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破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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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破重生-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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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简与木清寒对视一眼,已然意会,两人同时迈步,向着神庙的那点灯火狂奔。这一回,就像是破除了魔咒一般,两旁街道的房屋向身后飞快地倒退,而那神庙也终于离得越来越近。转瞬间两人已经奔到了神庙门口,但是都没有停步,直向着方才见到的那处灯火疾奔而去。
两人奔进神庙大门,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中有凉风吹过,丝毫闻不到腐朽之气,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中。甬道两边排列着成对的神像。苏简也顾不得细看,只是机械地随着木清寒奔跑,朝着神庙中心的正殿奔去。两人奔到正殿之中才停下了脚步,只见正殿的地上放着一盏孤零零的油灯,灯芯烧得只剩短短一截,豆大的火苗在风中忽明忽暗地闪着。
木清寒眼疾手快,抬手就将那盏油灯拾了起来,脚下毫不停留,在神庙之中疾奔一周,片刻间将正殿之中各处的油灯都点亮了,殿中立时笼起一层淡淡的光晕。苏简这才看清楚了正殿中的情状——
正殿之中应是一座祭坛,上面立着一座残缺的人形塑像,已然看不出原有的形状。而周围的地面上满是碎片。苏简抬头,见到塑像正上方悬垂着一盏蟠螭样式的宫灯,却是保存得相当完好,宫灯之上似乎的屋顶上似乎有一扇小窗,通向殿外,此刻殿外明月在天,这小窗中也直射下幽微的光亮。木清寒疾奔一周,又回到苏简身侧,轻声地道:“奇怪,奇怪!苏简,且与我去后殿看一看。”
苏简应了,紧紧地跟在木清寒身后,来到了后殿。这后殿却不像是神庙寺院的后殿,倒像是皇宫内院的后殿一般,殿内陈设华丽而奢靡,到处是重重叠叠的帐幔、锦缎,从殿中的雕梁画栋之上垂下。只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被时光镀上了一层岁月的痕迹。苏简穿行在其间,仿佛置身梦中一般。后殿内没有灯火,却有几道宽阔的长窗,皎皎的月光从长窗外映照进来,照着屋内到处描金绘凤的陈设。然而屋内只有一处角落收拾得简洁而干净,除了一张木榻与一只妆镜台之外再无其他饰物。苏简不自觉地走到那里,见那妆台上还摆放着一把木梳,一面铜镜。苏简见那木梳齿上尚且纠缠着一缕青丝,将那柄铜镜翻过来,只见镜面上斑斑点点的都是泪痕。苏简忽而想起一句古人诗,“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她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唉”,背后也是一声叹气,将苏简吓得毛骨悚然,几乎要跳起来。她一回头,见长窗外一个白色的人影倏忽闪过,耳边传来一曲清歌,却是断断续续,听不完整,只听能清楚只言片语,一会儿是“无情不似多情苦”,一会儿又是“长夜残烛,冷月隔雾”,但是那歌声缠绵凄楚,令人闻之动容。木清寒走近苏简身边,恰好那歌声的最后一句清清楚楚地传进后殿中,只听那女子唱道:“但相思、莫相负、再见时、盼如故。”尾音袅袅,绕梁不绝。
苏简听了最后一句,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似乎正想挣脱眼中的束缚,涌将出来。木清寒也是轻叹一声,道:“苏简,看来这是佳人幽居之所,我们不要打扰,这便离开吧。”
两人离开后殿,却发现正殿之中,原先被木清寒点燃的那些灯火,都一一被熄灭了。殿中昏暗已极,然而正中高悬的那盏宫灯,此刻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苏简“咦”了一声,指着正殿四周,只见那宫灯壁上绘制的图案,被从那扇小窗投射下的月光一映,俱都投射到了正殿的墙壁上。苏简依次看了看,道:“嗯,三生石的故事。”木清寒奇道:“三生石?”
苏简这才想起来,“三生石”是她前世里听来的传说,只因那首“三生石上旧精魂”的诗,使她对这个故事印象极深。而在这个世界里,博闻广见如木清寒,竟也从未听闻。当下苏简指着一幅幅映出的图景为木清寒细细解说:“这是书生李源初识圆泽禅师,这两人一见如故,聊得极为投机。”“这是圆泽禅师遇见那王姓的妇人,即告诉李源他即将投生王氏腹中。”“这是圆泽禅师投生之后三日,见到李源灿然一笑。”“这是十三年后的中秋月圆之夜,李源去杭州天竺赴约,见到了一名牧童。”“这名牧童骑在牛背上唱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木清寒低头,将那牧童所唱的句子默默念了一遍,突然抬头问苏简:“苏简,你可相信这是真的么?”苏简一时挠头,道:“传说么,本就经不起推敲考据的呀。信则有,不信则无啰!”然而木清寒却紧追不舍,道:“我是想问,你是否真的相信世上会有——‘此身虽异性长存’?”
苏简立刻被问住了。前世里她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只是以为这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可是当她自己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身体之中生活了这么久,经历了这许许多多之事,然而前世里她经历过的生活,钟爱的朋友,甚至背过的诗,都未曾从她的记忆中抹去,这可不就是“此身虽异性长存”了?
于是苏简看向木清寒,点了点头,道:“嗯,我信。”
就在苏简口中吐出”我信“两个字的时候,殿外有云雾遮住了月光,殿中倏忽就暗了下来,周遭极其安静。苏简可以听到对面木清寒的呼吸声。而那个女声又在静夜之中咿咿呀呀地唱道:“悠悠岁月迭寒暑,此去经年成陌路,是谁说切莫把伊人负。三生石,三生路,三世情缘归尘土,且问今生你身在何处?”这一句唱完,那女声又反反复复唱起那十二个字,“但相思、莫相负、再见时、盼如故。”
苏简静静地听那女子唱完这支曲子,连最后一个尾音也消失在空气中。这时,四周渐亮,大约是云开雾散,月光又透出来。殿内的那盏宫灯又幽幽地亮起来,只是此刻殿中一阵风儿吹过,那盏灯就如走马灯一般,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映在四壁的图画,此时也竟然随着灯的转动快速地变幻着。苏简“咦”了一声,发现映在四壁的图画竟然与刚才不同,不再是书生与僧人相知相交的故事,画中的主人公变成了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子。
画中绘制了两人相识的情景,那女子似是一名采药人,背着药篓在山间上下攀援采药。女子在山下发现了受伤的男子,悉心为其治伤。男子伤势渐好,两人情愫已生,便在一座神庙的神像之前山盟海誓。后面的画中,却绘制了那男子一身戎装,受了重伤,在女子面前气绝。那女子伤心痛哭之下,将二人当日盟誓的神像打破。
那盏宫灯缓缓转过,后面的图画中继续绘着两人的故事,那女子在深山中遇见一名身背着药篓的小童,那小童跟着女子来到了废弃的古城中,朝夕相见;那小童一日日成长,将那女子亲手打破的神像一点点修复;那小童长大成人,成为一名俊朗男子,在神像前替那女子绾上秀发;过不多久,那男子再度穿起戎装与那女子分离;那女子夜夜祷祝,男子却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有一日那神像自行碎裂开来。
余下的故事,再没有在宫灯上绘制出来,那宫灯之上,似乎还有空白,可是再没有绘画出现了。但是可想而知,那女子一直在此痴痴地等待,等待那男子转世之后,能重回到这里,两人再续前缘——“说好的三生三世,你还欠我一生。”苏简仿佛听见那女子这样说。
良久,木清寒叹出一口气,只道:“走吧!”然而苏简却脱口而出,“木先生,你说这两人能够再度相见么?”木清寒沉默片刻,硬下心肠答道:“苏校尉!”
听木清寒将称呼一改,苏简猛地醒悟,道:“不好,在这里这么久,也不知道攻城的事怎样了。”她当先走出神庙,木清寒跟在她身后,向身后的神庙投去深深一瞥。


第七十九章 破城

 苏简也不知怎的,就与木清寒顺利走出了古城。出城的时候,一切幻象消失,城中恢复了那番破败颓废的模样,街道两旁房屋坍塌,道路上杂草丛生,两人无惊无险地一直走到城外。
莫长生见到两人,便迎了上来,苏简奇怪地问:“长生,怎么还没有开始攻城?”莫长生奇道:“苏校尉,您这么快就从城中出来了呀,攻城的时间还没有到!”
苏简觉得奇怪,想,自己与木清寒进城这许久,难道实际上只有一小会儿?她抬头看天,只见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依然挂在东方,算算时间确实还早。这么说来,她与木清寒两人在那古城中感觉上似乎待了挺久,其实只是一小会儿功夫?她又问:“长生,见到霍先生了么?”莫长生点点头,道:“霍先生刚才从城中出来,看上去好像是奔脱了力,现在在一边休息,不碍事的。”
攻城的时间一到,莫长生就带了几十名士兵,从兵狼峰顶向兵狼城进发。从兵狼城到兵狼峰顶,大约有一百五十丈左右的高度。莫长生与他手下的士兵都是一身黑衣,贴在黑色的崖壁上,就似完全融入夜色之中一般。
莫长生们下崖的速度非常快,小半柱香的时间之内就全部下降至兵狼城中。天元军落脚之处正是兵狼城的第三处关隘,莫长生一旦脚踏实地,立即偷袭戍卫第三道关隘的天炎军士兵,得手之后,便点燃了一只火把,在夜空中连连划动,给了正在崖上的苏简一个示意攻击的讯号。
自莫长生下崖,苏简就一直心惊胆战地,生怕出什么岔子,这时看到了莫长生给的信号,她才略略放心,挥手示意第二批大约二百名士兵缘绳下崖。这时,莫长生们的任务是开启第二道、第一道关隘,让由西天梯上山的天元大军进城。然而莫长生似乎在第二道关隘处遇到了些阻碍。苏简在崖上听到城中传来些喧哗之声,见到城中开始点亮一些灯火。她紧张得手心之中都是汗水——要知道,这么快就被天炎守城的士兵发现了,可是比天元军预想的时间早了不少。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大响,兵狼城第一处与第二处关隘之间火光大现,首道关隘明显乱了起来,而西天梯上,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天元军士兵上攻的身影。苏简呆了一呆,“怎么像是霹雳雷火弹的声音?”她很清楚地知道,莫长生等人身上,可没有带着这些火器。木清寒突然抢上,代替苏简下令道:“所有人,现在下崖。”崖上的天元军轰然应道:“是!”木清寒回过身,微笑着对苏简说:“苏校尉,咱们也下崖去吧!”
苏简有些茫然地应了,岂知木清寒突然抓住苏简的手腕,一个箭步奔到崖壁一侧,右手握住了一根长索,也不问苏简,左臂突然围拢在苏简腰间。苏简被木清寒带着朝空中一跃,惊呼声几乎要冲口而出——这难道是要蹦极的节奏啊!木清寒却轻轻巧巧地在山壁上一借力,两人借着从崖壁上荡开的一瞬间,朝下滑动了将近两丈,接着木清寒将手中的绳索收紧,两人下降的速度渐缓,又落回到崖壁上,而木清寒继续在山壁上蹬一下,借足了力,两人继续下落。
苏简觉得自己的小心脏稍稍归位,没有从喉咙口里跳出来。她不得已,用右臂扶住木清寒的肩,开口想对木清寒道谢。可是还没等她说话,木清寒就对她说:“别说话,你还真重!”
苏简的一个“谢”字,一下子就憋了回去,她就如同世间一切对自己体重数字讳莫如深的女子一样,郁闷无以,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好在两人很快便接近了火光冲天的兵狼城地面,片刻之后苏简就觉得自己的双脚落在了实地上。
莫长生见到苏简与木清寒下得崖来,斜刺里奔过来,道:“苏校尉、木先生,我们已经打通了三道关隘,下崖的士兵现在已经都攻进外城去了。”这倒有些出乎苏简的意料,她奇道:“这么快!”然而身后木清寒却一声长笑,道:“于野,出来吧,在崖上见着你的杰作了。”
“于野?樊于野?”苏简又惊又喜地问道,在韩博被逐之后,她早已忘记了这位在七王永熙麾下颇算得上名号的原阴字营校尉。只见一名穿着天炎军小卒服色的高大汉子,头上缠着一条赤色头巾,抢到木清寒面前,行下礼去,口中问道:“不知七王殿下——他老人家,对此役可会满意?”
木清寒微微点头,道:“于野,做得不错,七王殿下怕是没有理由不满意的。只是那楚校尉,可惜了。”樊于野又抬头问道:“那韩校尉被逐一事?”木清寒却不作声,看了看苏简一眼。
一个是七王身边谋士,一个是七王麾下骁将,苏简自然觉得两人有悄悄话要讲,于是体谅地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表情,叫上莫长生,从两人面前走开,离得远远的。
是夜,天元南征军就似从天而降一般,攻破了有“天险”之称的兵狼城。
攻入内城之时,苏简正站在外城的城墙上。内城大半已陷入一片火海,街巷之中不少天炎士兵仍然在与天元军拼死作战。这兵狼城本是因兵事所建,所以城中没有百姓居住,一排一排的都是兵营。此刻,天炎军越战越少,街巷中已经横七竖八倒伏着不少天炎服色的尸首。可是,剩下的那些还能使得动兵刃的天炎军士兵面上都毫无惧色。有一名天炎士兵,已经浑身浴血,手中连兵刃都已经被崩飞,却任凭火舌缠上衣角,然后狂呼一声:“兀突将军,为我们报仇啊!”朝身前的一名天元士兵扑去,两人翻滚纠缠,都滚入火堆之中,便再也不能动弹,顷刻间,变为两具焦尸。
陈去华立在苏简身边,叹道:“这是我所见到天炎部最悍勇的军队,兀突此人,真是不简单啊!”
然而在苏简眼中,这般的血与火,不是第一次在眼前出现了,当然也绝不可能是最后一次。她忽然觉得南征一路行来,每一步,似乎都是踏在这许许多多的性命之上走过。“也许过不多久,我也会成为这南征路上的孤鬼一只。”她想着惨然一笑。
君王们出兵总是有这样那样正义的好理由,可惜,这些理由对于在战场上失去生命的士兵来说,总是显得那么苍白贫乏和无意义。
直到第二天上午,内城中燃起的熊熊大火才渐渐熄灭。天元大军从城中拾捡出近五千具焦黑的尸首,绝大部分是猝不及防遇袭的天炎军士兵。天炎军中也有些看到大势已去降了天元的,竟然不满百人。天元大军伤亡不过五百,可以说又为南征之路上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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