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南忍不住莞尔,不理他,坚持说:“就是这只,我想看看。”
小姐有些不情愿的拿出来,递给佳南,却转而对陈绥宁说:“两位是挑选婚戒么?”
陈绥宁还没开口,佳南却已经抢着说:“是。”
她的语气淡泊宁静,仿佛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陈绥宁却怔住了——哪怕昨晚,接到项目失败那个电话时,他的表情都不如此刻的僵硬。
佳南转身,唇角柔和的勾起来,在他耳边说:“我接到沈容的电话,协议已经签好。现在换我履行承诺了。”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狭长黑亮的眼中滑过一道难以掩饰的喜悦,声音却是竭力镇定平静的:“你确定要这么做?”
那一瞬间,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欣喜,佳南心底竟有一丝恍惚的被融化了,似乎真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刚刚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甜蜜却忐忑。
佳南回过神,笑得眉眼弯弯:“是啊,还是你反悔了?”
“你……确定要这么简单的么?”陈绥宁淡淡的笑了,取过她指尖的戒指,轻声问道。
“我们这里有一种说法,钻石越大,丈夫对妻子的爱就越深哦。”小姐适时的推介。
佳南却只是抬头,慢条斯理的说:“是么?我见过很大颗钻石的婚戒,可是……他们的结局并不好。”
小姐有些尴尬,陈绥宁却轻柔的握住佳南的手,将那枚银色的戒指,缓缓的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丝丝入扣,不大不小,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纤细皎嫩的指间,原本银色朴素的戒身,莫名的显得奢华低调,清容内敛,即便是一直在推销其他款式的小姐,也不禁惊呼:“真好看。”她不禁又抬眼看看这个年轻的女孩——肤色白皙如雪,从容婉约,气质清雅,的确不需要一枚钻石来证明些什么了。
而眼前这个俊美的年轻男人,显然是爱极了自己的女友,那丝笑从心底泛出来,润润的,似是情难自己,径直吻了吻她的手背,低声说:“就这一对吧。”
人群熙熙攘攘,陈绥宁牵着她的手,走到街的拐角处,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异常开心。
“等等。”他忽然拉住她,有些蛮横的说:“帮我戴上。”
他将自己的戒指递给她,佳南伸出手,却又迟疑了一下,极快的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他的声音渐渐冷却下来。
她抬头嫣然一笑:“我只是在想,是哪一只手?”
他没有说话,神情显然是松了一口气,淡淡的握着她的手,扣着她的手指,将她指尖的那枚指环,放置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前。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静静的等待着,那个代表彼此承诺的圆环。
佳南的指尖有些颤抖,可她极快的镇定下来,稳稳的替他戴上,笑靥如花:“好了么?”
他深深的看着她,眸色深处有云翳轻浮,却只是笑了笑:“好了。”
所有人的都是在他们身边快速的走过,似乎只是背景,他俯身抱住她,用低沉、情愫未明的声音说:“小囡,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佳南的双手垂在身侧,垂眸想了想,低低的说:“我不想让很多人知道。”
他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好。”
“我爸爸不会同意……”
“他不会知道的。”
“OME怎么办?”佳南忽然没头没脑的说。
他放开她,眉梢轻轻扬起,无端让人觉得意气飞扬。他带着笑意,一字一句的说:“哪怕OME破产,我也养得活你。”
佳南忍不住皱了皱眉,此刻她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却莫名的觉得,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疲倦,又仿佛是在期待解脱。
“陈绥宁……”
他低头,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喃喃的说:“小囡,我们以后住在一起,工作不用太忙,然后要一个孩子吧?”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声音冷淡下来:“医生说过,以后我怀孕的机会不大。”
他却只是轻松的放开她,带了笑意说:“好,那我们随缘。”
与他们此刻的云淡风轻相比,OME却是陷入了一场自陈绥宁执掌门户以来、最为严重的危机。
雷天的发布会之后,OME股价大跌,又有传言说因为以高于市场价格、高于实际价值的资金收购了许氏,集团内部资金周转极为困难。人心浮荡,董事会元老们纷纷要求一个解释的时候,陈绥宁却迟迟不出面,直到某日,一家小报在刊登某名媛机场照时,有读者细心的发现了照片的一角,有两个身影。其中那个男子的侧脸,像极了OME总裁陈绥宁。
“当年唐玄宗从开元盛世到安史之乱,唐朝中落,不过转瞬。”
“……以往是有OME的老臣子保驾,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陈绥宁似乎无意挽救颓势,面对雷天的步步紧逼,他似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柏林已经辞职,紧急董事会议召开后,只怕他也要离开这个商业帝国了。”
这样的评语出现在某商业杂志上,没有人看好从巅峰跌至谷底的陈绥宁,甚至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扔了手机,关了电脑,悄然躲在春城,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啊啊啊,陈绥宁,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汤这么烫?”
这里有闻名全国的过桥米线,据说酒店里的就很正宗。佳南一闻到香气,哪里忍得住吹开上边那层金黄色的油,挑了一筷子,冷不防被烫到了。
他忍着笑递凉水给她,看着她灌下去,才慢悠悠的说:“张开嘴巴,我看看,烫伤没有。”
佳南乖乖的张开嘴巴。
陈绥宁看了看,忽然暧昧至极的笑了笑,然后掰过她小小的脑袋,深吻了下去。她的舌滚烫,他的却是凉的,纠缠在一起,仿佛是中和了彼此浓烈至极的温度。
“还烫么?”陈绥宁不怀好意的舔了舔她的舌尖,低声问她,手指却已经解开她睡袍的衣袋,衣襟便松松散散的掉落下来。
陈绥宁微微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一脚踢开了卧室的房门。
欧式的大床上被褥凌乱,佳南午睡之后还没有人来清扫过,却让这里平添了一份风情。他小心的将她放下,柔软的浴袍间,露出一具属于她的,纤细、皓白的身躯。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深得不可思议,伸手阻止了她急迫间想要拉起衣襟的手,只是看着她平坦洁白的小腹上,一道尚算新鲜的疤痕。
修长的手指从一头滑至另一头,引得她轻微的颤抖起来。
陈绥宁俯身,已经变得炽热的双唇,代替指尖,一寸寸、一厘厘的亲吻下去,似是怜惜,或是不可言说的,忏悔膜拜。
最终还是将跪在她身侧,双手支起上身,用低喑的声音述求:“佳南,可以么……”
她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任何遮蔽,于是静静的转过头,或许意思便是默许吧。
激情到达顶峰的时候,佳南双眼迷蒙的看着这个男人,知道他在努力的让自己欢愉……可他还记得么,半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怎样的低声恳求,他……却始终冷笑着,直到如愿以偿。
这一场欢爱如此的尽兴,以至于佳南半夜起床的时候,陈绥宁的头抵着枕头,毫无察觉,睡得极沉。
她走至客厅,倒了杯水,从行李箱中找了一片药,仰头吞下了。又蹲在地上良久,再站起来的时候,身后却是修长的身影。
陈绥宁就这么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她吓得将手中杯子打碎了,后退了两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站着别动。”他平静的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果然,她并没有穿拖鞋,赤着一双脚,因为紧张,洁白如玉的小巧脚趾紧紧的蜷缩起来。
怕她踏上一步踩上玻璃,陈绥宁将她抱起来,小心的跨过茶几边,淡淡的说:“我知道你心里害怕,不想要孩子,就直接告诉我。”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低低“嗯”了一声。
“睡吧。”习惯性的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他没在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翌日,佳南被陈绥宁叫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还在说话。
“小囡,真抱歉,只怕我们要回去了。那边好像要闹翻天了。”
她有些不悦的睁开眼睛,似乎是试探了下外部的光线,很快又闭上了。
他忍不住笑:“丫头,不过没关系——翡海没有再下雪。别怕。”他到底将她抱起来,靠着床坐着,轻轻的说,“我保证,那边,已经不冷了。”
佳南终于睁开眼睛,□的肩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陈绥宁:“真的要回去么?”
他早已穿好衣服,深灰的衬衣,清贵逼人,此刻却笑得有些暧昧,凑过去在她胸口吻了吻,微痒的气息让她觉得战栗:“喜欢这里的话,等我处理完那里的事,再回来。宝贝,我保证很快。”
“我要把爸爸送到国外去治疗。”她被他撩拨得有些气息不稳,微微挺起了身子,急促的说,“现在……他应该在飞机上了。”
他的动作停了停,却忍不住一笑,她……似乎越来越会选时机说话了。
“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佳南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你……不会怪我吧。”
陈绥宁眼中的□迷离似乎已经褪去了,他在她唇边触了触,淡淡的笑了笑:“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第 46 章
回到翡海已是深夜。
大雪已经止住了,积雪被铲到了路两边,路上的司机们还是小心翼翼。陈绥宁戴了蓝牙耳机,边讲电话边开车。
佳南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冷不防自己的电话响起来。她揉揉眼睛:“沈容?”
电话那边说了句话,她猛然间便清醒了,脱口而出:“什么!”
“是先生不愿意走……”
佳南的胸口轻轻起伏,拿着电话的手,难以克制的颤抖起来:“为什么?”
“小姐,还是你回来……见了先生再说吧。唉……”
佳南心慌意乱的挂了电话,车子里没人说话,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的手放在膝上,依然在发抖,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光。父亲不离开,便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更重要的是,她便没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温暖干燥的手覆住了她的手背,用力握了握,陈绥宁一手握着方向盘,闲闲问她:“怎么了?”
佳南回过神,略略镇定了下:“没什么。”
他斜睨她一眼,目光中兴许有些了然,却不急不缓的说:“是你爸爸的事?”
“不是——小心!”佳南忽然惊呼了一声。
迎面而来一辆卡车,灯光亮得刺痛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佳南真的以为会撞上去,刹那间头脑里一片空白,闭上了眼睛。
急刹车的声音,佳南的身体因为惯性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与此同时,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将她扣在了座椅上。
车子堪堪避开了一辆车,撞上了护栏。
“有没有伤着哪里?”陈绥宁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没有。”
他的目光亦是惊魂未定,仔细的看了佳南几眼,才收回手,慢慢的说:“我大衣里的手帕,拿出来。”
他的手背蹭破了,皮肉翻卷,鲜血湿哒哒的淌了下来。刚才的急刹车勒得的佳南胃极不舒服,眼前这一幕终于让她一把推开车门,将飞机上吃下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凉夜如水,月华淡淡,佳南蹲着一动不动,直到陈绥宁将大衣披在她肩上,拉着她站起来。
“车还真是好车。可惜门这里撞坏了。”做记录的交警是个刚工作的小女生,因为现场没什么大事,言语便很轻松,“哎,我说,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啊。”
佳南拢着陈绥宁的大衣,魂不守舍的站在一旁,脸色苍白:“什么?”
“你看啊,一般来说司机看到危险,下意识的会将方向盘转到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方向,避开撞击。你男朋友打的这个转弯,反而是将自己撞上去了——这下意识的反应,比测谎仪还准呢。”
女交警笑嘻嘻的说完,看到佳南左手上的戒指,“哦”了一声:“原来已经结婚了啊。恭喜恭喜,嫁了个好男人。”
佳南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似乎没有讲她的话听进去。
又等了一会儿,陈绥宁的助理开车赶来,将两人接回去。她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吓坏了,倦涩的倚在车子一角,倒是陈绥宁,还和助理应对几句。
“我不回去。”佳南忽然开口,“送我去医院吧。”
助理从后镜中看了陈绥宁一眼。
他点了点头:“先送她去医院。”
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佳南似乎还有一丝恍惚,下车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陈绥宁看着她的侧影,浓稠的墨黑哞色中有些担忧。
她走出了半步,又回过头,对陈绥宁说:“回家记得包扎下伤口,别沾水。”
他唇边倏然展开温柔的笑意,眼神中仿佛还有一丝受宠若惊:“我知道,你去吧。”
佳南走进病房,怔了怔,重新退回去看了看门牌。
没有走错。
可是里边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
“许小姐,你爸爸傍晚的时候坚持出院了。”有个相熟的值班护士走过来对她说。
佳南往家中拨了个电话,确认了父亲真的已经出院,这才匆忙的叫了出租车回家。
沈容来开的门,一见到她便松了口气:“你回来了。”
“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出国?”她近乎愤怒的盯着他,“你不是说他答应了么?”
客厅的灯光下,沈容的黑眼圈分外明显,显然这件事也将他折磨得极为憔悴焦躁了:“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再劝也没有用的。先前和他说去国外养病,他是同意了。后来知道了那些事……说什么也没用了。还说……”
佳南眼神微微一黯:“还说什么?”
“你去看看吧,先生还没睡。”沈容深深看她一眼,不为人知的摇了摇头。
佳南走进父亲的房间之前,将手上的戒指褪了下来,不甚在意的放进了口袋。
“爸爸,什么都安排好了,为什么突然间说不去了呢?”佳南的声音很轻柔,她知道父亲并没有睡着,或许就是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她屏息等了很久,许彦海才慢慢张开眼睛,冷冷的看了女儿一眼。
“爸爸……”
“我想看看他,会有什么下场。”他的声音嘶哑,叫人想起老旧的机器,顽固的运转着,还带着几分冷酷。
“他为什么这么恨我们?”佳南看着父亲,又问了一遍。
这始终是她想不明白的事,尽管她问了所有的人,甚至自己悄悄的找人调查,但所有的结论,都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矛盾。
“小囡,记不记得你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爸爸曾经反对过?”
佳南点点头,的确有过这样一段时间,许彦海甚至将自己关在家中,不允许随意的外出。
“那个时候他接近你,我以为是为了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