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仁杰回过头看了看:“哪里有人了?”
沈庭定睛再看,已经找不到人了,她心里更恐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是人:“怎么没有了,我刚才明明看到的,真的,你快去看看。”
“为什么要我去?要去一起去。”
“喂,你男人一个,你好意思?”沈庭不可思议地说。
“我记得很早你说过男女平等。”
还真是会记仇,沈庭无可奈何,可好跟在他后面走到安全梯。电梯里面漆黑一片像是宇宙的黑洞,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需要人去破解。
沈仁杰走进去摁亮了电灯,楼梯间一下子大亮,哪有什么长发女子?沈仁杰又上了一层楼下一层楼查看,也没看到任何可疑,于是对沈庭说:“你是晚上被吓破胆了吧,所以出现幻觉?”
不太可能啊?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累所以眼花?可刚刚明明真的是有一个长发女人的影子,真是邪门了。沈庭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各种恐怖片鬼片的情节在心里接连上演,她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进了屋,一进去就锁紧了门,还很不淡定地把所有窗户也关紧了,其实她没觉悟,与其被闷死,不如被吓死,至少死因独特,上头版机会大些。
于是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沈庭做了近十个噩梦,剧情荒诞诡异,几乎是把自己前半生做过的噩梦做了个精华集锦,打包赠送。半梦半醒之间,她梦见自己站在热闹的街头,白日灼灼,她前半生认识的人一个个鱼贯从她身边经过,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她在街边惊恐地大叫,情急之下抓住一个路过的陌生人问:“为什么他们都不理我,为什么他们都不理我?”那个脸几乎是透明的陌生人冷淡地说:“因为你已经死了!”“我没死啊,我没死啊!”沈庭对着陌生人用力地辩解,然后陌生人突然又变身为自己的模样,对她狰狞地笑:“你想得到什么?你看看你自己,你想得到什么?”她震撼地看着另外一个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在和自己对话,沈庭还没从离奇的惊悚中回过神来,另外一个自己就向自己扑过来要抓自己……沈庭吓出了一身冷汗,惊醒才发现自己还在床上,不由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做了一个这么有高度的噩梦,估计周公都无解,不过她没想自己连在梦中都不放过自己,都在追问自己想得到什么,对自己如此步步紧逼却从来都抓不住什么,真是讽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畸形,喜欢摩天轮的有恐高症,爱读书的却有阅读障碍症,热衷恋爱的每次都是被练爱,嗜钱如命的命中注定是穷光蛋,越想得到越让你得不到这样创造世界的上帝才能满足,你不卑微怎么显得出他高大,你不猥琐怎么显得出他神圣?他对着自己制造的一堆残次品得意地笑了。
沈仁杰过来敲门,沈庭想起昨天晚上的吻,总觉得有些奇异,既然他好像不在意自己总也不能大惊小怪,显得没见过世面,但是装平常心。其实吃亏的还是自己,真是令人纠结和恼怒。她是典型的事前干着急,事后措手不及,等开了门,看到他的脸后,倒是平静了,很多想法又自然消散了,只是问:“你今天要和我一起坐公车吗?沈总。”
“你不是有车吗?”沈仁杰不紧不慢地问。
“可是我不确定车门还能不能打开呢。”沈庭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竟然打起她爱车的主意。
“那我不介意。”还是那样的语气。
沈庭恶狠狠地说:“既然你都不介意,我也不好意思说我介意了。”
“那就好。”沈仁杰果然一点都不介意地说.
当然是沈仁杰做司机,他正要开门,沈庭淡定地说:“前面两个车门都坏了,还没去修,你从后面的门进吧。”
沈仁杰无语地问:“你这车买了几年了?”
“没几年。”
沈仁杰震怒了:“没几年就这样了?”
“不然你想怎样?”沈庭白了他一眼。
沈仁杰无语地摇了摇头,然后从后门进去,匍匐着钻到前座去,他长得又高,真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坐好后,正要叫沈庭进来,只见沈庭若无其事地开了前车门就进来坐他旁边了。
“你……”沈仁杰觉得她真是可恶到令人发指。
沈庭笑嘻嘻地对着他:“对啊,你也看出来了啊,我骗你的。没想到你真好骗。”难得亲尝一次被耍的感觉,滋味并不好受,沈仁杰一腔怒火化作这车前进的动力:”还真多女人以骗人为乐。”
沈庭听他这话外之音,突然很想知道这些女人是否有包括他那神秘的前女友:“你的前女友也包括在内?”
沈仁杰冷着一张脸没有回应,沈庭发现自己越来越敢捻老虎须了,而且乐此不彼。于是她又问:“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沈仁杰很平常地回答:“因为误解而结合,因为了解而分开。”
沈庭点点头说:“和大多数情侣一样。”可是在谈恋爱的情侣们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和别人一样?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爱情与众不同更缠绵悱恻更海枯石烂,分手后看到别人失恋总结才知道每段断了的情其实都一样,烂的不是石头而是自己的爱情,更何况怨毒的人还会诅咒:我的男友/女友这种烂人怎么不去烂不去死呢?
沈仁杰问:“你呢?”
沈庭说:“我的更惨,我们是因为劈腿而分开。”
“是吗?你是哪一方?沈仁杰饶有兴致地问。
“那个重要吗?”沈庭转头问他。
沈仁杰没有回答。
“我是犯错最少的那一方。”其实这几年沈庭一直想领悟,一段感情的崩溃谁都有责任。可是她始终找不到自己错在哪里?自己当年对这贱男多好啊,或许对他太好也是一种错,因为不爱了什么都是错。就像拉橡皮筋一样,谁拉得最紧,受的伤最重,而拉得松的人却可以毫不预警的放手。
沈庭不怀好意地问:“其实你是不是挺高兴的。”
沈仁杰疑惑地问:“怎么说?”
沈庭很快地说:“这样你就可以想,我拒绝你是因为我痛恨男人,是我心理有病,不是你魅力不够。”
沈仁杰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幼稚。”
“那你是怎么想的?”沈庭不依不饶地问。
沈仁杰沉默了一下,然后挺平常地说:“其实我希望你是受伤最少的那一方。”
沈庭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他是这样想的。她突然有种要流眼泪的感觉,以前她的朋友都是义愤填膺地出谋献策要教她如何反击贱男报复极品女,时隔多年后,她从不期待还能听到这样一句话。就像是结了痴的伤口,有人怜惜着低头浅浅地吻她。她转头看着窗外,淡淡地说:“谢谢。”
“我是真心的,不用和我说谢谢。”
上了公司,谢玄像是有什么事清要急着找沈仁杰,一看到沈仁杰就跑上来,然后看到后面的沈庭,不禁眼前一亮:“烈女,你休假休够了啊,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沈庭懒得理会他。谢玄拉着沈仁杰进了办公室。
外面的人顿时像是煮沸了的锅,非常激动地讨论了起来,当然重点不是沈庭,沈庭一直觉得自己这次荣耀回归,必然会化身中心议题,可惜再次被其他热点侵占了,命中无时果然难以强求。
八卦王很激动地对沈庭说:“沈庭姐你回来啊,我真高兴啊。不然我们可惨了。”
一秀哥、黑洞也纷纷沈庭姐长沈庭姐短,俨然精神领袖。在职场里,有人叫你姐不是坏事,但是当所有人都叫你姐那一定不是好事。
一秀哥愁眉苦脸地拿了一张请帖给沈庭:“沈庭姐,本来还想要约你出来,你刚好来了,我正好给你。”
沈庭接到喜帖,拿在手里如同千斤重,瞪大了眼睛:“你要结婚了?”翻看了日期:“就在下一个月?”天哪,连比她小了三五岁的男人都开始结婚了,她以后找谁来结婚啊,这让她情何以堪。
“是啊,一定要来啊。”一秀哥强打起精神来,卖力邀请沈庭.
沈庭于是也强打起精神来,悲伤地卖力回应他:“我会去坐长辈席的。”
然后八卦王的想法并没有放在这边,她话题一转:“天哪,沈庭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大美女啊,就在楼下。”能让幻想中的环球小姐承认美的人,当然有过人之处。
沈庭认真想了一下,耸耸肩说:“没有啊。”
黑洞难得也积极地想参与讨论:“没有啊,太……太可惜了,非常漂……亮。”沈庭想连结巴都巴结她漂亮,看来绝非等闲之貌。
一秀哥也在啧啧称奇:“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beautifu的。”一秀哥一向自称见识广博,绝对不会露出夜郎的神色,而现在连这快结婚的有妇之夫都忘记了结婚这件酷刑,沈庭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大家都这样不吝称赞。
正要问个详细,却听到伤神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可惜,美则美矣,没有灵魂。”八卦王一听她这话就怒了,因为她一向自认是美女联盟中的一资深会员,认为这句话是丑女阵营对美女联盟的恶毒攻击,且流传甚广,她自己被迫亲耳听到三次之多,她曾为琢磨应对这句充满赤裸裸的攻击话语的良方而一度失眠,现在终于有发挥的余地,她用力横了伤神一眼:“你这么丑,也不见得有灵魂啊。”怕伤神没看见自己仇恨的眼神,又补横了一眼。
伤神没想到竟然被八卦王这么恶毒的攻击,不禁颤抖地说:“我是说你什么了,你这么说我,你……”伤神脸上的肌肉颤抖起来,做出林黛玉模样,一时竟要凝噎起来。
沈庭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不用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这样吵吧。她漂亮她的,和我们又有何关。”
而办公室里面对的是另外一风波。谢玄很是郑重地告诉沈仁杰:“告诉你一个你绝对不想知道的消息。”
沈仁杰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说:“别卖关子?”
谢玄很正经地说:“你那前女朋友又回来了,这次听说要长期定居了。”
“那关我什么事?”沈仁杰实在搞不懂他的逻辑。
“你知道你那前女友才能一流演技出众,又最喜欢华丽出场,谁知道她又想干什么,说不定再来找你呢。” 谢玄用手指在桌上敲着,焦虑地警告沈仁杰。
“笑话,她来找我。”沈仁杰仿佛在听一人天下第一笑话。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没那么重要。”沈仁杰无谓地说,他现在终可以坦然地接受这个事实,不再有心痛的感觉。
“如果你都这样认为,那就算我杞人忧天了。”
办公室外面的人还在吵闹个不休,八卦王都擅离职守没有守在前台上,听到有很有节奏感的脚步声,有人往这边走过来,用非常悦耳的声音问:“请问,仁杰的公司是不是在这里?”不是沈仁杰,是仁杰。
沈庭因为站的位置,可以看得最清楚,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从那转角处走了出来,看到她的时候就对着她微笑,有一种令人眩晕的光芒,美丽的大眼睛里面眼波流转,小巧玲珑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五官立体却又显得那么柔和,简单的白衣黑裙却衬托出她的体形妍美如骄矜的天鹅,显然她是非常清楚自己的美而且懂得如何让它们在最自然中不经意地散发出来,她整个人像是蒙蒙的云雾笼着的山水,有种说不出的媚态,媚态中又含着三分楚楚可怜的神态。
其他人也回头看到了她,一时大家都没有说话,然后八卦王雀跃地对着沈庭说:“沈庭姐,我说的就是她,我说得没错吧。”
那个人又重复问了一遍:“请问仁杰在吗?”
沈庭回过神来:“你找我们总经理?”
那个人轻轻点了点头,又很自然地微笑了一下,还未说话,办公室里面的人早就破门而出,谢玄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宋蕴,别来无恙啊。”
沈仁杰的语气就没有这么乐观了,他厌恶地问:“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宋蕴似含着三分委屈,楚楚动人地说:“我来找你啊。”
旁观者都咋呼起来,纷纷细声互相猜测两个人的关系。沈庭隐隐约约猜到一点缘由,却是不敢肯定,因为这场面和原来他们两个人说的似乎有很多差别。
沈仁杰艰难地压一下了怒火,然后低声说:“有什么事到办公室说。”
宋蕴理解地点了点头,这下围观观众可不乐意了,你们进了办公室,我们还围观什么,这简直像是看一个悬念片,播到只剩下十分钟,片子却坏了,怎么也播不过去了,到底杀人凶手是谁?美丽的女主角会不会遇难?千万个疑问得不到解答,这叫观众怎么活!
三个人进了办公室亲密会谈,外面的人岂容自己错过好戏,个个在自己的座位上伪装认真工作,但其实大家都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密切分析着里面的人,哪怕是面部最细微的触动都逃不过大家警惕的双眼,上帝是没给我们隔墙听声的本事,但糟糕的是,给了大家丰富的想象力。
几分钟后,谢玄一脸神秘莫测的表情走了出来,回自己办公室,只剩下沈仁杰和宋蕴在那里。
原本沈仁杰是面对观众的,大家可以看出他时而阴沉时而愤怒地说着什么,但是语速不紧不慢,显然逻辑顺畅并没有太过激动,但是细心的观众也看到了美丽的女主角时而抽动的肩膀,进而推断她可能在抽泣,也是,那毒舌男平静的时候说出的话都那么让人觉得自己没生存价值了,如果愤怒了,谁能抵挡他的火力了,非得说得你心死如灰,拉着全家人一起跳楼,以避免拖累这每日进步的正义世界。
然后,女主角走上去拉他的手,他用力甩开,几回合下来,不知为何,沈仁杰变成背对观众,而女主角面对镜头了,大家看着宋蕴泪水纵横,在哀求着什么。美丽的眼睛里面含着泪水,像是高山上的湖水,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颗颗落下来,更加凄楚更加动人,打动了围观的所有观众,一秀哥对黑洞说:“so pity,总经理怎么能看她哭成那样呢?”而八卦王对她的崇拜更多了一层,哭成这样妆竟然一点都没有花,这需要多高超的技巧。多愁善感的伤神则不知道又回忆起自己的某一段或者一段段伤感往事,竟也跟伤心地哭了起来,连沈庭这样的人都起了恻隐之心。觉得犯了错也不必这样被对待,到此为止,悲剧没有转换为喜剧的唯一原因是,女主角无法打动关键人物沈仁杰。
过了一会,女主角悻悻地从办公室出来,总经理连送一送的礼貌性动作都没有。围观观众当然假装很忙,前台要送她出去,她也只是对她摆了摆手便走了出来,即使是狼狈成这样,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