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给你放水洗澡。”
贺景瑞拉住准备起身的小鞋匠,低低笑道:“你帮我洗。”
沈清源耳尖泛红,用力把他拽起来,“走吧。”
热水冲在身上,所有毛孔都惬意地张开,贺景瑞闭着眼,舒服地呼了口气。
小鞋匠拿着浴刷卖力给他刷背。刷完后涂上沐浴液,再转到前面接着刷。
贺景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的脸颊被蒸汽熏红了,鼻尖上沁出密密汗珠,嘴角认真地抿着,那表情不像是在刷人,而是像在刷一只他钟爱的皮鞋。
有幸化身为皮鞋的贺某人,看着他这副专注的模样,心里一动。之后,身随心动,小皮鞋颤悠悠地昂起了头。
浴刷停在小皮鞋旁边。
两人的目光相碰——
沈清源:“?”
贺景瑞:“宝贝儿!”
不等小鞋匠有所动作,贺皮鞋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拖进浴缸。
小鞋匠在水里边扑腾边叫:“你别闹,洗澡呢!”
“说好一起洗的!”
哗啦啦……水漫金山鸟……
这澡洗得一片狼藉,可怜的小鞋匠伺候完贺皮鞋,还要忍着身体的不适收拾浴室。
某皮鞋四仰八叉地睡在被褥里,舒服地埋怨:“你明天弄不行啊,过来睡觉。”
“现在不收拾,晚上要是起夜摔跤怎么办?都是你,就知道闹!”小鞋匠跪在地板上擦水渍,忍不住埋怨某只贪玩的皮鞋。
冷不防身体一轻,被贺景瑞从后面抱了起来,“叫你睡觉就给我睡觉,废什么话!大晚上唠叨个没完,你烦不烦?!”
贺景瑞今天背了半天的人,早累得不行了,刚才又进行一番运动,现在抱沈清源是使出吃奶的劲儿。
在浴室里沈清源就发现他的疲态,此刻嘴上虽然嚷着要下来,胳膊腿只是装样子地动几下,就乖乖任他抱住,以满足他大男人的虚荣心。
吃力地把人抱上/床,贺大喵趴倒在床垫上,伸着舌头直喘气。
“你白天去干什么了?累成这样?”小鞋匠心疼地替他揉肩膀。
“去工地……检察。”
“下雨还去工地啊?怪不得衣服都湿了。我给你煮碗姜汤,别弄感冒了。”
大喵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闭着眼嘟囔:“你给我好好躺着,哪都不许去……我可没力气追你了……”
沈清源只得任他压着。
大喵累成这样了,手还不闲着。一双手捧住小鞋匠的脑袋,手指在发丝间穿梭,一寸一寸轻轻按着他的头皮。
“你摸什么呢?”沈清源被他按得头发发麻,忍不住开口问。
“我摸你脑袋平不平?嗯,真的不平。小时候撞的吧?”贺景瑞喃喃地耳语。
“我妈小时候背着我干活儿,她又看不见,把我脑袋撞成这样了。”沈清源笑着说。
“还好没撞傻了。”
“我现在脑子也不好使,背书还没你快。”
贺景瑞摸完脑袋,又摸他肩膀。皮肤完好,骨头很硬,肌肉像石块似的,都是干重体力活儿练出来的。
“你今天累了,早点睡吧。”沈清源还以为他又想那什么,委婉地提醒他注意身体。
“清源。”贺景瑞撑起上半身,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那是一种少有的深沉目光,仿佛要透过皮肤血肉看进他的骨头里,又宛如要穿越时光看遍他的一生。
沈清源在那双眼眸里看到了难言的执着,是贺景瑞在很用力、很用力地贴近自己。
有种被震慑的感觉,沈清源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
“你要相信我。”贺景瑞突然轻声吐出这句话。
“我相信你。”沈清源想都不想就回答。
“我会对你好的。”
“嗯。”沈清源伸长手臂,紧紧地抱住他,静静地感受他的心跳。
这一刻即是永远。
沈母做手术那天,贺景瑞提前赶到医院,手里提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装着红色的羽绒服。
老太太坐在病床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态安宁地对他笑:“小贺来了?”
“妈,”贺景瑞把盒子放到她手里,“我给您买了件礼物。您拆开看看。”
在他的帮助下,老太太摸索着打开盒子,“衣服?羽绒服?”
“嗯嗯,是您最喜欢的红色。”
“红色的……”沈母小心地抚/摸着光滑的布料,手指微微颤抖,“我一直想买件红衣服。”
“我知道,所以特地买了一件,颜色特别正,像火那样红!”
老太太脸上露出向往的微笑,似乎在努力想象那种她从来没见过的,火一样的颜色。
“等做完手术,您穿着它回杨柳村,好不好?”
“我个老婆子,这种红色怕穿不出来。”沈母哽咽着说。
“怎么会穿不出来?张奶奶都穿的,她还您大两岁呢。”贺景瑞用力地握/住她干枯的手,仿佛要把自己的力气传递给她。
“好,听你的,我穿着它回去。”沈母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点着头说。
医务人员进来将沈母推出病房,贺景瑞跟在后面喊:“我等您做完手术穿给我看。”
沈母扭过头,冲他的方向笑了笑。
贺景瑞站在手术室外,背靠墙壁,望着窗外的蓝天发呆。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沈母的情况告诉沈清源。
他并不怕担责任,主要是担心,万一手术不成功,老太太就那么悄悄地回杨柳村等死,或许死的时候儿子都不在身边。真要是那样,小鞋匠肯定会难过死了。
这俩母子都怕给人添麻烦,却不考虑一下他们这种固执的自尊,会给亲人、爱人带来怎样的愧悔?
他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沈清源的号码。
电话那边传来沈清源的声音,背景是筱琴、初姆叽叽喳喳地斗嘴,还有锅碗碰撞的声音。
听这些声音,想象着他们手忙脚乱的狼狈样儿,贺景瑞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她俩又来蹭饭么?”
“是啊,我们准备做几个新菜……哎,盐够了,再放就咸了!”小鞋匠两边说话,嘴都忙不来了。
“你们做的新菜能吃吗?上回我吃得拉肚子了都。”贺景瑞笑着调侃。
“贺景瑞你再乱说,到时候想吃都不给你吃!”这是初姆的声音。
“要没事我先挂了……喂,那是糖不是味精……”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沈清源挂断电话。
贺景瑞盯着电话,直到屏幕上的光消失,留下一小块黑暗。他把电话揣回兜里,对着蓝天继续发呆。
阳光正好,他微笑着闭上眼,静静地感受光的温度。
他决定不把沈母的病情告诉小鞋匠了。
这些事情让他一个人背负罢,他就喜欢沈清源每天都无忧无虑。
事实证明贺大喵的决定是英明的。
手术非常成功,配合着吃药,沈母只需要每年检查一次、打一针化疗针,连化疗都不用做。
不过化疗针非常昂贵。也就是说,贺景瑞每年至少需要为沈母支付十多万医药费。
他做到这个份儿上,沈母连感激的话都说不出口,太轻了!就像后来她跟张奶奶说的,小贺是个男的又怎么样?他是真把我当亲妈了,有的儿子还未必比得上他呢!
沈母出院前那段日子,贺景瑞是公司、医院、家、清瑞四头跑,着实有些忙不过。
他只得向顶头上司,他老爸,请假。
这事是在晚饭桌上提的,他哥和筱琴都在。
贺成功当即爽快地答应给他两周假期,然后对大儿子说:“小辉你也休息好久了,明后天就回公司上班吧,小瑞休完假还是回地产公司。”
“爸,小瑞这段时间干得很好,不如让他再继续干一段时间。”贺景辉似乎很不情愿复工。
“小瑞确实干得不错,但经验不够,现在还不到他接班的时候。”贺成功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安静吃饭的筱琴,对大儿子说:“你是不是休息得太久变懒了?”
贺景辉吞吞吐吐地说:“我准备去尼泊尔旅行,飞机票都买好了。”
贺成功不虞地说:“你换个时间去也一样嘛。”
“我都多久没休过假了。”贺景辉苦笑着说:“换个时间,谁知道猴年马月我才能休息?”
“旅游比公司还重要么?”贺成功严厉地说。
“玩物丧志!”这句是冲筱琴说的。
筱琴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饭菜,好像根本没听到父子俩的对话。
“爸,职员还有年假,我这个总裁连续几年都没休息过。”
“那一样吗?贺氏以后可都是你和小瑞的。”
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战,硝烟弥漫。贺景辉坚决要休假,贺成功则坚决不同意。
贺棉裤难得一次跟父亲抬杠,本来一件很小的事,他俩却非要争出个输赢来。
作为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贺景瑞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卷进战火中去。
他觉得大哥也怪可怜的,当惯了贴心大棉裤,偶有一次违逆父亲,贺成功就暴跳如雷,非得把他拍服帖了。老爸多出来的那份偏心,分量不是一般的重,幸亏没落到自己身上。
眼看贺成功要跳起来了,一直不出声的筱琴轻轻按住贺景辉的手臂,劝道:“算了,我们改天再去尼泊尔也可以,我明天去把飞机票退了。”
饭桌上出现了一刹那的沉默。
“好吧。”贺景辉终于满心不甘地妥协了。
贺成功向筱琴投去赞许的目光。尔后,开始吩咐她:“过几天要重修家里的墓碑,你去盯着。小舅的媳妇刚生了双胞胎,你有空去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帮一把。”
筱琴低眉顺眼地答应了。
老爸这是要培养未来儿媳妇的节奏呐,贺景瑞暗想。
贺氏是个传统的大家族,贺成功相当于这个家族的族长,而作为长子的贺景辉就是未来的族长。想要成为他的妻子,就要学会照料管理家族里的各种事务——这就是贺成功对长子媳妇的要求。
贺景瑞在心里替筱琴默哀,妹纸你的自由到头了。
☆、第78章 〔七十八)都是得意惹的祸
沈母出院那天穿了红色毛衣,披着那件红色羽绒服,尽管很憔悴,脸上却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特别是当贺景瑞同她说话时,那笑容就会加深。
她对贺景瑞的态度也有变化。先前虽说接受沈、贺的关系,但并非心甘情愿,态度是客气而疏离的,多少还带些审视。而现在,审视被真心的关怀欣赏取带了,那种亲密就像对自己儿子一样。
因为张奶奶说过,贺景瑞被爱人赶出家门、爱人让往东不往西,老太太一直以为贺景瑞被儿子管着,属于被压迫阶层。所以,但凡沈清源说话声音大点儿,语气重点儿,老太太就以为他在“欺负”贺大喵,忍不住站出来维护大喵。
贺景瑞那叫一个得意,在沈母面前越发殷勤外加卖萌,沈母前脚走他后脚就化身恶霸,平时不敢对小鞋匠提的要求都敢提了,小鞋匠忍气吞声地一一满足,他不但不满足,还变本加厉地加紧“迫害”。
俗话说兔子急了要咬人,小鞋匠急了也暴起咬了大喵一口。咬的还重,手都咬青了。
大喵要向岳母告状。可岳母看不见小鞋匠的罪证,于是他把手包成粽子,故意到老太太面前晃悠,装模作样地用粽子手端茶递水。
老太太终于发现异状了,一面关切询问,一边把他的手拉过来检查。摸到粽子手的时候,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惊道:“这是怎么弄的?伤成这样?”
“没什么,就擦破点儿皮。”大喵矜持地回答。
他愈这样说,老太太就愈发认为他伤得重,肯定不是破皮而是掉肉的级别。
沈清源鄙视地看着他,说:“你就装吧你!”
大喵以一种又委屈又痛心的口吻,颤巍巍地叫:“清源,你,唉……”
一声叹气,听得老太太肝都颤了,转头就说儿子:“小源你不要因为小贺总让你,就欺负他!”
“我,我哪欺负他!”小鞋匠有口难辩,急得都结巴了,“您、您问他,我为什么咬他?他他他都干些什么?”
“我就是让你给我‘按摩’,没干什么啊。”贺大喵无辜地说。
一提昨晚的“按摩”,小鞋匠就脸红了,眼睫羞涩地垂下,嘴巴变成了紧闭的蚌壳。
“小贺工作忙,你给他按摩也是应该的,你咬他干嘛?!”老太太没理解所谓“按摩”的意思,一个劲儿数落儿子,“小源,我说你对小贺也太凶了,两个人过日子不能太霸道。要互相体谅、互相忍让,有矛盾各退一步……”
“妈,我哪有霸道了?都是他在闹!”小鞋匠有口说不清,只能狠狠地瞪大喵。
他的眼神再凶狠,对大喵却没任何杀伤力,只当他在送秋天的菠菜,心里倍儿滋润。
“我怎么觉得是小贺让着你?”沈母认为儿子是被大喵宠坏了,恃宠而骄了,她有必要为女婿讨会点儿权力。
眼看小鞋匠垂头丧气地被岳母数落,大喵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丢了一个“看吧,谁让你不配合我”的眼神。
有岳母保驾护航,贺大喵到晚上更嚣张了,非要让小鞋匠去学瑜伽。
“瑜伽?就是女孩喜欢的那种,把自己拧成麻花的健身操?”在沈清源眼里,凡是可以锻炼身体、需要做复杂动作的,统称为健身操。
“那不是健身操,也不是只有女孩学,好多瑜伽大师都是男的。”
“我不学。”想象在电视、图片上见过的,各种劈叉、把脚放在头上等高难度姿势,小鞋匠把头摇成拨浪鼓。
“你去学学嘛,对身体有好处。”
“要锻炼身体,我不如去找浩哥练拳,学那个干嘛?”
“学瑜伽可以让身体变得更柔/软。”
沈清源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怀疑地瞪着他问:“说实话,你想让我干嘛?”
贺景瑞抱着他,赖兮兮地说:“你要变软了,我们可以用更多的姿势做了。”咬着他的耳朵,大喵的声音低沉而诱/惑:“我早就想把你的腿按到肩膀上试试。”
小鞋匠的脸被火烫的温度染红,不好意思地嗔道:“怎么不把你的腿放到肩膀上?”
“我在上面呐,我负责出力,你负责配合,咱两各司其职嘛。”
“尽想法儿作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