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星回来复命:“王爷,敌一十八人,三伤,一人逃跑,其余尽数歼灭……”
看他欲言又止,楚长歌挑眉道:“说!”
“王爷怎么知道敌人会在岸边放箭而提前提防?”
楚长歌似笑非笑:“他们把整条船弄翻把我们困在里面再放箭难道不是最好的方法。”这手段够阴险。
“你先带人去把船里其他人救出来。”楚长歌似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吩咐完,又迅速潜入水中。
夏莞最后的意识是船倒的瞬间,秦思放拉住了她的手,不过却被混乱的人群给冲散,她忘了闭气,湖水涌来,她昏昏沉沉中只感觉冰凉且尖锐的东西划过手臂,带来一阵麻痛,呼吸也变得困难,最后慢慢地昏了过去。
一双健臂把她搂入怀中,温热的唇贴上她冰冷的唇,那么猛烈,灼热,疯狂,却又奇异的温柔。夏莞本能地紧紧攀住他的身子,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不断汲取他渡给她的氧气。想看清对方的模样,眼皮却沉重地睁不开,全身酸软无力。
吻渐渐变得轻柔,似在品尝琼浆玉液,他辗转温柔摩挲。带着醉人的温柔,长指在她发间来回穿梭,留恋不舍。鼻间弥漫着水藻的味道。
他是谁?夏莞混混沌沌的,不知身处何方,全身似灌了铅动弹不得,左手臂传来火辣辣的痛还有点麻痒,夏莞忍不住想用手去抓,中途被一只大手拦截,他的手修长有力,掌心略带薄茧,紧紧地包裹住她的小手。
夏莞感觉到左臂被抬了起来,衣袖卷至臂肘处,夏风吹来,纤细的手臂上泛起鸡皮粒子。
接着手臂的伤口处似乎被洒上药粉,药粉侵入伤处,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夏莞缩了缩身子,闭着眼喃喃道:“好痛……”
“忍一下就好。”低沉的男声徐徐响起,语气中不自觉的懊恼。
好熟悉的声音,夏莞更加放心的把自己交给对方,脑中晕眩袭来,她皱了皱眉,放任自己陷入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夏莞缓缓睁开眼睛,天空一片湛蓝,白云悠悠,风朗天清,笼罩着温暖的平静祥和。思绪渐渐明朗,夏莞转动目光,不期然地对上秦思放忧心的俊逸脸庞。
“你醒了。”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夏莞,释然地笑了。
“这是哪……”夏莞迷茫地扫了下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在岸边,正想起身。不料秦思放脸色一变,急忙用手托起夏莞,让她慢慢坐起来,嘴上轻柔地道:“你的胳膊受伤了,最好别用力。”
夏莞抬起手臂看了一眼,伤口已经包好,仍隐隐作痛。记忆中有人用嘴给她渡气,给她上药包扎伤口,难道那人是思放?
夏莞想了想,眸子转向秦思放,只见他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几绺黑发微乱地垂下,衬着肤白如玉,尔雅淡漠的气质凭添一丝魅惑。
除了思放,夏莞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但她又隐隐觉得不对,不禁问道:“是你把我救上来的么?”
秦思放沉默片刻,摇摇头:“不是,我在水中寻了你许久也没找到……”他顿了下,眸子里带着淡淡的余悸,“最后在岸上发现了你。”
“那这伤口也不是你处理得喽?”夏莞晃了晃带伤的手臂,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面容瞬间变得苍白。
秦思放轻轻按下她的手,淡然道:“我找到你的时你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那会是谁?”夏莞觉得莫名其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思放沉吟道:“凶手分为两拨,一方埋伏在水底趁船快靠岸时把船推翻,另一方守隐身在岸边的草从里伺机放箭。这般精心缜密,显然是早有预谋。”
“可是原本我们不在那条船上啊?”夏莞不解,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凶手是冲着那艘船的主人而去的!”船的主人不就是楚长歌,那帮人是冲着楚长歌来的!夏莞越想越心惊,下意识地搜寻他的身影。
看出她在寻人,秦思放道:“他们早走了。”
“走了?”这么快?夏莞心中若有所失。
“把船上所有的人救到岸上后,他们就不见了。”
楚长歌……究竟是谁想杀他?他离开京都南下又有什么目的,那帮人没达成目的肯定会再出手吧?那他一路上岂不很危险?究竟是多大的仇怨让对方不惜用整条船的人作陪葬也要置他于死地?想到此,夏莞不禁打了个寒颤,一颗心揪在一起,憋得她喘不过气来。怎么办?怎么办?夏莞心慌意乱地想着,忍不住为楚长歌担心。
秦思放将她所有的表情收尽眼底,心里了然,却并不戳破。只是温柔的扶起夏莞:“还是先换了身上的衣服,免得吹了风再受寒。”说着,递给她一件粗布衣衫。
夏莞抬头望向远处岸边的船只和来来往往的行人,连忙摇头:“不用,我们回去再换。”光天化日的,让她怎么换?
“必须得换。”秦思放顺着夏莞的目光扫了眼,依旧坚持,“这里比较偏僻,很少有人经过,你躲进草从里换,我替你守着。”
“我说了不用。”放眼望去,四周遍植芦苇,随风飘摇。如果人蹲下身去,还真是不易发现,所以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他一直想不明白是谁救了夏莞,还把她带到如此隐蔽处,似乎是怕人发现。
“可是……”夏莞咬着唇,还是觉得难为情。
秦思放淡淡移开眼:“如果不换,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出去?”
她哪副样子了?夏莞怔了怔,低头一看,薄薄的罗衫紧贴在身上,少女曲线毕露,衣袖被箭矢划破,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她这样衣衫不整地出去见人,恐怕又会被人丢鸡蛋和烂白菜了吧?
想到这,夏莞噗哧一笑,从秦思放手中接过粗衣笑道:“你哪来的衣服?”
“跟岸上的船民借的。”秦思放看着她,“你笑什么?”
夏莞笑而不答,拿着衣服钻进芦苇中。
秦思放背过身,走到远处,但他耳力极好,依旧可以听到芦苇丛中传来衣服摩擦的细小声音,断断续续。
秦思放听得心神微乱,他默念了遍静心咒,紊乱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夏莞正巧换好了衣服,从芦苇丛中走出。
秦思放闻声回过头,见夏莞一身粗布衫子,穿身在身上松松垮垮,与脚上的丝履织鞋相搭配,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他不禁莞尔:“衣服是粗糙了些,你就将就一下吧。”
夏莞扯了扯衣襟,没好气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死灰复燃
回到下榻处,夏莞换掉衣服,一天之内连遭两次意外,再也没了游览临河镇的兴致。两人打好包袱,打算出城。城墙上每个垛口都有士兵执戟站立,更有一拨一拨的士兵来回巡逻,城门口也有士兵守着,对过往行人严格盘查。
夏莞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和秦思放对望了过往的行人几乎全部又折了回来。瞅了秦思放一眼,正想上前问个明白,秦思放拦住她,道:“我来。”
说着走到城门口,朝其中一位士兵问道:“何故不让出城?”
“清河郡守拥兵自重,发动叛乱,湘王奉旨平叛,如今逆贼被困城中,为防贼人逃脱,上面下了命令:“逆贼一日未落网,所有人一日不得出城。”
夏莞跟在秦思放后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愣住,早上还好好的,一点风声也没有,这会儿却突然说郡守叛乱,楚琰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解决叛乱?事情如此之巧,巧得令人怀疑,不会是胡乱安排罪名诬陷人吧?楚长歌出现在这里或许也是为此事而来。想到此,话就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来的只有湘王么?”
守城士兵脸色微变,神情严厉地盯着夏莞:“妇道人家,问这作啥!”
不管京都来了何人都不是市井百姓所关心的,夏莞如此发问难免要惹人怀疑。
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秦思放为免夏莞扯上麻烦,拉着她的手就走。
一条黑影闪进暗巷,脚尖一点,跃入看起来古朴的民宅里,轻车熟路地穿廊过堂,闪身进了屋子,匍匐着身子,略带颤抖地开口:“主上……”
“事情没办成?”男子坐在长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颤抖的身体,嘴角勾起残酷的冷笑。
黑影以头触地:“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男子冷嗤:“错失良机,你以为他还会让你有动手的机会么?”恐怕连对方的身都近不了。
“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男子冷冷一笑,狭长的眸子掠过一丝阴鸷,“去了一十八人却只有你自己回来,你自己说,该受何惩罚?”
黑影惭愧地低下头:“属下拼得一死向主上回来复命,如今任务完成,属下无颜面对死去的兄弟!”他说完,眼神悲愤,紧咬牙关,“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冷芒划过,毫不犹豫地往脖子抹去。
男子眼疾手快,曲指一弹,细小的硬物破空袭向黑影,黑影手臂一痛一麻,手中的剑抖落在地。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散发银色慑人光芒的长剑,眼神抖动了下:“主上……”
男子无视于他的激动,淡然地收回手,嘴角弯起嘲弄的弧度:“还真以为你不怕死呢!”
黑影被他说得无地自容。
男子径自起身,衣袖一甩,背过他道:“你这条命就先留着,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但凭主上吩咐!”
男子沉吟道:“楚琰没死,到了清河郡必然会把吴俊义办了,你去把他救出来,我留着有用!”
“还是不肯说?嗯?”楚长歌看着眼前紧剩的三个杀手,不由衷心的佩服他们的勇气。岸上箭手加上湖底的人一共十八人,他们事先在牙缝内藏了剧毒,逃跑了一个,剩下的纷纷服毒自尽,好在阻止的及时,留下了三个活口,只是严刑拷打也逼问不出一个字。
“湘王殿下不必浪费口舌!”其中一个浑身浴血,但仍咬牙说道。
“湘王?”楚长歌挑眉,不禁想笑,“你们的目标是三皇子?”
“你不是湘王?”三名刺客原本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有了表情,惊讶地张大嘴巴,足可以塞下整个鸡蛋。
楚长歌闻言大笑:“哈哈,你们找错人了。”
三人同时露出又羞又怒的表情,他们如此牺牲到头来竟闹了个大笑话!
楚长歌起身走到外面:“既然他们死都不肯说,给他们个痛快!”
他想到半个月前,有人密报:清河郡守吴君义勾结卫国,意图谋反,更有吴俊义和卫国密使往来信件数封作证,由不得皇帝不信,当下召皇帝脸色沉重,思索良久,召来楚琰:“有人密告:清河郡守意图谋反,你去一趟清河务必查清真相,不要打草惊蛇,若事情属实,朕特准你先斩后奏!”
宣国分九州三十六郡,各郡置郡守一名,总揽所辖郡的行政、军事大权。清河郡地处宣国南方边境,与荣国接壤,若清河郡守真勾结荣国谋反,荣国攻打宣国,两方来个里应外合,宣国门户洞开,岂不危险?难怪皇帝要如此慎重地叮嘱。正好他也有事要南下解决,便同楚琰一道前来。
楚琰只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秘密南下,但还是走漏了风声,一路上杀手刺客不断,临近清河郡境内楚琰弃水路改走陆路。事先埋伏在泪湖附近的杀手误把他的船认成楚琰的船,找错了目标而浑然不觉,平白无顾地损失了十几个好手。
但是幕后的主谋是何人呢?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曲折迂回,两旁植满垂丝海棠,柔美动人,紫藤萝花架下绿阴浓郁,下面摆有紫檀木桌椅,袅袅香气从白色瓷盏里轻轻浮散,盏身洁白如玉,质厚难冷,盏壁勾勒出浅浅玉兰,栩栩如生,似乎散发出淡淡的兰香,清雅幽芳。楚琰着月白色宽袍,一身的优雅贵气,嘴角噙着笑容看着不远处站在荔枝树下摘荔枝的侍从。
楚长歌走进庭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怔了会儿,笑着坐到楚琰一旁的太师椅上,端起茶喝了口,思忖着开口:“你倒是手脚快,一来就把吴俊义办了!”
楚琰偏过脸,轻描淡写道:“吴俊义聪明有余,定力不足,而且不善于伪装,我还未出手他倒自乱阵脚,不费吹灰之力地揪出他谋反的证据。”
楚长歌向来佩服他这点,做事干净俐落,毫不脱泥带水,谈笑之间轻轻松松的把事情解决,外表优雅尊贵,心思却是诡异难测,城府极深。他笑叹:“那怎么会让他逃了?”
“有高手相救。”
楚长歌敲打了下扶手,猜测道:“会不会跟刺杀你的人有关?”
“有可能。”
“我今在在泪湖上也碰到了刺客。”楚长歌平静地陈述着,看着楚琰抱怨道,“我是代你受过。”
楚琰嘴角一弯露出笑容:“谁让你偏要走水路。”
楚长歌呵呵笑道:“泪湖风光一绝,我怎能错过,而且真的是不虚此行啊!”他意有所指地说,“至于刺客,权当练练拳脚。”
楚琰忽沉吟道:“没有留下活口么?”
楚长歌摇头:“一个个口风紧得很,看来不是一般的杀手。知道你来清河的除了陛下皇后就只有……”晋王和几个皇室宗亲和亲近大臣,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两人心照不宣,最可疑的人是楚珩。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侍从恰好端来新摘的荔枝,各个新鲜饱满,红润欲滴,上面还挂着水珠。
楚琰摆手让侍从退下,摘下一颗荔枝剥了皮放入口中,赞道:“鲜嫩多汁,人间美味啊!在京都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荔枝不易储存,即使快马加鞭运到京都也变了味。
“这清河郡守倒是会享受。”楚长歌拈来一颗含入嘴中,看着四周的美景,啧啧叹道,“亭台,水榭,楼阁,回廊,池水,假山,倒是应有尽有。”
楚长歌目光转了一圈又回到桌子上:“桌椅是价值不菲的紫檀木,茶具是上等的白瓷盏,茶是一等一的雪山云绿,这排场恐怕连一品大臣都不及吧,我看光是贪污这项罪命就够他受了,何况是谋逆!”
楚琰笑着转移话题:“清河事务已了,你要不要回京?”
楚长歌捏着手里的荔枝,似是想到什么轻声笑了出来:“不,我不回去。”
三天后,楚琰撤了城门禁令,百姓恢复出入自由,萧条了三天的城门口再次恢复热闹,车水马龙,人口密集,商贾往来,散发着勃勃生机。
楚琰负手立在城墙垛口处,俯瞰城门之下:“清河郡与邻周郡县商旅往来频繁,三天已是极限,若再禁令下去,恐民心不稳,至于吴俊义,丧家之犬,不足为惧!”
清河郡一切事务暂由郡丞代为执掌,至于新郡守任命之事自有朝廷派遣,清河事务已了,楚琰无事一身轻,即日便起程回京都了。
城禁已撤。秦思放接到飞鸽传书,他展开信笺,夏莞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