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晋看着她这模样,闭上眼睛背过身去。
云小花想了想,从他腿边下了床,回到自己的长榻上,辗转一夜难眠。
就在云小花纠结着什么时候出府一趟时,府中忽然传来噩耗。
天朦朦亮,云小花从小院子里出来,迎头遇上匆匆回来的含香,看到云小花忙行了一礼,她喊住含香问出了什么事,含香答道:“二老爷没了。”
二老爷是下人们对卫君逸的称呼,去营州的卫君逸没了?什么意思?云小花见她着急,于是折身与她一起回了院子里。
原来卫君逸这一路上都坐船只想快些去往营州,没想在半途遭劫匪,丢了银两不说,还身家性命都不保,落入江中,下落不明,多半是没了。
卫子晋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召来孙玉和丘乙,三人在书房密谈。
第二日,魏总管带着大批护院包围了松合院,一时间松合院闹得人心慌慌。
云小花不明所以,匆匆从主院出来去小院,寻到卫子晋的时候,就听孙玉说卫君逸身边的长随有幸逃了回来,受了重伤,今个儿醒来,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贵的玉板指,有人认出来这是卫家嫡长子卫子晋从不离身之物。
云小花下意识的看向卫子晋的拇指,果然不见他时常佩带的玉板指,她侧首看向卫子晋,这事会是他做的吗?
他真的会向他二叔下手吗?
卫子晋还是被魏总管给请了去,回头交代云小花,叫她在松合院里等着,哪儿也别去,千万别出门。
云小花听着直点头,心里却担忧他,不知他这次又会遇上什么刑罚?
二房韦氏得知事情原委,派下人去太古学院把自家儿子叫了回来,卫子谋回来时,一家妇儒哭得眼睛通红,肿成核桃。
卫子谋一拳打在红木桌子上,手背破了皮,流了血,他咬着牙说道:“我去找卫子晋拼命,那是他二叔,他下得了手。”
然而卫子谋还没有出门,韦氏就抱住了他,“儿子,你找他一个瘸子拼命又能如何,他已经被家主给拘了起来,想找他也不容易,再说他人在这宅子里,怎么承认自己亲手杀了他叔叔,指不定还倒打一把,说我们污蔑了他。”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爹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卫家就他这个嫡长子支手遮天了么?必定是记恨爹爹抢了他营州的生意,才下的毒手,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爹爹去,太狠了,他的心太狠了……”
卫子谋泪流满面。
就在二房一家鸡犬不宁的时候,吕氏从容的进来,看到这一大家子哭哭啼啼的,皱了皱眉,对上卫子谋那怨怼的眼,冷笑一声,“对我撒什么脾气,二弟又不是我害死的。”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卫子媒上前就要打吕氏,被韦氏拉住。
吕氏退开几步,站了个安全的距离,方道:“亏你还是个读书郎,家里成了这样,也不懂得支撑起门面,还在那儿哭哭啼啼像个女人。”
“你们哭有什么用,心里若是委屈,何不闹到族里去?那玉板指就是卫子晋的,拿上证据,还能逃得脱么?连叔叔都敢杀的人,这种人只会败了我卫家家风,就要得到严惩。”
往族里闹?卫子谋阴冷的眼盯住吕氏,刚才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还真没有想到这一招,眼前这毒妇,虽然用心不良,却也不为一招好棋。
于是转身扶起韦氏,留下身子不好的妹妹,母子俩拿上玉板指,连忙去了祖祠。
卫子晋弑叔的事终于闹到了族里,卫君言听到后,那个气极败坏的模样,恨不能打他这个大儿子一顿。
原本他不想把这事闹开,不想让旁支知道他嫡支这一脉闹出这么个大笑话来,将来他在族老们面前也失了威信,再想支手遮天却是不成了,没想二房胆敢闹族里去,真是把这个笑话送给大家伙来笑。
卫君言为了平息众族老们的怒气,直接把卫子晋绑去了祖祠。
祖祠里围满了卫家人,庶支、旁支全都跑来瞧热闹,因卫子晋抵死不认,得几位族老一致决定,卫子晋只是被行家刑,以示惩戒。
卫子晋被行家刑,又关祖祠罚跪反省一个月。云小花收到这个消息,心里很不平静,虽然她也曾怀疑卫子晋是不是真的出了手,但隐隐感觉这件事不简单,若是那老妇出手又该当如何呢?她对营州的野心不比卫子晋少。
事情过去了五日,祖祠大门紧闭,只有卫子晋在里头跪着。
云小花听话的在松合院呆着,心绪却是不宁,她寝食难安的呆了这五日,实在呆不下去,直接进入小院的内室,在床头寻到卫子晋曾经要给她的一个钱盒子,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银票,她把银票全拿了出来。
云小花亲自上小厨房里叫厨子做了可口的饭食,乘着天黑,她穿上一套驼色绣花窄袖襦裙,梳了个双丫髻,打扮成二等丫鬟,与绿离结伴,准备去卫家祖祠,好在这祖祠连着卫府,不用出府门,只是这中途得走一个多时辰的路,不能被人瞧见端倪。
杏雨和含香见了,吓得不轻,先前公子再三吩咐,叫云娘子不要出松合院,就怕在公子不在的时候有人故意寻事,如今云娘子这样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去送吃食,那可不行,若是主母知道,指不定要吃些皮肉苦。
云小花被杏雨两人拦住,她站着没动,却是非要出松合院不可,杏雨见她心意已决,无奈,吩咐含香守着院子,她跟着云小花一并去了。
卫府里宅子多,庭院深深。
这次三人从东边的松合院,跨过西厢院,再经数个院落到祖祠,也算是出了府门,只是不是正门。
这一路上若是没有重生经历的云小花,她必须寻不着路,所以杏雨跟着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在即将要跨入西厢院的时候,三人正巧遇上从后宅出来的吕氏,赶忙躲入一道月亮门。
小吕氏住西厢那边的小院子,初来乍道小小年纪处在后院,被不少姨娘欺负,着实忍不下去了,才找来吕氏压镇。
吕氏本就对这个小侄女这么快就失宠耿耿于怀,一并把吕家没能得到营州差事的事也算在了她的头上,若不是今个儿这后宅子差点闹出人命,小吕氏差点死在里头,她是绝不会出手的。
左右两边都是吕氏的人,吕氏心头有气,便口无遮拦的骂了几句,那话语极为粗鄙,就连着自家小侄女也一并骂了进去。
旁边的婆子附和:“还是夫人想得周到,那个宁姨娘是个狠的,仗着家主这几夜歇在她那儿,居然敢下毒害小吕姨娘,着实是可恨。”
“何止可恨,不就是歇了几夜么,若不是我跟家主伴了几句嘴,哪有她的份。她既然给我侄女下狠手,也不想想打狗还得看主人。”吕氏冷笑一声,“她不是借着肚子里的那团肉自以为是么?去,派人去掉这个毒瘤,看她还能奈何。”
旁边婆子额头冒出冷汗来,仅几句话,一条人命就没有了,不,是两条人命,这卫府着实是个吃人的地方,她身为下人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一直胆颤心惊的活着,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声音远去,云小花三人露出身影,云小花望着吕氏离开的背影,绿离见左右无人,才惊恐的说道:“这后宅里的阴私,太吓人了?怀着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别说话。”云小花制止,绿离赶忙闭了嘴。
这处儿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云小花领头往祖祠那边走去。
过了西厢院,终于出了卫府小侧门的时候,云小花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数都没有数全数交到门防手中。
卫家的人利益至上,卫家的家仆也向来爱财,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那门防见是几个丫鬟,本要出声责备拦住去路,没想对方二话不说,直接甩给他一叠银票,他立即转过身去了,权当没有看到三人。
云小花也不多话,直接带着两人走过那道门,脚程飞快的往祖祠走去,到了门口又是一道关卡,她依法炮制,顺利的进了里头。
倘大一个祖祠一点声音都没有,走了好长一段也没有看着人,这是云小花两世加一起第一次进卫家祖祠,走得有些忐忑不安。
终于来到大堂,那间大堂空旷至极,能容纳上万人,前头是供奉着卫家世代祖先牌位,在那牌位前只有一个跪坐在地上的身影,他的脊背是挺直,上身是端端正正,不动如山似的,可下半身却是无力的,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全压在一双废了的腿上,若不是双手撑着地,根本跪不直。
云小花见着了人,快步往他跑去。
后头绿离和杏雨两人立即守在门口探风。
卫子晋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云小花,心跳一停,又猛的跳动起来。然而人来到近前,他却沉了脸,“我当初跟你怎么说的,你不听话,怎么出了松合院,若是被吕氏抓住把柄,恐怕会加害于你,如今我关在这儿,暂时护不住你,你还敢出门?”
云小花原本欢喜的心情在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她没有还嘴,只是上前蹲下身来,从食盒里拿出可口的饭菜,只道:“快乘热吃了吧。”她一边说,一边展开一道一道的菜肴,端起一碗白米饭,拿了筷子递给他。
卫子晋本想再说多两句,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竟然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带着酸涩。
他接过碗筷,迅速的吃了起来,云小花在一旁看着,眼眶有了湿意。越跟卫子晋走得近,了解的越多,云小花越觉得他处境艰苦,明明是卫家嫡长子,却还不如庄户人家来得轻松。
卫子晋吃完饭,云小花收拾碗筷,他伸手抓住她的小手,握在温热的掌心,慎重的说道:“仅这一次,下次不可以再送饭,饿几餐无所谓,这样的日子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待惩戒过了,我就可以出来了,你不用担心。”
云小花任他握住自己的手,望着卫子晋,认真的问他:“你说一句实话,二叔是你杀的么?”
“不是。”卫子晋答得干脆,“你相信我吗?”
“这次信你。”云小花见他眉眼舒展,又问:“你被冤枉,你打算怎么办?可要我在外头走动走动,把事实告诉族老们,不能上他们误会。”
卫子晋欣慰的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必做,只管在松合院好好的呆着,待我出来后,我们直接去营州,这次我有十成把握能重掌营州的生意。”
“可是你被外人传杀了自己的亲叔叔,这样的谣言越演越烈,于你名声不利,谣言可畏。”云小花的顾虑不能不考虑,然而卫子晋却只是笑了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今不是我杀没杀的事,而是他们让不让我活的事,不过我能不能活下去,不是掌握在他们手中,而是掌握在我手中,我来之前已经嘱咐孙玉,你不必担心,只要过了这一个月,咱们就没事了。”
“恐怕二房不恐罢休。”云小花既忧心又无力,“要不咱们给族老们塞点银子,他们向来逐利,有他们说好话,你一定能平安出来。”
“事情急起来,你也不笨,还是有几分急智的,这事儿我已经安排孙玉去办了,与你想的差不多,过几日我就不会饿肚子了。”
听到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饿肚子的事,云小花的眼眶有了泪迹,饿肚子的感觉她再明白不过,他可是卫家嫡长子,这些做长辈的怎么这么狠心,也不查清楚就把人给关着了。
卫子晋抬手为她拭去眼泪,“你别哭,我会没事的,你这次回去,呆在松合院就不要再出来了,过几日我就好了。”
云小花点了点头,止了眼泪,却看到他襟口敞开了一点,露出一点血红,她心下一惊,小手从他手掌中抽出来,上前去拔他的衣裳。
卫子晋赶忙抓住她的双手。
“你松开。”云小花命令道。
卫子晋看着她认真的眼,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云小花解开他胸口的外衣扣子,只见白色的中衣已经染成血红,他居然在流着血。她颤抖的手再去解他的中衣。
卫子晋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似在享受她的服侍。
终于解开全部衣裳,只见胸口那交错的鞭痕一道一道,抽得血肉翻开,如此狠厉至极的酷刑。
云小花忍住要喷眶而出的眼泪,回身从食盒里拿出伤药。好在走前她带上了丘先生给的伤药,就怕他受了家刑。
上次是脊背受刑,这次显然轻一点的,伤口不深却是皮肉之苦逃不脱。
云小花瞧着那伤口,直接上前要脱下卫子晋的衣裳,卫子晋又捉住她的手,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润,“你把药放下,我自己上药。”
云小花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只命令:“你放手。”
卫子晋无奈的松开手。
云小花上前直接剥了他的上衣,又动手去解中衣,卫子晋微微闭了眼睛不去看。
他的衣裳全被她腿到腰间,上半身零光一片,寸缕未着。
云小花拂开他乌黑的发,拿巾子去擦他上半身的血迹,胸口那片伤口最重,原本条理分明的肌肉上却是伤痕累累,纵横交错。
还真的下得了手,哪有半点亲情,便是毫无关系的人也下不了这么重的手。
云小花小心翼翼的拭干血迹,才去拿伤药。原本卫子晋是跪着的,云小花嫌上药不方便,伸手扶着他的肩让他侧着身子,躺地上太凉,只好侧着身子尽量让药伤都撒在伤口上。
那温热的碰触,纤细的指尖,卫子晋只觉得双肩一股酥麻,胸前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胸口却是怦怦跳动。他望着她垂下的眉眼,小巧的鼻尖,还有那带着诱惑的红唇,他又想起那夜的滋味,正心猿意马时,胸口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拂在胸首上一股异样的灼热从脚底升起,直到小腹间……
云小花终于小心的为他胸口上了伤药,最重的一个地方便是这儿,接下来是腹部,也有轻伤留在上头,渗了血迹。
她想了想,又伸手上前抓住他的衣裳,卫子晋的目光随着她的手看去,脸颊上的红润越发的浓了。
云小花扒开他的外裳,一双柔软的手伸到他的下腹,卫子晋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云小花摸到硬物,立时僵住,收到卫子晋灼热的目光,云小花脸瞬间滚烫。
她犹豫了一会儿,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接着扒开他的中衣,只腿到那硬物之上,便开始目不斜视的上药,手法飞快,上好药便背过身去,遂不知后背已经汗湿一片。
卫子晋没有出声,他坐直了身子,双手撑地,衣裳却是敞开着的。
云小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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