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点点头,“一开始不知道的时候猜疑过,不过后来看到,你是叫雷韧吧?看到雷韧结账,当时只是觉得背影熟,看到脸才认出是逸薰身边的人。然后就大致猜到了你们的身份。这一路上,辛苦你们了!”
齐远归神色平常的说道:“公子过奖了。这是属下们该做的,谈不上辛苦。”
我笑了笑,看向那几大碗面,“我来的时候倒是不好,耽搁你们吃饭了。我看这面也冷了,不如就一起到大堂去吃些东西吧,就算是我谢谢你们,如此可好?”
那三人听了有些小小的躁动,尤其是铁吉,更是面露喜色。但齐远归却只是摇了摇头,“怎么好麻烦公子。我们这就要吃完了,冷些也不防事。”
他这话说完,那三人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失望的瞟了瞟桌上的剩面。
我笑着说道:“其实说是我谢你们,不过是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东西,所以麻烦你们帮我一下,并不是你们麻烦我,而是我麻烦你们了才是。”
齐远归仍是摇头不愿意。
无奈之下,我想了想,说道:“齐远归,我问你,王爷可有说要你听我的吩咐?”
齐远归点头,“是。王爷吩咐过,要听公子调遣,除了公子要我们回去或是离开之外的命令都要听从。”
满意的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么我现在命令你们到大堂去和我用饭。这是除了你们不需执行之外的命令,所以你们该立即执行命令。”
齐远归惊讶的看我,最终只得说道:“是,尊公子令。”
再后来我又给他们下了几个命令,一个是不用再为了躲着我起早贪黑的,一起上路即可;二是一路上不许再几人合住一间那种差劲的房间,这样长时间赶路夜里一定要休息好了才行;三是大家一同用饭就好,躲在屋子里吃面算怎么回事?长时间下来一定营养不良。而且我看他们都是食量大的人,就吃面哪里经得起饿?
齐远归虽然同意了前两条,但对于第三条他不同意,理由是尊卑上下之分还是必要的,他们只是侍从,而我是主子,与礼不合。争执了许久,也没有结果。让我更觉得无奈的是,其他几人也十分赞同齐远归的做法。最后我只有让步,同意他们四人坐一桌,我一人一桌。真是让人觉得无奈的阶级分化!
旅途有了他们相伴倒也好过许多。走到绿桐的时候,因河水都已解冻,且水路比之陆路少了许多弯折,省许多时间。遂决定改走水路,顺着游江一路下去,途中就要经过名丛。去码头问的时候,这两天并没有客船去名丛。倒是有一条货船要去名丛,正准备出发。船主听说我们要去名丛,便说他们这次所载货物不多,如果我们不嫌弃是货船,没有客船那么舒适,倒是可以带上我们一同前往,只要付点伙食钱即可。我看那船虽不大,只是中等的规模,但船主倒是很得我好感,和齐远归商量了一下,把马匹安置在了绿桐的一家客栈里,我们五人带着行李上了船。船主领着我们去看住处,虽然不大且有些简陋,但也收拾的很是整洁。和船主谈妥了价钱,船便起航了。船上很是清静,除了我们之外,就只有船主一家和几个船工。
站在甲板上和船主闲谈时才知,他在游江上这样以船为家已经五十多年了。从一条小小的舟子到这样一条中等规模的货船,他比划着,语气中是满满的自豪。说了会话,船主去指挥航向了。我就一个人坐在船头看著船工摇橹执浆。
无意间转头就发现一个小孩正好奇的偷看我,见我看她,小小的吃了一惊,慌忙的躲开了。这么点大的孩子,该是船主的家人了。
回了船仓里坐着,不觉有了些倦意。正和衣躺在床上假寐,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短衣打扮,容貌和船主倒有几分相似。见我开门,咧嘴笑着对我说道:“我爹请公子去用饭。”
跟着他来到正中那个最大的船舱里,里面已经摆下了饭菜。船主正在舱里坐着,见我来,笑着给我让座。
桌上摆着几样小菜,还有一大钵米饭。
不一会的功夫,齐远归他们也来了。推让着不愿入座。我站起身,笑着说道:“坐吧。”一边说一边暗暗的给齐远归打眼色。
齐远归愣了一下,目光扫过桌面,便不再推托,招呼着其他三人一同坐下。
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船主是个健谈的人,为人爽朗。
目光扫到舱边缩的小小的一个小人儿。细看,正是刚刚在船头偷看我的那孩子。对着那孩子笑着招招手。
船主也转头看去,说道:“容容,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跟你娘吃饭去。”
那孩子喏喏的不开声,只是眼睛却盯着桌上的菜。
我回视桌上饭菜,见到有一盘鸡,忍不住笑了,那孩子大概是想吃这个吧。
伸箸夹了鸡腿放在碗中,端去给那孩子。
那孩子紧紧的盯着那鸡腿,却迟疑着不敢接过碗。胆怯的抬头看向船主。
船主微微皱眉,最终还是说道:“容容,想要就拿着吧。谢谢公子!”
“多谢公子。”那孩子细声细气的说道,接过碗飞快的跑开了。
船主笑道:“那是我孙女,还不懂事。倒让公子看笑话了。”
笑笑,和船主谈起名丛的情形,说道:“我听人说,名丛的南家很是显贵,在名丛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据说和淮樱的刘家都是结了亲的。在下也做些小本生意,此去名丛也是想看看有无机缘,在下想,若是可以得到南家相助,该是会有很大助益。只是,在下在名丛是人生地不熟,却连个引见的人都没有。不知船家和南家可有生意往来?若是有,不知可否为在下引见?”
船主微微摇头,“公子这话要在半年前说那是半分都不假。可如今,唉,南家只怕是不行了。”
我诧异的看船主,“怎么?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船主笑笑,很是不屑的模样,“说起来,也是南家的当家南秀天自己造的孽。公子也该听说过此人吧?最是奢极骄淫的一个人,这么些年娶进门的小妾,侍君少说也有十七八位了。这不是后院起火了?听说前些年才进门的那位却是他长子的心上人。那两人日日相对之下,竟是铤而走险,给南秀天下了毒。不料在最后关头却被发现了!那两人见势不对,卷了家当就跑了。南秀天本来因为中毒的缘故,身子弱了不少,很多事情都交给了他的长子去办。他长子带着他的那个侍君跑了之后,南秀天才发现很多产业早已被他的长子给转走了,手段之高竟连他都瞒过了。这一气之下,算是彻底垮了。南家现在就只剩了个空壳子,和侍君虽然勉强撑住了现在的状况,可是,这也不过就是强弩之末罢了。”
番外之易璩篇(上)
那日听常欢以嗤笑的口吻说起那个人,说他是宇睿王爷的入幕之宾。常欢对那人的描述多有嘲讽之词,我只是听着,时而提醒常欢不可这样随意诋毁他人。常欢口中虽是应着,但显然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轻轻叹气,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正想着耳边却突然听到常欢提到了一点:那人相貌和我相似。和我相似吗?我一时恍了神,往事顿时浮现眼前。宇睿王爷的身份虽不及当年那人,却也是天之骄子,王孙贵胄,那和我有着相似相貌的人难道也会和我经历一样的人生吗?心中缩紧,细细问常欢那人的相貌,年纪,谈吐。然后有些惊疑,这个年岁,似乎姐姐的孩子也就是这般大小。而且姐姐相貌和我也有六七分相似,再加上常言所说的外甥多肖舅。难道他会是我的外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种感觉,那个人,他一定会来找我,一定会的。
几日后,在我没有预料到的时间里,他真的来了。
那日常欢在花间阁有表演。才刚刚出门却又听见常欢回来了的声响,听见常欢在说,师父,他来了。他来了?他……
起身来到门边,推开门,正看见他跟在常欢身后走来。扶着门框,我定定的看着他。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已可以肯定,他必然就是我的外甥,姐姐的孩子!他身上是一件白色锦云缎银线滚边的外袍,袍角和袖边都用银线绣了几株梅花,腰间系着条银丝边的腰带,长发用一只乌沉木的簪子挽起。他,似我却又不似我。说他似我,指的是他的长相,眉梢眼角,脸型轮廓,确和我有几分相似。说他不似我,只因那张年轻的脸上有的是我在那个年纪所没有的沉稳,淡然,还有一抹淡淡的倦意。他静静的看着我,目光清越,这样的目光,我已多年不曾见了。恍然忆起姐姐也是一个有着这般清越目光的人,我的姐姐,那个淡若白莲,素雅如菊的女子,这么些年来,她,还好吗?
稳住心中的激荡,我用平静的声音招呼他坐下。只是,多年之后终于得见亲人的喜悦让我激动不已。缓步走向桌边泡茶,我走的极慢,只希望能让我的脚步看去正常些,我的左腿已是残疾了,这是年少时那场爱恋唯一留给我的纪念。拿着茶罐问他是否喝惊井。他的回答却是问我的腿怎么了?
没有意料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我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我的腿,我知道常欢也在等着我的回答。他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从未说过这伤是怎么来的。用很淡的口吻说这是多年的旧伤了,惯了。
抬起头,正正的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常欢在一旁以警惕的目光看他,他却只是对着常欢淡淡的笑了,云淡风轻。只这一眼,我就明白了,常欢不及他,这份修养,这份心智,常欢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的。不禁有丝疑惑,他像谁呢?他不全像姐姐,姐姐虽性子娴静,为人沉稳,但没有他这份浑然天成的淡然。南秀天虽然我只见过两三面,但我很肯定他不像南秀天。南秀天长相俊美,为人也精明,但在商场上的人,难免多了些铜臭味,他却不然,和他说这些仿佛是不应该的。那么,他像谁呢?
吩咐常欢快些去花间阁,不然要迟了。常欢虽不太情愿,却还是乖乖的离开了。只是临走前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却是微微叹息的模样,带着些微的好笑。
将茶递到他手中,我有些感慨。那年我逃离照夜,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宇华。那个时候我是多么想去找姐姐,想在姐姐怀中得到安抚。可是,我不敢去,那个人知道我姐姐在南家,我只怕去了,自己被抓事小,连累了姐姐就不好了。偷偷的打听,只知道姐姐生了一个男孩,我当了舅舅。多想看看那个孩子啊,姐姐的孩子一定很漂亮吧?可我不能去。在南家外面转了好几天,直到发现几个可疑的人出现在附近。带着惶恐与失落,我连夜就离开了名丛,再也没有去过。一眨眼的功夫,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接过茶看着我,声音低低的说,听说你当年失踪了,生死不明。
怔怔的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听着他淡淡的说着,我怔怔的出神。他口中的那个人,是庭儿吧。那个爱跟在我身后有着温暖笑容的孩子,他离开的时候才八岁,现在,也大了。只是不知道,庭儿现在是什么模样了?还是原来的那个孩子吗?
突然发现这么久了,他一直没有提起姐姐,难道姐姐?我不敢去想。迟疑的问他,姐姐如何了?
他淡淡的说,娘在他七岁那年去了,然后,他离开了南家。
不愿相信的事还是被确认了,我痛苦的闭上了眼。那个自小就疼爱我,把我抱在膝上教我认字的姐姐竟然不在了。姐姐,她在死之前还受了那么多苦。我却什么都没能帮她,我对不起姐姐!
他淡淡的唤我舅舅,和我随意的说着话。这个孩子,也是自幼吃了不少苦吧,可却看不出他有什么怨恨。他很淡,说起事情都是一种淡淡的口吻,只有在提到宇睿王爷的时候,他的神色些微有些不同。有着浅浅的笑意,点点的暖意。
看着他,我大致可以猜得出他是喜欢宇睿王爷的。然后就开始为他担心,难道这孩子真的要和我一样吗?然后又想到,宇睿王爷和那个人毕竟还是有不同的,宇睿王爷的风评比之那人要好上不少。只是,如果想留在王爷身边,他还是需要一个身份吧?不然,吃亏的只会是这个孩子。姐姐的事我没能帮上忙,至少姐姐的孩子我希望可以帮上一二。
他安静的听着,然后笑容淡然的说,他还不确定,不确定是否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怔愣的看着他,他真的和我不一样。当年的我,爱上了那个人,就死心塌地的想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所以想要一个可以陪在他身边的身份。就这样痴痴傻傻的爱着那个人,直到被伤透了心,并且险些丢了性命为止。那时候才发现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他转变了话题,说要给我治腿。没有想过这腿还有得治,他也坦言说自己并无十分的把握。只是,这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是他,我愿意试一试。
他淡淡的笑,说回去收拾东西再来这里给我治腿。
担心他这么做会让王爷不高兴,他却不以为然,口气清淡,无妨,只是常欢大概不喜见我吧。
这双眼,真的是犀利,只那么一小会的功夫,他就已经察觉了常欢对他的排斥之意。苦笑着解释着,他只是笑笑,随意的点头,不加评判。
常欢回来了,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问有关寒箫的事情。是的,寒箫,他的名字。告诉常欢,箫儿是我外甥,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常欢低着头,神色黯然,眼中有着不安。
夜里,常欢吵着要和我睡。无奈的看着他,这个孩子在想些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箫儿是我外甥不假,可是我也不会因为箫儿的出现而弃他于不顾的啊。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还是对人性不能重新信任吗?
番外之易璩篇(下)
第二天起来,我坐在椅上细细想着如果箫儿搬来,那么该准备些什么呢?嗯,屋子得打扫一下,被褥要晒晒才行。干净的被单应该还有吧?还有,箫儿他喜欢吃什么菜色?待会应该去买些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