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周纪垣居然少见的有些吞吞吐吐,脸上一抹潮红,难掩羞怯之色,如此景况,苏依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周纪垣似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半晌,才开口:“运动会那两天,你没什么事吧?”
苏依想了想,说:“有,我得写加油稿。”
周纪垣还以为苏依有什么要紧事,面上一紧,听完苏依的话,笑容重新挂在脸上,长吁一口气:“就这呀,写加油稿的又不是就你一个人,交给……。”
周纪垣话没说完,便被苏依打断:“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若是办得到就去给你办。”
“办得到,当然办得到!”周纪垣左手拍胸,一副胸有成竹状,思忖片刻,才继续说:“那个,可不可以运动会的时候坐在我们那一组啊?”怕苏依拒绝似的,又赶紧补充:“当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像班长啊,秦静啊,林小米她们啊,都会坐到我们那儿,主要是,方便给我们看着东西,递水,拿衣服什么的。”
苏依正思考着周纪垣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便看见周纪垣正巴巴的瞅着自己,深不见底的眼睛闪着希冀的光,像一汪清泉,澄澈透明,难得的,竟流进了苏依的心里,让她突然之间觉得周纪垣也有俏皮可爱的时候。
周纪垣见苏依又是半天不吭声,心下焦灼,捉摸不透她到底又在想什么,又生怕她会拒绝,一时间,额头居然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啊,也行。”苏依终于有了反应。
周纪垣大喜过望,直恨不得拥抱欢庆,好在理智适当回归,将心头那股强大的喜悦压下,眉毛轻挑,笑笑:“到时候记得跟着我,别走丢了,路痴。”说完,一路哼哼着歌训练去了。
苏依则继续埋头,梳理着她本就乱的不能再乱的解题思路,她可不想一节课的时间都浪费在一道数学题上。
运动会那天,苏依如约坐到了周纪垣指定的位置,那天天气不好,阴蒙蒙的,看台有些冰凉,女生们毕竟娇气一些,秦静和林小米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抱怨开来,只有苏依,把随手拿的准备打发时间用的书垫到了看台上,刚要落座,便看见一阵风似的周纪垣冲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走近才看清,居然是一堆校服。
周纪垣把校服随手一扔,恰好落在了苏依那本书上,周纪垣一脸无可奈何的说:“开个运动会还得穿校服,真是烦死了,便宜你了苏依,给你拿来垫看台吧。”语毕,狡黠的笑笑,转身欲走之际,听见身后的秦静笑道:“周纪垣,这样的便宜怎么全给了苏依啊,你是不是也太偏心了。”
秦静话里有话,精明如周纪垣又怎会听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她这么当众拆穿,有失颜面,转身反驳之际,用余光瞥了苏依一眼,见她依旧一脸淡漠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落座的意思,不禁在心里腹诽起来,真是不知好歹啊!真是让人无语至极啊!白了秦静一眼,轻哼道:“都是一群男生穿过的校服,怎么你有兴趣拿着?”
秦静不再言语,林小米在一旁帮腔:“拿着是没兴趣,垫着倒是有很大的兴趣,这看台太凉了。”
周纪垣一直以为苏依在神游太虚,却不料神游太虚一直都是苏依隔绝外界的幌子,她感兴趣的,即便身在九霄云外也可以感知,不感兴趣的,就算你在她耳边喊破喉咙,她也照样假作迷茫,一脸无辜状。
譬如林小米这句话,苏依就感知到了,她大方地把本就不多的校服递了过去,还一脸无所谓的说:“我带了书来,用不着垫校服。”
于是乎,周纪垣从一众死党那强拉硬拽抢来的校服,就被苏依这么一脸坦然的统统给了别人。
周纪垣已经不止是鼻子被气歪的等级了,他现在恨不得倒地而亡,七窍流血,瞪了苏依一眼,大步离开,心想,最好冻死你,最好拉肚子!
人声鼎沸的操场充斥着各种加油口号、运动员获奖致辞、主持人报幕的声音,同学们一个个望眼欲穿,侧耳倾听,只盼着自己班的运动员赶紧出场,一展雄风。大家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虽不能亲自上阵,也要亮出浑厚强大的嗓音,为运动员们摇旗呐喊,击鼓振威。
苏依他们位置优越,看台第一排,距离运动员也最近。
展廷也报了项目,昨天回家时,展廷告诉她:“中学时期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不想错过。”
所以,苏依此刻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操场,只是,顾盼神移间,她追寻的不是周纪垣,而是展廷。展廷的项目还没到,她找了半天也没见到展廷的身影,反倒是周纪垣,总是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她的视野之内。
周纪垣的项目也没到,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又是本班这少有的几个男生中的灵魂人物,自然是肩扛重任,马虎懈怠不得。跑上跑下,通知同学赛前准备,讲解注意事项,俨然比班主任还忙,苏依再看看一旁侃大山侃的意犹未尽的班主任,不禁再次确认,周纪垣的确比班主任还忙,因为有了他,班主任就一点也不忙了。
苏依沉默寡言,再加上除了与经常惹她的周纪垣还算熟悉之外,对于别的男生,她甚至连话都没说过,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除了坐着发呆,就是举目四望,寻找展廷的身影了。
不期然的,百忙之中的周纪垣居然坐到了她旁边,手里拿着一瓶红茶,递了过来。
“你喝吧,我不渴。”苏依连忙摆手。
周纪垣把红茶塞到苏依怀里,装作无心的问:“看什么呢?”
“看人呢。”苏依回道。
周纪垣面上一喜,又迅速将那抹笑意隐去,笑道:“咱们班的项目都还没到,我是200米,就在前面那个赛道,一定要大声给我加油啊。”
苏依心想,如果是周纪垣上场的话,他人缘好,长得好,成绩又好,为他加油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到时候肯定是众人高喝,声震操场,她声音大不大的估计于结果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为了不扫周纪垣的兴,她还是点了点头。
周纪垣喜上眉梢,话也多了起来:“200米一直都是我的强项,初中的时候我拿了两次第一,去年没报名,今年第一肯定还是我的。”
苏依知道,周纪垣唯一的一次与第一失之交臂,是因为展廷来了,那次展廷赢了他,周纪垣为此还把她好一顿羞辱,好在这次展廷没有报200米,否则的话,怕是周纪垣再续辉煌的梦想还会落空。
周纪垣拿过自己的书包来,翻腾了一会儿,扯出一本《当代歌坛》,放到了苏依膝上,动作一气呵成,却无意间触到苏依的指尖,那种滑腻柔软的感觉一瞬即逝,却让周纪垣心里万鼓齐鸣,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说不上来的感受,但他却莫名觉得美好,甚至萌生了永远握住那双手的想法,天真也好,可笑也罢,他周纪垣恐怕是逃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苏依很少触及这类娱乐期刊,她可以叫出名字来的明星也少之又少,当下流行的SHE,周杰伦她一概不知,甚至一度因为认为SHE是大写的she而闹过笑话。
周纪垣的胡思乱想被苏依打断,慌忙之中回过神来,见苏依正拿着书问他,忙说道:“给你解闷的,一会儿到了我的项目我会叫你。”
苏依不置可否,只是愣愣的看了周纪垣会儿,今天的他有些反常,不仅热切,还殷勤。
反常的周纪垣碰上苏依探寻的目光,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干咳一声,站了起来,也没告别,便匆匆跑下了看台。
作者有话要说:
、神女无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次,哈哈,要小虐一下周少爷了。。。。谁让他,,,,让他,,,,,傲娇呢。。。。。o(╯□)o
苏依朝不远处望去,周纪垣的项目没到,展廷的项目却到了,她已经看见了一身运动装扮的展廷正在朝跑道走来。
苏依直起身,走到最前面,扶着栏杆,轻轻朝展廷挥了挥手。
展廷的目光正在看台上搜索着苏依的身影,与她四目相接时,会意的笑笑,那熟悉的的笑容,混着细碎的阳光,随着起舞的柳絮,揉进了苏依心里,惊起了一阵阵涟漪,波光荡漾,春暖花开,叫苏依不忍也不舍抚平。
枪声一响,展廷冲了出去,苏依的目光一路追随,不忍错过任何一个短暂而精彩的瞬间。
展廷跑的飞快,无论是3000米还是200米,对于展廷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他是自小便靠脚力求生的人,跑着去学校,跑着去郊外,跑着去给姥姥姥爷买药,生活的艰难都是用双脚抚平的。而且,他还要靠它跑出那里,那个桎梏着他的世俗又鄙陋的城郊旧楼,那个他们成长起来却爱不起来的地方。
可意外总是发生在一瞬间,接近终点的一刹那,紧咬着展廷不放的第二名突然咬牙冲刺,而已经接近终点的展廷有些精神懈怠,并没有注意到随之而来的危险,两个胶着不开的人,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一起,展廷的左脚被踩伤,摔倒在跑道上,若是普通的运动鞋还好,可那人穿的偏是长跑必用的钉子鞋,苏依远远的看见展廷捂着受伤的左脚,试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眉头深锁,似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苏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根紧绷的神经突然断了,六神无主,不受控制的跑下看台,朝展廷跑去。
正在200米跑道上做准备活动的周纪垣看见一脸惶惶,面色苍白的苏依踉踉跄跄的跑了下来,一把拽住了她:“你怎么了?”
“放手,快放手。”苏依并不看他,语气却已近恳求。
“跑下来做什么,不在看台上看……。”周纪垣边说边顺着苏依的眼神望过去,在看清发生什么后,剩下的半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看什么,看他周纪垣的比赛吗?多么可笑的想法!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神情里的落寞悄悄凝聚,果然是自作多情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股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又低头看了看心急火燎的苏依,顿感挫败,可握着她的手却未松懈半分:“你过去做什么?你能帮上什么忙?过去被老师抓早恋现行吗?”
苏依只管用力挣脱周纪垣的手,亟不可待,已有哭腔:“周纪垣,你快放手。”
“我若不放呢?”依旧是含笑的脸,却渐渐被冷意覆盖,明明是五月,却叫人看不出半点阳光明媚的意味来。
“别让我讨厌你。”
“我放手你就不讨厌我了?”周纪垣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东西似的,呵呵干笑几声,勉力维持的镇定不再,眸子里没了飞扬的神采,深远而悲戚的望着苏依。苏依焦灼的眉眼,怨恨的神情像是被刻在心里似的,怎么拂也拂不掉,他突然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眼前的姑娘,他恨不得捏碎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走入地狱!他没有焦距的呆呆的凝视着苏依,末了,垂下了手,缓缓开口:“苏依,我放手,你过去吧,你过去了我再也不会理你!”带着几分孩子般的赌气,周纪垣说出了那句话,他希望苏依因着这句话,有片刻的停留或是思量,希望她犹豫一下,哪怕只是瞬间,也好让他不这么失败,不因为他那满腔炽情付水东流而怅惘悲拗,让他不至于,输的这么彻底。
可是挣脱了周纪垣牵制的苏依头也不回的朝展廷狂奔去,周纪垣甚至不确定后面那句威胁的话,她是否听见了,他只觉得周身血液沸腾,恼极也痛极,恨极也怨极。她听见了怎样,没听见又能怎样,结果还不是一样,他周纪垣的威胁,何时在苏依那里有过震慑力,无非是自取其辱而已。周纪垣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枪声已响,他犹自怔愣,眼见着对手们脱缰而去,他却是再也迈不动脚步,没了冲劲也没了野心,他最渴望注视的人此刻满眼都是别人,他如此卖力又做给谁看?他想,这应该是他最差的一次比赛了,不过又何妨,他在意的人才不会关心他的成绩如何呢。
周纪垣弃赛了,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中,放弃了他最擅长的竞技项目。
他想他现在应该深恨一个人的,那个把他整颗心毫不留情践踏的人,可最后才发现,除了自己,他竟是谁都恨不起,周纪垣敛眉苦笑,爱情里最先沦陷的那个人就活该被处以极刑。
展廷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他看见苏依奔过来时着实吃了一惊,忍着痛意,硬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人群中已有人朝苏依望过来,大家都心领神会,意味深长的笑笑,也有不明就里者将目光瞥向了蹲在展廷旁边抹眼泪的简月。
展廷挣扎着准备站起来,简月慌忙去扶,苏依也刚好伸出了手,见到简月的动作后,又尴尬的缩回来时,却被展廷一把抓住,笑道:“这里都是我的好哥们儿,不用怕。”
苏依抬头看向展廷的班主任,展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道:“不用担心丁哥,丁哥通情达理的很。”
展廷的班主任闻听此言,故作严肃的冲着展廷的脑袋就是一记爆栗:“你小子玩早恋是吧,回家反省去!”
“我回家了谁给你考A大!”展廷不甘示弱。
“有的是人考,简月,回头考个A大给他瞧瞧。”语毕,又装作上下打量展廷的样子,笑道:“你小子以前人模狗样的,现在瘸了一条腿,也不知道人家A大还要不要。”一群围观的人听到班主任这话,都哈哈笑开,只除了简月,站在展廷身边的她看上去有些失落,尽管已是极力做到坦然,但那稍纵即逝的不甘,还是被偷偷关注她的苏依尽收眼底。
看到展廷并无大碍,苏依心里的大石落地,想着赶紧回自己班,毕竟她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过来,想必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若不早点回去,难保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展廷了然的朝苏依挥挥手,苏依点头,转身悄悄离开了。
她是在回去之后才得知周纪垣弃赛的消息的,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可推卸的责任。看着坐在看台一侧,神情落寞的周纪垣,苏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里闪过,转瞬即逝,可即便只是一瞬间,也还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吓到了她。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周纪垣,骄傲,固执,又带些自大,自私,毒舌,又掺些可爱,没吃过什么苦,家境太好又个性鲜明的少爷气性,居然会,可能会喜欢自己。
苏依虽然沉闷,但并不愚钝,她这些年的注意力全在展廷身上,无暇顾及别的男生,更由于特殊的家庭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