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见戴辛如此重情义、轻生死,令狐冲不由称赞。又见东方不败单手撑腮,半日不语,于是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日月神教?”
“要担心也是向问天的事情,我又不做教主了,何必费那个事!”东方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玩弄起鬓边的一缕头发,只是终有一丝心不在焉。
恰在此时,有一羽白色的鸽子忽然飞进了土地祠内。令狐冲咦了一声,伸出臂去。鸽子盘旋一圈,落到了他手上。
鸽子脚上绑着一只小小的竹筒,令狐冲从中取出一卷信,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怎么了?”东方见他神态不对,心下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令狐冲苦笑着把那个纸卷递了过来,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是蓝凤凰的信,盈盈已经在六日前赶回黑木崖了……”
长吁一口气,东方不败从容地整理了下衣装,盯着令狐冲微微一笑:“走吧!”
“去哪里?”令狐冲一下还没回过神。
“黑木崖!”
丢下这一句,东方率先向外走去。“我可以不管日月神教的十万教众,可你能不管任盈盈吗?”
“我……”
令狐冲怔怔注视着那个娉婷的背影,在收到信时,他确实为盈盈担心。可眼前这个人,她并没有理由去蹚这趟浑水的。
她早不是日月神教的教主,眼下黑木崖又是群雄毕集,她如果现身,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可为了他,她却毫不犹豫。
有生之年,知你如我,夫复何求……
“还不走?”迟迟不见令狐冲跟上来,东方有些奇怪地回眸,却只见他深锁着眉,欲言又止的样子。
“行了,平时那么洒脱的人现在作什么女儿态!”唇角微勾,东方的笑靥如花,而明眸如水,沉静能纳万物。
“你亏欠的人,跟我欠的有什么不同?眼下黑木崖十有□□是保不住了,可保住任盈盈我还有几分把握。”
“她们从苗疆出发,走的应该是澧阳、荆东到郑州那条线。就算日夜兼程,总得十天才能到黑木崖。幸好我们的马快,如果路上不休息应该勉强能赶上!”纵马飞驰,东方一袭紫裳配上□□的胭脂马,直如天际云霞。
而乌骓马和胭脂马奔跑的节奏渐渐趋于一致,官道上只见两骑并驾齐驱,卷起无数烟尘。令狐忽在马上喊了一声:“东方不败……”
“怎么了?”东方好奇地侧头。
“没事,只是觉得能遇到你,实在是我的运气!”紧盯着那个人,慢慢和记忆中无数的身影重合,令狐冲的笑容明朗得几乎让天空黯然失色。
“花言巧语……”东方扭过头掩饰着脸上的不自在,目光却温柔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有一个人,他们是如此幸运在今生遇上了彼此,就算曾经错身而过;但终于又与他并肩,并且将一直走下去。这条路究竟通过何方,已经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时候,做一些事是不需要理由的,比如:写文……
☆、第 7 章
终于在三天后的旁晚赶到黑木崖下时,令狐冲头一次如此庆幸自己当初多管闲事救了安德权那伙人。要不是有他送的大宛马,估计等他从西安跑过来,刚好能给日月神教的人收尸。
不过眼下的情况比收尸也好不到哪里去,天色未暗,黑木崖下已经点起了无数篝火。满眼望去,尽是飞鱼服与绣春刀,少说也有千人。
原本上山的机关道口此刻已经被团团围住,更可怕的是在竖井边居然架着几台虎蹲炮,黑洞洞的炮口直对着上山的必经方向。
令狐冲毫不怀疑,就算以东方这样的身手,若敢冲关,也很难全身而退。
“没想到朝廷此次居然有这样大的动作!”东方不败暗暗观察着周边的情况,越看越是惊讶。日月神教究竟有何可图谋的,惹来如此灭顶之灾!
令狐冲握紧了拳头,可惜眼下合围之势已成。“看来上山的通道已经全被把持住了,也不知道崖上情况到底怎么样?”
“还是得上去看了才知道!”注意到周围只有锦衣卫,并不见五派的踪影。东方暗自思忖,莫不是已经都上了黑木崖?
令狐冲正焦急不已,听得这话索性豁出去了。“也好,那我就只管放胆一试!”
“你给我站住,”东方被吓了一跳,赶紧扯住他。“谁让你去闯关了!就算你剑法高明,难道还挡得住火炮吗?”
都说病急乱投医,令狐冲这次终于也尝到了滋味,冷静下来不禁苦笑。“那怎么办?”
面对如此境况,东方却是纹丝不乱,转眼脑中已有一条计策成型。“我刚才留意了一下,重兵都把守在道口,反而……”
话才说了一半,忽听左边树林中传来一声树枝断裂之声,虽然轻微,但在东方这等高手耳中却如一个炸雷惊响。
“什么人?”令狐冲如夜枭般从林端掠过,手上的剑作势刺出。
“令狐公子…是你?”回应他的却是一个极熟悉的声音。片刻后,躲在树后的人现了身,还真是熟人:计无施。
令狐冲急忙止住剑势,只见计无施欢喜地迎了上来:“哎呀,真是令狐公子!你到了真是太好了,我们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大家快过来,是令狐公子!”
从阴影中又走出几个人来,都是令狐冲熟悉的人,他不由傻了眼:“老头子,平大夫……你们怎么都在这?”
“我们是见到了十万火急令,特地赶回来的!这不,一到崖下就碰上了平大夫。”老头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抱怨道。
平一指眼见众人都在看他,赶紧清了清喉咙:“我本是来迎一下老头子他们,可谁知道上崖的道口已经被控制住了。我们正打算……”
“别说那么多了,”令狐冲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只着急问:“盈盈呢?我听说她也来了!”
平一指愣了下,眨眨眼道:“圣姑在昨日已经上崖了,蓝凤凰跟她在一块。”
“什么?那现在崖上到底什么情况?” 令狐冲紧锁眉头,他到底是迟了一步,这下要救人只怕要大费一番周章。
“两日前,丐帮、六合门、唐门那些人陆续到来,一直在崖下叫嚣!教主本想切断上崖的通道,固守本部。但五派公推了人出来喊话,言道只要能一对一胜过他们,他们立刻离开,绝无二话。大家商量,死守也不是办法,因此同意在大殿前比武决出胜负。”
“我下来之前,各派高手已经上了黑木崖,现在恐怕正在交手呢。谁知道这群朝廷鹰犬竟切断了上山的通道,眼下咱们想帮忙也没办法啊!”
平一指提到此事也是焦头烂额,他本来一心只管扑在自己的医术上。谁知道飞来横祸,教中人人自危,他也不得不出来协助奔走。他又不擅长这些,常常是顾了西头顾不了东。
说话间,一个女子从树下的阴影中踱步而出。
白裳紫裙的佳人有着如剑般地锐利目光,嘴角带着一丝讥诮:“就这种程度的激将法,你们也能上当,实在是不容易!”
“东方教主……”平一指傻住了,算来他也有四年多没见过东方不败,没料到在这里又重逢!
而老头子他们就不止是傻住那么简单,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见了鬼,当下扑通跪地齐声喊道:“东方教主,文成武德,中兴……”
“住嘴!”东方的声音不算大,却一下子压住了众人。“你们是嫌死得不够快,想多引一些锦衣卫过来不成!”
“属下等不敢。”大家不敢再喧哗,只得低声战战兢兢地回话。
“平一指,我问你;向问天一早就知道五派与朝廷有所勾结吗?”随意睨了那些人一眼,老头子等人登时面色一白。东方也懒得与他们计较,只问平一指。
“快点说!”
平一指连连绞手,苦着一张脸。“开始不知道,后来分舵传来消息,有多处卫所异常集结……”
“向问天这个蠢才!”东方不由勃然色变,开口就骂:“明知道情况不妙,居然还敢发金焰令,把教众全招回来好让人一网打尽?”
“向教主也是想尽力保全黑木崖……” 平一指本想替向问天周全几句,却终于在东方前教主的威势中败下阵来。
东方的怒色渐收,只冷冷一笑:“虎蹲炮都架在那里了,你给我保全看看!”
众人都不敢作声,东方不败毕竟做了十年教主,余威甚重。像老头子、司马大这些素知她作风的,更不敢有丝毫忤逆,只把头埋得越低越好。
“神教的根本是什么,难道就是一座黑木崖?”东方负手而立,风将她的衣带吹得猎猎作响,宛然昔年睥睨天下的气势。“是人,只要把人保住了,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向问天还不算老,却糊涂至此,真是天要亡日月神教!”
令狐冲本不想插手他们教内的事,但看看左右,竟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只得自己开口:“事已至此,咱们想想有什么办法能上去救人吧!”
东方冷眼扫了一遍众人,没好气地问:“谁去后山看过,可有人把守?”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计无施挺身而出:“我们才从那里过来,确实无人把守,不过后山的悬崖高达百丈……”
言下之意,那就是条绝路,说了也白搭。
“不过区区百丈的悬崖,能难得住我吗?”东方一拂袖,眼底尽是不屑。一群井底之蛙,真是懒得跟他们多说。
推搡之下,计无施硬着头皮道:“教主神功盖世,自然不怕……可教中除了您,恐怕再无人有这等功力!”
不要说普通教众,只怕那些长老旗主也得活活摔死。说来这局面正应了他的名字,无计可施。
与他人不同,令狐冲却知道她从不会凭空说些废话,当下凝神道:“你的意思是……”
“令狐冲,你先随我从后山上崖。”东方娥眉微舒,举手投足皆沉静从容。说完这句,转向平一指等人吩咐道:“你们去附近农家收集绳索和尖木桩,越多越好,半个时辰后在此地等我。”
也许是慑于东方不败这位前任教主的威势,事情虽没什么实际进展,但众人顿时觉得心头安稳不少,各自答应不提。
“确实堪称天险……”望着眼前夹杂乱草的断壁,从下往上看更显险峻,令狐冲不禁感叹。难怪日月神教和锦衣卫都不在意此地的防护,有这样天然的屏障,除非绝顶高手,谁能逾越?
东方毫不迟疑,单足点地,整个人已经腾空跃起了数丈,如飞鸟般轻盈。就在一跃之势将近时,只见她右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唐剑。剑锋如切豆腐一般钉在岩缝中,助她稳稳地立在了山岩之上。
随手抽出腰上装饰的衣带, 东方满意地感受着手边的牢固程度,回头喊了一声:“上来吧!”
令狐冲眼前一亮,随即会意。“好办法!”
其实以东方不败的武功造诣,上崖本不必这样麻烦。可再加一个令狐冲,情况就不同了。只好两人互做支点,交错借力而上比较保险。
幸而令狐冲的轻功也不算差,总算有惊无险地攀到了崖顶。
长吁一口气,令狐冲略微调整一下气息,关切地看向东方。落日下,站在崖边整理衣带的女子如一枝初绽的山花,清丽照人。
他忽然想,如果他们没有相遇,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子呢?是否仍旧是日月神教高高在上的教主,一呼百应,叱咤风云……
是他一手将她扯落到了凡尘,却没能保护好她,害她伤痕累累。
“怎么了?”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东方有有些困惑地看过来。“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令狐冲神色温柔,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她也曾这样问过。“我先去救人,你在这里接应平大夫他们吧!”
这一次,他不想让她去冒险。
“好啊,听你的。”静静望着他的眼睛,好像能直接看到他的心,东方勾起一丝浅笑,如同某次在满树繁花下的对答。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照办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没什么人看耶,小郁闷……
☆、第 8 章
黑木崖下,平一指一行人已经从附近把所有能搜刮到的绳子和铁链都找来了。尖木桩却不常见,幸亏附近有个废弃的木场,赶紧现削了一些,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你说,东方教主居然还活着,该不是我在做梦吧!”老头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时捏捏自己的胳膊,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对啊,而且她居然跟令狐公子在一起,这个事情蹊跷啊!”计无施之前一直没敢说,现在有人起了头,自然不吐不快。
摸摸下巴,老头子当下把箭头瞄准了平一指:“哎,老平,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没好气地扫了眼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平一指操起手里的斧子再度用力劈下。“管好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东方教主和令狐公子也是他们这些人能议论的吗?简直是找死!
“看起来,老平你是知道些内情啊!”一直没开口的司马大联想到乍见东方不败时,平一指只是有些惊讶,却不像自己这些人魂都飞了一半。
“我看你是还想尝尝三尸脑神丹的滋味?” 平一指冷笑一声,指着地上散落的木桩。“还不赶紧干活!”
想到东方前教主的手段,众人果断闭了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曹操,曹操到的缘故。这边话音刚落,刚被念叨过的东方教主已经在路旁施然出现。“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起身作答:“回禀教主,都好了!”
“你们的教主是向问天,别认错了人!”脸上浮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东方悠然弹了弹指甲,纠正道。
“啊?”老头子一下没反应过来,马上被司马大捂住了嘴。
“是,东方姑娘,都准备好了!”到底是计无施的脑子转得快,见风使舵地马上改了称呼。别说姑娘,只要她不发作,就是喊姑奶奶也没问题。
懒得跟这些人多话,东方不败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们跟我来……”
黑木崖后山的绝壁,直插天际,令人望而目眩。东方不败这次不再以剑借力,而是取了一根长索直接跃上崖间,几个呼吸间,就已不见身影。
平一指等候在崖下,忽听千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