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悲凉的看着他们,这就是她的父母,自私、冷血、势力、浅薄,除了苏瀚,别人于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过客,甚至连过客都不如,轻贱如蝼蚁。
“苏瀚呢?”苏依开口问道。
靳朝梅虽然强装淡定,但毕竟苏瀚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心里早没了主心骨,可即便如此,她仍旧缄口不言,不肯透露苏瀚的半点行踪,那是她的儿子,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抓走,甚至被枪决。
苏志国低着头,闷声不吭,手里的劣质烟一颗接一颗的抽着。这个家里,苏志国并不像靳朝梅那么漠然冷血,只是这些年被靳朝梅压制惯了,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反抗,他觉得儿子做出这种事猪狗不如,可那毕竟是他儿子,他不能眼睁睁的送他去死,便只好央求眼前的女儿:“小瀚毕竟……毕竟是你弟弟,我们……是你爸妈。”
苏依突然大笑起来,止都止不住,直笑道肝肠寸断,溢出眼泪,她指着苏志国和靳朝梅:“爸妈?弟弟?你们也配?你们的儿子是个畜生,你们的女儿在你们眼里放荡淫*乱,你们宠着惯着养出来的好儿子把人家害死,你们居然还能舔着脸让我放过他?难道你们没有想过报应吗?你们的儿子是命根,别人的就不是吗?还是你们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把女儿看的如此轻贱不堪吗?”
苏依的质问,将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宣泄了个干净,声声如刀,斥责着眼前道貌岸然的父母。苏志国和靳朝梅一声不吭,刚烈强势的靳朝梅,再看向苏依的眼神时,竟透着恳求。
苏依转身欲走,苏瀚就是逃到天边,她也一定要杀了他!
靳朝梅倏地走过来抱住她,嚎啕大哭:“你想让我们死吗?苏家只有小瀚这一根独苗了!”
“这样的独苗,不要也罢。”苏依漠然掰开靳朝梅死死抱着她的手指,朝楼下走去。
苏志国也跟了出来:“小依,你要我们跪下来求你吗?”
苏依回头,看着老态龙钟的苏志国蹒跚着跪在她面前,皱纹堆砌的脸上早已是老泪横流。苏依无限悲凉的望着他们,最后一点恻隐之心也终于消失殆尽,既已种下孽因,又岂有不尝孽果之理,她可以饶过苏瀚,那么谁,又能饶过木子?她只有十八岁,却死不瞑目。眼泪夺眶而出,眼前的人影也渐渐模糊,她说:“等我杀了他,我活还是我死,随你们处置!”
苏瀚没有料到苏依会来的如此之快,他以为从警察立案,到查到他头上,怎么着也得有个几天,而这几天,足够他盘算好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只是苏依了解他,知道他好吃懒做,即便是在这种境遇这种情况下,也断不会委屈自己,再加上他头脑简单,只怕是直到现在还以为警察尚未查到他。
苏依找到他时,他正在街边的小饭店大吃大喝,美酒佳肴,倒是自在。
苏依捏了捏袖口里的水果刀,恨不得立刻在他身上扎出成百上千个窟窿来。
苏瀚吃完结账,优哉游哉的朝附近的小旅馆走去,苏依悄悄紧随其后,在苏瀚关门的刹那,欠身挤了进去。
苏瀚见是苏依,吓了一跳,后退几步,一脸戒备的看着她:“姐……你……你来做什么?”
苏依冷笑:“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见苏瀚没说话,苏依又道:“也罢,我马上就叫你明白过来。”
苏瀚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苏依的水果刀已经扎进了他的肩膀,苏瀚疼的嗷嗷直叫,也发了狠,用力推开苏依,开门就要逃。
苏依扑过去,张口咬住苏瀚的耳朵,嘴里瞬间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填满,她几欲作呕,却生生忍住,她今天,一定要让苏瀚还了木子那条命!
苏瀚叫的声嘶力竭,他自小到达还没受过这样的疼,即便当初在监狱,也因为嘴皮子好使,从没受过狱霸欺负,此时此刻这锥心刺骨的疼,他一时间受不住,竟然大哭起来。
苏依吐掉口中的血,拔出苏瀚肩膀的水果刀,作势要往他心脏刺。
苏瀚见苏依招招要他命,一向胆小怯懦的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忍住了疼,拼命夺过了苏依手中的刀子。
苏依的手腕被水果刀划出一大道伤口,血流如注,她却丝毫不在乎,抓起屋里的东西,不管不顾的朝苏瀚扔去,她想,就算是她今天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苏瀚好过。
苏瀚拿着刀,左躲右闪,威胁道:“姐,姐你再……你再这样,我……我可不客气了。”
苏依大笑:“你已经杀了一个人,又何必在意多一条人命?我的命,给你,你的命,我也要定了!”
苏依又扑了过来,苏瀚也扬起了手里的刀子,只是苏瀚这刀还没落下,便被突然闯进来的周纪垣扼住了手腕,苏瀚吃痛,刀子脱手落地,周纪垣一个过肩摔,把苏瀚狠狠摔到地上,厉声说:“你真是猪狗不如,连你姐姐都敢下手!”
周纪垣制伏苏瀚后,赶紧朝苏依跑去,查看着她的伤势,在看见苏依流血不止的手腕后,大惊失色,用力撕扯下自己的衬衫,帮她把伤口做了简单包扎,好几次因为太紧张,连结都打不上。
“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了!”周纪垣既心疼,又愤怒,抱起苏依,转身要走。
苏瀚身上的伤也不轻,刚刚无非是咬牙拼着命的一搏,现在已是再没了半分力气,见周纪垣要走,慌了手脚,哀求道:“周纪垣,姐,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撂这儿,警察要是来了我会死的!”
周纪垣瞪了他一眼,并不理睬,苏瀚又说道:“周纪垣,我被抓了,有你什么好处,我手里握着周兢的罪证,到时候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警察!”
周纪垣不准备再听他胡说八道,抬脚就要出门,苏依碰了碰周纪垣的手,示意他放下自己,周纪垣皱眉,苏依勉强笑道:“我没事。”
“你刚刚说什么?”苏依问苏瀚。
“姐,姐,姐你救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苏瀚苦苦哀求着。
“我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说,我知道周兢的那些破事儿。”苏瀚战战兢兢的说道。
周纪垣闻听此言,怒从中来,抓起苏瀚的脖领子:“你再胡说八道一个试试!”
周纪垣和父亲周兢的关系虽然一直以来都不算太好,甚至父子俩冷战的时间要远远大于和睦相处的时间,但这不代表他不尊重父亲,也不妨碍这些年来他一直把周兢视作自己的偶像。
毕竟,周兢从一个小小的县工商局职员,一步步成为B市发改局局长,这些年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大家有目共睹,尽管说三道四的人有之,可他的工作能力还是无可厚非让人信服的。
苏瀚不服气的辩白:“我没胡说八道,郑世海亲口告诉我的,当年那起肇事案,帮沈傲摆平的那个B市大人物,就是周兢!”
苏瀚话毕,警察破门而入,看见满身是血的苏瀚,又看到同样一身鲜血的苏依后,顺理成章的将其归为了恶性斗殴事件。给苏瀚戴上手铐的同时,也请苏依去警局里聊聊天。
周纪垣掏将苏依揽到身后,解释道:“这件事事出有因,这个苏瀚,是H市一起谋杀案的犯罪嫌疑人,估计过不了多久H市警方就会过来提人。”
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警察走过来:“话虽如此,还是得请这位女士陪我们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可我女朋友身上还有伤!”
“我没事,我跟他们去。”苏依制止了还欲为她开脱的周纪垣,和他们一起上了警车,周纪垣自然义无反顾的陪她一起前往。
躺在担架上的苏瀚面如死灰,苏依知道,这一走,苏瀚怕是再也不会从监狱里出来了,这样也好,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
周纪垣有些心神不宁,苏依知道是苏瀚刚刚的话起了作用,她轻轻拍了一下周纪垣的手背,小声道:“你放心,苏瀚只是一面之词,郑世海又走了,没有人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提审周局长的。”
周纪垣苦笑:“苏依,你这样说,便是信了?”
苏依不置可否,她信或不信,没有任何意义。
“我是律师,那些程序比你清楚,我知道苏瀚的片面之词不会对我爸有任何影响,只是,那是我爸,一个我当成偶像来景仰的人,我从没想过他也会假公济私,甚至营私舞弊,蝇营狗苟,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周纪垣眼睛里的悲伤和失望毫不掩饰,仿佛一直矗立在心里的大厦,顷刻之间,成了废墟。
、晚日寒鸦一片愁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着赶各种材料。。。。明天能忙完的话准时更文。。。O(∩_∩)O~~
“周纪垣,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欲无求的人和事。”
“可是他缺什么?钱?女人?看来是女人了。”周纪垣说到这儿,低下了头,苏依听到了一道沉闷的叹气声,周纪垣慢慢握紧了拳头,无限悲凉的说道:“难到我妈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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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笔录后,几经周旋,周纪垣终于把苏依安然的带了出来,苏依的伤口已经在警局被仔细的处理过,可周纪垣仍不放心,硬要拉着她再去医院检查一遍。
苏依拗不过他,只得来到医院,各项检查做完,周纪垣跑去取药,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医院走廊里等着,不期然的,竟然见到了简月。
今时今日再见简月,一时间,竟是无限怅惘,果然,再美丽的女人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人可以和自己较劲,却不能和时间抗衡,当年漂亮耀眼如简月,此刻也泯然于众人,挺着大肚子,正在等着做产检。
想不到,她竟做了母亲。
这些年苏依一直好奇,当初费尽心机得到展廷的简月,为什么却没有陪他走到最后,或许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又何止自己。
简月也看见了她,愣了片刻,然后便笑了。
苏依不自觉的,后背竟然渗出了冷汗,她与简月认识这么久,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给自己生活带来了惊天动地的遽变,她把这些称之为惨痛的教训。
简月朝她走近,一如当年,落落大方,丝毫也不拘谨,巧笑倩兮:“好巧。”
苏依没回答,只是朝旁边移了移,空出了半个座位给简月。
她知道,和昔日一样,简月纡尊降贵跑来和她道一声“好巧”,绝不只是客套一番而已,怕是后面不是跟着什么男人女人的长篇大论,便是她苏依何德何能能有今天这般境遇,尽管这境遇在苏依眼中,谈不上什么美好,只是不知为何到了简月眼里,就成了那眼中的钉,肉中的刺。
“还恨我吗?”简月问她。
苏依摇头,恨吗?恨不得你去死,可你还活着,于是就算了,你的人生不会因为我恨意的多少而有丝毫变化,又何必徒增烦恼呢。
“当年,我们太小,喜欢上谁就天天想着得到。”简月自顾自的说着。
苏依终于不再沉默,斜睨了简月一眼,笑道:“年龄什么的都不是借口,有的人还在娘胎时都舍不得踢妈妈一脚,有的人七老八十了还整天想着给别人使绊子,这不是小不小的问题,而是缺不缺德的问题。”
简月半晌无语,末了,感慨一声:“果然两个人相处久了会被同化,我还以为,我刚刚是在和周纪垣交流。”
苏依叹气:“简月,你要是想找个人聊天,我,真的不是最佳聊伴,如果你非常怀念周纪垣的话,二楼左拐,好走不送,奥,对了,走路小心,不为自己,也得想想孩子。”
简月轻笑:“苏依你真的变了。”
“我变不变这个话题,真的不值得考证,如果你还不切入正题,把你想说的话一次性说完的话,你不走我就要走了。”
简月把手轻轻放到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柔和了眉眼:“我要当妈妈了。”
苏依喟叹:“这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如果你是来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展廷亦或是周纪垣的话,我只能说,展廷的孩子就去找韩楚,周纪垣的孩子烦请二楼左拐,另外替我捎句话给他,就说心诚则灵不是吹的,送子观音给他报喜来了。”
简月听罢,有些目瞪口呆,转瞬,又笑了:“看来是我当年给你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以至于你现在看见我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苏依想,简月这人是不是有些太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当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她如今不恨是不恨了,若是恨起来,也就轮不到她在这儿说着无关紧要的风凉话了,怕是早就草木皆是原子弹,与她同归于尽了。
简月见苏依兴致不高,且句句带刺,与当年判若两人,不禁又道:“若是当年你这样,那场争夺,谁胜谁负就未可知了。”
“所以我还得谢谢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是吗?如果你是来和我话当年的,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往事不堪回首,一个失败者的过去,都是血泪,这伤疤,就暂时不让你揭了。”
见苏依作势要走,简月忙又道:“我发现自从怀孕后,心境便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时候不管不顾,不计后果,总觉得事事都该顺我意。现在却总觉得,偶尔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不为别的,权当是为孩子积些德,拆散鸳鸯这事儿我干过,而且成功了,就是不知道撮合鸳鸯我还做不做得来。”
“所以呢?”苏依问。
“你相信报应吗?”简月反问。
苏依沉默片刻,才道:“信,人在做天在看,报应在轮回,不会错过谁。”
“是啊,就像当年高傲如斯的简月,现如今还不是照样沦落到一个人做产检,成为了她当年最不屑的弃妇。”
“你是来诉苦的吗?”苏依觉得简月如果需要一个倾吐对象的话,那么自己,真的不是什么最佳选择,毕竟安慰人这种事,是她平生最不擅长的技能。
简月摇头:“苏依,你见过展廷了吧。”
苏依点头,心想,果然,遇见简月,就必然会牵扯到展廷,她有时候觉得简月很精明,可有时候又觉得但凡女人都会犯傻,精明如简月,在遇见展廷后,居然也会误了终身。
“是我告诉展廷你在H市的,果然,他真的跑去找你了,其实这些年,我并没有和展廷在一起,不管我怎么折腾,怎么哭闹,怎么威胁,展廷都不肯许我一个未来,甚至从没想过要与我在一起怎样怎样,很可笑吧,我们明明那么亲近过的。我知道这些年你在气恼什么,无非就是当年我和展廷被你撞见的一幕,可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肉体上的出轨在所难免,展廷在精神上,从没有背叛过你。”
简月说完,苏依突然笑了:“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