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薇抬起头看他,睁大眼睛,她还真没想到竟然有这种办法。
“她不是把我当傻子骗么……”步霄勾唇笑了笑,手里把玩着银色打火机:“我看她还能抢什么,粉色小裙子还是白色打底裤,抢了她也得能穿上。”
听他说着这些话,鱼薇隐隐能猜到他把钱都换成什么了,首先是饭卡,其次是文具、书包、衣服和鞋子,她知道步爷爷每个月给的钱很多,但没成想竟然能换成那么多东西。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夜自习快开始,校门口人渐渐多了起来,鱼薇尽量走得每一步都很慢很慢,她开心的时间太短暂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但已经走到了教学楼的楼下,鱼薇刚要开口跟他道别,忽然又被他叫住了:“这个星期天小徽过生日,老头儿跟大嫂都说让你来家里吃饭,还叫了你们班上几个同学……”
鱼薇听见他这么说,低下头站在台阶上,一时间很是为难。
毕竟是生日聚会,她去的话总要带份礼物,并且是周末,她连一件穿得出去的衣服都没有,所以一直以来,班上有任何活动,或是有人邀请她去唱K、吃饭、看电影,她从来都是回绝的。
原因总结起来不过两个,一是,她跟同龄人一向没什么好聊的,不想发展任何不必要的社交关系,二是,她没钱。
“我还是……”她嗫喏道,“不去了”三个字已经在唇畔了,她却忽然咽了下去,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冒出头,从唇齿间冲出去:“星期天,你也在吗?”
漆黑的夜色里,楼上教室的光洒下来,照在步霄身上,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半明半暗,整个人在夜色里仿佛跟她更近了。
“怎么?我不在的话你害怕?”步霄朝她问道。
鱼薇点点头,借着夜色胆子忽然大了很多:“你在的话,我比较安心。”
“嗯,”黑暗里,步霄笑了笑,轻声道:“那就在吧。”
听他竟然答应自己了,鱼薇低着头微不可察轻轻弯了弯唇,跟他道了别后,却看见步霄迟迟没动静,还站在原地笑望着自己,一时间犹豫着没有迈腿,把目光看向他。
“这次,换我看你走。”他这句话说出口时,语气似乎没有笑,但鱼薇看得到,黑黑的夜色里,他的眼睛很亮很亮,是笑着的。
鱼薇顿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鼻子有点酸,原来他知道了,她每次都看着他的背影,看他走,他明白她是难受的。
跟他再次告别,脚步没有停顿,鱼薇转身朝着楼道里走去,楼道里是黑的,这会儿很寂静,她走的时候没回头,直到走过转角,她还是没控制住,停了下来,站在转角他看不见的一片黑暗里,朝他看去。
步霄还在原地,安静地站在那儿,垂下头给自己点了根烟,修削的指间打火机“啪”的亮了一下,楼上的白光能映出他的上半身,穿着黑衣的身形高挑而挺拔。
他在那儿抽了两口烟,最后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一步步融进夜色里,每个线条都是她熟悉的。
鱼薇忽然觉得,爱一个人就是,看过很多次他的背影,依然不舍得比他先走。
总是有那么一两个瞬间,鱼薇能察觉到她对步霄的感情有多浓烈,单纯说是某一种都无法准确概括,她依赖他,迷恋他,想念他,五味杂陈,全在这一刻了。
她看见他消失在夜色里,直至什么都不留,原地明明留着他刚才还在的气息,鱼薇这才摸着黑,尽量不让一盏声控灯亮起来地朝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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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又发现了一件事,让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无法继续膨胀的那份感情,更加变得难以控制。
这天,她在班里收前些天发下去的数学测验卷子,收到步徽那组,组长说他人不在,鱼薇只能亲自去楼下的篮球场喊他。
步徽看见她来有点烦,但也没说什么,走在她前面大步走回教室,从书包里翻出皱巴巴的卷子扔给她。
他这次测验考得极差,分数垫底,赵老师点名批评过他,80分以下的卷子都要订正后给家长过目并签字的,步徽肯定在列,鱼薇拿到他卷子的时候扫了一眼,确认他有没有签字,却忽然眼神呆滞了。
一行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鱼薇看得心跳加快,拿近了些仔细读。
很简单的一段话,说知道了测验成绩,会监督步徽的学习,让他好好努力,取得进步云云,落款是潇洒至极的两个字,“步霄”。
鱼薇诧异的不是步霄给他签字,而是这个字迹跟之前她收到的那封情书上一模一样。
当天下午的自习课上,鱼薇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了步徽:“之前孙隶格的那封信,是你四叔帮写的?”
步徽正在喝水,一听这话愣住了,蹙着眉朝她看来,心想着这女的什么眼睛,这都能看出来?
“嗯。”他应了一声,反正不是他的事,被拆穿了也无所谓,不过就连他,也是在鱼薇晕倒之后才知道自己好哥们的情书竟然是塞给她的。
孙隶格那个死闷骚一直不肯说自己喜欢的女孩是谁,直到那天鱼薇低血糖倒下去,步徽看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公主抱,最后被祁妙拦下来,他才知道那小子的眼光竟然这么诡异,看上鱼薇了。
步徽偷偷朝着鱼薇看去,她写字的动作停止,笔尖轻轻地点着练习册,似乎出神了,接着还是眸光一转,埋下头继续做题去了。
自从那天察觉到这件事后,鱼薇一直还是不敢相信,尽管在步徽那里得到了答案,她还是怕出错,心像是被小虫啃啮似的,最后发了短信问步霄。
谁知他承认得相当磊落:“嗯,我写的。”
鱼薇当夜睡不着,手机屏亮亮灭灭,看着这个答案,最后还是无法入睡,下了床,在桌前坐好,打开灯写字。
她记忆力很好,那封信又读了两遍,暗暗背住了,这会儿不过半分钟就默写下来。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这么欣赏他的一切了,还是会发现他更吸引自己的地方,特别是跟自己产生深深共鸣的内心。
他的情书真的很美,特别是那句“我的一生一世太宝贵,我一生只要爱一个人”以及那句“你在这里,我心里,是可以胡作非为的”,鱼薇盯着纸上的字,恨自己笔锋太秀气,太柔美,写不出他万分之一的味道。
没错,步霄的字也是她见过最漂亮的,潇洒、刚劲,笔梢卷着飘逸的灵气。
当夜鱼薇几乎没睡,她彻底明白了收到自己心里那个人写的情书但落款并不是他自己是一种什么滋味,简直是种折磨。
咬咬牙,起床去学校,冬天已经来了,她独自走在萧瑟的路上时,鱼薇下定了决心,她实在看不下自己的模样了,她要尽快变好。
之后的一个星期,她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因为有了饭卡,她每顿饭都按时吃,吃得很饱,课间还给自己加餐,通常是白煮蛋和牛奶,有了体力她还偶尔去操场上跑圈,她想用尽一切力气让自己长高,有个健康的气色。
这天在食堂吃饭时,鱼薇刚把端着的盘子放下,耳边忽然传来咋呼声。
“天哪,尾巴!你饭卡里余额竟然有七百多!”祁妙因为怕自己又骗她,偷偷挨饿,这天跟着她一起在食堂吃的,听见她卡里的余额,当时就吓了一跳。
没错,鱼薇当时发现的时候也被吓住了,反复确认没错,才知道卡里竟然足足充了八百块钱。
“尾巴,你最近好像怪怪的。”祁妙端着盘子坐在她对面时说道:“整天发呆,你怎么了?”
鱼薇看她朝嘴里塞了半个四喜丸子,弄得满嘴油渍,抽了一张纸巾替她抹了抹,心想着,要不要说呢?
她暗暗下的决心,还从没跟别人说过。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鱼薇安静地喝了一口汤,十分笃定地道。
“噗……”祁妙不雅地喷了饭,还呛到了自己,摁住自己的脖子:“咳咳咳,你说什么?!”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如果对象不是他的话,我这辈子都不谈恋爱了……”鱼薇淡淡然地把汤喝光了。
祁妙被她的话吓得咳嗽了好久,惹得食堂里许多人纷纷侧目:“你你你,你喜欢上谁了?”
鱼薇轻轻地搁下碗,眸光沉了下去,她从来没说过他的名字的,此时此刻,她也不敢提起,也不是可以提起的那个时机,于是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保密吧。”
第十五章
从那天以后,祁妙一直缠着鱼薇问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鱼薇当然不会说,三番五次之后,祁妙倒是养成了个坏习惯,一从自己嘴里听到哪个男生的名字,她就把人家列为怀疑对象,当听说鱼薇周日要去步徽家给他过生日后,祁妙眼睛一亮,非说星期天的生日聚会她也要去,让自己去问问步徽能不能带上她。
鱼薇要去问的话,其实还真有点为难。
虽说坐了一个星期的同桌了,但自己跟步徽说的话,拢共用两只手就数得完。
步徽这人也不是话少,他跟男生在一起的时候特别能聊,甚至还是团体里的中心人物,但是对女生……真的是说一个字都嫌多。
隔壁班的傅小韶兴许对步徽有好感,下课偶尔来找步徽借书时搭讪几句,次次碰冷钉子。
但鱼薇心里明白,步徽是面冷心热,那天她低血糖晕过去之后,步徽第二天上课带了面包和巧克力,放在桌洞里,自己也不吃,就放着。往日他是不带的,虽然直到最后,他也是暗中观察自己,并没开口问她要不要吃,但鱼薇知道那是给自己准备的。
果然,他只带了三天,后来看见她在食堂有饭吃了,他就不带了。
所以鱼薇觉得步徽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他就是嘴上不说,酷酷的,但其实心里是个暖男……就说对傅小韶吧,他好像挺不耐烦的,但书次次都借给人家姑娘。
于是当鱼薇问起能不能带上祁妙去参加生日聚会时,步徽扭头看了看她,眼神冷冷的,接着把脸转过去,还是点了点头。
步徽和别人的发色都不太一样,更淡,类似于一种褐色,还稍微带点自然卷,要是前天睡觉不老实,第二天就乱得蓬起来。
忽略头发的话,步徽的侧脸看上去,那棱角和眉眼真的有一两分和步霄神似。
但步霄的棱角更坚硬,眉眼间透着一股子“野”,轮廓比他深朗,肤色也比他深些。
鱼薇不自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步徽转过脸,蹙眉道:“你看我干什么?”
把脸转过去,鱼薇把视线收回落在面前的数学题上,愣了一会儿才喃喃说道:“你长得……跟你四叔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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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这天鱼薇起得并不算早,因为自己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
检查了一下书包里包装得很整齐的生日礼物,是她熬了三个晚上亲手给步徽织的围巾,鱼薇因为刚买完手机,实在没钱买好东西,廉价又普通的礼物总显得像是敷衍,她只好送这个。
至于穿什么,她更不用操心了,除了校服,她没一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全都是旧旧的,款式过时,她好几天之前就选好了今天打算上身的两件衣服,虽说不好看,但她提前洗得干干净净了,还算体面。
但今天她起床后找了半天,原本叠好放在床头的衣服却不翼而飞,鱼薇走到阳台一看,绳条上挂着衬衫和裤子,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回头看了眼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的徐幼莹,只见她嘴角泛上一抹冷笑,鱼薇顿时就明白了,周家的衣服向来都是自己洗的,徐幼莹忽然洗衣服,显然没安好心。
走回卧室,鱼薇又翻了翻那堆旧衣,实在没有能穿出门的,只好又把校服套上了。
出门的时候徐幼莹阴阳怪气:“他包养你就是因为你是个学生,玩儿学生不穿校服还有什么意思?”
鱼薇没理她,回头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徐幼莹看见鱼薇的眼神,气得登时破口大骂起来,她当然看出来鱼薇在外面吃得很好,最近脸上也有了血色,吃得好之后,怎么老觉得她又蹿高了不少,出落得越发漂亮,越来越像她那个早死的姐姐。她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又没法子打压,只好没事找事。
前些天G市寒潮来袭,下了冬雨,一场雨过后天气已经无可挽回地降到了零度附近。
只穿着校服果然还是有些冷了,鱼薇缩手缩脚地抱着双臂,觉得刺骨的冷风吹透她单薄的校服,直往骨头缝里钻。
鱼薇坐地铁去的步家,因为事先收到了步霄的短信,说让自己比别人早去一会儿,她今天才没跟祁妙相约一起出发,独自来了。
釉青色的天幕下,步家还是老样子,静静地坐落在山腰,从树影里渐渐显露模样,鱼薇到达的时候才刚到九点,门开之后,狗又飞扑了出来在她脚边狂吠,紧接着前门里闪现一抹窈窕的身影,是姚素娟出来迎她了。
好久没见了,姚素娟特别挂念孩子,见她之后亲切得不行,问她只穿着校服冷不冷,边把鱼薇领进客厅,坐在沙发上聊了好一会儿。步徽正好下楼,看见鱼薇来了,鱼薇跟他说了句“生日快乐”,他“嗯”了一声,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就又上楼了。
步爷爷因为今天家里要来一群小屁孩儿过生日,他嫌吵,被刚从国外回来的三儿子接出去散心了,樊清自然也跟着去了,家里此时极其安静,鱼薇问起大伯,姚素娟倒了杯饮料递给她:“这个时间,他还能在哪儿,屋子里礼佛呢。”
步静生向佛,鱼薇早有耳闻,之前吃饭时,他也只吃素,手上戴着一串佛珠,她从步霄那儿曾听见一两句给大哥送佛龛的事,此时他在房里坐禅礼佛,鱼薇并不奇怪。
“那……步叔叔呢?”鱼薇想起上次,他答应自己今天也在,这会儿却不见人影,一时间有点失落。
“老四病着呢,就早上起来吃了点东西,这会儿又回屋里睡觉去了。”姚素娟没什么紧张神色,倒是把鱼薇吓一跳,脸都白了。
“哎,没事儿,他都多少年没发过烧了,这不是前些天降温,他着凉了,昨儿夜里回家来发了点低烧,这会儿也不知道退烧没,等下你去看看他。”姚素娟看见鱼薇面露担忧,跟她解释,忽然想起什么,神色欣喜道:“倒是他啊,给你买了一堆东西,走,我带你上楼看看去!”
鱼薇被姚素娟牵着带上了楼,进了一间卧室,鱼薇听她说这间屋是步霄二姐的房间,多看了几眼,一看就知道许久没人住了,干净倒是极其干净,就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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