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袍上记载的三分之一的内功尽数参详领悟,依法练成。
这时他屈指算来,朵丽尔医娘预计他毒发毕命之期早已过去,可是他身轻体健,但觉全身真气流动,全无病象,连以前时时发作的寒毒侵袭,也要时隔一月以上才偶有所感,而发作时也极轻微。
不久他便读到一句:“呼翕九阳,抱一含元,此书可名九阳霸气。”才知这果然便是太师父所念念不忘的真经宝典,欣喜之余,参习更勤。加之那白猿感他治病之德,常采了大蟠桃相赠,那也是健体补元之物。待得练到五分之二时,体内阴毒已被驱得无影无踪了。
他每日除了练功,便是与猿猴为戏,倒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练完一半时,他便已不畏寒暑。只是越练到后来,越是艰深奥妙,进展也就越慢,练完中间这三分之一,整整花了一年时光,最后三分之一更练了三年多,方始功行圆满。
他在这雪谷幽居,至此时已五年有余,从一个少年长成为身材高大的青年。如今他大功告成,只觉得体内霸气满盈,蓄势待发,回想起过往,一幕幕涌进脑海,那些爱他的人,害他的人,他所敬爱的人,他所憎恨的人,悲欢离合,是非恩怨,掠过心头,只压的胸臆间如横了块大石,透不过气来。他抬起头仰天长啸,一声声,回荡在山谷中,惊得雀鸟展翅,野兽奔腾。他狂吼了半天,才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当下踌躇满志大笑道:“我尤斯塔斯。基德大难不死,又练成神功,你们这些混蛋给我等着瞧吧!”
决定要重回世间,他便和那些猿猴依依辞别,那些灵猴知道他要离开,拿了许多果子和猴儿酒送给他,一直跟在他身后送出了十几里地。
在最后一两年中,他有时兴之所至,也偶然与众猿猴攀援山壁,登高遥望,以他那时功力,若要逾峰出谷,已非难事,更何况现在神功大成。他一路翻山越岭,饿了便吃,困了便睡,霸气流转,竟丝毫不觉疲累。
他一连在深山老林里毫无方向目地的奔行了半个来月,也不知道到了哪里。这一日,他来到一个水波清澈的大湖边,只觉得口渴,便蹲下来捧了几口水喝。喝水时,他从湖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头红发长可过腰,乱蓬蓬的络腮胡须,脸上也是青一块黑一坨脏兮兮的,身上衣衫更是破败不堪,活脱脱便是个山林野人。他哑然失笑,抓起几捧水在脸上狠搓几把,又拿出匕首将胡须剃个干净。才站起来,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这还是他五年前堕入悬崖时穿的那身,如今,他身材不知比那时高壮了多少,再加上这些年来的磨损,与其说那是身衣服,不如说是挂在身上的破布条更适合一些。至于鞋子,早就不知用兽皮缝补了多少回,这一路奔跑出来,大半个鞋底又张开了口子。
哎哟,我可不能就这样走出去!他想了想,索性将身上的破布片通通扯了下来,踢掉那双破靴子,抓着从不离身的写着九阳霸气的红袍和盛着猴儿酒的葫芦纵身跃入湖中,痛痛快快的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洗舒坦了,他将那袍子举在眼前,对着阳光眯起眼睛又瞧了半响,他这一番死里逃生大病全去,又习得百年间无人得见的神功九阳霸气,内力循环,生生不息,大有一切尽在掌握的壮志豪情,心中得意喜悦无可形容,一把攥紧了那衣帛,大笑道:“霸气在手,哇哈哈!天下我有,啊哈哈!”随即,反手将红衣披在身上。五年前,他初得这袍子时,穿着还长了一大截,现在倒是正好合适。
穿上衣服,他又随手打开酒壶,美美的咂了一大口猴儿酒,只觉得香醇甘洌回味无穷。一想到出了山往后就再也喝不到了,不由又觉得有些可惜。
便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姑娘!”
基德愣了愣,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到人声了,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半天才呆呆的循声转过身去,只见岸边站着一个披着斗篷的玄衣青年,牵着一匹马,也在呆呆的望着自己。
两人一个水中,一个岸上,怔怔相望了半天,那黑衣青年突然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原来不是姑娘。”
基德又一呆,终于反应过来那人刚才是在叫自己,当下怒淬了一口,呲牙道:“姑娘你妹啊!老子哪里像女人了!”
那黑衣青年本来在山中迷路打转多时,绕了半天又绕回这湖边,突然竟见有个人半浮在湖中心,背对着自己,一头鲜红耀眼的长发散落在碧波之上,一袭同样艳红的衣袍间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肩膀,当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又揉,还以为是个女子,脱口便叫了出来,哪知那人转过身来,竟然也是个男人,他不由啼笑皆非,连声道:“抱歉抱歉,是我看错啦。”
基德“哼”了一声,拉了拉衣服,慢慢游过来,走到岸上。那黑衣青年见他身量与自己相仿,浑身上下只披了件红袍,赤着双足,皮肤在红发红衣的映衬下白的便似透明一般,一双奇异的金瞳向上斜斜挑起,顾盼间神采飞扬,又有种说不出的妖异惊艳。当下又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你难道是湖妖?”
基德又是一怔,随即骂道:“你妹才是狐妖!”那人明明说的是湖水的湖,他却当成狐狸的狐,虽然意思上差别也不是很大……
那青年笑道:“那你是什么人?可别说你住在附近,我已经在这儿打转几天了,这方圆百里都没见过什么人家。这深山老林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像你这么奇怪的人,不被当成山精兽妖什么的才怪了。”
基德听他说的有趣,不由噗的一下笑出来。他见这黑衣男子不过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相貌英武,毛皮斗篷下是一身飒爽的武士劲装,连那骏马也是整套华丽的鎏金鞍辔,看上去来头不小。他琢磨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把他的衣服和马匹抢过来,便随口道:“那你又是甚么人啊?在这里做什么?”
黑衣青年洒然一笑道:“我叫德雷克,在这山里迷路啦。”
☆、倚天屠龙若在手 江山美人归我有(32)
(三十二)
基德面色一凛,沉声道:“你说甚么?你叫德雷克?”
黑衣青年微微一怔,不知道那人为甚么听到自己名字反应这么大,不由奇道:“你认得我么?”
基德冷笑道:“认得,当然认得,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爹叫贝克曼,你爷爷是白鲸教教主白胡子?”
德雷克大吃一惊,也变了脸色,道:“你到底是甚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基德见他被自己戳穿了,更是得意的大笑起来:“你可别告诉我,白鲸教还有甚么魔教余部被六大门派联手覆灭,就你一个人逃了出来,在这里迷路了。”
德雷克越听越是心惊,他常年住在京都,就算是魔教中人也没有几人认得他,并且这次他特地从京城只身赶回西域昆仑,正是因为收到了六大门派要联手进攻光明顶的消息,这一切都机密之极,他万万想不到这个来历不明的红发男子竟然会一下识穿自己的身份,还知道六大派要围剿魔教的事。当即,他手指搭上了腰畔剑柄,沉声道:“你胡说些甚么?你是不是六大门派派来的奸细?”
基德见他要拔剑,冷哼一声,抢步上前。他九阳霸气已成,身随意动,身法无比迅捷,刹那间便欺到了德雷克身前。德雷克只觉眼前红影一闪,紧接着手腕一麻,剑还不及拔出,便被一下推到在地。
基德跨坐在他身上,一手抓着他右腕,一手卡着他咽喉,居高临下望着他道:“是谁派你来的?是斯库亚多么?”
德雷克没想到这红发男子出手这么快,一时间竟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左手搭住对方掐在自己喉间的手腕,使劲一拉,竟然纹丝不动,他不禁又吃了一惊,看不出这人功力如此深不可测,当下哑着嗓子艰难道:“你到底是甚么人?斯库亚多是白鲸教的叛徒,你也认得他?”
基德哼道:“岂止是认得,简直被他骗的好苦,如今他还想依法炮制,当我是傻子么?”
德雷克呆了呆道:“他骗你甚么了?难道与我有关么?”
基德听他这样说,又见他面上神气,到不像是在做伪。他不由仔细去看身下这人,竟莫名有几分眼熟,似是哪里有些像香克斯,虽然香克斯是圆脸,他是长脸,但一双浅蓝眼眸以及眉目间那坦荡洒脱的神气,不觉越看越像,他心道:难不成这人真的是德雷克?可是这也未免太凑巧些了吧?
德雷克见他不答话,到是盯着自己有些愣怔,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当即吸了口气,身骨一缩,整个人猛然贴着地面向后滑出丈余。基德这一分神之际,只觉手心一滑,下一秒德雷克已从他手中脱出,一拧一弹便已直直站起,也不知是什么身法,但显然是门极其高明的武功。
这一脱身而出,德雷克当即拔剑朝基德刺来,基德连忙纵身避开,只是他避开了第一剑,接下来几剑却迫得他手忙脚乱,险些被刺中。德雷克见状心下大奇,之前见他内力深厚当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是以这次不敢轻敌怠慢,一上来便使了绝招先发制敌,谁知看对手左支右绌的闪避压根没有招式可言,那狼狈状倒像个不懂武功的外行人,若不是仗着身法异常灵活,早已在自己剑下非死即伤了。
这时只听基德叫道:“你耍赖,我空着手跟你打,你却用兵刃来对付我!”
这一说,德雷克更觉得好笑。殊知,对于武功练到一定级别的高手而言,兵刃与一双肉掌的区别并不大,他有那样高深的内力,却说出这般可笑的言论,倒是教人哭笑不得。此时,德雷克已看出对方虽然内力深厚,但拳脚功夫实在太过稀松平常,当下“哈哈”一笑,抛去长剑,道:“那我便也空着手陪你玩玩罢!”
基德见他弃了剑,连忙冲上前一脚将剑远远的踢了出去,这才又朝德雷克攻去。德雷克学出名门世家,爷爷,父亲,外公和舅父,无一不是身负绝学的顶尖高手,他自小耳熏目染得名师指点,虽然年纪轻轻,武功也早已晋身于一流高手之列。基德虽然也家学渊源,但他自小为伤病所困,从未正经学过几日武功,便在冰火岛时也都是纸上谈兵,是以如今他虽然修得当世数一数二的神功霸气,内力无可匹敌,但拳脚功夫便像个孩童一般,若论招数,哪里又是德雷克的对手?
以德雷克的眼光见识,自然早已看破他的弱点,当下也不与他硬碰,不出几招,使了个巧劲,一扭一摔,便将基德压在了身下。
这次两人的位置可对调了过来,换做德雷克跨在基德身上,卡着他的咽喉,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究竟是甚么人,这下可以说了吧?”
基德又是懊恼,又是不忿,又是沮丧,恨声道:“甚么破神功?竟然这么不济事!”
德雷克一怔道:“你说甚么?”
基德的金眸瞪向他:“我偏不告诉你!”他虽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是在深谷久居,不问世事,因此说话神情却还像五年前,颇具孩子气。
德雷克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为甚么?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甚么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基德想了想道:“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得先证明你真的是德雷克。”
德雷克诧异道:“德雷克又不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我为何要冒充他?”
基德心道:你虽然不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却是我的表兄,我自然不会再轻易上当受骗。当然,他想归想,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的。当下只是摇着头道:“不论如何,我只有相信你真的是德雷克,才会告诉你我是谁。”
德雷克只觉得碰上这个人开始,一件事比一件事更加诡异。先是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中突然冒出来,又一下叫破自己的身份,却又不相信是自己;他认得斯库亚多,还知道六大门派要进攻光明顶;他身负绝顶内功,却又像是根本不会武功;而且似乎“德雷克”这个名字对他意义至关重大。一时间,他只觉得这个人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秘密,既令人好奇,又觉得有趣,于是便道:“既然你不相信我是德雷克,那不如跟我到白鲸教去,那里许多人都认得我。”
基德想了想,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既可以离开这里,说不定还能见到素未谋面的爷爷和伯伯,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德雷克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先是一笑,又是一凛,心道:哎呀,我可不能上当了,他说不定真是六大派的奸细,故意说了这些来骗我带他到白鲸教!
基德却不知道他想的什么,以为他答应了,便拧动着身体挣扎道:“喂,你还不放开我。”
德雷克定了定神,垂眼一看,只见身下那人只穿了件单衣,此刻衣袍大敞,□出大片雪白皮肤,湿漉漉的红发一缕一缕散落的到处都是。就算他是个男子,这般情形也着实太过不雅。他心下微窘,立刻便移开了视线,也顾不得去琢磨他到底是不是奸细,当即松开手指,从他身上站起来,侧了侧身道:“你起来吧。”
基德抓了抓头发,闷闷的从地上爬起来,没想到重出江湖的第一战就败得这样彻底,当下毫无情绪,转身去找他的酒壶和匕首——身边唯二之物,找回来别到腰畔,又走到德雷克跟前:“喂,我们走罢?”
德雷克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怎么走么?”
基德理所当然道:“不知道。”
德雷克又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你急甚么?我走了大半日了,又渴又饿,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赶路吧。”
基德一听有吃的,顿时高兴起来,跟着德雷克走到马匹前,凑着脑袋看:“你有什么好吃的?我也觉得饿啦。”
德雷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