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就不撞南墙不拐弯儿!认定了是弘时,就死活要往他身上安罪名么?!
“十三哥,”我这气得直哆嗦,允礼也沉吟着缓缓开了口,“皇上说的,也的确是。不细究,三贝勒左右是逃不出怀疑的,毕竟如今所有矛头都指着他。倒不若将此事查个究竟,既可以还弘时一个清白,又能将那幕后之人揪出,祸害早晚都要除之啊。”
“十七弟。”不待胤禛开口,允祥复又沉声说道,“怕只怕,这局不是一日两日设下的。能着眼于常人不会思及的后世,并将一切都嫁祸到弘时头上,岂是说查就查得出的?我是担心,查到最后,又绕回了头。。。不但会伤了皇上与三贝勒父子情分,也会毁了三贝勒。你我看着弘时长大成人,他什么性子,你不清楚么?”
允礼一愣,摇头无奈地低低说道,“十三哥,弟弟也是想还弘时一个清白。”
“行了。”待他话音刚落,胤禛便长舒一口气,淡淡开口说道,“就是这句话,不细究,终脱不了嫌,这也是为弘时好;此事就交由果亲王详查。允祥,你近日还是继续京畿水务,那是眼下重中之重。只是,若真的有幕后之人,你们说,会是谁?”
允祥允礼相视一眼,转过头,同时朝胤禛摆了个‘八’字的手势;跟着,便听胤禛低低冷笑一声,咬着牙低低说道,“若真的是他,明年今时。。。下去吧,代朕去看看弘历,早些回府歇息。”
“皇上!”二人跪安后,尚未退出帘帐,允祥却又腾然顿住脚步,直直凝视着胤禛,压低了嗓音,极为坚定地沉声说道,“皇上,臣弟为此事再说最后一句话。皇上您,还记得千叟宴上,以十四弟之名,敬呈给皇阿玛的‘重礼’么?臣弟以为,那,也是出自‘他’的手笔。。。臣弟告退。”
屋内只剩下我与胤禛。
见他因允祥的话,兀自陷入了深思,我轻轻用另一只手撩起纱帐,从身后环上他的腰,悄声说道,“胤禛,你相信敏敏,弘时他,真的是个好孩子。虽说看来行事作风与您有些不同,可龙生九子,岂能皆一般无二?只要他心里尊您敬您,做事顾得到大局,便是好的。。。”
“龙生九子。。。”胤禛低笑一声,转头反拥着我,低低说道,“朕那么多亲兄弟,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就是因为这样,朕才会怀疑他的居心。朕的那些个兄弟,在皇阿玛跟前,哪个不是人模人样、极尽表现?可私下里,莫说尊、敬,做了多少丧尽天良,有悖君臣、父子之道的事?!尤其是这猪狗不如的老八、老九,坏事做尽,还要摆出一副仁慈贤德的嘴脸!朕最见不得这般行径,他们比那明里讨人嫌的草包老十还不如。你知道那弘时,与允禩多为相仿?朕甚至都怀疑,这。。。”
“皇上!”我眉头一皱,立刻伸手摁住他的唇,起身跪坐在床第轻声劝慰道,“皇上,弘时是我看着长大的,您不相信他,也不相信我么?弘时起初是府上唯一的子嗣,受尽宠爱,难免傲气凌人、目空一切;后来,却在生母教唆、背叛下,伤透了心;自那时起,他的心境便有了不小的变化呢。。。才会在跟着我的时日里,小心翼翼、努力讨我欢喜,也自觉又尽心地照顾弟弟妹妹们。。。廉亲王此人究竟如何,我不大清楚;可弘时的善,是渐渐被环境熏陶、发自内心的,绝对不是做样子给人看。胤禛,他也是我的儿子,我教导出来的娃娃,真的这么不入你的眼么。。。”
胤禛怔了怔,眉心皱成川字盯着我细细看了好久,才有丝无奈地摇头轻笑道,“敏敏,为何每次一逢着给娃娃们说情,你就看来极为明理、懂事?可平日,仍是迷糊得不像样子。。。”
“你!”恨恨地嘟嘴斜了他一眼,我捧着他的脸轻轻吹着气儿,柔声说道,“胤禛,那你喜欢明理懂事的我多些,还是喜欢迷糊的我多些?”
一声轻笑响过,胤禛抬手轻轻捏起我的下巴,闭上双目轻啄着我的唇,喃声说道,“只要是醒着的你,朕都喜欢。。。”
柔情中带着一丝不安的话语,登时让我的心暖意洋洋;陶醉地从这劫难之后的热吻中回过神,我轻喘着倚在他的怀里,悄声笑道,“亲爱的,可你若这么说,日后夜里,我哪儿还敢睡?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得醒着?”
“不敢睡的是朕。”胤禛皱皱眉,轻抚着我的脸不满地低低嗔道,“十多天来,都是夜里醒着白日睡,却不告诉朕!你若早些跟朕说,今儿怎会出这么大事?还好文觉先头在入定时得到过警示。。。要不然,朕非剥了小桃的皮!”
“小桃?!”我一愣,忙晃着他催问道,“你!你把她怎么了?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我不让她告诉你,是怕扰了你忙正事。若连睡不好都得跟您说,我也把自个儿看得忒金贵了么!”
“你本就金贵。”胤禛瞥了我一眼,轻手轻脚抱起我往床里塞了塞,褪着自个儿靴子淡淡说道,“那丫头领了二十板子,一边儿反省思过去了。日后再敢与你狼狈为奸,朕定不会轻饶了她。”
“你!狼?!狼狈为奸?!”我噔噔噔又从里头跪着蹭到床边儿,摁住他去靴子的手,不满地嗔道,“越说越不讲道理了。皇上,这会子还早呢,您陪我去看看弘历,我还想顺道瞅瞅小桃。。。”
“不早了。弘历由文觉护着,你不用担心,明儿再去看他。”胤禛边说,边拉下我的手,继续褪着靴子,淡淡说道,“朕今儿没心思管别的。陪着朕说会话,看你睡着了,朕也能好好歇歇。”
我一怔,心疼地看着他极为疲惫的神色,微叹一口气,从身后抱住他,拿脸在他温暖宽厚的背部蹭了蹭,闭目轻轻说道,“辛苦你了。。。亲爱的,其实今儿睡过去的时候,我也一直醒着,在身侧陪着你。。。只是你看不到。”
今日既是受人下咒,且神奇地被老和尚看到了灵魂,还给救了回来;想必这事实,文觉也不会对胤禛有所隐瞒,我也不怕说出来;可他信不信,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真要不成,就当是我沉睡时在做梦吧;我只想让他知道,我有多眷恋、多舍不得他。。。
话音刚落,便觉胤禛的身子猛地一震,转头惊诧地看着我,不相信地低低说道,“是真的?!你真的一直在?”
“嗯。。。”我点点头,嘟嘴帮他解着褂子,轻声说道,“文觉大师不是都看到我了吗?他一进来就要我躺下呢。。。血舍利被拿来之前,我的脑中满是震天的经文声,差点都忍不住被赶走了。是我舍不得你,紧紧抓着自个儿的肉身,才挺到最后的。”
胤禛愕然地睁大双眸呆呆看着我,好半天,才满目惊喜将我摁进怀,急切地喃声说道,“文觉没有骗朕。他方才说,本以为要费些周章才可唤醒你;谁想来时却看到,你压根儿没出过这间屋子,想是眷恋着朕,强忍着折磨不舍离去。。。”
感受到他胸腔中,那急促的节奏;我抿唇笑着反手紧紧抱住他,轻声呢喃道,“笨胤禛,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呢。。。我舍不得你,不会离开你的。不过,我可真的不是妖怪哦!只是灵魂出窍。。。”
“朕知道。”胤禛依旧将我摁得死死的,声音里的笑意却越发轻松,低低说道,“文觉的双目,自小就看不到凡间俗物,却能看到世人瞧不见的。。。东西。朕,朕在潜邸之时,就曾想过,要他帮朕看看你。。。可又怕万一真的。。。所以朕,始终不让你有机会撞见他。今儿这是万般无奈,才会孤注一掷;呵,不过文觉说,朕是多虑了,你不过是个命中注定,要为朕挡灾挡劫的倒霉女子。。。”
。。。敢情那半仙只看得到我的灵魂,却见不着我的肉?体?!怪不得胤禛会容我敞着胸接受法事呢。。。可,可,倒霉女子?!
“胤禛!”我哭笑不得皱着鼻子推开他,嘟嘴不满地嗔道,“什么倒霉女子?不嘛!我觉得自个儿是世上最有福气的女人!他瞎说。。。”
“好,好,最有福气的。”胤禛的笑,几乎是无法自抑,高高翘起唇角,伸手揉着我的脸又搓又捏,跟着,突然将我扑倒在床,一阵铺天盖地的狂吻。。。
与他翻滚着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放纵,却,猛地听到一声极不应景的咕噜咕噜声。。。
“胤禛,我,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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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清宴’,是胤禛在圆明园正式的寝宫;在这次磨难过后,那颗光芒耀眼的血舍利,便被供在了其最北的正大殿—圆明园殿;而隔日起,我就按着他的要求,在每日清晨醒来,便要去跪拜一炷香的时辰,虔心感恩。
长春仙馆,就在九州清宴西南边,是一个与环湖内廷隔离开来的宫殿;这地方,本是胤禛在闲暇时间念佛斋戒用的,不想现在,刚好可让弘历安居在此;跪拜过后,用了些清淡的早膳,我便匆匆往儿子那厢行去。
刚进弘历的寝房,就闻到阵阵令人心神怡然的淡淡花香;见到月棠轻声上前请安,我更是极为惊诧地睁大了双眸,往弘历的榻前瞟了眼,见他尚在沉睡,便轻轻拉了未来儿媳出门说话。
“好闺女,你怎么来了?紫藤呢?”
待我悄声问过,月棠已经细心地将房门掩上,抿唇微笑着低低说道,“回娘娘话,紫藤格格也在昨日被接来了园子,此刻还在您的寝宫安睡呢。”
臭胤禛,女儿搬来也不告诉我!先前出宫时,宝贝闺女一听说日后后宫就剩下她一个主子了,非嚷着要做什么紫禁城霸主;老小子便极为无奈地将她留在了景仁宫;想是昨儿出了事,心下担忧,才不顾女儿意愿,强行将她接来同住吧?
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我复又略微不满地轻声问道,“紫藤那小丫头片子,竟还不如你关心自个儿哥哥,亏她还能睡得着。她最近在宫里,又吵吵着要闯荡江湖了么?”
“娘娘,”月棠轻轻笑着抬起眼,柔声回道,“格格还不知道您跟四贝勒的事。皇上怕吓着她,只让月棠说您太过想念,才着人接了我们来。格格近来依旧潜心武学,经常往三贝勒那厢跑,不过倒没怎么念叨要闯荡了。。。”
提起那小魔女,我的眼角眉梢便全是笑,可听到提及弘时,我却又不自觉心间压抑;低低叹息了一声,似乎听到里间弘历有了丝动静,我忙伸手推开门,带着月棠急急踱进。
弘历已经转醒,正斜斜倚在床头吸着鼻子,有丝不解地嗅着屋内的清香;见着我,揉了揉眼,刚跟小孩似的撒娇张开双臂,却在看到我身后的月棠时,忙又作势将胳膊环去胸前;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涌起一丝暖暖笑意,轻声唤道,“额娘。。。渴。。。”
有月棠这极为贴心的小媳妇在,我自是可以省下不少伺候人的功夫;抿唇笑着在床沿坐了,轻轻将被子拉高盖住弘历的胸口,我伸手抚着他的脸低低问道,“好多了么?昨儿听说,你很是危险,只可惜额娘身不由己,无法来照顾你。。。”
“不碍的。”弘历轻笑着摇摇头,似是仍有些疲惫,瞟了眼忙着摆弄茶水的月棠,便微微直身,抱着我的腰将脸埋在我的胸前,悄声咕哝道,“就是觉得睡了好久,又一直做噩梦,身子很痛也很累。。。”
心疼地捧起他的脸,我揉着他仍有些凉意的面颊,轻声说道,“乖宝贝儿,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这几天,额娘多陪你在园子里转转,好不好?”
正说着,月棠已轻轻递来一杯醒神茶,我刚想伸手接过,却是想了想,往后挪开一些,将弘历摁去床头,抿唇笑道,“你四爷这会子还很倦怠,喂他喝了吧。”
早在景仁宫,俩娃娃就时常偷瞄对方,虽当着我与紫藤的面,依旧矩着礼数,可我这婆婆,可是要大大推波助澜的;现在不培养下二人情感,结婚前岂不是浪费了无数大好时光么?
浅浅红晕泛上月棠的面颊,小姑娘半垂眼睑俯身将茶水递去弘历口边,小四满眼尴尬地瞥了我一眼,便赶紧张开嘴急急接过;吞下半杯,忙神色严肃地摆摆手,清清嗓子低低说道,“月棠先下去吧,我跟额娘私下说说话。”
目送小姑娘推门而出,我才发觉,原来屋里的淡淡花香,来自桌上那个飘着丝丝热气的小金盆,里头,被月棠精心撒上了不少干干的花瓣。。。这小丫头,也是个很有情趣和心思的妙人儿呢!怎的我都没想过,还可以这么享用现代人的香薰?倒是被这小妞给上了一课。。。
“额娘?”自失地笑了笑,听到弘历的轻唤,我忙回了神,侧耳倾听他的话语,“额娘,这件事。。。十七叔说,皇阿玛怀疑是三哥做的?”
我一怔,脸上登时没了笑意,抿唇轻轻摇头说道,“别提了。。。额娘相信,是有人陷害,弘时绝对不会这么做。”
“儿子也不信会是三哥。”弘历轻轻握着我的手,语带安慰地低低说道,“这么多年来,三哥对额娘、对我、与弟弟妹妹们的好,都不是假的。可儿子知道,皇阿玛一直不喜欢三哥。。。左右如今您跟我都无碍了,额娘,不若您跟我一道,求皇阿玛莫再追究此事,好不好?”
“额娘求过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叹一口气,抚着弘历的面颊淡淡说道,“可你皇阿玛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弘时脱不了嫌的。况且,我后来想想,也的确。本来你皇阿玛就对小三诸多不满,这事儿要不查清,他心里;始终会有根刺的。。。”
一时间,我与弘历皆是相对无言;蹙眉思忖了好久,我才摇头轻笑着起身给他拿了褂子,一边帮着他着衣,一边低低笑道,“也不要太担心,你十七叔会尽心帮弘时的。起来用了早膳,过会儿叫上你妹妹,咱们去园子里走走。”
收拾妥当,又传人来给弘历伺候了洗漱,正在一旁欣慰地看着他细嚼慢咽用膳,听得一声通报,弘昼已是快步闪进了屋。
看到满脸关切的小五,我下意识便往他的身后看去,却因未看到弘时的身影,心间不自觉泛起一丝惆怅。。。
“妈咪,四哥。昨儿可把我跟三哥给吓着了,真的无碍了么?”
“嗯。”我轻笑着起身,在弘昼面前转了个圈,柔声说道,“喏,妈咪还是活蹦乱跳的。。。你四哥再歇息几日也就好了。。。今儿个不忙么?怎么这时辰就过来了?”
弘昼又盯着含笑往口中送汤水的弘历细细看了看,才扭脸淡淡笑着拉我坐下,轻声说道,“妈咪,儿子是得了皇阿玛准,专门来看您和四哥的。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