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墨唇角勾了勾,“四弟这么晚了还在宫中?”
瑞王轻轻一笑,“还不是替上官昱那小子跑腿,他那教琴师父今日疾病突发,怕是撑不过几日了。上官昱哭闹个不停,我不得已,只得帮他再找一名教琴师父过来替着。”
、连看她一眼也嫌弃
宫主,娶我可好,连看她一眼也嫌弃
“还不是为上官昱那小子跑腿,他那教琴师父今日疾病突发,怕是撑不了几日了。上官昱哭闹个不停,这不,我只得另寻个教琴师父替着。”
瑞王不过寻常语气说来,到底皇家人生性凉薄,一条性命,他随口说来竟仿若谈风月。
一双温润透彻的眸子细细看着前方另一名若谪仙的男子。
上官墨眸子一紧,只觉心口顿时如被什么重重砸下,刹那间血肉飞溅。
疾病突发,撑不了几日…砝…
素来沉稳,闻言,竟只觉从来坚不可摧的身体站不稳。
眼前,瑞王眸子犀利,正紧紧探寻着,似要将什么看穿……却忽地只听身后一身沉闷声响,脸色顿变。
他顾及了前面,却没顾及到后面逶。
转身,只见灵珑手中包袱重重落到地上,此刻,正浑身颤抖得厉害,惊恐地看着瑞王,“你说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
瑞王满脸阴沉,与方才对着宴王时候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眯着眸子,狠狠看着灵珑。
不要露出破绽,坏他大事才好。
“放肆!”
瑞王正开口斥,不料,灵珑竟是用力一把将他狠狠推开,眼前人影一晃,跑了。
瑞王不意灵珑这反应,加之灵珑又非一般的女子,身怀武艺,这一推下来,竟是将瑞王也推得踉跄了几步。
臂上一沉,却是上官墨将他扶住。
瑞王用力敛下心神,装作无事般一语带过,“民间贱民,没见过世面,二哥不要放在心上。”
上官墨眸中含笑,他一笑,便若最吸引人的偏偏公子,温润无害,“下人而已,本王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倒是四弟宽宏雅量,如此一个目无主子的下人也能得四弟礼贤,二哥佩服。”
瑞王脸色微变,连忙敛下,只作无事,“还不是上官昱,本王为了他真是费尽心力,这不要赶紧给他送过去,否则那小祖宗怕是要哭一夜。”
上官墨一笑,不疾不徐放开瑞王,“四弟去吧,也不要太急,天黑了,注意脚下。”
瑞王脸色迅速绷了绷,颔首,便走。
刚刚走两步,又猛地回过头来,正好见到上官墨正看着他。瑞王心中一沉,面上却笑,“看臣弟这记性,都忘了问二哥,这么晚了还在宫中可是有什么事?要不要臣弟帮忙?”
上官墨淡淡一笑,“没事,刚刚和父皇商议事情,误了时辰。”
“如此……二哥慢行。”
两人皆是面带儒雅,然,各怀心思。
……
瑞王赶到沈意那里时,沈意已经醒来,正在灵珑怀里哭得肝肠寸断,“灵珑,我好难过,我的永久花丢了,我把那么多的花全丢了……还醒过来做什么?花……我的花……”
瑞王大步踏进,沉声道:“说的是什么话?永久花再是珍贵也不过身外之物,为今之计,是想办法将花找回,不是让你在这里寻死觅活!”
瑞王已经进来,沈意神志模糊,只认得灵珑,只知道呓语,显然完全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灵珑不能也不忍将她拉开,只得尴尬地看了瑞王一眼,“王爷,方才奴婢是一时着急,还请恕罪。”
瑞王脸色颇沉,这丫头方才冒失,害他非但没试探到上官墨,反倒让上官墨如看猴戏一般看了他一场笑话。他心中自是愤然,但到底沈意面前,他冷哼一声,便作罢。领导,别潜我!
沈意神志一直不清楚,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痛,情绪激动,瑞王和灵珑束手无策。哭得厉害了,好几次险些岔气,灵珑惊惧,要立刻寻太医,但瑞王顾及大局,又念及今日太医已经开了药,说了她是心气郁结,便作罢,只叮嘱灵珑好好伺候,自己先离开了。
瑞王离开后,灵珑终于才将沈意劝住,沈意迷迷糊糊的睡下。
灵珑不停地帮沈意用冷帕子敷额头,帮她降温,到后半夜的时候,感觉她高烧已退,这才在桌旁支肘稍事休息。
迷迷糊糊之间,忽地察觉到房中动静。习武之人素来的敏觉让她几乎是猛地就睁开眼睛来,往房中逡巡。
却见是沈意。
沈意只着了中衣,急切的从床上下去,她身子还虚弱,下床时几乎摔倒在地,却只是急切用手扶了扶,便跌跌撞撞的往窗边奔去。
“小姐!”
灵珑叫了一声,沈意恍若未闻,兀自用力将原本半阖的窗户全部推开。
灵珑当是外面有什么可疑,连忙走到沈意身边去,顺着她目光往外,却只见窗外月明星稀,老树树影重重,有几分冷静的阴森。此外,什么也没有。
沈意却仍是怔怔望着外面,不知在看什么。
灵珑轻轻唤道:“小姐,你在看什么?”
沈意闭了闭眼,悲伤过度声音也是哑的,“我梦见我弄丢的很重要的东西回来看我了。”
灵珑偏头想了想,弄丢的很重要的东西……永久花吗?
想着,忍不住安慰,“不要想太多了,那是无情之物,怎会回来找你?”
无情之物?
沈意怔了怔,看着灵珑,有几分恍惚。
对啊,是无情之物,可若是一点情也没有,那片刻的恩爱那将人逼疯的极致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不是原本也是有情的,只是被她弄丢了?
就和永久花一样……
她错了。
“小姐,不要再站在这里了,你刚刚退烧,我扶你回去休息。”
灵珑说着就去扶她,却忽地瞥见她的衣服微微滑过香肩,上面隐隐有……男人的痕迹。
“啊!”灵珑没控制住,低呼,指着沈意裸露的皮肤,“你们,你们……”
沈意闭了闭眼,“不是瑞王,你不要激动。”
“我不是说瑞王,我是说,我是说……卿墨!”最后两个字,灵珑怕隔墙有耳,用的唇形。
沈意见那无声的两个字,不由的,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卿墨,卿墨……
原来,连灵珑也知道,她的身子若要给也只给他一人,他却说她人尽可夫。
想着,心头悲痛,她转身,自己回到床上,“关窗。”
她哑声低道,不想再出现幻觉了。方才,她迷迷糊糊间,竟仿佛看到一双沉若千年古潭的眸子正在窗外凝着她。
那刹那,她的心狂跳又狂喜,竟当了真,以为是他,不顾一切冲过来。原来是做梦,是幻觉。
灵珑正想问沈意是怎么回事。
沈意那模样,显然是和卿墨有了云雨……而灵珑刚刚也亲眼看到了那男子,只是,为何瑞王叫他二哥?
卿墨何时成的宴王?落红劫
但见沈意失魂落魄的躺回床上已经闭眼睡去,灵珑便也没问。
……
司音局新入了琴师灵龙,暂时接替仪升做小皇子的教琴师父,因他是新进的,分位最低,便顺道被派去伺候重病在床的仪升。
仪升到底是司音局管事,如今重病在床,司音局的其余乐师碍于情理,这几日都陆陆续续来看过了。然看过以后,回去一致的态度都是:整个院子的药味儿重得可怕,怕是……时日无多了。
原本大家因为方管事忽然被挤出而排挤仪升,其实仪升过去两年一直与人为善,此刻知道她时日无多,其他乐师回忆往昔感慨人生,态度便无和善了起来。
甚至方管事的女儿方冰。
这日,灵珑正蹲在院子里煎药,忽地瞥见前方黑布软靴,蓝衫长袍,抬起头来,却见是一名唇红齿白的……男子。
灵珑认得他,方冰。
笑着站起来,“方大人来了?”
方冰微微一笑,“嗯,方冰来看看仪管事。”
“请跟我来吧。”
灵珑含笑带路,经过正在煎着的那罐药时,方冰被那味道熏得皱眉,竟没控制住抬手掩鼻。
灵珑见状,忙道:“方大人抱歉了,仪管事病得重,这药是难闻了些。”
“哪里哪里,”方冰也尴尬,随口道:“这太医也真是,能不开如此难咽的吗?是不是没有塞银子?若是没有,方冰这里还有一些。”
“不是的,”灵珑毫无芥蒂,“这药不是大夫开的,是仪管事自己拿出来的,说是续命良药,可起死回生呢。”
说着,又兀自笑着摇头,“怕是被骗了不少银子呢,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起死回生?哦,看我忙着说话了,来,方大人请进。”
方冰笑了笑,跟着进去。走远了,还忍不住嫌恶的回头瞥了眼那往外散发着难闻之气的药罐。
方冰不过例行公事的看了看,和其他乐师一般,送了些补药。
沈意虚弱的笑了笑,便让灵珑将补药放到柜子里去。
灵珑应着下去,打开柜子,方冰无意中瞥见,当即眸中大惊。
沈意见到了,只笑,“吓到方公子了吧?这些都是各位大人送来的,看,柜子都放满了。所以往后还请各位大人不要破费了。”
方冰勉强扯了扯唇,“是啊,怎么会这么多,吓到我了。”
方冰没有坐多久便起身离开,之后沈意喝了药,想应该也没有谁要来,便让灵珑扶着出去散步。
她身子虚弱,几乎将所有的力量全靠在了灵珑身上,主仆两人缓缓离开。
院子里那熏人的药味还在,待那主仆走远,一抹蓝色身影缓缓从树后走出。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眸中尽是阴冷。
仪升!
想不到你不仅狠毒,竟还是个白痴!
那永久花救命神花,便生生被你如此糟蹋了!
这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方冰。
方才灵珑打开柜子那一刹那,她分明瞥见里面一朵男人手掌大小般的七彩干花,她不会认错,那是永久花!
还有院子里,那散发着恶臭的一罐药,里面也有永久花。
永久花是仙家神物,不论是鲜花还是干花,单独煎熬时满室生香,亦只有如此才有救命神效。万万不得世间凡物一起,否则,非但无香,反生恶臭。军宠,霸爱二手妻分明是在糟蹋!
方冰脸上尽是嫌恶,不止嫌恶,还有……妒恨。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竟还有这么多来糟蹋!
径直走到方才灵珑放药材的柜子前,打开,却不见方才那一瞥而见的永久花。
怎么不见?难道是她看错了?还是仪升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出门知道换地方了?
方冰目光瞥过一旁的架子,正要过去,却忽地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当即再不留恋,闪身出去。
方冰只当无知无觉,却不知,她刚刚离开,她原本躲藏的那棵大树,两人缓缓走出,正是沈意和灵珑。
“小姐,果然是她。”
沈意静静看着方冰的身影,对灵珑道:“你跟过去,不要打草惊蛇。不动声色将花拿回来就好,尽量不要被她发现。”
沈意低声叮嘱过后,灵珑便消失了。
沈意自己回去,眸色仍旧低沉。虽已有线索,但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
沈意独自等到了晚上,没有将灵珑等回来,却等来了司音局一名乐师。
他是来寻灵珑的,见到灵珑不在,奇道:“灵珑不在这里?”
沈意心头一沉,反问:“找她何事?”
“西夏皇子带领使臣向我朝进贡来了,如今皇上设宴,方冰不见,灵珑也不见,司音局还缺人手。”
西夏皇子进贡来了?
沈意浑身一震,进贡?三年一次的永久花到了!
连忙坐直身子,一扫方才病态,“我去。”
……
沈意同司音局几名同僚一起,从侧门进得大殿时,宫宴正到了酣处。
说酣处是因为,此时正是西夏皇子亲自在表演。
只见大殿中央,一名男子身着月色袍子,月白的底色,其上绣着数团蟠龙,唯有滚边处和衣摆处方才是明黄颜色。而头顶,是一顶同色同纹的锥帽,唯有正中镶嵌着一颗墨绿色的宝石。
能着此服饰的,唯有西夏皇子。
此刻,西夏皇子正坐在大殿正中,手拿琵琶亲自弹奏。
弹的还是大胤的曲子——阳春白雪。
西夏与大胤风俗差了许多,西夏几乎没有琵琶,且琵琶难学。古筝古琴学一段时间或许还能蒙骗外行人。权当作乐,然琵琶入门却难。此刻见那西夏皇子手指灵活,尤其那几处轮指,灵活又优美,真正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沈意心中不由赞叹,却因是侧对着,看不清模样,忍不住动了动,想要看去。
却不意,对上了另一道视线。
那目光深得可怕,如漩涡,如急流。她不过远远一触,便仿佛整个身子也要被他吸引去一般。
不是上官墨是谁?
袖子底下的手不住颤着,她心中正千回百转心酸难忍,那人却已淡然将目光移开,落到了别处。
仿佛方才目光一触不过是他不小心,对,以他嫌恶移开的速度来看,她肯定,他就是一不小心方才看到了她。
他如今,连看她一眼也嫌弃。
、国宴,与那人合奏
宫主,娶我可好,国宴,与那人合奏
面对他的冷漠,沈意只觉心头酸疼不堪、千疮百孔,却无可奈何,只能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那日,他盛怒之下对她说,就是他拿的,他就是恨她就是要报复她,那瞬间,她便知道,不是他;一瞬间,她便后悔。
为什么要怀疑他呢?在他尚且还是一个陌生过客挟持她时,她也不曾怀疑过他,就这么一心一意的相信他、爱他,将身子也给他。怎到了此刻,却又要怀疑他?
承认吧,沈意,你在乎,你在乎到了骨子里。
忍耐他的恨,是无可奈何,以为能够忍过,能够忍到云开月明,然后再告诉他,两年来她所有的委屈和想念,让他后悔曾经如此恨她如此薄待她。可偏偏离云开月明就差了那么一步,她的委屈没有忍下去,反而悉数喷薄而出碛。
他恨她,她难过,想要发泄,于是……她甚至不是故意的,那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与其说是怀疑他,不如说是在生气。
纵使我错了,你就一定要这么恨我?就不可以对我好点?纵使我不曾解释,你也一定要这么恨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就这么对我没信心攸?
哪里知道,她在乎的,他也在乎;她有多在乎,他就有多在乎。而后,原本久别重逢的一场欢爱最后发展成了互相伤害。
她心痛难忍,大病了一场,却也冷静了下来。
是谁拿的?首先便想到了方冰。可是方冰如何会知道荣喜拿了二十朵花给她?从皇家药房拿走所有永久花这事原本就是死罪,应只有瑞王、荣喜和她三人知道。
或者是巧合?方冰就是去偷窃,刚好撞上了一头肥羊?
她在病中,那人又恨不得杀了她,她就算要追回花,也有心无力。最后,只得装作迷糊,在病中哭着向上官未示弱,将灵珑带进宫来。
不想,灵珑的包袱里竟然带了永久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