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男,死亡时间是2008年7月4日十点23分,死于车祸。
“如果林先生您看完了的话,请在这里签字确认这是程安雅女士。”
——如果林先生您确认完了的话,就在这里签字确认这是靳寒先生的尸体。
“请您节哀。”
——请您节哀……
如何,节哀?我面无表情的签了字,继续默然的盯着程安雅的尸身,却哭不出来。
“你就这么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和靳若初说了什么?你这个火上浇油的笨蛋!”
——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靳若初怎么办……我还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爸爸。
“或许就是你这么不负责任,所以才找不到女朋友。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找不到女朋友,把我们这些朋友都弃之不顾!”
——难道你就不知道,你死了,我会哭?
我终究没有哭,三年前没有,当下也没有。我觉得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了靳若初的,为了他,我必须不能哭。我面无表情的推上了陈尸柜,在医生给我的文件上签了字,又被他领着办了各种各样麻烦的手续。
我环抱着膝盖看着还在熟睡的靳若初,不知道他醒来之后该怎么面对他。该对他说什么,或者他会做什么。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这么安静的坐着。
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我看到欣长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出什么事了?”陈一焕的声音很哑,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确切的说,我不知道从哪说起。我拒绝了靳若初还是程安雅死了,抑或是我很想念他,抑或是我很想念靳寒。
“为什么,你总是在我面前哭?”陈一焕的手扶上我的脸,有湿湿的液体。我又哭了吗?
“不知道。”我自嘲的笑笑,看着他,他悲伤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却和我一样悲伤。
“我能体会到的。”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前额抵住我的前额,说:“我知道的,我的浅浅不开心。”
我再也笑不出,不可抑制的哭出声来。我伸手抱住他,很紧很紧的,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身体里,狠狠地哭出来。
“没事了。”他紧紧地搂住我,把我拉进怀里,说:“没事了,没事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很多关于程安雅的事,我和她之间的事,过去我吃她的干醋,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一起关心靳若初。直到最后,她的尸体出现在我的梦里,然后我醒了。
我看到陈一焕守在我的身边,看着我。
“醒了?”
“你没睡?”我看着他眼底下浓重的黑眼圈,问道。
陈一焕低头钻进我的怀里,说:“这几天好想你,见到你,舍不得睡。”
“傻……”我感动得抱了他一下,突然想起昨天靳若初是睡在我的床上的,问:“靳若初呢?”
“他半夜醒了,就出门了。说去看看他妈妈。”陈一焕说着问我,“怎么了?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去看看他妈妈?我被这句给渗的不轻,脸色惨白的看着陈一焕,说:“程安雅昨天,已经死了。”
我说完连忙推开陈一焕,在身上摸手机。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刚摸到手机就滑到了床缝里。我伸手去摸,却怎么也摸不出来,陈一焕拉住我,说:“浅浅你别着急,别着急,我帮你打。”
说着陈一焕拿出手机给靳若初拔了电话。但是陈一焕马上摇了摇头,关机。
我终于把手机给摸了出来,打给了昨天留的医院的电话。但是那里回复,靳若初没有去医院看程安雅的尸体。我又给靳若初的几个朋友去了电话,他们都没有靳若初的消息。
“靳若初不会是……”陈一焕突然说。
“不可能!”我吼道,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靳若初会找她。
江之月接电话的口气明显是在等我的电话。电话的那头很吵,厚重的电子音和金属音乐透过话筒穿进我的耳鼓,我不由得不高兴,因为我下意识的判定靳若初在江之月那里。
结果,江之月告诉我:“靳若初不在我这里。”
注意,她的回答并不是“我没有看到靳若初”或者“靳若初没有来过我这里”,她说:“靳若初不在我这里。”那么,起码,她知道靳若初在哪里。
“别跟我耍小聪明,靳若初在哪?”我压低了声音,吼道。
她那边的嘈杂声小了些,似乎从刚才那个弥乱的地方走了出来,她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他不想见你……们。”
“行,那你告诉我,你要带他去做什么?”我知道江之月说的有道理,退了一步。
江之月那边的声音有些飘飘然,“当然是,去天堂,看看他的妈妈。”
“江之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叫了她一声。
江之月没有理我,继续自顾自的说:“然后,享受极致的快乐。”
“你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吼道,“你别他妈的不要脸,告诉我你们在哪!”
我生气了,江之月明显是嗑药了。我突然觉得我这不是在中国,中国的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哈哈,有本事,你就来找啊。”江之月高声的喧哗着,电话那里的杂声突然变大,然后任我再怎么喊,她都没有回答我。只是幽幽的,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说什么?”
靳若初果然在江之月那里。
显然他们那里不是酒吧就是舞厅,但是酒吧和舞厅到处都是,怎么找?而且他们还磕了药,我在心里暗暗的骂江之月,如果是大麻或者摇头丸就算了,如果是毒品,我就榨干她的多巴胺!(ps:多巴胺是带来幸福感的主要化学物质)
陈一焕从我这边也听了个大概,问:“现在怎么办?”
“你好好去上课,我自己处理。”我说。
他似乎不愿意,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说:“有些事,你在反而……”
他了然,终于点了点头。
我给秦阳去了电话想让他帮我找江之崖,然后他哭笑不得的告诉我因为上次我给他点的那条深海鳕鱼,江之崖还在医院疗养呢。我暗自吐了吐舌头,问了是哪家医院,直接开车飚过去了。
我到医院的时候,江之崖还在睡觉。我本来想等他的,结果在他的护工——一个穿了女仆装却至少五十岁的大妈——告诉了我他的作息时间之后,我果断的把他弄醒了。当然他有些顽固,我不得不动用了些能刺激神经的药物。
他一眼就能认出我来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想,他查过我!至少我在今天来之前,没有见过他的照片……好吧,不算陈一焕家里看到的那一张。我以为这个点把江之崖弄醒他会有些起床气,但是貌似这个人的脾气挺好,他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看清我是谁,略微有些惊讶,问:“有事吗?”
“我是林……”
“我知道。”江之崖又用手按了按脑袋,说:“林浅,有事吗?”
我耸耸肩,开门见山:“江之月在哪?”
江之崖似乎清醒过来,挑起嘴角笑了笑,说:“你觉得我知道?”
我现在着急,很着急!所以我懒得和他开玩笑,我低下头逼视着他,说:“江之月。”
“恩?”他没有躲,玩味的看着我。
“他妈的在哪!”我咬着牙说道。
出乎我意料的,他抬手又揉了揉他朦胧的睡眼,然后手一转摸了我的脸一下,“初次见面,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
我竟然就这么被调戏了!我抬手狠狠的揪起他的耳朵,直到他哭丧着脸告饶,才放过他。不过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和江之崖这么闹,竟然难得的没有陌生感。
我松开他的耳朵,抱着胸冷言冷语的说正事:“我怀疑江之月和我儿子不知道在哪一起嗑药。”
江之崖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立马正了色,说:“你说的嗑药是指?”
“你还是现代人吗?”我抚着额看了江之崖一眼,说:“就是吸爨毒!”
这下江之崖绷不住了,立马一个电话派人去找了。我晃着脑袋看他,说:“上次那招挺漂亮的,没想到本人这么怂……”
江之崖立马暴走,说:“我怎么就怂了!”
“连嗑药都不知道,你去过酒吧吗?”我随口一回。结果江之崖华丽丽的哽住了,我就了然了。虽然有点不可置信,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多大……”
他炸了毛般坐起身,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突然有一种可怕却又可笑的直觉,“江之崖……你不会是处男吧。”
好吧,他又一次华丽丽的哽住了。
不得不说,江之崖派人找的效率要高得多,没多久就有了消息。
“你手下人挺效率的嘛。”我夸赞着小处男。
“这事谁做都不会慢。”他动作缓慢的换着衣服。
“啊?”
“打电话问问她在哪呗,很难吗?”他说着脱了病服。
我狂晕,打算换个话题。
“你不会说你打算跟我一起去吧。”
江之崖很招牌性的挑了下眉毛,“当然,那可是我妹妹。”
“但是你不能出门吹风。”我下意识的提醒他,当然,当他反问我:“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吹风?”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说错话了。
我讪讪的吐了吐舌头,不接话,直接跑走。
26、26
不得不说,我根本没想到靳若初和江之月会在公墓。我和江之崖到的时候,江之月昏睡在靳寒的墓碑旁边,靳若初局促的看着我,手足无措。
“她吃了什么?”我朝靳若初吼,然后和江之崖说:“你叫救护车。”
靳若初递了一根香烟给我,我闻了闻,是大麻。
“算了!”我夺过江之崖手中的手机挂掉,然后说:“大医院一定会报警的,大概是一次抽了太多了,我找认识的朋友。”
江之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蹲□抱起江之月往车上走。
我把那根大麻捏碎了扔掉,抬头问他:“你抽了吗?”
靳若初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本来想试试,可是我怕你生气。”
“我没生气……”听到他没有抽,我安下心,说道。
但是还没说完,靳若初伸过头来吻住了我的唇。因为没有任何的征兆我下意识的退他,但是他的双臂紧随其上将我搂住,力气太大我一时竟然推不开。我们被动的接着吻,我反应过来,却感觉到了他这个吻里面充满了绝望。
终于,他的唇离开了我的唇,他伸手搂住我,在他爸爸的坟前,把头深深的埋进我的怀里。
“江之月说,抽了那个,就可以忘记你,只会想到开心的事。”
“但是我不想忘记你,我害怕,所以我才没有抽。”
“爸!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我没有办法放弃你。”
靳若初哭了,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厚重的鼻音。我伸手搂住他,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靳若初猛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我,“离开陈一焕,和我在一起。爸你别再折磨我了,每天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都要疯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说:“你别这样,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靳若初吼,歇斯底里的,“为什么陈一焕可以,他可以!”他指着自己父亲的墓碑,“他们可以,我不可以?我明明和他们爱的一样多……不,我是最爱你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我看到江之崖回来了,大概是安顿好了江之月,来看我这边的情况。
我努力的让自己平心静气,说:“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靳若初别过脑袋不说话,明显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江之崖倒是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句,“你说说看,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
我转过脑袋看了江之崖一眼,然后双手捧着靳若初的脑袋让他看向我。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因为,我是他的爸爸。”
靳若初咬着嘴唇,努力的不哭。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下来。
“据我所知,你和这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吧。”
“如果你和江之月没有血缘关系,你会和她在一起吗?”我反问。
江之崖不说话了,我们三个陷入沉寂。过了很久,靳若初缓缓的开口,“爸,把我送去奶奶那里吧。”
我愣了一下,我从来不知道,靳若初爱我爱到这个地步。他竟然爱我爱到,想逃。
“或许,你可以试试和别人交往。如果你喜欢,江之月,我也可以接受……”
“我和江之月只是朋友了。”靳若初疲惫的打断我,刚刚的表白和爆发似乎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自嘲的笑笑,说:“其实我更想相信,你讨厌江之月是在吃醋。”
我知道如果我挽留他是自私,我怎么可以拒绝了他却不让他离开我?但是我舍不得……
江之崖玩味的看着我,我猜他一定很好奇我最后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不过结果似乎让江之崖很惊讶。我考虑了几分钟,还没做出抉择,靳若初突然自己混乱了一下,抱住我,说:“不行,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爸,我还是不出国了,我住校好了。”
江之月安置到我认识的学长开的私人诊所里,打发走江之崖,把靳若初送回家。我突然觉得好闷好闷。特别的郁闷。
苏沁沁就是在这个时候给我来电话的。
“我快受不了了。”她给我的问候语,我不由的感叹,我们两个就是难兄难弟。
“方翊又怎么了?”我已经没有力气绕弯子,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沁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见面说,电话里说不明白。下午你没课吧。”
“行,那去实验室。”
“OK。”
一直到我去实验室和沁沁见面,我都处于半睡眠状态。我躺在沙发上想要睡,可是缺忍不住去想靳若初的事。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表白。我甚至在怀疑,如果没有陈一焕的话,我是不是已经和靳若初在一起了。
我不敢去想,却停不下来。想了好几个钟头的结果就是“没有什么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