧了瞧紫瑛,那眼中,尽是警惕。
绯玉抱着它的手略紧了紧,伸手安抚着它,示意紫瑛可以继续。
紫瑛小心将手指伸入银狐脖颈间,探着它的脉搏。
银狐挣了挣,却无奈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紫瑛在它脖子上摸来摸去。
过了半晌,紫瑛收回了手,又扒着看了看银狐的眼睛,甚至撩开它的嘴看了看,引得银狐异常不悦弹动着尾尖。
“主子,它应该没什么病,就是累的。打个比方说,就好像人接连十数日不睡觉一般,继而脾胃失调,心肺衰弱,就是这样。”紫瑛利落说完,仍旧一脸遗憾看着银狐。
“有没有什么办法?”绯玉虽然知道了原因,但是,终归还是需要一个解决的办法。
“吃药?”紫瑛也有些束手无策,她可从未诊治过动物,“按照人来说,接连十数日不眠,精神体力已经呈崩溃边缘,令其休息,对症下药即可。但是……它是个动物,又无心事可言,也无焦虑的理由。更何况,您也说了,它一直都在睡着,这……主子,属下无能了。”
紫瑛有些惋惜的看着银狐,“照它如今这副样子看,恐怕,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没有……办法吗?绯玉不愿接受,可是,事实如此,就算是银狐一直睡着,就算是她想尽了办法给它进补,它仍旧渐渐衰弱下去。
绯玉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紫瑛说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紫瑛得令便走,临到门前,微微停了一下,继而大步离开。
“小家伙,我该怎么办?”绯玉看着连睁眼都似乎费力的银狐,隐隐痛心。她答应保护它,但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眼看着它一天比一天虚弱,她找到了原因,却仍然无能为力。
突然,银狐站起身来,挣扎下地,有些虚软着向门口走去。
、狐知人语
回头望着,似乎在等待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