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雀儿再次鄙夷,“我对她一见钟情,痴心一片,天地可鉴,”他说着眼珠子一转,三指对天发誓,“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难道将我的话全当耳边风?”
小竹妖腹谤,鬼才信你呢,但依照目前情况,先联手与他挽救封姐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其余的,暂时也顾不得了。
陈雀儿在封三娘周围划定了结界,暂时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他和小竹妖在结界之中,小竹妖余光偷瞄陈雀儿,见他身边涌起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流,遂凝眉思索。
陈雀儿何时有了这么大的本事,在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你当初在街上欺骗我他们是你们的亲爹和干爹的时候,可知道我有多难过?我早就看出来封姑娘是个女子,范姑娘也是个女子,只是两个女子在一块,于理不合。我虽然是区区山贼,但也有喜欢人的权利,我想,只要我以诚心感动封姑娘,或许有一天她会为我感动。我抓了范姑娘上山,但你问问她,我们可曾动过她分毫?”
“可惜你们太不近人情,不问缘由便毁我山寨,抓我兄弟,像丢垃圾一样将我们丢在牢狱之中,我恨,实在恨”
陈雀儿周遭黑气腾起,与围绕封三娘的气流撞击,发出咔嚓咔嚓的金属撞击声。
他虽然很强,但封三娘那头似乎更加强劲,不一会儿,便将他那头的黑气吞噬,渐渐压迫到他近前。陈雀儿丢下拂尘,双手合十闭气,嘴中念念有词。脸上的一层皮被外界气流割破,掀起,露出他本来的面目,那是一张布满了伤疤的脸,伤疤弯曲难看,像是一条一条小蛇般扭曲地盘在他的脸上,他身上的道袍也在被那黑气割除一道道破痕,不一会儿,那道袍便破损不堪。
“等她身上的黑气全部都团在我身上的时候,你乘机将她与黑气尾部截断,这样便可暂时去除她身上的魔性,听见了吗?!”陈雀儿咬牙喊。
小竹妖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听见了吗?!”陈雀儿再次喊,声音不稳,脚呈八字形,膝盖微微曲着似在勉力稳住他自己。
“听听见了。”
☆、 谎言
康亲王原本同十一一同回去;但行至路上,半途被一道紧急军令召走。他自动请缨巡视地方政务;天子见他难得振作,便允了他的请求。
离别的时候;康亲王趁着十一不注意;俯身亲吻了她的额头,看着十一略微惊诧的表情,他亲昵地揉了揉十一的头发,然后翻身上马,回头见,十一正浅浅笑着,脸上的酒窝,甜甜地。
十一坐上花顶软轿;挑开窗帘,见到康亲王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山坡那边朝着自己微微一笑,一直目送自己离去,丰神俊朗,一表人才,是天下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的如意郎君。
目光挪到了近前,路边有一棵硕大的桂花树斜倒在旁,树枝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而地上的叶子,也奇怪地绕成一个圆圈,以螺旋纹的结构绕至最中,但最中心却是空的。十一观察了一会儿,放下窗帘,手交叠放在膝上,靠在轿中闭目养神,但心情却不能平静,她放在膝上的手攒紧,太阳穴突地一跳,心中有了不好的兆头。
陈雀儿将封三娘打横抱着,轻松跃过范府高墙,稳稳落在屋脊之上,然后顺着屋脊往最里角的绣楼而去。怀中的封三娘嘴唇青紫,眼睛半睁半眯,似是失去了意识,正在混沌之中。她咬着下唇,直到下唇渗出血来,手无力地垂在一边,余光瞄见屋脊绵延起伏,自己被人抱着上下颠簸。
发间的月白带子飞扬着,发尾在脸上偶尔扫过,她的衣裳随着风的灌入而呼呼作响,若隐若现之间,她看见了在面前不远处出现的绣楼楼顶,漆红色的柱子,暗褐色的屋顶瓦片,偶尔飘过的柳絮,还有周遭混杂的花香。
陈雀儿在尽力稳住自己身形,让怀中的人不受颠簸,他蹲在窗口,让进入里屋的小竹妖接好封三娘,小竹妖别无他法,只能用法力稳住三娘,然后将她安稳地送到床榻之上。
“照顾好她,姑奶奶我就不奉陪了,毕竟这里有我恨的人。等下她回来了,我会忍不住亲手杀了她,但这会让封姑娘动气大为不妥,还是日后趁着封姑娘不在的时候,我再找机会偷偷干掉她。”陈雀儿留下一句话,往房间内打量一眼,然后倏忽地消失,仿佛他从未来过。
小竹妖关好门窗,望向床榻之上的人儿,鼻子一酸。
封姐姐,你说你原本好端端地在青鼓垒山修行,好端端的做你的青丘国九尾天狐之女,好端端地做一只灵性天下无敌的白毛狐狸,有何不可?如今为了一介凡人,落到如今被魔性反噬的地步,身体受了伤害不说,连心都毁得千穿百孔,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当初在东海之上,你还会救范十一娘吗?
不行,如今这种情况我必须叫回紫湛,否则我必定会被紫湛怪责,连累我的朋友。
“小竹妖。”封三娘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竹妖身子一僵,回头望她,只见一对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看。小竹妖以手背抹掉自己挂在眼角的泪珠,吸了吸鼻子道:“封姐姐,我们不知道提示过你多少次,人妖相恋不会有好下场,你选择十一,就是放弃成仙,以前我看你开心也就不插嘴,但是现在,十一已经另结新欢,你何必再留恋呢?这样对十一也好,她不靠近你,体内的妖毒就不会继续累积,虽然已经折损阳寿,但可以活的比较长久,这样两全其美,你不如放弃十一吧?”
封三娘长卷细密的睫毛抖了一下,沉吟半晌,“等她回来,我问过事情之后,再作打算。”
“你难道还”小竹妖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于是转了话题道,“我去叫紫湛姐回来,那个陈雀儿我怎么都不放心。”
“不行,不能叫紫湛。”
“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紫湛她”
封三娘眼神一扫,眉头蹙着,“不行。”
若是此刻叫紫湛回来,且不说她在崂山还有重要的事情,就是没有事情,回来的时候听闻十一如此,依照紫湛的性情,必定会直接对十一动手。
小竹妖被她的目光吓住,须臾后,还是妥协了,“好,但是如果有危险,我就一定要告知紫湛姐,否则”否则我的朋友们都会有难。
“嗯。”
“你现在还很虚弱,好好休息,我就先行告退,帮你盯着陈雀儿。”小竹妖在陈雀儿跟封三娘对决的时候,悄然洒了一些竹叶粉在陈雀儿身上,如此便可探听一些他的消息,以免不测。
“好。”封三娘颔首,盘膝坐起,手捏诀开始疗伤。
小竹妖一窜烟儿溜了出去。
但他不知道,在他前脚刚踏出房间之后,后面的人就弯腰捂嘴吐出一口血来,松开手,望着掌心的暗红色血丝,封三娘愣了一愣,然后掏出一块丝帕,若无其事地擦干净,唇边,手心,直
到毫无痕迹。然后将丝帕甩向空中,眼睛一盯,那丝帕便开始自燃,红红的一现,瞬间化为灰烬。
门适时地咿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正是十一。十一嗅了嗅,然后走到封三娘面前问,“好像有烧焦的味道。”
封三娘和颜悦色道:“烤地瓜的味道。”
“烤地瓜?”十一惊奇,“封姐姐,你吃这个?”稍后一摸脑袋问,“你今日出过门?”
“就在城内走了走,你放心,我化了妆,没人认出我。”封三娘见她发慌,于是便继续试探道,“我听说城北郊外有一处青草地,很美,今天原本想去看看”
“你去了?”十一紧张截话道。
封三娘心里一凉,好似冬日的寒风吹过心头一般,黯然摇头道,“那倒没有,我不便出城门,况且没有你在,我一人也没有意思。”余光瞥着十一,她续道,“明日可有空陪我去那儿走一走,还是要继续陪着你的母亲尤氏?”
“明日不行,母亲那儿”
“今日也一直在你母亲那儿?”
“嗯,今日都在,母亲很腻人。”十一笑。
三娘亦笑,“若是如此,明日我也陪着你去见你母亲如何,你不是一直说让我见见你的母亲吗?”
十一笑容僵在脸上,踟躇着说,“我我母亲近日不太喜欢见客人,还是过一段时间罢?”
“过多久?”
“等我母亲心情好上一些,等哥哥回来吧。”
封三娘盯着她的眼睛,伸手抚摸着她的脸,眼里水波流转,“十一,看着我。”
十一目光方才一直左闪右避,如今被她这样看着,也只能按照她说的话直视她,但一看她那褐色的瞳孔,十一拽紧自己的衣角,喉头一涩,眼里早已经是波光粼粼,但硬不是让里面的泪水滚出。她深呼吸一口气,噙着笑说,“封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这几日我冷待了你,你想起了我的好,所以开始后悔以前对我冷清,如今要学着温柔一些了?”
以前这样说的时候,封三娘会摆起那张严肃的脸,然后放着十一在一边自动冷却,十一也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但如今,封三娘的眼里的光似乎有所不同了。她的指尖在十一的右脸颊上婆娑着,像是古玩商人爱护精美的古代瓷器一般爱护她,所有的眷恋,都集中在这若有似无的碰触之中,似是舍不得,又似是不得不舍。
十一见她眼里的东西是自己未曾见过的,好像已经下了某种自己所不知道决定一般,于是抓住她的手,皱眉欲要问,但封三娘却用另外一只手抵住了十一的唇,示意她不要开口。
封三娘闭上眼睛,侧过首,凑到十一面前轻轻地吻了她,这个吻不深不浅,似是蜻蜓点水,一掠而过。然后她双手捧住了十一的脑袋,欺身上来,这一回,二人的唇瓣紧紧相贴,回旋往复,三娘渐渐加深了这个吻,伸出小舌撬开十一的贝齿,探入对方的领地,攻城拔寨。
十一被这种炽热烧的脑袋一片浆糊,还未回神,自己的身子便往后倒去。
封三娘站在床榻边上,两手撑在十一身子两侧,以这种占尽优势的姿势居高临下地蹂躏十一的唇,十一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麻麻地,像是吃了麻药一般酥麻,手撑住自己身子不往后倒,但不一会儿就放软,毫无力气,到了最后,呜咽一声,整个脑袋轰隆一声炸开,然后彻底地被上方的人压倒。
与以往几次亲密不同,此刻的封三娘是极具有攻击性的,她仿佛在发泄一种怨愤,将十一狠狠蹂躏着,不带以往的小心翼翼。十一从缝隙间,看见了她脸上的一丝愠怒,遂恢复了清明意识,双手推搡着将她推开。
封三娘的手早已经探入十一的衣襟里,握住了一处柔软之地,右膝抵在她的两腿之间,两个人姿势极为暧昧。
十一红着脸问:“封姐姐,你究竟怎么了,你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怪怪的。”
封三娘低着头,脸色晦涩不明,背着光,忽明忽暗。过了半晌,她收回探入十一衣襟的手,站直了身子,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对你?”
“我”十一羞怯,心想这要如何答好?答不是,那岂不不够矜持,让封姐姐看笑话了?若答是,那让封姐姐误会了,日后故意疏远我可怎好
封三娘见她半晌不语,样貌神态甚为犹豫迟疑,回想起白日所见,气不打一处来,面色立即冷了下去,犹如冰天雪地中的暴风冻雨席卷而来。整理好衣裳,推开门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十一,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她刚说完,人影便消失在了门前。
十一来不及整理自己便追了出去,扶在门边,佳人已经无影无踪。她抿紧了嘴,想着方才封三娘所说之语,眉间渐渐隆起一座小山丘,然后叹气摇头,似是沮丧万分。她靠着门柱缓缓滑下,孤身坐在门槛上,头斜靠在门柱上,屈膝抱着腿,仰头望着广阔天空,一人安静地坐着,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一般,缓缓闭上眼睛。
眼角,划过一颗透明的,小珠,映射五光十彩,最后消融在她脚边,只余下一道浅浅痕迹,最后蒸发在空气中,渐渐消失无踪
☆、火树银花
封三娘去了范府东北角尤氏住所;前几日一直不得空暇来此一探究竟,但心中隐约觉得十一的动态或许与此有关,于是趁此机会与尤氏会上一会。一来她是主;她是客,客人自然要见主人以表谢意;二来她是十一的母亲,自己与十一又有深层次的关系;凡人讲究孝;论起来自己也当对她存有敬意。
无论如何;封三娘都必须迈出这一步;亲自去见见这位在东海之上有一面之缘的尤氏。
小竹妖又不知道何时跟了过来;见三娘风姿飒爽地立在尤氏那诡异暗沉的门前;抱手托腮细想。他也看出了这里的古怪,但三娘身上有恙;功力大不如前,紫湛又不在此处,自己的法力是半斤八两,若里面的是了不得的妖物,那进去纯粹便是送死。但说来也怪,说里面是妖物,但并妖物的妖气,而是一种肉眼分辨不出的紫色瘴气,难道和陈雀儿一样,是半身修罗不成?
“哎?!”小竹妖见三娘径直朝门走了过去,拦也拦不住,一拍自己的脑门,直懊悔自己跟了封三娘这么久怎么还不知道她的脾性,三娘为人干脆利落,直来直往,甚少拐弯抹角,不像自己专走旁门左道,做那鸡鸣狗盗之事。
迈开小腿,谨慎地跟着三娘入内。
里面燃着的沉香味道扑面而来,香味甚浓,寒意阵阵。雾气氤氲之中,有一个妇人闭目靠在红木做的椅子上,膝上盖了一本经书,手中撵着一串紫檀木佛珠,镶嵌着剔透玲珑的东海明珠,全都一般大小,是珍珠内的上上之品。
妇人身穿宽大的旗袍,整个人显得臃肿,眼睛也是浮肿着的,眯着一条细缝,眼角斜往上飞,如柳叶一般,可以看出年轻时候,她也应是一美人,只是此刻走了模样,不单是美人迟暮,而且是惨不忍睹。
“你来了。”尤氏柳眼稍开,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三娘等大感意外,“快快带十一走”
封三娘一怔,蹙起眉头。
小竹妖忍不住抢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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