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贺景瑞的富人光环把这点卑微的自豪也闪没了。
小鞋匠眼睛红了,鼻子也酸了,可一腔苦水就是倒不出来。他伸手搂住贺景瑞的脖颈,把头深深埋在爱人肩头,好像一只无助的小宠物。
哎呀呀,小鞋匠很少会流露出这样软弱近乎撒娇的姿态。
贺景瑞受宠若惊之余,一颗爷们之心无限膨胀,顿感自己的形象高大而雄伟。
环住小鞋匠结实的腰,轻轻拍着他脊背,贺恶霸柔情似水地呢喃:“清源、清源……你的心思我都懂……真的……”
“都懂,你还那么凶?”小鞋匠声音软软地指责:“你说,自从我们开店以后你发了多次火?”
“对不起,我脾气不好,我一定改!”恶霸之心已经化成水了,小鞋匠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遇到事就拿钱唬人也不好。”
“你说的对,这种观念要不得,必须改!”
“还有你老在床上抽烟,床单都被烙坏好几条。说了你好多次也不改。”
“是啊,这习惯太差了!太浪费了!也得改。”
贺景瑞这几下毛捋得太顺了,沈清源发完牢骚开始自我检讨,“周一鸣的事是我不对。我没听你的。应该尊重你的意见。”
“哪里?我的意见不重要,你不用管。”贺景瑞故作严肃地说。
“怎么不重要?当初要是不背你接生意也不至于发生这些事。”沈清源的驴脾气又犯了,固执地要证明自己对“茶杯门”、“狗剩儿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忍住想抬手做胜利手势的冲动,贺景瑞很矜持地说:“你想听我就说,你不想听也没关系。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当然听的,你给我说说嘛。不好的习惯我也会改的。”
“嗯,那我就……说说。”贺景瑞边瞅着小鞋匠的脸色,边很有节制地说:“你这人吧,有什么事喜欢闷在心里,想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还喜欢和我反着来,周一鸣的事不用说了,我让你买个电脑软件管账,你非要手工记,记得乱七八糟估计你自己都看不明白……”
看他听得专注,贺景瑞又继续说:“老张那家工厂我早看着接不了大订单,我是不是让你换一家?你这回吃亏了吧?”
沈清源的脸红了,低低地“嗯”了一声。
“还有我让你别把剩菜摆到第二天,吃了对身体不好,你就不听,剩菜不变味儿你就舍不得倒。”……
贺景瑞不住嘴地说了一歇,沈清源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由青转黑,吼了一嗓子:“喂!你够了吧!”
惊觉自己说过头了,贺景瑞忙见风使舵地讪笑:“这些都不是大事,我随便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清源闷头发了会儿呆,叹气道:”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缺点。”
抱住他使劲儿亲了一口,贺景瑞笑嘻嘻地说:“我的缺点更多。这就是歪锅配歪灶。你看那些多年的老夫妻,哪一对开始不是磕磕碰碰的?只要我们有信心就没问题!”
沈清源靠着他,轻声说:“只要你有信心,我就有信心。”
两人又就今后共同生活的前景深入交换意见,达成了平等、坦诚、互信、友好协商的共识。拟定并签署了《夫夫生活注意事项》,其中包括每天腾出固定时间交流生活心得,贺景瑞杜绝一切与旧时狐朋狗友的不良活动;沈清源不背着贺景瑞做任何公、私决定等等涉及到建设夫夫和谐生活的问题。
谈话在友好的气氛下结束,之后夫夫二人又进行了一层更加热烈的身体交流。
☆、第55章 (五十五)求婚
之后几天,他们一行人玩遍丽江后,又转战香格里拉。
贺景瑞有意和沈清源的朋友拉近关系,经常找初姆她们聊天,路上也主动背包提东西,相当有绅士风度。他是很有些小聪明的,又能唱会跳,时尚啥的也懂一些,和几个文艺青年竟然很投缘,旅行没结束已经称兄道弟起来。
其中同小优、老六这一对又格外亲近些。
贺景瑞以前见过小优几次,老六却是头一回见。听沈清源说他俩的故事时就很感动,等见到真人又有另一番滋味。
他看得出这两个人都是理想主义者,对爱情、对他们的音乐梦想,很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执着。而老六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他们的未来清晰可见,每过一天离最后永别的时刻就近一点。和他们比起来,他是何其幸运!毕竟他和小鞋匠的路还长,即便路途多崎岖多坎坷,也是一段未完的旅程,可以手牵手的走好多年。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更值得期待?
抱着这种活在当下的心情,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一路上欢声笑语,青春飞扬。
原是因失恋而发起的旅行,竟以外成了一次终身难忘的经历。
本来从香格里拉可以直飞昆明的,但因为太留恋旅途的欢乐,他们又折回丽江,在古城多住了几天。
丽江每到晚上,就有游客在城里的河道上放河灯,算是当地一处特别的风景。
这几个人也是玩疯了,才来的时候已经放过一次,要离开的时候又跑去再放一次。
贺景瑞白天就去河道旁绕了一圈,提前买了两只河灯回来。吃晚饭,天刚擦黑,他就吆喝着一行人去河边。
不长的河道旁三三两两地站了一排人,有摊贩挑着点亮的河灯沿路贩卖。
贺景瑞和其他几个人挤来挤去跑没影儿了,只剩沈清源、阿敏两个蹲在河边。
一只只小小的彩灯在水里飘荡,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光的涟漪。夜色在水光和灯光的映衬下变得温柔而蒙昧。
他俩小心放下彩灯,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了个愿。
“小沈。”筱琴在不远处叫他。
沈清源抬起头,见筱琴用手指着河道上游。
就听贺景瑞在上游喊:“我的愿望就让那人拿到我的灯,大家帮个忙。”
在一阵哄笑声中,一只彩灯被他放进河里,晃晃悠悠地顺流而来。
小优拿根棍子把那只灯往下推了一下,灯飘得更快一些。尔后,灯飘歪了或飘慢了都有人扒拉,甚至有人玩笑似的伸长脖子对那灯吹气。
彩灯伴随着玩笑声,慢慢地,慢慢地,飘到了沈清源手边。
沈清源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有惊有喜,还有一些无法言明的情愫,他伸手拿起彩灯,发现花瓣里面捆着个小盒子。
旁边有人笑:“哎,灯里有东西,打开看看嘛。”
“不行,”贺景瑞三步并两步跑过来,搂住沈清源笑道:“回去看。要不然吓到人民群众不好。”
又是一阵笑。
沈清源取下盒子握在手里。抬起眼睛的时候,与前面一个女人的目光撞到一起。那女的赶紧转过头,挽着男伴加快了脚步。
“看什么呢?”贺景瑞问。
“穿蓝裙子那女的,看着眼熟……好像李邺的老婆。但她旁边的男人不是李邺。”沈清源终于看出问题了。
贺景瑞联想到李邺醉酒的倒霉样儿,看来这两口子闹得不小,李夫人撇开老公携男伴同游丽江,这是要散伙的节奏啊。
始乱果然终弃,报应啊!不过这种小事就没必要告诉小鞋匠了。
“你管她呢。快快,回去看看我给你什么好东西了。”他拉着小鞋匠匆匆奔回客栈。
沈清源要开盒子,小伙伴们全来了。
一伙人占据客栈露台角落的一张桌子,灼灼地注视着他打开盒盖,露出一只硕大的方形黄金男戒。
“哎,贺景瑞,你也太土豪了吧?挑这种东西?”初姆第一个叫起来。
“啊?金的?”小鞋匠满面放光,双眼尽是金色反光。
贺景瑞对初姆抛了“瞧,我就知道他喜欢”的眼神,得意道:“24k纯金,里面还刻了我的名字。”他伸长手展示无名指上同款金戒,“我这只刻了你的名字。”
小优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这做婚戒,会不会太那个啥?”
“不会,很贵气嘛。”沈清源说完,忽然睁大眼问小优:“你说什么?婚戒?”
“对啊,就是婚戒。”贺景瑞忍着笑拉起他的手。
“贺景瑞严肃点儿,你这是在求婚。”老六在旁边起哄,“你得跪下来。”
“对,跪下……”其他人全跟着叫。
贺景瑞站起身,抻了抻衣服,清了清嗓子,单膝跪地,郑重地说:“清源,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沈清源一脸呆滞,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清源……”贺景瑞拖着他的手晃了晃,“你到底答不答应?我可还跪着呢。”
“哦,好。”沈清源做梦似的发出两个音节。
在座的人顿时一起欢呼,贺景瑞紧紧抱住他,随后在他唇上温柔地吻了一下。
沈清源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敏惋惜地说:“你不要这样快就答应呀,该为难为难他。”
“阿敏不要教坏少年儿童。”贺景瑞对阿敏板起脸说。
“哼,太便宜你了。”阿敏不甘示弱地冲他瞪眼。
沈清源看了看手指上的金戒,终于回过味儿来——这就把终身订了?!
他扭头去看贺景瑞,正对上贺景瑞光彩翼翼的眼眸。
那一刻,所有的疑惑消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幸福。
他主动倾过身,深深地吻了贺景瑞。
一桌人哇哇大叫,直呼肉麻。
贺景瑞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两只眼不停往外冒星星。
笑闹了一会儿,贺景瑞连喝了两瓶酒。带着微醺,他问老六:“你那古典音乐的唱片……不好卖吧?”
老六摇着酒瓶苦笑道:“扑街了。”
“你做些卖钱的拉扯一下嘛。”
“是这个道理,可没钱了。这一张还是我们砸锅卖铁才做出来的。”老六说完看了小优一眼,眼中尽是愧疚。
小优冲他安抚地笑了笑,亲热地靠在他肩上。
“要不我给你投点儿钱?”贺景瑞对他俩调侃地挑了挑眉。
老六愣了愣,不是很相信地说:“你要是投资,一时半会儿赚不了钱的。”
“知道。你要是能赚钱,我还不投呢。”贺景瑞拿起酒瓶碰了碰他的杯子,“就这么说定了,回去我就拟合同。”
他和小优都呆住了。
瞪了贺景瑞半晌,老六忽然抱住小优哭起来。边哭边说:“小优小优,我对不起你……你不用再替我还债了……”
小优也跟着哭了,呜咽着说:“只要你高兴,我没关系的。”
旁边的伙伴们都静下来,默默注视着这一对即将死别的情侣。
老六能不哭吗?为了实现他的梦想,小优把所有财产都投进去了,还背了一身沉重的债务。他都无法想象,往后只有小优一个人的日子里,他要怎么背负死亡和债务的双重负担?!
他原本不想去做那些赔钱玩意儿,可小优说那是你的梦想,要是没有实现就离开该有多遗憾,做吧,钱不是问题,还有我呢。
小优还说,其实替你还钱也是给我留念想,可以让我在没有你的时间里还想着你——哎呀我得替老六还钱,睁开眼想你闭上眼也想你,每一分钟都要为你努力,就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优笑得很甜,根本没把那笔债务放在心上似的。老六是含着眼泪做唱片的,那不仅是唱片,那是小优对他的爱情啊!
可他怎么能够不担心呢?一想到自己的身后事就揪心呐!
这下好了,贺景瑞肯投资的话,他有本钱做其他赚钱业务,欠的债可以先还上一部分,小优以后的负担不会那么重。
一份爱情,到了生死面前就升华了。无法不让人动容。
沈清源在桌下同贺景瑞十指紧扣。彼此相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脉脉情义。
初姆的电话响了。她动容地看着屏幕说:“是菁菁。”
接完电话,她霍地站起来激动地说:“菁菁到古镇了。她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筱琴打趣道:“都学贺景瑞了。”
“我去接她。”初姆推开椅子匆匆跑了。
“你不要完美的爱情了?”筱琴冲她喊。
“去他妈的。”她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哈哈哈哈。”筱琴笑得瘫倒。
这时候音响里飘出一首老歌,“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歌声中,相爱的人紧紧依偎,单独的人则拿出手机按下那个挂心的号码。
有人说丽江是艳遇之都,该说它是爱情之都更确切些。
所谓艳遇,其实想寻的还是一份浪漫的爱情吧?只是,大家都惧怕伤害,都计较付出,所以用身体丈量爱情,用洒脱掩饰怯懦。
爱吧,就像从未受过伤害。
毕竟心手相牵的美好,值得所有人去期待。
☆、第56章 〔五十六)父子
贺景瑞出去转了快二十天,和小鞋匠相携而归。他自己是圆满了,家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他扔下公司工作、招呼没打就消失那么多天,就算有老大替他解释,他爹也忍不了要暴走。他这边求婚刚成功,加急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过来,都赶上岳爷爷的十二道金牌了。
贺景瑞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所以一下飞机就赶着回家一趟。
他进家门时,贺成功刚打完一套太极拳,看见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嗯。”贺景瑞狗腿地给他爹递毛巾,嬉皮笑脸地说:“爸,你身体还好吧?血压还稳定吗?”
“唉,”贺成功接过毛巾擦了汗,眼皮微微撩了一下,说:“还好,没被气死。”
“嘿嘿。爸您越来越幽默了”
“幽默?哼哼,我是无奈呐。”贺成功抬头望天做感慨状:“幸亏我有个能干又孝顺的大儿子。”
“嘿嘿嘿嘿。”贺景瑞弯腰弓背地扶住他爹的胳膊,小心又亲热地搀扶着,“我虽然不如大哥能干,但我也孝顺,绝不比大哥差的。”
“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天天把我急得犯高血压,哼哼,小瑞你可真是孝顺。”
贺景瑞不言不语地把老爷子扶到门口后,快步走进大厅,从供着牌位的桌案上拿过家法藤条,双手捧到贺成功面前,弯下腰将藤条举过头,毕恭毕敬地说:“我惹爸爸您生气了,请您揍我。”
贺成功又气又爱地看了他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