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科长侧转身来,满脸的疑惑,道:“我明明听他说他亲自去接你的啊!难道岔了路?”
田小叶沉了心思,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叫阿树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老村长那么信他,连肖科长的那个“他亲自”都带着些不寻常来。肖科长在前面带路,自顾自的跟田小叶介绍着他自己,也介绍着基地的情形,田小叶跟着肖科长往研发部基地走去,一路心思婉转,她在来以前,了解到研发部的部长姓魏,一年极少去公司总部,可能在开年度董事会时他会参与,但是那是一个高层会议,像田小叶这样的人才,还见识不到,对于很多的高层人士,她还没有资格接触到。按肖科长的介绍,肖科长在研发部,也算得上是一个说话算话的领导,套个词,应该就是这个部门一人之下几十人之上的人物,比他说话更算得上话的,除了魏部长,还有那个叫“阿树”的?可是听这“阿树”这名字,怎么着,也不像会是一个大人物啊!
逮住个空隙,田小叶实在忍不住好奇问:“肖科长,那个阿树,是……”
话未落音,肖科长便忽略掉她的提问,扬手招呼起来,田小叶随着他的呼喝,扬目望去,不远处,站了一个满身是泥的肌肉男,那个肌肉男听到肖科长的声音,扭头来看,田小叶看到他额角在被泥水覆裹的同时,还有一股腥红混在泥色之间,让人看得触目惊心,更让人惊悚的是泥泞的额角下,他阴蛰的双眼狠厉的瞪着她田小叶,那眼神里,蓄着满咚咚的责备。
田小叶将身子往老肖身后躲了躲,那个人明显就是之前自己推入泥田中的流氓,这会儿,她有了护盾,即便他表现的再凶恶,她也不那么害怕了,甚至在老肖身后,用眼白斜他。
“阿树,你摔田里了?”老肖未注意田小叶与肌肉男之间的敌意,一看到浑身泥泞满头血的人,就顾不上他身后的田小叶,快步向肌肉男走去,田小叶顿在当场,揪着手,咬着嘴唇儿发窘。
是啊,这多窘啊,老肖的那一声“阿树”让她明白,她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这个肌肉男其实只是长相凶恶而已,他居然是老村长和村民最信任的阿树,是老肖得用“亲自”一词点缀位阶的阿树,他不是恶人,也不是流氓,他向她伸出手来,或许只想跟她握个手,或许只想帮她提个行李,可是她,却将人掼泥田里了,那也就算了,还弄人家一头的血,田小叶相信,当时自己定是被那个吹口哨的小青年搅岔了心思,才这么不经大脑的做出那样的行为来,这要是才来就得罪了这里的领导,她这个小小的推广部副主任,估计也做不了了。
抬眼看了不远处的阿树一眼,瞧他赤膊的上身裹的灰色烂泥粘在他身上,已经发干,他裹在泥外的古铜色的皮肤看上去十分有质感,她一时就乱了眼神,她当然知道在乡下打赤膊的男人多的是,可是看惯了西装革覆的她,就是无法习惯这种接近于野蛮的打扮方式,保持礼貌的打量,只将视线放在他的脖颈以上,便对上了他白多黑少的眼。
田小叶突然觉得浑身一颤,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的一个白眼,扑向她的是撕杀的怒气还是怨怼的不满?也不像啊,可能他想向她表达的是这样的情绪没错,可是在她接收到的时候,她被他那有着深重双眼皮的眼眸给定住了般,一时间竟恍了神,那些不满怒意,反而不是她首先所注意到的,而引起她神思一恍的,究竟是什么,她也没有厘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朋友们的点击评论跟收藏;俺现在只有不到三万字的存稿;但是没啥意外的话;前期俺会保持一天至少三千字的更新速度;也算是自己给自己一点压力;努力的填坑啊;另外;如果文中有错处;欢迎大家指点挑刺。祝看文开心
、第 4 章
“推广部的主任不但架子大,力气也很大啊,果然适合来乡下工作,老肖,你这行李不必替她提,她的劲可大了。”肌肉男阿树讥讽出声,田小叶看他满头满身的脏污,本来是对他有些歉意的,还有一些些的害怕,可是听他这样出声,她那些歉意与害怕迅速退却,田小七常说田小叶是受不了气的气球,一吹就鼓,一鼓就炸,田妈妈常说小七形容的十分的对,田小叶也无从反驳,可是这会儿又应了这般道理,她气鼓鼓的冲至老肖身旁,夺了行李,白了一眼阿树,用自持冷静的口吻回击道:“那还真是幸会了,研发部的人才果然都适合待在乡下,城里还真缺实米实饭把块头养得你这样大,不过为了公司形象考虑,我劝你多少花钱买块布遮遮身上的肉,不然你这模样,别人不把你当□犯,也会将你当成抢劫犯,我不是佳人,还说不上被唐突了,但是是正常人,都会被这副模样吓得不正常,现在乡下的姑娘也会挑文明人嫁,你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也用不着这么省着装费。”
田小叶说完,一侧头就看见老肖瞅着她,惊讶的嘴张着能塞个鸡蛋进去。她抿抿唇,再去看阿树,就看见他额上鼓了青筋,心知他定是被她刻薄的说辞惹毛了,她的嘴利向来是她的致命伤,平时没有人惹到她时,她也可以温和恭谨,犯到她不乐意时,按田小七的说话是:一张嘴利的可以杀人。
她的利嘴向来是对位阶与她平级或者下位的人使用的,多数是陌生人,不然她也不会在公司一待就变成了五年元老级的人物,更不会有升职的机会,这次对着这个大块头阿树说得刻薄,是她料定了即便肖科长的话里有猫腻,这个叫阿树的他的位阶也不会很高,再则,还有一种莫名的因素,挑拔着她血液里的不驯因子,她少有这样的情绪,可是看见他侧目狠盯着她,她在得意洋洋之际,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是比得意更得意。
老肖来回梭视两人,喃喃发问,道:“阿树你这一身的泥,是田主任……”
他的疑惑在阿树的瞟向田小叶的那一记不满的白眼中得到确认后,将话尾自动消去,于是又道:“这,这不是才见面,怎么会弄成这样?”
这回他直接问田小叶,田小叶自知理亏,想把黑的说成白的,觉得底气不甚充足,于是挺了挺胸,硬生生的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田小叶看见老肖眼角一抽,然后他飞快的低下了头,帮她拎了行李,道:“田主任随我来”,便匆匆前行带路。
田小叶觉得他的话尾有笑音抖落了出来,心想着自己是否让人笑话了,也快走几步,跟在老肖身后,朝某处走去,走了一段路,回头偷偷一瞥,瞥见大块头阿树远远的跟在后面,不知道是在低头擦泥还是在擦血迹,田小叶心里的愧疚感,在心头冒上了一小丝,不过也就是那一小丝。
她转头不再看他,走了好一段石子路,传说中的千亩葡萄园的,已有一角渐渐的显现在眼前。
田小叶的心情就在那一瞬突然转好了,她欢呼一声,从荆棘丛旁突然奔至小坡上,在地势略高的坡上向下展望一望无际的葡萄园,看满眼的新绿在风中翻涌,风从绿浪的那一端吹来,夹了那些藤状植物散发出来的香味,扬起她的发丝,她觉得那一刻连她的发梢,都被碧绿浸染,之前的气闷被眼前的开阔所取代。她觉得自己的视网膜有着前所未有的舒适,从心到肺都被清新的空气所涤荡,让她心旷神怡。
她看着还在坡下的老肖瞅着她乐呵呵的笑,她心情好的向老肖喊道:“肖科长,整个葡萄园,比现在看到的,还要大上多少倍?”
这哪是葡萄园啊?这简直就是一片海洋!
老肖慢慢的爬上来,转向葡萄园,道:“这个啊,才冰山一角,也就是世界地图上的一个香港吧。”
这回,轮到田小叶的嘴里惊讶的能塞鸡蛋了。虽然她做市场推广五年,可是每次她接触的,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产品,她是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葡萄园,尽管同事们曾把这里夸得跟世界第一似的,可是她怎么就从未想过来这里亲眼看看呢?就连每年大丰收时,公司给大家发福利,每人分得一筐新鲜的葡萄时,她都未想过要与同事亲自上这里来采摘一番。多可惜啊,她现在以这种状似谪贬的身份来观赏这一切,这种心境,与来这里游玩的心境,会有多么强大的落差啊,她可惜着失去了以最放松的心态来赏玩这里美景的机会。
她飞扬的心情在想到自己的谪贬时,又落寞了起来,不小心瞥到了大块头阿树正在偷偷瞅自己,心里突然间就冒出一股嫌弃来。先前那些愧疚抱歉,在她发现他会偷瞥自己时,统统消失殆尽,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如同一只优美却落魄的白天鹅,掉进了芦苇荡里被一只野鸭子觊觎了一般,心里对一无是处的野鸭子,充满了鄙夷之情。
当然,她其实觉得把他比喻成癞蛤蟆也不为过,可是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虽然比他要优越得多,可是毕竟还没有到天差地别的境地,而且大块头用癞蛤蟆来形容,还是有些牵强的。
再走一段路,田小叶就觉得双腿又酸又乏了,她为了下乡,买了好几双平跟的运动鞋,可是她现在觉得,其实她应当买辆自行车,她得学会骑那玩意,以方便以后的工作,至少不会将腿累成萝卜腿。
“肖科长,还很远吗?”田小叶躬着身子撑着腿问。之前老肖已经多次为她指明方向,她远远的看见研究所的小矮楼,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走过去是这样的远,她扭头去看大块头,大块头走得轻松,她突然就想,若是让他背她过去的话,可行性有多大。可是看到他一身的泥泞,她又打消了那样的想法,她宁愿继续走下去,也不愿弄脏自己这身衣服。
大块头阿树当然不会知道田小叶心里一边嫌弃着他,一边还想着要利用他,否则可能会对这个女人愈加的愤怒,在他看来,本来以为公司是扔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现在这个包袱却变成了一个麻烦,这个举轻若重的女人,根本不适合下乡,不适合出现在他的地盘。
阿树在进入研究所后就消失在田小叶面前,后续事宜全由老肖一一向田小叶交待安置。虽说整个研发部有八十来号人,可是住在研究所里的人并不多,三层楼高的研究所里住了十几户的职工,其余的职工多数是聘用的碧波村里的村民,每天不用劳作时,那些职工都在自己的家中休整,住在研究所里的这十几户,多数为技术员,进行科研开发,他们的家多数在城里,所里只不过是他们为了便于工作,用于落脚安歇的一个临时窝落。可是,在田小叶来的时候,这样的一个临时窝落,也没有她的份了,十几名职工已将这栋小楼住的满咚咚了,老肖带些歉意的说:“我们研究了很久,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安置的办法来了,所以只好委屈田主任了,不过你放心,支书的那个房子很干净很宽敞,而且有支书一家人照应着,在那里住,比起研究所来,其实居住环境更好。”老肖待田小叶看过办公室后,帮她拎着东西,穿过研究所小院,往百米开外的某农村民居走去。
田小叶纠结不已,虽然自己也并不愿意来这地方,可是当自己发现,这里的同事也嫌自己多余时,心里便愈发的难过,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尴尬了,这样没皮没脸没身份没地位的到处被人嫌,还真不如不要这份工作算了。
田小叶默默的在心中气怨着,却又觉得自己还割舍不下,她只不过是得罪了苏前进,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正好趁了那家伙的意,而且,而且,……
她记得离开时,所有的同事都跟她握手告别,虽然她觉得其中肯定有人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可是她觉得至少有一个人是真诚的,他握了握她的手,说:“希望你能早日回归!”
这句话,似乎也有其他人这样跟她说,可是她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就是与别人不一样,他的眼神是那样的诚挚,她能通过他的眼神,看到他没有掺杂假意的心思。她曾对他观察良久,他有着白净斯文的外表,穿着品味很有档次,不会与公司女同事打情骂俏,学历薪资在公司算是中上层次,她觉得整个公司中,他是最适合与她相匹配的男人。她不想轻易的被苏前进打败,她不想就这样离开公司,让她如此坚定,他是其中的一大原因,她期待着在不久的将来,她能回到公司,与他朝夕相处,她期待有一段爱情,是关于她与他的。
可是在她要得到与他的那一段爱情前,她要接受来自命运给她安排的磨炼。她走进了村支书家,才发现村支书竟是之前她叉腰驳斥的老村长的儿子,她看着老村长坐在杂乱的堂屋中央,一口接一口的吸着水烟,她突然就有扭头离开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么啥好说的;虽然是七夕;原本也很开心;但是晚上被单位领导批评了;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唉唉唉!祝天下有情人都吃红薯!
、第 5 章
这个村子的人,可能与她都不对盘,也有可能是她今年犯太岁,流年不利,她觉得老天是真的想将她戏弄上一番,不管是出于什么意图。
老村长瞟了她几眼,将水烟喝的“咕噜”作响,理都不理她。村支书到是个开明人,虽然之前听自己的老爹说过在村委会办公室里被一个外地来的丫头片子煞了威风,却仍是热情的接待了田小叶。
田小叶见老村长明显表示对自己的漠视不满,拉了拉老肖的衣服袖子,悄悄问:“我能换一家吗?”
谁知道老村长年纪虽大,耳朵却十分的灵光,鼻子喷出两孔烟雾来,长哼一声,道:“这个村子,谁家的条件比得上我家?没错,阿树家有,可是人家阿树绝对不会让你住进他家的,我家肯接纳安置你,你这女娃还嫌弃,先前说道理说规矩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现在看是你有道理还是我有道理……”
田小叶没想到老村长会听见,更没想到老村长有啥说啥,一点也不留情面,看见老肖面露尴尬之色,怕为难同事,于是挺了挺脊梁,道:“我又没有说是嫌弃你,我只是怕我们我生活习气不同,到时候你老人家受不了我,气着了,可不好办。”
这冲话一出口,老肖赶紧拉住了田小叶,止住了她的话,生怕这女娃的冲脾气还真把老村长给得罪了,可是没想到老村长听了田小叶的话后,不气反笑,道:“那女娃你就住下,我老人家这辈子还没几个人能气住我,我到要看看你们城里人的生活习气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