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跟随罗心心走进包房,包房内连着室外的小院子,比走廊的光线亮得多,一进门,视线豁然开朗,几个打扑克的女生率先朝罗心心打了招呼,又看到罗心心身后的汾乔,也都冲她笑了笑。
罗心心说话甜,外向又开朗,在同学中人缘很好。
汾乔认识的同班同学就只有军训时候同寝的几人,那种认识,也仅限于记得起名字的程度,没怎么说过话。
汾乔开学第一个星期就生病请假,开了几次班会都不在,于是同班同学对她的印象也不大清晰,仅限于漂亮的、安静的女生。
人文科学实验班的女生更多一些,而且都是质优的甜美漂亮女生,所以人文班历届就有美女团的称呼。放眼看去,整个包房里清一水儿刚掐出来的小嫩葱似的女生,男生们都心甘情愿被支使去外面院子干活,设烤架。
漂亮女生总习惯于拿自己和其他有几分姿色的同性暗暗比较,五官,皮肤,打扮,若是自己胜了一筹,心情都会好不少。
平日里隔得太远,看不大真切。汾乔这坐下,就有几人悄悄打量起她来。
汾乔事先不知道要聚餐,一下课便来。只穿了普通的淡蓝色薄毛衣,别进修身牛仔裤里,平底小白鞋,更显得腰细,腿又直又长。及腰的黑发柔顺散落身后,漂亮的美人尖下脸很小,没有化妆,莹白的皮肤几乎不见毛孔。
入眼即惊艳。
这种美丽并不关乎性别,有人悄悄倒吸了一口气。
潘迪也打扮的漂亮,扎了个花苞头,正趴在牌桌上看另一个女生打扑克。汾乔悄悄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乔漭。
平日里不再一个宿舍,各上各的课,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女生们言笑晏晏,有着说不完的话。
又有女生朝罗心心招了招手:“心心!过来一下,帮我看看牌!”
叫了几次,罗心心不好拒绝,回头看了汾乔一眼,汾乔悄悄放开她的衣角,“我不要紧的,你去吧,心心。”
“要一起去吗?咱们一起过去吧?”罗心心不大放心。
“不了,”汾乔摇头,那边正热闹,是人群的中心。
罗心心一走,失去了依托,汾乔的心不受控地怦怦跳动起来,喉咙干渴,紧张,整个人绷成了一根弦。
努力想些关于游泳比赛的事情,想借此来转移注意力,好让她在人群中不显得那么突兀。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插不进话,只希望这时候没人注意到她。
正埋头,汾乔面前的空地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一个杯子装着热水递到汾乔面前,热气氤氲。
汾乔抬头,发现面前已经站了一个有几分面熟的女生,短发,戴眼镜,五官小巧玲珑。汾乔在记忆中搜索到了她的名字:韩鸿珠。
一个来自首尔的留学生,忽略掉她奇怪的音调的话,她的中文应该算得上满级。
军训时候还和她同寝室,那时候汾乔的床上被人打翻了可乐,也是她出声提醒的。汾乔一度以为她是中国人。
两人其实没说过几句话,面对突如其来的示好,汾乔有几分无措。
抬手接过水杯,杯子里装的是热水,指尖一触到杯身,就猛地缩了回来,脸刷一下就红了。
“托着杯底就好了,杯底是不热的。”女生友善地朝她笑了笑。
“谢谢。”汾乔说出来,又觉得这么说有些干巴巴地,又认真加上一句“谢谢你的热水。”
“小事儿,”她大方摆摆手,“心心说你肚子不太舒服,让我看着你点儿。”她的中文偶有几个字咬得不太准,又大概是帝都呆久了,有几个字还带了点帝都的口音,听起来很可爱。
“对了,”女生像是想起什么,“你是来自滇城吧,今年大一的假期我还和朋友约好了去滇城旅行呢,我听说那儿是有很多古建筑,特别漂亮。”
“那儿是不是真的四季如春?冬天是不是也不会冷?”
韩鸿珠兴致勃勃,把汾乔当作了练习中文的对象,问题一个接一个,这对汾乔来说是莫大的考验,全神贯注听着她说话,却也只能时不时干巴巴点头或者摇头,回答的内容只挤得出来几个单音节词和简短的句子。
不是汾乔故作姿态,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汾乔和人熟悉起来需要的时间十分漫长,她的心房外墙十分坚固,没有人可以攻破,除非她自己愿意打开。
在别人对她来说很陌生的时候,心理上就会排斥和对方交流。即使她本身已经意识到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想要去改变,给自己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可是到真正开口的时候,还是说不出话来。
从前认识汾乔的人很多,可她最后只有贺崤一个朋友。
许多人在刚认识汾乔的时候,也会兴致勃勃和她说话,想要和她做朋友,可最终都被她的冷淡沉默吓退。
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敢上前了。
汾乔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那不代表她有能力去改变。
韩鸿珠一开始很热情,自顾自地讲了一会,却发觉汾乔的回应冷淡,任她一个人再兴奋,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场面顿时生出几分尴尬来。
汾乔察觉到气氛尴尬,不自在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喉咙愈发干渴,发痒。
好在气氛没来得及凝固多久,便有男生进来招呼开始烧烤。
进来招呼的男生叫李杨,帝都本地人,也是开学时候选举出来的班长,罗心心的搭档。阳光的型男,笑起来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气质。
他也确实有做领导的资质,八面玲珑,待人接物面面俱到,很有绅士风度。
……
包房连着的小院很适合户外烧烤,花圃修剪得漂亮,几颗高大的绿树挡住了下午闷热的阳光,甚至还有人工的小池塘,池塘里立着小座假山,活水涓涓,顺着假山留下来,颇有气氛。
烤架就设在池塘边上,甜点、倒好的香槟和饮料,一应俱全。处理过的食材装在盘子里一字摆开,任人自己动手挑选。
罗心心是最爱吃这些的,挑了一堆放在烤架上,巴巴地就开始等着它熟。
李杨好笑,就露出了一口白牙,“你这样烤出来是没法吃的,”他把自己烤好的肉串放在罗心心的盘子里,上前道:“我来吧,你先吃我的。”
“才不要!”罗心心面上一脸嫌弃,身体却让开了位置,手不自觉地接过肉串。
口嫌体正直。
大家烤得热火朝天,汾乔不爱吃这些,便也不和她们挤,自己拿了小点心和饮料,坐在树荫下乘凉。
看着不远处罗心心和李杨的互动,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熟稔不像是普通同学,倒像认识很久了。
等李杨烤好的食物装了满满两大餐盘,罗心心才端着过来,把盘子都放到两人中间的圆桌上,
“咱们一起吃。”
为了照顾汾乔,餐盘里都没放辣椒,还有好几串糯米藕。烤的人技术很好,食物烤成了金黄的色泽,让人看一眼就食指大动。
“我替你尝了一口,这里的糯米藕也很好吃哦。”罗心心眯起杏眼,有几分阴险:“这可是我看你上次喜欢吃,特地烤的,全部吃完!”
烤得很多,汾乔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的,从餐盘移开视线。
在太阳下站了太久,罗心心的鼻尖渗着晶莹的小汗珠,两侧脸颊绯红。汾乔默默把面前的冰镇酸梅汤递到她手侧。
罗心心热得厉害,端起杯子一口气就喝完了。
“心心,你和班长以前就认识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罗心心差点一口全喷了出来,脸颊憋得更红了。
“谁和他认识。”
汾乔也不戳穿,就偏头看着她。
被汾乔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罗心心赶紧往嘴里塞东西,转移话题。
汾乔也不再问,随着她的话题往下说,没说几句,罗心心自己没忍住道出来了:“其实我们两家是一个大院儿的,从小跟哥们一样玩儿。”
说出这句,罗心心更不好意思了,一脸绯红,赶紧拿手捂住脸颊,“都怪他,高考完他突然说喜欢我,还抄了我的志愿表,弄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前段时间我都不跟他说话的,现在他是我的拍档,我没办法才和他和好了。”
说这话时,她还偷偷瞄了一眼汾乔的表情,“乔乔,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可不能笑话我。”
汾乔强忍着笑意,认真点头,罗心心才松了一口气。
吃饱喝足,大家回到包房里玩游戏。
首尔妹子韩鸿珠还来了一场深情献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虽然有一两音个咬字不太清晰,可唱的情真意切,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汾乔就觉得她的唱的很好听。
汾乔缩在角落的沙发里,正听得认真,韩鸿珠唱完上半段,直接从台上下来,径直走向汾乔。
汾乔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果然,下一秒,韩鸿珠笑眯眯把第二支话筒递到汾乔手里,“咱们一起合唱吧。”
☆、第四十三章
下一秒,韩鸿珠笑眯眯把第二支话筒递到汾乔手里,“咱们一起合唱吧。”
什么?汾乔大惊。
人多的地方她连舌头都捋不不清楚,还唱歌?
众目睽睽,汾乔身体僵硬地接过话筒。
音乐的间奏还没有放完,汾乔只觉得嗓子干燥。
大脑一片空白,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饮料一饮而尽。
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仿佛咽下去一团火,汾乔僵硬地转了转话筒,间奏就在这时候停止了。
整个房间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汾乔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敞开声线,接着韩鸿珠的上一段开始唱。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
汾乔不讲究什么演唱技巧,却胜在声音好听,是那种南方特有的的软绵悠长,音调仿佛萦绕在唇齿间,说不出来的浪漫,委婉动人。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歌曲是极简单的,却十分柔软,需要自然的声音和感情去投入,反复的三部曲式结构更是令人充满遐想,深情隽永,唱入人心,再三回味。
最后一段两人和声。台下不知是谁带头,率先鼓起了掌。
汾乔下台,回过神来才惊出一声冷汗。
她居然真的在大庭广众下唱歌了?
“乔乔!”身后传来罗心心一声惊呼。
“我放桌上的k是你喝完的?”
k?酒吗?
汾乔觉得头有点晕,踉跄两步坐倒在沙发上,表情有点儿呆呆的。
好像是她喝的。
对,她端起来喝完了。汾乔反应过来,认真对着罗心心点了点头。
“那么大一杯!”罗心心嘴巴微张,被汾乔震惊了,“乔乔,你是不是喝醉了?”
她蹲下来,平视汾乔,觉得她的表情好像有点儿呆呆的。
“我是不是喝醉了?”汾乔偏着头重复了一遍罗心心的话,又不解问道:“我喝醉了吗?”
噗嗤!罗心心没忍住一声笑了出来。
汾乔的两颊稍有绯红,大眼睛一眨一眨,睫毛扑闪扑闪的,神情有点儿呆,和平日里的清冷寡言不一样,像个洋娃娃。
好可爱!
罗心心没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汾乔莹白的脸颊,软软的,极有弹性。
汾乔没有反应,天真的看着她的动作。
罗心心刚缩回来的魔爪没忍住又伸了过去,捏一把,再捏一把……
……
天色刚暗下来一点,汾乔倒在罗心心肩膀上睡着了,怎么也唤不醒。
想到汾乔家里好像管得严,罗心心不敢让汾乔回去太晚,想要送她回家,但又不知道汾乔的家在哪。
思考一番,她便从汾乔手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薄,帮她联系家人。
这一看,罗心心才震惊了。
汾乔的手机联系薄里只有四个号码。
罗心心不可置信地又返回桌面,重新点进联系薄。
还是只有四个人。这就是汾乔所有的交际圈。
汾乔靠在罗心心肩头无意识地动了动身体,脑袋眼看就要从肩头滑落,罗心心赶紧扶了一把,把她的头拨正。
汾乔睡得不安稳,眉毛也是蹙着的。
她无意识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罗心心没大听清楚,心底却蓦地一酸。
她没办法猜测汾乔经历过什么,可汾乔这样的性格却绝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像极了苦修士,压抑情感,与人隔绝。
她根本想象不到,如果自己像汾乔一样生活在这种寡淡无味的生活中会有多么煎熬。
可汾乔从不对人抱怨生活的痛楚与不幸,把一切留存心底,只留给世人光鲜而向上的一面。
她突然觉得无比庆幸,在汾乔进教室门那一天冲她挥了手,认识了汾乔。
真好,这样的汾乔是她的朋友。
罗心心紧了紧汾乔的手。
……
汾乔的手机除了她只有三个号码,张嫂,梁特助,顾衍?
是她知道的那个顾衍?罗心心只感觉整个人飘飘然,没有一点真实感。
可汾乔的手机通讯录里联系最多的就是顾衍,她只能给顾衍发了短信,讲明了事由。
短信发出去没几分钟,罗心心就接到了回电。
“你好,我是汾乔的同学!”罗心心一接通,赶紧恭恭敬敬打招呼,第一次带汾乔出来玩就让人醉得人事不省,顾衍不会因此对她留下坏印象吧?
“汾乔还好吗?”
那声音隔着电话的听筒传来,好听得耳朵简直要怀孕!
罗心心有片刻的愣神,紧接着就马上反应过来:这声音是真的是顾衍的!
开学时候所有崇文新生都听过他的演讲,那声音如同珠玉落地,有时却又带着低沉的磁性,听过的人简直终生难忘。
“汾乔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迟迟没有得到答复,那声音重复了一遍。
这声音便充满了压迫,罗心心回过神,被吓得抖了一抖,赶紧摆手,答道:“没有没有!”答完才意识到她像个傻子一样摆手顾衍也看不到,连忙把手收回来,再补充:“汾乔她只是喝醉睡着了。”
“麻烦你照顾好汾乔,在原地等我十五分钟。”礼貌与命令成浑然一体,不容拒绝,屈尊降贵的客气却让人觉得心甘情愿。
罗心心应了之后才想起一件事来,她根本没告诉顾衍酒店的地址!
对方的电话却已经挂断了。
包房里的众人唱得开心,罗心心思量了一番,觉得要是十五分钟以后顾衍来了,被其他人看到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在崇文没有人不认识顾衍,如果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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