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腰极其恭敬的卷起软帘,只见车厢中懒洋洋的倚着一个中年男子,浑身裹在一袭艳粉色的羽毛大氅之中,正翘着长腿,笑吟吟的望着外面。
沙鳄看到那人的瞬间,不可置信的张大了眼睛,而黑衣杀手们则一齐俯身跪拜下去,拉斐特也一敛吊儿郎当皮笑肉不笑之色,用力拉着黑胡子一起拜倒。
那人却只看着唯一立在当场一脸愕然的沙鳄,低低的笑了起来:“哼哼哼哼哼,好久不见了,克罗克达尔。”
沙鳄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实在想不明白,为甚么每次这个人都会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当下把缠住自己四肢的长鞭扔了出去,抖抖衣袍,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唐吉诃德。多弗朗明高……或者说,我应该称呼你为‘烈亲王’?”
那姓唐吉诃德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称呼什么不一样,何必这么见外呢。”他向前倾了倾身体,看着沙鳄的左腕,微微眯起眼睛,扯起一边嘴角道:“看来,我给你打造的这金钩还是挺好用的嘛。”
☆、倚天屠龙若在手 江山美人归我有(48)
(四十八)
基德被基拉那一剑捅的着实不轻,尽管剑尖未中心脏,只伤及肺叶,但倚天剑乃是当世第一锋利的宝剑,以致伤口甚深,失血过多,这一放松下来,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三日三夜,直到第四日清晨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来,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伤口被包扎的妥妥帖帖的,隐约记得这几日里总有人给自己定时换药。便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白衣男子,基德扭头一看,脱口叫道:“霍金斯!”
霍金斯仍然戴着那难看的人皮面具,教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虽然他就算不戴着,也很少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变化。这时见基德清醒过来,眼波闪动,声音却依然是淡淡的:“你醒啦。”
基德道:“你一直在这里么?”
霍金斯道:“怎么,你不高兴我在这里,想我赶紧走是么?”
基德微笑道:“你在说甚么,我是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你走。”
霍金斯走过来,声音便如春日里的浮冰,低沉的碰撞,却透着融化的暖意:“你真的这么想么?”
基德笑道:“你是大仙,难道还看不出我在想甚么?”
霍金斯冷哼一声,转身不去理他,却被基德一把握住手腕。他垂眼瞧着他,基德敛去了张扬跳脱的笑容,低声道:“我不知该如何谢谢你。”
霍金斯不动声色道:“你谢我甚么?”
基德道:“谢你助我练成了神功大法,还有在我重伤时不顾危险的陪着我。”
霍金斯道:“你不用谢我,你怎知我不是为了自己?”
基德呆了呆道:“为了自己?”
霍金斯道:“你不练成乾坤大挪移,我们都得被困死在秘道里。你在光明顶时若是死了,那么我们也都活不了。我为了自己,这有甚么难理解的。”
基德一怔之下,又笑了起来:“好罢,随便你怎么说。你不愿我承你的情,我就不说了。”转眼见他双手上的镣铐还在,便道:“等会儿我就去找冥王,要他帮你把这东西给打开。”
霍金斯淡淡道:“急什么,我已经被他锁了这么多日子,也不差这一时。你才刚醒来,还是先把伤养好要紧。”
基德笑道:“你嘴里虽然不承认,但心里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霍金斯当即挣脱他的手,呸了一声:“自作多情。”
基德突然捂住肚子“哎哟”了一声,眉头紧紧皱起。
霍金斯愣了愣,道:“你怎么了?伤口疼么?”
基德仰起脸,一副痛苦状:“我肚子好饿怎么办?”
霍金斯瞪起眼睛,即使隔着面具,基德也能猜到他此刻脸色必然不会好看。霍金斯瞪了他半晌,终于低低叹了口气,道:“我去找人给你弄些吃得来。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
最后一句似怨似叹,不禁令基德心中一动,刚要开口唤他,却见衣袂飘处,霍金斯已出门而去。他大伤初愈,心中却漾动着说不出的甜润欢喜。除了武功大成,终于实现了儿时打遍天下无敌手不用再受人欺辱的梦想,还有霍金斯这样一个冰山美人对自己处处关怀有加,只觉得有生以来除了亲人和基拉之外,从来没有人待自己这样好过。一想到基拉,他便不自禁按在了胸前伤处,虽然过了这么多年知道他一切安好,总算放下一颗心来,然而基拉那张满是泪水的伤心欲绝的脸庞又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基拉被他师父打晕带走了,不知他醒来之后会不会想念自己,又会不会因为刺伤自己而难过,这样一想,他又不禁有些怅然起来。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突然又开了,他以为是霍金斯去而复返,没想到却是白胡子、雷利、索隆以及四散人等一干魔教首领人物,见他终于醒了过来,各个都极其高兴。
基德自从见过白胡子,还未有机会正式相认。这时看到爷爷,不禁又惊又喜心情激动,便要起身从床榻下来跪拜,却被白胡子抢上前几步按住,道:“好孩儿,你伤重未愈,千万不要随便乱动。”
雷利抚掌笑道:“鲸王兄,你可是生了个好儿孙啊!”
白胡子白须颤动,哈哈大笑,说不出来的欣慰骄傲。
基德仰望着白胡子,轻轻叫了一声:“爷爷。”
白胡子笑道:“好孩子,好孩子!……香克斯如果知道了,必然也欣慰的紧……”他抚摸着基德的一头红发,想起英年早逝的爱子,一生一世顶天立地的大豪杰也不禁泪光涟涟。
索隆微笑道:“基德兄弟当年万里迢迢替我送来孩儿的大恩我还未及相报,如今又成了本教的大恩人,我们大伙的性命都是拜你所赐。”
基德道:“索左使言重了,你们若不是遭奸人暗算,哪里轮得到我出手。”
乔艾莉笑道:“红发小哥,幸亏那时把你带上光明顶,我没有看错人罢,你果然是我们的大贵人。”
卡彭轻斥道:“乔艾莉,说话小心,不得无礼。”
乔艾莉吐了吐舌头,竟然没有反驳。
基德笑道:“不妨事,这有甚么无礼的,要说无礼,我被你们强行塞在袋子里差点憋死的帐还没有跟你们算呢。”
乌尔基闻言,大是尴尬,嗫嚅道:“那个,还请你……请您多多恕罪,要责要罚,乌尔基悉听尊便绝无怨言。”说着,竟一下拜倒在地。
基德一惊,连忙起身去扶他,却一下牵动伤口,不由“唔”了一声。乌尔基见状,更是面色惶恐,拜也不是,站也不是,铁打钢铸的一条大汉竟然窘的满头大汗。
基德道:“乌尔基大哥,你这是为何?我只是说笑而已,并没有真的怪你啊。”
乌尔基道:“不,不,属下以下犯上,实在该死。”
基德失笑道:“论年纪论辈分,我都要比你小的多,何来犯上之说?”
乌尔基吭哧道:“这个……这个……”一面不住向雷利使眼色。
雷利哈哈笑道:“怪僧兄弟,教主既然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你也不必自责了。”
这一下基德可真是吃惊不小,道:“冥王伯伯,你说甚么?”
雷利微笑道:“如今,我们都是你的属下,这魔教教主的重任,若不由你来承当,更有何人能够担负?”
基德瞪大了眼睛,转眼看向爷爷白胡子,白胡子大笑道:“好孩子,你昏睡的这几日,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大家都推举你来出任我神教第二代教主,统率大伙儿,重振神教声威。”
这一切委实太过意外,基德一时间毫无头绪,只道:“这怎么可以,我一个外人,又是小辈,怎么能当你们教主?”
雷利道:“你是鲸王的亲孙儿,又是金毛狮王的义子,哪里是外人了?更何况,教主一位,能者居之,又何论前辈后辈之分!”
基德道:“可是我年纪轻轻,何德何能之有?白胡子爷爷英雄盖世,我义父他老人家文武双全,冥王您足智多谋,索左使武功高绝又是罗杰教主亲传弟子,五散人各位更是能人异士各有所长,哪一位不远胜于我这没有甚么江湖经验见识短浅的小子。”
白胡子笑道:“你仅武功就远胜于我们了,见识经验甚么的都可以慢慢历练培养,又有何难?”
雷利也笑道:“你举出这么一大堆人来,可是又盼着我们为了教主之位争个头破血流四分五裂,然后被六大派相欺你再来救助么?”
基德摇手道:“我可无此意。”
雷利又道:“那你便是答应当教主喽?”
基德道:“这个……我、我……”
雷利等人见他面有难色,伤势未愈,暂且觉得点到为止便好,也不过分紧逼,遂叮嘱他先好好养伤,此事慢慢从长计议,之后扯了些家常闲话,才逐个告辞。
基德倚在床头,想起他们要自己担任魔教教主的事来,也不知是喜是忧,一时间怔怔的,连霍金斯又进来都没有发觉。
霍金斯瞧了他一会儿,道:“大教主,你在为甚么事想不开呢?”
基德一呆,这才抬头看到他,苦笑道:“你都听到啦。”
霍金斯“嘁”了一声:“谁稀罕听你们说话,这事儿光明顶上早已传开了,不知道的怕是只有你自己罢。”
基德眉头紧拧道:“都传开了么?唉,这真教人为难得很。”
霍金斯道:“为难甚么?能当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便算是武林黑道的至尊王者,不知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偏偏落到你头上,你到拿起谱儿来了。”
基德笑道:“你这么喜欢,不如由你来当罢?”
霍金斯道:“我可没有打的人家心服口服的本事,就算想当也当不上。”
基德失笑道:“怎么我对六大派信口开河的话你也记得?照你这么说,没人打得过我的话,岂不是我连整个武林的至尊都当上啦?”
霍金斯道:“你当上魔教教主,离武林至尊还会远么?”
基德闻言心中砰然一动,他先想起了鹰眼和香克斯的血海深仇,又想起了金狮子跟他讲过的罗杰的故事。替双亲报仇和一统江湖这两件事,这十年来早已在他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盘横着,只是伤病未愈神功大成之前,他一直觉得太过遥远,从未深想。如今,经霍金斯这一提点,突然觉得这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竟不再遥不可及,那时练成九阳霸气的那种汹涌澎湃势不可当的豪情壮志再度充满胸臆间,鼓荡的他浑身发热。
霍金斯见他眼睛越来越亮,面色却越来越狠戾,便开口道:“你是在想要为你双亲复仇么?”
基德两道凛冽尖锐的目光射向霍金斯,沉声道:“你怎么知道?”
霍金斯道:“你是白胡鲸王的孙子,便是鹰眼和红发的儿子,他们当年在武当山被逼自刎的事有谁不知道。再说,你昏迷的时候可没少嚷嚷爹爹义父报仇甚么的。”
基德闻言一呆。他之前在光明顶为了保护魔教不受屠戮,眼看着逼死自己父亲的仇人却无法手刃,委实在心里憋的厉害,却不想在梦话里都说了出来。他当下一头大汗,看着霍金斯道:“我还说了什么其他的话么?”
霍金斯似笑非笑道:“你还不住的叫你那小情人的名字呢。”
基德一愣道:“我哪有甚么小情人?”
霍金斯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是有人在叫基拉、基拉你不要走甚么的。”
基德脸上一红,道:“你别胡说,基拉是我从小就在一起的好朋友,我这么多年不知他的下落,自然是担心的很。”
霍金斯道:“是呀,担心到被人家刺了一剑还高兴的要命,对么?”
基德被他噎的一梗,转而灵机一动,笑道:“那我有没有叫你的名字啊?”
霍金斯冷笑道:“你叫我干甚么?我又不是你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便是死了也没人担心的。”
基德道:“谁说的,你也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是有甚么意外,我也一样会担心的。”
霍金斯轻哼道:“省省吧,大教主,咱们可高攀不起呐。”说着将一边的托盘拿过来往他怀里一塞,基德打开盖子一看,是热腾腾的饭菜,不由喜道:“霍金斯,果然还是你待我最好了。”
霍金斯冷冷道:“谁待你好了,这都是厨房特意为你炖的滋补疗伤的极品药膳,你要再不吃,我就拿去倒了喂狗。”
基德微微一笑,昏睡了几天,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也不管都是什么东西,只顾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又过了两日,基德的伤势好了六七成,已能下地走动。鲸王、冥王等人日日来探,见他一天好似一天,都极为欣慰。这一日,贝克曼被人抬在软床中与雷利一同过来探视,他当时与少林四大神僧的汇通拼斗,结果两败俱伤,伤势极重,直到此时才将将能活动。基德见到伯伯,自是十分亲近,贝克曼抚摸着他一头火红的头发,热泪盈眶,一时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便在此时,忽听得东面远远传来一阵阵尖利的哨子声,正是光明顶山下有警的讯号。雷利一怔,暗道:“难道六大派输得不服,去而复返么?”但脸上都显得若无其事。雷利道:“昨天吃的雪蛤人参还好么?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不必客气。”只听西面、南面同时哨子声大作。基德道:“是外敌来攻么?”贝克曼道:“魔教和白鲸教不乏好手,好侄儿,你不必挂心,谅小小几个毛贼,何足道哉!”可是片刻之间,哨子声已近了不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