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人的生活作息还真是规律,果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还没下山,就开始收拾摊位,关闭店铺,准备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杨灿信步往她住的驿馆方向走,与一个个匆忙的人擦肩而过,下午一个人在驿馆坐得无聊,雇主也说了让她今天自有安排,索性出来看看,转转。没想到一转就转了好一会,等到肚子饿了,才想起该回了。
“哎哎哎,小心。”
杨灿听见惊叫,连忙回身,身体做出防护的反应,迅速的向街边跳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推着单轮车的男人,不知道急什么,跑那么快。又听见有什么特殊的动静,就在大脑还没有判断出是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往旁边又跳了一大步,但是还是没能完全躲开,衣服的下摆处,被溅上了一小片水迹,而那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红色的,难道是血?可是并没有血腥味。杨灿皱皱眉,她不是计较的人,但这是琴清送的衣服,才穿一天就弄脏了,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刚才架子突然倒了,对不住对不住。”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从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劲的陪着不是,脸上还带着惶恐。
见到那人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杨灿倒不好意思去怪罪了,只是皱着眉低头看看衣服:“这是什么?怎么是红色的?”
“回姑娘,这是染料,刚才正在上面染布,不成想架子突然坏了,染料洒了下来。姑娘求您千万别怪罪小的,要不然师傅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小伙子一个劲的赔不是,道歉,还央求杨灿不要追究。
杨灿打量了下眼前这个人,看脸像十六七岁,可是看身材就像比年龄小了几岁,身材瘦小,个子也不高,虽不至于面黄肌瘦,但是也营养不太良,叹了一声:“算了,下次小心点,万一砸伤人就不好了。”杨灿说完就想走,没成想却被拽住了,低头一看,一双满是红色的手,正抓着她的胳膊,现在不仅是下摆有红色了,连袖子也有了,不满的看着那手的主人。
手的主人见杨灿不悦的脸,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受惊似的收回手,低着头:“对不起,我,我那个,就是……”
杨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我不会追究你的过失,也不会向你师傅告状的。”说完转身就走。
见杨灿已经离开,那小伙计一改刚才的怯懦,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容,转身向身后的屋子跑。来到一个房间门前,向着门口站着的两个武士弯腰行礼:“请转告侯爷,事情已经办妥了,她已经离开。”
屋门被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面如冠玉,衣着华丽的男子,站在门口,门口的三人见主子出来,立刻低下头,等着命令。这个被称作侯爷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国国君的表弟,临淄侯虞衍。只见他手里拿了一把很精致的小匕首把玩,匕首的手柄上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珍珠,一看就价值连城。临淄侯把匕首轻轻的抵在刚刚的那名男子的头上,轻轻的划着,直到看见那人身体不住的哆嗦,才扯扯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没有其他人看见?她没有发现破绽?”
“回侯爷,小人当时观察的很仔细,没有人看向这边,而那个人也没有发现小人的意图。”瘦小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他害怕头上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跟铁疙瘩比起来,他这颗脑袋可就脆弱得多了。
“呵呵,很好,很好。”说着向门口的一个人打了眼色。那人会意,单手一把捂住那正在不住颤抖的人的嘴,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约一尺长,两指宽的短剑直接刺进他的身体,那人不住的挣扎,瞪着越来越涣散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带着一脸笑容的美丽的男子,最终无力的垂下了双手,眼睛却一直不甘的睁着,死不瞑目。
临淄侯看都没看被扔在地上的尸体,对着门口的两名武士吩咐:“处理干净,再派几个人去那盯着,先不用动手,本侯随后就到。”待那两人领命拖走了尸体,他又回到屋子里:“随本侯走一趟吧。”
杨灿是满心欢喜的出门,满脸郁闷的回来。好好的一件衣服,就被糟蹋成这样,怎不叫她郁闷,偏偏,那人那穷酸可怜相又不好去找他算账了,只能吃哑巴亏。下摆和袖子,像极了被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给爱抚了一样。
“杨姑娘,这是怎么了,受伤了?”琴楚正要出门,迎面碰见一身是血的杨灿,很惊讶。
“不是血,是染料,刚才在街上不小心被溅到了,倒霉透了,不说了,我先去换件衣服。”杨灿臭着一张脸,向自己的房间方向走。
琴楚站在原地看着杨灿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暗红色的痕迹,不像是染料,更像是血,但是看她中气十足的样子,又不像是受伤。想了想还是回身往回走。
琴清坐在桌旁正在看那几家商铺派人送来的账目,一捆一捆的竹简以及一卷一卷的卷轴,整整叠了一尺多高。见琴楚去而复返,也只是抬眼扫了一眼:“何事?”
“小姐,属下刚刚见杨姑娘从外面回来,衣服上沾了许多赤色,而她却说是染料,依属下看,并不像染料。属下担心……”
“嗯。”琴清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并没有把视线离开手里的竹简上。但心里却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等琴楚离开,放下手中的东西,撑着桌子站起来便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在自己的衣物里翻找出一件衣服抱在怀里,这才向外面走去。站在杨灿房间的门口,踌躇了一会,才抬手敲敲门。听见里面的回应便推门而入,入眼的是一个人正蹲在地上对着木盆里的衣服发呆。“杨。。。听琴楚说你把衣服弄脏了,清特意又拿来一件,可能你穿着不会合身,先将就一晚,明日再叫人去给你买一件。”
“嗯。”
这回轮到琴清被人用鼻音敷衍了,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是滋味,第一次这么称呼一个人的名字,而那人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表示,依然盯着那盆衣服。把衣服放在桌子上,走到杨灿的身边蹲下来,也向盆里望过去,只看了一眼,遍皱了下眉头,果然如琴楚所说。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杨灿才回过身,刚刚一直都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谁在跟她说话,扭头看见近在咫尺的脸庞,下意识的向后仰头:“清,你来啦,我太对不起你了,新衣服刚出去一会,就被弄脏了。”站起来,把水盆挪在一边,把琴清也拉起来:“这衣服是给我的?”
“嗯,试试吧,可能会不太合身,先将就一晚,明日再派人去给你买几件。”
一个无意解释,一个不想开口,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表面却融洽无比。杨灿用曾经的那件男装换下了今天被弄脏了的衣服,现在又有件衣服送过来,不穿也不太好,直接解开腰间的腰带就要换衣服。她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琴清一见杨灿移向腰间的手就知道她这是要换衣服,俏脸一红,立刻转过身子。这人怎么可以就这样当着她的面换衣服呢,虽然都是女子,但是总该有个避讳,没成想她却丝毫不避讳。
杨灿见到琴清的动作反倒一愣,瞬间就明白过来,抱歉的说声对不起,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换好了,刚才,对不起,在家的时候跟姐妹们一起,都习惯了。”
琴清打量着又换回女装的杨灿,笑笑:“杨还是换回女装更漂亮。今日去逛了都城?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哎,别提了,倒霉透了,本来我好好的在街边逛着,谁知道……”杨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急匆匆跑过来的丫鬟打断了。
“琴姑娘!琴姑娘!”
“什么事!”
“临淄侯带着好些人闯了进来,说是要拿人。”
拿人?拿谁?难道是自己?杨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八成跟刚才那事儿脱不了干系。在那东西刚沾到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血,可是却没有血腥味,加上那个人立刻出来道歉,就真的以为是染料了,可是到驿馆把衣服往水里一泡,立刻就不对了,那所谓的染料一沾水立刻就溶解,而那东西融水后跟血的效果是一样的,泡一小会之后就会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挥发出来。
琴清看了一眼杨灿,见她面色有些难看,心中暗叹,希望这次是冲着我来的。“杨,我出去看看,你收拾下。”
杨灿点点头,看来琴清也想到了,到底是谁想找她麻烦呢,突然有种感觉,上次的马贼不是跟自己也有关吧,在安平城跟临淄侯的家将起冲突,在安平城外遇袭,今天刚被弄得明明奇妙,这就来拿人,会不会太巧了?
第十三章
杨灿现在深刻的体会到,古人一点都不笨,可以说比现代的很多人都聪明,偷偷的在外面看着屋子里那没有刀剑的战争,不禁很纳闷,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值得他们这么关注吗?现在可以肯定了,安平城外的那伙马贼,就是临淄侯派出来的,但是他们目的是什么呢?杨灿可不认为真的只是因为她。
“琴姑娘的意思是一定要阻拦本侯拿人喽?”临淄侯不急不躁,仿佛到底能不能抓到那个所谓的凶手一点都不重要。
“临淄侯这话从何说起,清自问一直都严格的约束下属,怎会无缘无故在齐都杀人?侯爷一口咬定是琴家人做的,这事可有凭证?”琴清寸步不让,完全不在乎那满屋子的带着刀剑的兵丁。
“证据?让本侯把人抓到,自然就会有证据交给琴姑娘,还是说琴姑娘一定要袒护那个杀人凶手?”
“谈不上袒护,只是在没有看到确凿的证据前,恕清不能随便的的把人交出来。而且清曾答应过他们的家人,要完整的把他们带回去。所以请侯爷不要为难清。”琴清看着眼前这个有着堪比女人的一张脸的男人,不禁叹上天造人的不公,一个坏道骨子里的人,居然会有如此俊秀的面孔,真是糟蹋了这副皮囊。
“不交人?也可以,就请琴姑娘跟本侯去趟王宫吧,由姑娘你自己向大王解释。免得大王治我个渎职之罪,我想琴姑娘不会眼看着本侯受牵连遭到大王的责难吧。”临淄侯的嘴角始终挂着不阴不阳的笑容,看着对面那个富可敌国的女人,他眼睛中透漏的含义,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那是自然,清自是不会连累侯爷受到牵连,清当亲自去面见齐王,希望他可以明察,不要愿望好人,请侯爷先行一步,清随后就会递帖进宫。”该来的躲不了,既如此,不妨直接去面对。
“那么本侯就先告辞了,本侯会在王宫里恭候琴姑娘的大驾,我想大王他见到琴姑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琴清扯动嘴角,微微的点点头,算是送了临淄侯。杨灿见人都开始往外走了,才从后门走进来,站在琴清的身边:“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琴清摇摇头,笑的有些苦涩:“不关杨的事,即使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其他的借口留住我的。又不是只有齐国是这样,放心吧,没事的。”
看着琴清勉强的笑容,杨灿突然觉得很心疼眼前这个外柔内刚的女人,一个看上去如此弱小的女人,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撑得起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啊,难怪那么多人会惦记。俗话说,不怕贼头,就怕贼惦记,听她的言下之意就是,齐国只是冰山一角,其他的六国,估计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论是哪个国家,如果得到了琴家的全力支持,那么他在七国中独自做大就要轻松的多了。想到这里,杨灿不禁的扭头看向即将走出院子的那一伙人,领头的那个就应该是临淄侯吧,刚才偷看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以至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好,他要回头,就在杨灿想闪身躲在琴清的身后时,身体硬生生的被他那抹诡异的笑容给牵扯住了,定了身,闪了神,天,世上可以有这样好看的男人?一丝不乱的发髻,宛若新月似的黛眉,满含笑意的丹凤眼,一边上翘的嘴角,精致的脸型,如果这张脸的主人是个女人,定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说不定又会出个妲己或者褒姒,可这张脸偏偏是长在一个男人的脑袋上,这不得不让杨灿恶寒,外加可惜了一下,真是暴殄天物啊。
“杨?杨!人都走了,还要看多久?”琴清有点郁闷了,这人发呆也不分时候,那人就算再怎么好看,那也是要抓你的坏人,值得你这么失神?
“啊?啊,我就是没想到一个男人会长得这么漂亮。”杨灿实话实说的跟在琴清的身后,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琴清本来就不太痛快,被她这么不分敌我的一说,更是怒火中烧,猛得停住脚步,冷笑着对着杨灿:“在这齐都,除了齐王,就他最大,你不如投到他的门下,我想他会保你的,就不用在我着被连累的担惊受怕了,而我也就没必要再去王宫,一举两得,你说这样可好?”
杨灿被琴清这突如其来的嘲讽弄得莫名其妙,再说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她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人么,在她琴清眼泪,她就是一个只想着自己平安的自私鬼?“琴清,你把话说清楚,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就是那种有了危险就自己跑的人?既然你这么看我,干嘛还要雇佣我?可怜我?怕我没饭吃?我谢谢你,我杨灿别得本事没有,养活自己还是能办到的,你给的钱,我一分没动过,现在就还给你,以后我们各不相欠,也各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至于今天的这件事,既然他们要拿我来当这个引子,那我既然离开了你的身边,他们也就没了借口,你也不用去齐王宫里去犯险,哼。”杨灿冷哼一声,越过一脸呆滞的众人,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琴清见杨灿走了,她也冷哼一声,往相反的的方向走去,若不是念在她曾经救过她,又有着很好的身手和女人的身份,怎会轻易的招揽她,现在她倒是先发起脾气来了,她这个雇主还没发火呢,她反倒反客为主的将了她一军吗,太不像话了,不识好歹。
一路沉闷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杨灿有些懊恼刚才的冲动,是不是来到这个时代就变得不像自己了,变得冲动和鲁莽了。其实她刚才生气的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冷静了下来,曾经那残酷的训练,早就训练的有如钢铁般的意志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了,怎么这会这么容易就怒气冲天了?琴清那明显就是气话,当时居然没看出来,如果她真的想让自己离开,就不会在临淄侯面前那么保她,不过话又说回来,琴清为什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