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踢你一下,你不只停在原地不动,还会倒著走。然後我就笑秋秋 : 你到底是跟书kai子恋爱,还是在驯养野兽? 结果你猜他说什麽? 他说,两者皆非,秋秋说他才是被你所驯养的野兽。想想,书kai子你也不简单,秋秋从来没有对过哪个人付出这麽多耐性,你是第一个。」
林春听後,啼笑皆非,心底又有种暖意,却说 :「你猜假如我们散了,是我先开口,或是陈秋开口?」
戴志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了几句胡话损他,重重拍了拍林春的肩,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麽老往那个方向想。总之,别说兄弟不关照你,陈氏兄弟绝不好惹。他们讨厌你,那倒好,自己吃过闭门羹,难受一会儿,过几天又是一条好汉。但他们喜欢你……不要用『喜欢』这个词,应该说他们一旦为了某种原因而不肯放你走,那你就很难走出来。」
「有这麽恐怖? 戴志伟,你也太夸张了,说得跟入邪教一样。」
「邪教? 那倒挺中肯。」说著,戴志竟真的若有所思说 :「难道你觉得他们不似邪教教主吗? 陈氏兄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不是指他们长得出众,而是……一种奇怪的气质。你若是见过陈叔,就是他们的老爸,就会明白他们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是从哪儿继承回来……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坏东西,但就有种勾人的气质。大概这跟他们的童年阴影有关。因为孤独、在家里不如意,转而向外求,就似植物有向著阳光生长的特性。
「可是,他们并不是向著阳光生长,而是向著月亮、向著黑夜。他们从堕落中找到自己,他们不会试图让自己释怀,而是往自己仅馀的一片洁净的地方,不住地淋上黑色的污油,以为自己只要彻底变坏,根除仅馀的人性与善性,那自己就能做一只快乐的魔鬼。大概就是他们这种自毁倾向,使他们显得愈发的美丽。书kai子,你知道樱花吗? 樱花是日本的国花,花期极短,然而日本人喜欢樱花的悲壮,好似勇士一样,短暂的生命迸发出最大的光辉。陈氏兄弟就似樱花,好似很快就会被自己制造出来的黑暗所吞噬,所以总是散发著一种与别不同的感觉。」
林春摇头,说他不觉得陈秋是这种人——然而回想起最初的陈秋,的确跟戴志的论述有某种相似之处。就是林春自己,不也是被陈秋眼里某种复杂、又难懂的色彩所吸引的吗? 那是一种污秽的颜色,是由形形色色的颜料调出来,所以吸收了各种颜料的优劣,形成一种极近似黑色、而又绝不纯正的颜色。
戴志笑说 :「但秋秋已经变了。」
「那陈心呢?」
戴志没说下去,但林春知道他会说的。良久,戴志一脸愉悦平静的微笑,也许是因为做了两份兼职的关系,有神的眼睛下有一个十分明显的黑眼圈,他说 :「已经玩完了。」
一句话就够了。
「为什麽?」
「非得要有个理由吗?」戴志嗤笑,伸出魔爪揉乱林春的乱发,似乎将他当成一只宠物狗了,好一会儿,戴志敛起笑容,凝神贯注地看林春。林春有个妙处,就是敢於对上他人的视线。大部份人对上他人的视线,总会别开眼,觉得猛盯著人是一件无礼的事,林春倒不觉。他想,这双眼睛生来就是要看,看人看事看世界,他尤其喜欢阅读他人的灵魂之窗,却不知在阅读他人的同时,自己亦教人看清,这是一种双向的行为。
原以为戴志要说什麽认真的话,他却说 :「无论怎看,你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书kai子,但偏偏没有普通书呆子的行为。你啊,应该是那种终日埋首只知苦读的傻子,世事与你无干,偏偏你却常常睁著眼睛,一个劲地问别人『为什麽』、『为什麽事情会这样』,好似一个从来没有长大过的孩子。」
林春知道戴志这时不想说下去,也没有逼他。他跟戴志的交情已经不浅,也著实对这个人感兴趣。他皱皱眉,顺著戴志转移话题 :「人的行为背後总有一套解释,无论是从利益出发,抑或从心理学的层面而论。我问某件事、或者你做某个决定的原因,不也是件正常的事吗?」
「事情并不总是有答案的,就好似一件事不一定有始有终。书kai子,你现在不是写essay,是在生活。生活是一本无头无尾的书,没有文章的起承转合。我们每一个人的出生都不是必然,却又好似是自然的事,大概我们都是为了一个无人知道的原因而出生。你想想看,一滴精液里有那麽多条精子,怎麽偏偏就是那一尾能与卵子结合,能生出现在这一个『我』? 如果是另一条精子的话,『我』还是不是『我』? 所以人生有很多巧合,这些巧合都不一定能够解释的。」
戴志说完,觉得自己好似发表了什麽了不起的理论,颇为自豪地擦擦鼻子,朝林春笑说 :「怎样? 我刚刚在模仿书kai子的tone,像吗?」
「你真是的……」林春见戴志又耍太极,为之气结,最後还是无奈地笑笑 :「你不需要学我,你本来就有很多比我好的特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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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128(美攻平凡受)
…算是出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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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与戴志谈天,正是六月下旬的日子了。那时,林春在T市公园的单车径偶尔碰上戴志,他在练跑。戴志便停下来,跟他吹水。临别前,他们约好了在放榜前的一晚上陈秋家过夜,当然要叫李旭。也没问过陈秋,林春就答应了。回家後,他才给陈秋致电,说明一切,在电话那头的陈秋大为哀怨 :「什麽? 他们要来……本来还打算在放榜前那晚跟你大做特做的……好歹翌日就放榜了,不知生死如何,要死的话,我宁愿死在牡丹下,做只风流鬼。」
「你、你……」林春纵是没有看见陈秋,脸也不争气地热起来,耳边彷佛吹著陈秋的气息,他没好气地说 :「就算他们不来,那晚也不可以……我可不想翌日带著一身酸痛去看成绩。」
「哦?」陈秋的语调吊诡地上扬,又刻意压低声音,带著些媚惑 :「都做过这麽多次了,你还未习惯? 原来我有这麽猛啊? 那你喜欢我温柔一点,还是……」
林春已听不下去,咬牙切齿说了句「我有事」就挂了他电话。林母坐在沙发那头,显然亦听到林春跟陈秋的对答,又看见林春的样子有点奇怪,便对他笑说 :「跟谁说电话来著? 阿秋?」
「嗯,算是啦。」林春低头拨弄头发,发现前额的发有点长了,会刺到眼睛。本想去剪,但陈秋说他这个样子迷迷糊糊的,很可爱,叫他不要剪。他也不知怎的,明明觉得不舒服,也真不去剪头发,总有点舍不得。
「阿秋跟你说了什麽,让你这麽冷静的孩子也激动起来?」
「才没有。什麽激动不激动的。」林春执起杯子往嘴边放,仰头想喝口水,才发现一滴水也没有,想想看今日整天都没倒过一杯水。
「还说没有?」
林春只做听不到,脚步如风的飘到厨房倒水。经过母亲身边时,感觉到母亲带笑的盯著他,那眼神温柔,却内藏针刺,似一条条幼细的管道要刺入他的内心深处,看个究竟。思及此,林春又微驼著背,缩起两肩,再拨了一下头发。
他倒完水,便要走回电脑那旁,消失在母亲视线范围之内,谁知林母开口留他 :「阿春。」
他只好停下来,为难地看著母亲。林母看他那麽紧张,遂笑开来,摘下眼镜,那双温容的小眼睛笑弯,又带点疲态,她拍拍旁边的座位, :「坐下来吧。你好像很久没有坐过这张沙发看电视了。现在高考也完了,就陪妈坐坐,看一会儿电视也不行吗?」
林春心一软,就坐下来了。腰板挺直,一手肘枕在松软的扶手。反之,林母斜斜靠著椅背,让娇小的身子深深陷入沙发中,跷起双腿,乜斜著眼打量儿子,林春目不斜视地看电视,生怕母亲忽然就问起陈秋的事。出乎他意料之外,母亲倒问起数日後,放榜的事。
林春明显松一口气,姿态也显得从容一点,说 :「也没什麽。反正我尽力了,真不行也没办法。大概让我再考一次,也考不出比这更好的成绩了。我想,再差也能上大学的。要真是上不了大学,我不会读asso或high dip(注一),而会直接找工作做,再边做边进修。Asso和high dip要读两年,学费跟读一年大学差不多,认受性不高,而且要再上回大学也不容易,所以还是不读更划算。」
林母平静地点点头,说 :「你大了。你的前途由你自己做主。阿妈当然最想看到你上大学,日後找份好工。然而,无论你考成怎样,也要给家里拨个电话,阿妈不会怪你,只想见到你回来。就算现在上不到大学,也总有其他路可以走的,你是个能干的孩子。」
「妈,」林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最想我上大学的人是你,现在你倒来安慰我了。」
林母搭著儿子的肩,拍了拍,说 :「没什麽比你更重要,大学又好,什麽也好……记著,无论你做了什麽、选了什麽,都是我的儿子。当年,我生你的时候痛了两天两夜,就是那种痛楚教会我一件事,那就是 : 你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林春忽然鼻头一酸,往旁边闪躲身子,低下头说 :「妈,你为什麽无缘无故说这些事,害我……怪不好意思的。」
「傻孩子,莫不是害羞了?」林母笑得更宽容。林春搔搔头皮,更不敢望向母亲。
「还有,你到底什麽时候带人上来吃饭? 都叫了你这麽多次,还不带人家上来让妈见见。」
「带谁?」林春懵了,呆呆问母亲。
「你说呢?」林母挑挑眉,一脸理所当然 :「还能带谁,当然是阿秋。」
林春未开口,脸又猛然烧热,大为窘迫 :「带他上来? 为什麽? 如果又是说我常受他的恩惠,这个理由可不成立。我承认饭钱都是他出的,可是每次做饭的都是我,换言之我付出体力,他给钱,各不相欠。而且你又不是没见过陈秋,他现在还是老样子。」
「要你管,阿妈想见见你的朋友也不可以吗? 前几天,你也带了个朋友上来吃饭,叫做……那个足球小将入面的名字……对! 戴志伟! 你带戴志伟上吃饭也行了,怎麽带陈秋让妈再见见就不行?」
没错,之前林春在单车径上碰见戴志,两人都想谈久一点,偏偏林春又是时候回家吃饭,便冲动邀戴志回家吃饭。他三令五申叫戴志不能在母亲面前提起陈秋,幸好戴志那小子合作,只是说了几句胡话而已。
「戴志伟跟陈秋又不同。」林春直觉说,林母抓住这点,反击 :「哪里不同?」
「陈秋……」他差点儿说溜了嘴,幸好悬崖勒马,一转话峰 :「反正就是不同。」
林母阴笑,害林春打寒颤 :「别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我。」林母看儿子还是死不肯开口,就叹了口气,覆上林春的手背,林春清楚感觉到母亲的手有多细腻柔软,她说 :「虽然阿妈说过,最大的心愿是看到你出人头地,读完大学後找份好工,再娶个好媳妇,让我临死之前抱抱孙,那我就不枉此生了,也不算过得委屈。但後来妈想通了,最重要的事,还是见到你快乐。如何抉择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待在什麽人身边会感到快乐,这些事,不只是妈,任何人也没办法干预你的决定。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心。
「阿春,不要做些让自己老来会後悔的事。想想,人一世,只有几十年,真的很快过。妈这四十多年的日子好似过得浑浑噩噩的,回首前塺,除了养大了你、跟了个臭男人和无穷无尽的工作,好像就没做过什麽特别的事。在很多人眼中,我这个师奶的一生没任何特别,甚至是又闷又乏味。但阿妈从来不觉得自己枉过了这几十年。我看著你一天天长大,看著你由一块木头,变成如今会快乐、会害羞、有血有肉的孩子,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很有意义。有没有媳妇与孙子,根本不重要,以後会变成怎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变得比昨天好、比昨天快乐。」
林春垂下眼,母亲的手紧紧握住他的。一句话忍不住冲口而出,或者坦白过後,陈秋能更信任他,他握紧拳头,以蚊蚋似的声线说 :「就算我选了他,你亦不介意吗?」
母亲的手没有移开半分。她的手很小很小,林春却有种被母亲温暖的手完全包覆自己的错觉,在紧张的沉默中,他听到母亲以那种熟悉的、宠爱孩子的语气说 :「你真以为妈是傻瓜。多少事,一早已经看清,看不清楚的,反而是你自己。带他上来吧,放榜之後找个日子,带他上来,让妈见了,就能放心。妈不会为难他,也自然不会为难你。不过那孩子比你勇敢多了,懦弱的反而是你。我不怕别人嫌你软弱,那人大概也知道你的本性。」
眼泪不知何时顺住脸颊滑下来,林春觉得自己还真软弱。但他脚踏实地了 : 他并不是同性恋者,而只是一个喜欢陈秋的男子,恰好陈秋是个眉眼极清秀的男子,事情原来可以这样简单,他却为了这件事苦恼太久。
注一 : HIGH DIP和ASSO,大多是高考不够分升大学的人所报读的课程,有机会接上大学课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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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129(美攻平凡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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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没想过,当他鼓起勇气跟陈秋说,他跟母亲说过他俩的事,陈秋竟然一脸莫名其妙 :「什麽? 阿姨不早就知道了吗?」然後换林春瞪大一双毫无杀伤力的下垂眼,陈秋这才反应过来,说句「糟了」,然後掩著嘴。林春用力扯过他的手,红潮自脖子蔓延上脸,红得像关公,他怒吼 :「你给我说清楚!!!」
陈秋那鸟溜溜的黑眼珠乱转不停,似在拼凑一套比较合理的说辞,然而林春愈来愈激动,双眼都红了,把陈秋推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摇晃他的身子,力气大得惊人,使陈秋有种晕眩欲呕的感觉,陈秋开始胡言乱语 :「别摇、别摇……再摇,老子就呕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