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声音沙哑,杨灿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之前那个自称姓卫的神射手。杨灿冷哼一声,“想逃?晚了。”递给王翦一个眼神,王翦会意,立刻率人追击出去。而她则是冷眼盯着从树林中走出来的那个身形伟岸,眼神阴冷的男人。那嗜血的眼神,仿佛要把杨灿生吞活剥了一样。
“今日,卫某就要为我死去的弟弟报仇,杨灿,受死吧。”说罢,不等杨灿说话,他便已经提步冲杀而出。没想到,他手中拿的也是一杆枪。手挽枪花,杀气腾腾。
杨灿听得不甚明白,为他弟弟报仇?他弟弟是谁?但是现在也不是询问的时候,对方显然是要至自己于死地的,今晚必定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于是,她便也不再保留。一上前,就是她用得最最娴熟的杨家枪法。大开大合间,招招是杀招,枪枪都是冲着人的要害而去。心脏,咽喉,双眼,无一不是她攻击的目标。杨灿这边是下了狠手,姓卫的男人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也是招招狠辣,枪枪杀机。与杨灿这个娇小的女子所用的枪法相比,他的枪法却是走的刁钻路线。常常是出其不意,枪走偏锋,枪尖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刁钻难防的部位。一时间,两人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几十招过去,依然是你来我往,难分高下。杨灿不免有些心急,她没想到吕不韦的手下会有这样一个悍不畏死的人缠住她。她的时间宝贵,东城门那边还有事情在等着她,这边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于是乎,她的出手不免又凌厉的几分。长兵器作战,本不利于身体的接触,但是杨灿却是个可以把身体的任何可攻击部位都可以当武器的人,一枪平平刺出,看似没有任何花俏动作,但其中蕴含的气力,使得对面的敌人不敢轻视,手中枪杆一托一扫,堪堪隔开杨灿的这一击,但是还没等他反击,忽觉劲风袭面,身体下意识的往感觉安全的方向闪躲,但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匀,趁着他闪躲而快速欺近的杨灿便是一脚踢来,只听碰的一声,姓卫的男子已经被她踢中,并且魁梧的身体也如风吹落叶般的向着一侧飞去。杨灿的腿功是何等了得,这一脚,就算是不能一击致命,但是肋骨是肯定会折上几根了。
姓卫的男人也是个狠角色,不顾疼痛的翻身而起,不退反进,手中的枪更是势大力沉的刺向杨灿。这一枪若是躲开,势必还要再耽搁一会,眼前的男人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那股狠辣的劲头,也让杨灿废了些手脚。杨灿眼中厉芒闪烁,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尽快的解决掉这个难缠的角色。是以,她不闪也不躲,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那等着对方的枪一步一步的靠近。呼吸间,那透着强大的死亡气息的枪尖就已经近在眼前。在枪尖入体前的瞬间,杨灿的腰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左侧弯折,左脸颊几乎贴在了左腿外侧,而她右手中的枪在她弯腰的时候,已然刺出。姓卫的男子,本就有了拼死之心,他这一次冲击本就是用以命搏命的方式,想着就算死也不能让杨灿好过,他见杨灿托大的不闪不避,心中不禁暗喜,只是在最后的那一刻,他睁大的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一个人的腰还可以这样的弯折?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枪刺出,明知是陷阱,但也要将错就错了。
叮,噗。两种声音同时响起。再一看战斗在一起的两个人。杨灿手中的枪已然刺进了对手的胸膛,猩红的血液,在夜色的衬托下,那么妖冶,先是一滴一滴的顺着枪尖流淌,接着便是像忘了关掉的水龙头那样,汇集成了水流,空气中除了散发着火把燃烧后的油烟味儿,便是血腥味。再看杨灿,紧皱着眉头,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虽然她躲过了致命一击,但还是在对手奋力一击时,击中了。但不同的是,杨灿的身上,一丝血迹都没有。姓卫的男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了击中杨灿,两败俱伤,他已经放弃了任何的防御,可是结果却与想象的完全不一致。
杨灿的手腕一抖,枪尖收回,一股血箭喷出。姓卫的男子身体一晃,便单膝跪在地上,而他手上的长枪也因为没有支撑的力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满脸不甘的怒瞪着杨灿。
杨灿手枪而立,做了个深呼吸,缓解一下腹部上的疼痛与呕吐感。她也不好过,虽然敌人的枪尖被她身上的防弹衣所抵挡,但是强大的力度还是让她的腹部疼痛难忍。“这一枪,是我还给你的。你的箭法和枪法,我都很佩服,可惜,我是个小心眼儿的人,伤了我,或许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却杀了我的朋友们,所以,对不住了。”
“哼!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说完,姓卫的男子便枪杆回收,左手却是迅速的伸向背后,再甩出。杨灿一直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收枪的瞬间,杨灿也已经采取了措施,他快,杨灿也不慢。叮的一声,金属撞击声传出。不再给他出第二次暗器的机会,杨灿几乎在甩出飞镖的同时,也刺出了长枪。但是就在她的长枪再次进入到对方的身体前,硬生生的被她停住了。手臂上传来一阵针刺的疼痛,这不是因为她伤在了别人的手上,她是伤在自己的手上。习武的人都知道,在发力的过程中被强硬的打断,这是很伤身体的。她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她看到了让她敬佩的一幕。那姓卫的男子在甩出暗器的同时,自己的枪不是刺向杨灿,而是狠狠的刺向的自己的胸口。见到杨灿的动作,嘴角竟扯出一丝解脱的笑容,身体缓缓的向后仰倒,那根乌黑的长枪,便一直的插在他的胸口。这一幕,杨灿似曾相识,曾经似乎也是有个人这样刚毅的死在她的面前,那个人似乎也姓卫。叹了口气,杨灿心中竟然有了惋惜的感觉。低头寻找她刚刚扔出去的那枚飞刀,飞刀并没有飞出去多远,伸手去捡的同时,却见到了,飞刀旁边躺着已经被她自己的飞刀斩断的一枚铜钱。杨灿捡到飞刀贴身收好,回头又望了望躺在那已经没了一丝生气的人,这是一个值得她敬重的对手。
这边的战场没了悬念,守株待兔很快就得到了成效。王翦一队人马押着已经被杀的只剩下自己的吕不韦回王宫交差。杨灿看着被众人看守在中间的吕不韦,虽然成了阶下囚,却依然淡定自若,突然有了种英雄迟暮的感觉。虽然吕不韦不是流芳百世的大英雄,却也非大奸大恶之人。他主持编纂的《吕氏春秋》享誉后世,在他把持朝政的这几年,秦国国力蒸蒸日上,为后面嬴政出兵六国打下基础。若是他能看透权利二字,或许他也可以像那些流芳百世的贤相一样,被后人称颂。
“杨姑娘,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杨灿一愣神,思绪被打断,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事情都没拾掇明白呢,居然还有心思去管那个曾经差点要了她的命的人。环顾一周,战场已经被打扫的差不多,自己人已经都围拢过来,等着她的下一步命令。
“发吧。”杨灿的声音透着一股难言的坚定。接下来的事情,成则可以带给琴家无尽的荣耀,败则面临的就是来自王室的疯狂的打击报复。这是一场豪赌,输赢就在今晚。
杨灿身边的一个护卫,举起右手,从他的袖中嗖的窜出一根羽箭,羽箭升空的同时还伴随着尖啸声。这边的羽箭在尖啸声中,升至最高点后,啪的一声爆裂开来,完成了它的使命。东方那边也紧接着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杨灿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迅速窜上高空的羽箭,这是响箭吗?她今天终于见识到传说的响箭了吗?原来还一直纳闷琴家说的发信号
“响箭已发,东门那边已经发出回应。”
杨灿忍住想查看响箭究竟长成什么样的好奇心,故作镇静的对着琴家的护卫们点点头,“走,我们去接应他们。”
一路马不停蹄,由城内穿城而过奔向东门,已然到了这样的时刻,扰不扰民都已经顾不上了,而且在这样的时刻,普通百姓是没有胆量出门查看的,想必全城大半的百姓这会都在做着同一个动作,那就是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提心吊胆。
东门的火光没了最初时那么明亮,空气中满是火灾过后的那种压抑感和炙热感,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恐怕连隔夜饭都会吐出来。放眼望去,城外的大片空地上到处散乱着断枝残骸,甚至还有被焚烧过的尸体,一处一处暗红色的血迹,这些都昭示着这边的战况又多么的惨烈,饶是杨灿这样经常执行特殊任务的人,也不禁看得直反胃。
在杨灿一伙人没来之前,黑衣人与长信侯嫪毐这一方,在人数上虽有一点差距,但是长信侯这边可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人,这其中还混杂着琴家几百号人。这些人得了杨灿的暗示,属于出工不出力的出假拳。如此一来,双方的真正战斗力就相差不大,甚至,嫪毐这边还要弱上一些。因为他这边的侍卫虽然都是打架的好手,但毕竟还是心智正常的普通人。而黑衣人这方是吕不韦专门训练出来的死士,什么是死士,那可都是悍不畏死的家伙,他们的观念中没有后退,只有不断的前进去完成主人发布的命令,而这次的命令很显然是拼尽全力的突围出去,造成吕不韦要从这边撤退的假象。如果不是有杨灿这么个不按理出牌的人搀和进来,或许就真的被吕不韦声东击西的成功逃脱了。
杨灿这边百十来号人的加入,无异于是一股新生的力量。长信侯嫪毐见到杨灿,高傲的头颅微微一点,这是他作为一位侯爷对于一个普通草民的恩典。就这恩典,还是看在杨灿是琴家的人,看在杨灿带人来在他这必胜的战役里帮上那么一小点的忙。
杨灿依旧笑眯眯的样子,至少,她那双笑眼看上去她是一直在笑的。她并不在意长信侯那高傲的态度,或许在不久的一会,他便再也不能转动那堪比女人纤细的脖颈,不,不是或许,是一定,琴家不能输掉这个赌。
在杨灿的一个手势发出之后,琴家人迅速的加入到了战场。就连之前在这边由琴楚带领的那伙人,也一改先前懈怠的态度,手上挥舞的兵器都加快了几分。
但奇怪的是,战场上并没有因杨灿这伙人的加入,而出现太大的改变。至少,长信侯这边的伤亡还在继续的增加中。虽然在他们牺牲的同时,也带走了一名黑衣人的性命,损失的比例是一比一。再看琴家人,除了最初时轻伤的那几个,其他人依然完好无损。嫪毐不是傻子,相反,他还很聪明。站在一旁的他,很快就发现了眼前的异状,每一个琴家的侍卫都是躲在他的侍卫后面,一般不出手,只在他的侍卫重伤再无力反击时,琴家的人才会补上一剑,收割敌人的性命。再看他的侍卫们,不是身死,就是重伤倒地,总之,再无战斗之力。长信侯满面寒霜的搜索着战场,随即便在前面不远处的方位,找到了正在于两人缠斗的杨灿。出现目前这样的战况,都是杨灿出现以后的事情,显然,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看上去有些姿色的女人。他从不像其他的男人那样,轻视女人。他一直都相信女人在特定的环境下可以发挥出男人无法想象也无法做到的威力。比如他如今的地位,从一个普通的游侠摇身一变为高高在上的侯爷,这些都是拜一个女人所赐。他并不觉得靠一个女人上位是多么丢脸的事情,他这是在善于利用手中的优势,从而争取到自己的最大利益。而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也从没轻视过。从她出现在齐国开始到如今,一桩桩,一件件,不说全部知道,但也知其七八分。帮助赵雅抢夺传国玺,从信陵君眼皮底下不费任何力气的救人,帮助琴清整理家族内部叛乱,再到前阵子以一己之力说服赵国临时换将,这些事情,虽然从中都有琴清在斡旋,但是作为一个女人来说,也不可对其轻视。
就在嫪毐在思量的同时,杨灿已经且战且退的来到了他的面前。看上去,被两个人缠斗住的杨灿有些不支,脚步踉跄,枪法凌乱,几次甚至险些受伤,虽堪堪抵挡,但已经出现败象。见到长信侯,仿佛见到救星了一样,杨灿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希冀之色。长信侯心中虽是疑惑,但一想到杨灿终究是琴清的人,现在不好开罪琴家,莫不如就杨灿一把,算是卖个人情。想到此处,嫪毐再不犹豫,拔出腰侧的佩剑,加入到了战场中。这是他这次平叛的第一次出剑,万没想到,这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出剑。
由于长信侯的加入,杨灿这边立刻被分走了一部分的压力。嫪毐是有名的左手剑客,他那一手左手剑,当真是耍得密不透风,出神入化,黑衣人几次强攻,都没能得到想要的效果,反而是被嫪毐逼得步步后退。格挡,平刺,斜刺,所有的招式,不仅不弱于右手用剑者,有些招式的出招方位和角度,甚至比右手还要刁钻许多。杨灿在应对抵挡敌人的同时,不禁也在暗中的观察,嫪毐能有今天的低位,确实不是浪得虚名,如果他能跳出世俗,也许,他会成为左手剑的宗师。
嫪毐虽强,但他也是个正常人,正常人就会顾及到自己的生死。死士却是不畏生死的。而被杨灿引过来的这两个更是死士中的死士,死得不能再死了,完全了没自我的概念。这一点从他们面对伤害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两个死士,即使是被人在身上刺上一个血洞,也要在敌人撤走前,送上一剑。之后更是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处,不顾一切的继续冲向敌人。如此一来,就算是嫪毐这种剑道高手也不禁有些束手束脚。因为他是长信侯,他还有更高的政治目标,他不能让自己有轻易损伤。
再看杨灿,她要比嫪毐好得多,因为她有防弹衣在身,连杀伤力极大的子弹都能挡住,何况是这些普通的刀剑,所以她有依仗。此刻,她的目的并不是全歼敌人,而是有着更大的目标。终于,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那就是嫪毐刚击退了黑衣人近乎自杀式的袭击后,喘息的那一瞬间,那正是旧力刚竭,新力未出的交替之际。豪不犹豫的,从腰侧抽出飞刀,后背去挡住黑衣人劈过来的长剑,右手轻扬,指尖的飞刀应力飞出,直奔长信侯面前的那个黑衣人的后脑而去。飞刀像长了眼睛一样,仅仅是贴着黑衣人的面颊而过,直飞向毫无准备的嫪毐。寒光一闪而过,嫪毐看似无恙的站在远处。
杨灿的出手,嫪毐不是没看见,但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