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花正在左右挣扎,去而复返的绿离又匆匆进了屋,“不好了,不好了,姑爷,娘子。”
这一路叫着进来,原本正在牵扯的云小花停住了手脚,直到绿离说外头她那个柔弱的娘来了,心里就一阵烦闷,她之一生为何过得如此凄惨,不就是拜她这个重男轻女的柔弱娘所赐么?
十四把她卖入卫家,受尽折磨和苦楚,又被人陷害成了卫子晋的枕边人。
“我不见。”云小花咬着牙说完,接着挣开左右的丫鬟,准备往外走。
然而绿离却说她娘来的目的是因为她哥哥被人押在赌场里,若不拿钱去赎,非削成人棍不可。
云小花咬牙停住脚步,她倒是不记得她哥哥还有银两去赌场,莫不是这一世嫁给卫子晋,也是收了不少银两,银两一到爹娘手中又被大哥给骗了去不成?
刚成婚才一日,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娘就来要银子,真是好,真是好。
卫子晋抬了抬手,玉竹先生推着轮椅往外走。
云小花跟随在后,往前院抱夏走去。
没多会来到厅外,卫子晋回首望了云小花一眼,显然是让她先一步进去。
她是要进去,进去好好的教训她软弱的娘,为什么过了两世还要把她丢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卫家来。
进了屋,云小花憋了一肚子郁气,脸色阴沉的可怕,可是踏入门中,她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那纤细的身子是下意识的扑向食物,左右手抓起盘中食物往嘴中塞去,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事实上她脸上的食沫还没有清理,接着又染上新的。
原本抬巾抹泪的莫氏,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家女儿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一时间都忘记哭了,张大嘴巴,呆呆的望着她。
刚进屋来的卫子晋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刚才丫鬟送上的点心汤水来招待莫氏的,然而如今被云小花吃了个精光不说,她一双明亮的眼正在屋中巡视。
眼前没有了食物,她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卫子晋的脸白了白,来到莫氏前,关切的问道:“娘,哥哥又怎么了?”
莫氏被卫子晋问起,当即就来了眼泪,哭道:“那杀千刀的,把铺子给典当了出去,如今输了银两,被人扣住,不给银子便要废了他的手脚,如今老头子气晕在床上,底下两小的年岁不大失了主意,让我一个妇人怎么想办法。”
莫氏终于抹了一把泪睁开眼,上前刷的一下跪在卫子晋脚边,“女婿是个好的,没成亲前便百般照顾,这几年若不是你一直拉扯,我家小花恐怕不知被卖去了哪儿,底下两小的也不知会饿死多少回了,大郎那浑人死在哪个阴沟里也不知,如今女婿给我们银两,置了铺子,好不容易吃上了饱饭,那杀千刀的浑人又犯起事来,如今连铺子都没了,让我们一大家子怎么活?”
接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卫子晋却弯腰去扶莫氏,“娘,你且先起来,我是晚辈,怎能让娘这样跪我。”
然而莫氏却不起来,一副你不答应就不起的赖皮模样。
站在一旁的云小花从饥饿中晃过神来,看到莫氏这副模样,尖酸的面孔露出,耻骂道:“你管那浑人死活,你宁愿卖女也要偏着他,他就该死在哪个阴沟里,不要再祸害家里人,这次他活该,本就不该救的,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你若还认他,你以后就别来卫府哭诉了,尽管上街乞讨去,我是不管你死活的。”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云小花居然眼眶发热,原本以为说得再刻薄一点,心里头会舒服一些,可如今看到莫氏这惊慌失措的眼神望着自己,心里头又内疚又难受。
“哭有什么用?你还要被他连累到几时去,走走走,卫家不欢迎你,你快点走。”
卫子晋抬眸看向云小花,似乎才认识她似的,看得云小花更是心烦气躁。
“娘,你先起来,一共欠了多少银两?”卫子晋往左右使了个眼色,下人上前扶起莫氏。
问起银两,莫氏止了泪,“他们说要一百两,那杀千刀的,一百两够咱们庄户人家几世的花销了。”说完又止不住泪来。
卫子晋向一旁的丫鬟吩咐了一声,转眼那丫鬟拿来两张银票,一张一百两塞到袁氏手中。
袁氏拿到两张银票,愣住,接着把一张银票往前送,“多了,一百两就成了,这孩子我管不住了,铺子没了就没了,我要带着他们回家乡种田去,再这样下去,多大的家产都能败得完。”
卫子晋霁颜一笑,“娘,你把铺子典回来,大郎的事,我想想办法,以后教他不要上赌场。”
云小花第一次看到卫子晋收敛那冷漠与威严,露了笑容。
银票又强塞到莫氏手中,她一手捂着银票,一手拿手娟捂眼,不用看也知道她在哭。
成天哭哭啼啼,只知道哭个没停,哭能解决问题?
云小花本想再说两句刻薄话,可看到记忆中年轻了不知多少的娘,心头却是一哽,鼻子一酸。
回去的路上,云小花侧首打量卫子晋,他今个这般和颜悦色的跟她娘说话,却是为何?
上一世他对自己冷淡,没有好脸色,对她的家人更是不管不问,她那个家就是个无底洞,上一世自己不知私下里给了多少银两,嫁给卫子晋后,手头更加富有,几十两银子散手就给了柔弱的娘,每每她那娘往前一哭,她就招架不住。
心里头是恨的,恨她偏心。
可是这一世卫子晋怎么会为她家人着想了,听到大哥欠了赌坊的债,居然没有半点厌烦不说,还和颜悦色的给了她娘银两。
云小花试探的说道:“我哥好堵成性,是戒不掉了的,你帮他便是害他,要我说下次再来,只管把人打出去。”
听到这刻薄的话,卫子晋侧首看来,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白净的脸上。
“怎么?你以为只有这一次不成?他知道你这个妹夫好说话,将来必然赖定你了,你不怕?”
“你以前不是明明知道也要贴补家用么?”
“我?”云小花精神有些恍惚,她上一世似乎做过不少被他拖累的事,到死都记得她哥,她是被她哥连累的,可若是没有一个偏心的娘,她又怎会被拖累?
作者有话要说: 卫子晋:你以前不是明明知道也要贴补家用么?
云小花:你怎么知道我以前贴补家用?我似乎才嫁给你~~~
卫子晋:……
云小花恍然大悟:你不会也是重生~~~
卫子晋赶紧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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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暴露
正在云小花发愣之际,卫子晋的轮椅推向前头去了。
以为有什么变化,不也就是这个清冷的模样。
回到院中,绿离惊惊颤颤的守在门外不敢进来。
躺在床头的云小花忽然想起一事,前世刚成婚时,第二日要给公婆敬茶,当时还遭那老妇百般刁难,怎么今个儿却并不用去敬茶呢?
于是云小花把绿离招呼进来,她垂首恭敬的站在那儿。云小花是计较她跑去把卫子晋找了过来,不过现在还有事问她,便也不责备她,只问道:“今个儿我不用去公婆身边奉新妇茶吗?”
绿离回答道:“娘子有所不知,姑爷为了把娘子娶进家门,费了不少心思,因为门第关系,家主是不同意的,是姑爷硬要娶的,于是家主放了话,若要娶娘子,就不必上前奉茶了。”
小丫头说完,忽然脸色一白,捂了嘴。
看样子是一时嘴快把话说了出来,这个人倒是个心思简单的,可在卫府,这样的人不知是祸是福,好在留在了松合院。
“姑爷就这样应承了?”云小花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他这是要与卫家决裂不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绿离只好接着回答,“姑爷不但应承了,还说新妇入门不懂规矩,决定带去庄子住段时间,请个嬷嬷□□一番,家主也是应承的。”
说到这儿,绿离拍了一下头,“娘子,你快别躺着了,快起来,今个儿要去别院那边,得早早起程。”
他居然应承了?还顶风作案要去别院□□,这明显站在新妇这边的举动,卫君言非气得捶胸不可,卫子晋本就是他前妻唯一留下的儿子,如今那管家的老妇是填房,恐怕拍手叫好,卫子晋娶农家女,又宠媳妇,岂不是个大笑话,往族里一说,卫子晋哪还有半点威胁,族里人都不容他。
云小花心事沉沉,绿离却是急急忙忙拉起她,为她换上出门的衣裳,又把人扶到菱花镜前,松开那乌黑的发,拿起篦梳悉心的梳起了头,手中那一梳即到底的墨发,看着让人妒忌。
“娘子果然不愧是德清县人士,从小便听闻德清县里出美人,那儿山好水也好,依山傍水堪称世外桃源,少年娶媳,无不向往。”
说起家乡,云小花又精神恍惚起来,她有多少年不曾回过家乡,那里山好水也好,并不是夸赞,事实本如此,名山之胜,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竹茶之地,采茶的姑娘,浣纱的少女,甜美的歌声,竹筏上的少年,竟是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云小花眼前。
外间传来丫鬟的问话,姑爷已经等候多时,派人来催了。
听到催促声,绿离手脚快了不少,她见说起德清县,娘子就露出笑容,于是又道:“娘子怕是不知,我听玉竹先生说,吴兴郡三处庄子,姑爷偏偏选了德清县的那处,怕是要带娘子衣锦还乡。”
衣锦还乡?那不是上一世她心心念的么,她上一世嫁给他如此明不正言不顺,最后落得一个被休的下场,虽然那是她逼着他写的,可是她再这样面对一张冷冰冰、一副她欠了他一生的脸,她又总能捱得住呢。
可是听到能回德清县,云小花就来了精神,反而催着绿离快些。
马车上,卫子晋端坐在首,车厢内铺有貂皮毯,后背车壁垫了柔软的靠枕。他手中握书,洁白修长的指尖捏起一页正要翻动时,车外响起孙玉的声音:“公子可要去信给丘乙?”
卫子晋抬眸,想了想道:“去信,让他来德清县,他知道我的别院。”
孙玉听后转身去了,卫子晋捏着一页的指尖却许久不曾动,眼前出现一张狼吞虎咽的脸,心里有些不安。
一人一辆马车,云小花紧崩的心思放下,倒也符合他的一惯风格,不喜欢别人太过靠近他,除了玉竹先生,即便是她这个妻子,也只有夜里摸黑鱼水之欢时才敢与他呼吸交融,天一亮他就会离去,只留下一个尚有余温的被窝。
往事不愿再想,眼前的景物却是越来越熟悉。
双子峰是云家村背后的一座大山,靠山吃山的云家村里人,这个百花齐放的季节,最喜欢上山采春笋,背上竹箩子,手里拿根木棍子,弓着背在地上细寻。
对面山头放牛的传来山歌,“哟……”那声音穿过云家村,在山头回荡,这个时候在山头劳作的村人必然起身往歌声那头看去,眼神儿极好,远远的就能认出人来,只道:“又是那个光棍汉子喝山歌哟,想媳妇想了大半辈也不成。”
马车刚刚进村,云小花就听到了山歌,她忍不住掀起车帘,笑道:“又是光棍三叔秀歌喉,不知娶上媳妇了没有?”
围着马车看稀奇的小娃娃们看到一张仙女似的脸,欢呼起来,大点的应了话,“阿娘说还打着光棍呢。”
看到云小花的容颜,村里的娃娃们全围她这边马车来了,有年青小伙驻足,看到那张明媚如初阳般的脸,眼睛都移不开了,下意识的说道:“居然是仙云回来了。”
云小花算是云家村的村花,方圆十村就没有比她好看的,美名传了出去,后来被人叫为‘仙云’,庄户人家没有多余的描绘词汇,读书郎也少,只道人美如仙便叫她仙云。
而今十几年过去,重生归来的云小花听到这个称呼,不由的往那少年看去,那少年对上她的眼神,脸颊红透,连锄头从肩头滑落掉在脚背上而不知,大呼痛觉,更是羞臊了整张脸。
云小花忍不住笑了起来,前面的马车忽然停住,似乎在吩咐什么,接着两位丫鬟领命来到后边马车,那年长的丫鬟杏雨温和的说道:“娘子,外边风大,还是不要挑帘的好。”接着顺手把帘子放下。
云小花瞪了一眼,老实的坐回车厢内,靠在软枕上嘟嚷:“还是那幅小气的模样。”上一世卫子晋从不带她出门,偶有一次被云小花吹了枕边风,他同意带她上街,因为高兴,挑帘往外看了一眼,就有一位华服少年瞧见了她的容色,便一直跟在马车后边跟了半日。
最后卫子晋不高兴了,叫人停了车,与那华服少年把酒郊野,谈了许久,后来人是走了,但从那以后,卫子晋再也不带她出门。
想起这事,她就一直后悔,当初若是忍着不要挑帘就好了,没想这一世一时高兴又忘了这差,不知他会不会反悔,明个儿就带她回卫府去了。
被这群娃娃一直追到庄子的山脚,云小花高兴的要下车时,杏雨上前给她披上狐裘,又从后边把狐裘的帽子拢上,原本就精巧的小脸被帽子一挡,看不到真容。
前面下车的卫子晋早已经披了狐裘大氅,胸前一条白绒绒的毛领,衬得他越发显得冰冷孤傲,他回首望了云小花一眼,原本清冷无波的眼微微一怔,云小花对上那双幽深的眼,似乎有灼灼的热意,再等她仔细去确定时,他已经收回目光。
莫非刚才是她眼花,想想也不可能,他从不曾留意过她。
云小花被一堆小毛孩给围住了,一下子转移了视线,那群孩子虽然一窝锋的上来,却在三步之外止步,生怕弄脏了贵人的衣裳。
云小花摸了摸胸口的五个白面馒头,很是纠结,要不要给这些孩子们吃,此时身边的含香上前撒糖粒子,“娘子回乡高兴,来,吃糖喽。”
庄户人家的小孩子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吃到糖粒子,当即听到,眼睛都亮了,孩子们平时喜欢玩泥巴,捉泥鳅,全身弄得脏兮兮的,除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身上没有干净的地方,接糖的时候,双手往泥裤子上一搓,手里反而弄到不少新泥,一张脸窘迫,怯怯的上前接手。
曾几何时,云小花也是混在小子中这般长大的,哪有半分嫌弃,也不顾身上价值千金的狐裘,把糖分到孩子们手中,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似乎被饿死的上辈子只不过是曾经的一个梦而以,再次回到家乡,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这儿。
卫子晋的庄子在双子峰山腰,下了马车还要坐软轿上去,劳碌了一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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