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命退下,转身之际回头,那人正和身侧的那个男子低声说话,看去那般的刺目,是的,刺目,刺目于他们之间的亲昵。他不经意的看向我这边,眼神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快速的回转头,心有些砰砰直跳,他看见我在看他了吗?
慢慢走著,我装作不经意的态度向为我领路的人询问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个文轩哥哥是谁?
那人起先不说,然后我将十两纹银塞入他手中。他便笑了,小声告诉我,文轩是宇睿王爷的字,以后可不要乱提起了。宇睿王爷,心里跳了一下,就是那个允文允武,治理过效河决堤之事的少年王爷吗?回想起当年曾远远见过的那个挺拔的背影,原来是他。早听说容貌出色,原来竟不是夸大其词。
那那个坐在王爷身边的?我继续问。
那个人就不是很清楚了,听说住在宇睿王府,是王爷带回来的。估计是……。他暧昧的笑笑,我明白他的意思了。男宠吗?冷笑,心里顿时就对他涌起了一种不屑之感。
回去之后闲聊的时候提到了那个人,说到他是宇睿王爷的男宠。师父却是沉思了起来。然后详细的问我那人的年纪,相貌,衣着。耐着性子回答,问师父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会是师父的儿子?暗暗想着,转念又想,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师父没有回答我,只是自语一般的说,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不解的看着师父,为什么他会来?可是师父对我的问题却只是微微的笑笑,没有回答。
一连好多天,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原本有些悬着的心慢慢的回落。师父真是想的太多了,那个人怎么会来呢?就像在嘲笑我的不以为然一般,他竟然真的来了!
打开门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站在门外,我简直就是要目瞪口呆了。瞪了他许久,直到确信这是真人,不是幻影。不情不愿的退了一步,我没好气的说道:“师父说你迟早会找来,果然你还是来了。”
看他的神情却有些怔愣,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我看。
不自在的感觉充斥了全身,我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喂,你到底是进还不是不进?这么堵在人家门口是什么意思?”
他这才缓过神来,淡淡笑了笑,“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就进去。”
转过身向里走去,我叫道:“师父,师父,那个人来了。”
师父推开了门,他们两个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互相对视着。他微微的侧首,似乎在想什么。而师父,师父眼中那种激动的神情却让我有些心慌。
我听见师父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来了?坐吧。”
可我分明看见师父在袖袍之下的手在微微发抖。心里有着不舒服的感觉,师父,他很重视这个人。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师父拖着左腿慢慢的走到桌子边,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知道师父是在借着这些平复心情。
“喝茶吗?是惊井,去年的。呵,自然是不能和王府里相比,但也是不错的茶。”师父问到。
而那人并没有回答,他问:“你的腿,怎么了?”
师父怔了一下,低头去看自己的左腿,淡淡的哦了一声,“没什么,只是受过伤,没有及时治疗罢了。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喝不喝茶呢。”
我的目光也随着落在师父的左腿上,师父的左腿为何会如此我一直都不知道,师父,他从不说他遇见我之前的事。但我大概知道,这腿伤是师父心中的禁忌。
我抬头警惕的看他,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他有什么目的?
他淡淡的回视我,慢慢的笑了,云淡风轻。
师父也看向我,“常欢,你不是在花间阁有舞要表演吗?怎么还不去,要迟了。”
我不想去了,我不放心把这个人和师父单独留下,我说道:“可是,师父,这个人……
“我和他有话要说,快去吧。他不会伤我的。”师父的语气依然温和,却带上了些不容抗拒的严厉。
我咬着唇,狠狠的瞪着他,想借此警告他,不要动我师父!
他的神情看去却像在叹息,叹息什么?
这般想着,我转身离开。
我始终心不在焉,就连平日里最爱的舞蹈都无法让我集中注意力。结束了在花间阁的舞蹈,匆匆赶回去,他已经不在了!总算松了口气。可是还没等我把口中的水咽下,就听见师父说那人是他的外甥,好多年不见了。我听得出来师父很开心,是因为遇见了真正的亲人吗?我有些酸酸的想着。
师父还说,那人可能会搬过来住,为了替他治腿伤。
突然很讨厌起那人来,他为什么要插入我和师父的生活里来?他,真讨厌!
夜里缠着师父,要和他一起睡。师父无奈的看我,如同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那又如何,只要和师父在一起就好了。紧紧的抱着师父,听到他温和的声音,睡吧,睡吧。一如从前,心里安定了些,师父还是疼我的。
番外之易常欢篇(中)
师父是这个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生我的爹娘不是,我的兄姐也不是,他们都只是把我看成一个工具,一个可以为他们赚钱的工具。还才八岁的时候,我就被送人了,说是送,但其实听说我家得了纹银五百两。好大的一笔钱啊。可是,他们从未想过我会怎样。
我去的那家的主人是个令人作呕的老头,可却偏偏喜欢年幼的男童,听说被他折磨死的男童少也有十几个了。我眼见他是如何折磨一个不听话的男孩子的,才十岁的模样,被弄的全身青紫,没有一块好皮肤,看上去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后庭处血迹斑斑,却似乎有东西埋在里面。那老头见我看,居然阴阴的笑着握住那东西用力一扯,那男孩子浑身抽搐,却叫不出声来,眼神都是直的,带着血的一串东西被扯了出来,细看居然上面遍是倒刺。一阵恶心,我惊恐的后退。要逃,一定要逃,不然我会死在这里!
那男孩当天就咽了气,那老头听了,不耐的皱眉,怎么这么不经事?拖出去,扔了。
一条人命,他就是如此轻贱的。全身寒透,我恐惧极了。
后面的日子是地狱,我在那人眼中连一条狗都不如,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我想逃,却被抓了回去,老头用阴森的眼神看我。我知道,我死定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想死!
不记得被几个人折腾,不记得用了多少东西在我身上。只知道,我的意识慢慢游离,就要死了吗?
再醒来,是一片星空。我在哪里?我死了吗?可是,死了也会痛吗?我好痛啊!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后来才知道,我没死。只是呼吸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罢了。那老头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了出来。几个到野地找食的乞丐把我救了,用乞讨来的钱为我治伤。
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救我的一个乞丐被抓了,因为他冲撞了一个据说有些来头的人。没有钱送过去给府尹,他就死定了。
大家都愁云惨雾的。我气闷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个世界让人作呕!
我把自己卖了,然后把银子送给了那几个乞丐,让他们去救那个人。他们悲哀的看我,我只有沉默,再沉默。倌首很看好我,亲自调教我,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学习舞蹈,我很喜欢跳舞的感觉,这似乎可以让我暂时忘了那过去的一切。
在倌馆的日子里,我慢慢的知道了那个买我的老头的事,他家有人做官,听说官很大,在淮樱。听说以前也有人去告过,但却是不了了之,那个告状的人还被逼死了。报仇是不用想的了。我悲哀的想着。
三年后,我开始接客,什么人都有。有有钱的,有有权的,也有两者皆有的。再如何看去道貌岸然的人,进了倌馆还不是一个样子,我冷笑著的看着这些人模人样的东西。
一待又是两年,直到那天我居然又见到了那个老头,他显然已经忘了我,居然要我作陪。我笑着迎合他,把他哄的晕呼呼的,然后在他睡着了之后,我取出了从厨房偷来的菜刀。先割了他那个恶心的东西,他疼醒了,大声的叫唤,在他的手下和倌馆里的打手冲进来之前我把刀送进了他的胸口。
一拥而入的人把我治住了,拳脚招呼了过来。我努力的抬头,我看到他躺在床上不动了。死了吗?我的唇边是诡异的笑容。我被扔进了大牢,这次真的死定了吧。不过,无所谓,至少我为自己报了仇,至少我杀了那个令人作呕的老东西。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效河却在这时决堤了。看着水没入牢房,直至把牢房的墙压塌,我突然觉得我可能可以活下去的。拼了命的向上游,可是哪里是尽头?
声音,好吵。我不耐的睁眼,然后就愣住了。我没死?我居然真的没死?
“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身边有一个人满是欢喜的说到。
不耐烦的转头看去,是一个看去三十多岁的男子,穿著半旧不新的衣裳,神色间有些憔悴,正满脸笑容的看着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易先生,你守了这孩子这么多天,总算是醒过来了。也不白费你这些日子的辛苦。”旁边有人凑过来说到,然后再看清我的模样后,神色就变了,“易先生,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啊?”
口气中的意味,我听的太明白。
“易先生,不如,你把这个孩子给我如何?”那人的神色暧昧了起来,“我也不会白白夺人所爱的,自然不会亏待易先生的。”
那个叫易先生的人顿时沉下脸来,“请你离开,这是我的徒弟,我不会送给任何人。以后这话不要再让我听见。”
我冷笑著看着那个易先生,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呢。不把我给这个人,是想换得更好的价码吧。也是,这个人看去也不是什么很有钱的模样,估计拿不出那许多银钱,自然是要留到后面遇到有钱的主才卖了。只是,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倌馆的兰芝,是倌馆的头牌,我会如此轻易的被你骗吗?做梦吧!
那个人讪讪的退了出去。那个易先生转向我,温和的说道:“孩子,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可笑,你会保护我。真是好拙劣的谎话。我冷冷的看他,没有言语。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你不信我没关系。只是,你的病要好好养才行。住在这里的时候,如果有人说起,你就说是我的徒弟。这样,我才好保护你。”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看着他离开,我冷冷的问道。
他的背影一顿,“我不想从你那得到什么,我只是想救你罢了。”
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但是我需要休养却是事实。我决定住下来,反正他自己愿意养我,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走着瞧吧!
慢慢的我知道,他叫易璩,因为我不说我的名字,他想了许久,和我商量道:“既然你不愿说你的名字,我也不能总叫你喂,孩子,之类的。别人听了也会起疑的。你和我暂住的时候我就叫你常欢如何?人生苦短,不若常欢言。姓呢,就随我,姓易,易常欢,这个名字,可好?”
人生苦短,不若常欢言。我在心底默念著这句话,这话,说来容易,做来何其难?我沉默著。
“你不说不好,那么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常欢?”他说到,带着笑容,很真,但我不愿去相信。
撇开脸不去看他。
他却是不以为意,笑着进进出出为我忙着。扭头看他,左腿拖着,吃力的行走著,单薄的身影看去一点也不可靠。
再好了些,可以起身了。听说他靠四处游走为人写字为生,如今为了我在这里竟待了一个月了。默默的起身,找到他摆摊的地方,他耐心的在为人写信。见了我,笑着向我招手。
别扭的转过身去,我回了住处。
他开始教我写字,不管我爱听不听的。他很耐心的和我说着那些我从未听过的诗书,似乎我真的是他的徒弟一般。
他似乎真的对我没有任何目的。我知道的,背地里,有好些人想向他买我,可全被他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好傻的人,卖了我,他可以得好多钱的。我盯着自己的脚尖想着。
夜里,恶梦再次造访。我呻吟着,想要逃走。可是,是谁,为什么要拉住我?不,不,让我走。我哭叫起来。
然后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我,“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啊。常欢,醒醒,你在做梦呢。不要怕,常欢。”
絮絮叨叨的低语,如此的让人贪念。我睁开泪眼,正对上他温和的笑,担忧的眼。这个怀抱,几次帮我脱离恶梦的怀抱,是他。伏在他怀里,我无声的痛哭。他只是轻轻的拍着我,抱着我轻轻的晃着,口中喃喃的说着,没事的,不用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番外之易常欢篇(下)
睁开眼,师父已经睡着了,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师父,你梦见了什么?连睡着了都在笑。靠进师父怀中,是那个人吗?那个和你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外甥,他令你如此开心吗?师父,你会不会不要常欢了,就和那些人一样?师父,常欢只有师父,师父,你不会不要常欢的,对不对?
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眨着眼,泛去水气。不,我不把师父给他,不给!
第二天,他没有来。来的是王府的大管家,和师父在屋内谈了会子话后,师父叫过我来收拾东西。
“师父,我们要去哪?”心里有着不安。
“去宇睿王府,箫儿身子不舒服,特地让江管家来接我们。常欢,我们把东西收拾一下过去吧。”师父说到。
“为什么要去王府?”我不开心的嚷到。
师父看着我,好脾气的说道:“箫儿说王府东西齐全,对治我的腿伤更好。而且,王爷已经同意了。”
犟不过师父,乖乖的收拾了东西。师父在提到那个人时那和蔼的模样让我不悦,师父,只有我才能让你用这种口气提起的不是吗?为什么要多一个那个人呢?
那个人来了看望师父,淡如烟霞的一个人。只是,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不自觉的皱着眉。这一切,我太过熟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