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愣了一下,季家一家人也是有些吃惊,皇帝这个时候到,一般人看来自然是很宠幸贤妃,是很给她面子的意思,不过贤妃却多瞥了季衡一眼,心知肚明得很。
贤妃带着娘家人跪拜迎接了皇帝。
临近春节,天气冷得很,皇帝进来,带进来了一身寒气,幸好端阳殿里烧了好几个暖炉,又有厚厚的帘子隔绝了内外,里面很是暖和。
皇帝在外面的时候行走如风,身形矫健,一进了端阳殿里动作就缓了下来,是帝王的威严和矜贵样子了。
他的目光从季家一家人身上扫过,多在跪下接驾的季衡身上看了两眼,然后就被已经起身来的贤妃接着请到上位去坐了,贤妃亲自为他解了身上的披风,又亲热地问,“皇上是一路走过来的吗,怎么满身寒气。”
然后又让宫女赶紧去端热姜茶来给皇帝驱寒。
事情做得细致而关切。
皇帝对她摆了摆手,就让季家一家人赶紧平身赐坐了。
季衡来一次月事就是一场战役,总觉得是死过去又活过来,活过来后总要虚弱一些天,是因为气血不足,这样一跪一站,突然大脑供血不足,差点没站稳摔了,皇帝吃惊地甚至动了一□子,看那样子几乎是要冲过去把他扶住,好在季衡只是那么一晃,人已经站稳了,然后又去坐下了。
皇帝还是留了心,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他是最端正贵重的君主,所以他最先和季大人说了几句话,又和季家人都说了客气话,甚至连璎哥儿都问到了,“这是小公子吧,有这么大了,是七岁了吧?”
对于皇帝竟然知道季家一个庶出的小儿子的年龄,别说璎哥儿自己,就连季大人都吃惊了,赶紧起身应了说是,璎哥儿也十分懂礼仪地回了话还谢了恩。
然后皇帝才问到季衡身上来,说,“朕看君卿气色很不好,这是怎么了?”
季衡要起身回答,皇帝马上就说,“别起身,都是一家人,不用讲那些虚礼,坐着说话就是,这不过是闲话家常,要是闲话家常,你们也这么动不动就起身下跪的,可就没法说话了。”
明明刚才季大人和璎哥儿起身他就完全没有这话,现在季衡要起身,他就这么一长串客气话了,贤妃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心里则是复杂得很。
季衡于是就没有起身,道,“臣谢皇上的关切,回皇上的话,微臣没事,只是这几日气血有些虚而已。”
皇帝于是略有些吃惊了,在心里算了算季衡的生理期,发现不该是这几日,但是又不确定起来,太医说很多人小日子不一定准的,特别是身体不好的,更何况季衡是体寒,这方面就更容易不准。
皇帝不好再多说,又客气地让他多注意身体。
因为皇帝话说完了,就转向贤妃,道,“朕来了,定然打断了你和家人说话,你们之前在说什么,不用管朕,你们谈吧。”
152、第二十一章
虽然皇帝的话说得十分大方,但是贤妃既然当了一个“贤”字,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带着些盛气地说要提自己生母的位分了。
但是,她觉得自己也不能不提,要是她不提,她亲娘自然是不好提的,而季大人和许氏就能完全对此装聋作哑,也不会提这事,要指望皇帝,皇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事。
所以,贤妃只好用了委婉一些的话提了这事,说,“皇上,方才臣妾正和父亲母亲说到四姨娘的事情呢。”
虽然她做了贤妃,但是母亲还是一个姨娘,也实在不好看了,以皇帝的聪明和心思,怎么会不明白贤妃是个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又扫了扫季家众人,季大人一副又慈爱又郑重的神情,许氏则是脸上带笑,眼睛里带着一丝不快,四姨娘则是沉默寡言,似乎有点战战兢兢,而季衡这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季衡神色有点冷淡,似乎又有些痛苦,皇帝不知道他到底是身体痛苦还是心里痛苦,就有些担心起来,皇帝还记得上一次季衡要来月事的时候,肚子疼得冷汗直冒而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所以皇帝再也没有注意坐在季衡下方的那对姐弟,直接就说,“朕以为你们会说说明年春闱的事情呢,君卿明年要下场的吧。”
季衡便应了是。
皇帝于是轻而易举转移了话题,而且那话也是提醒贤妃,在宫里说姨娘的事情,是多么不合时宜呀。
贤妃还是温柔地笑着,却暗地里咬了咬牙。
四姨娘则是绞了绞手里的手巾,又抬头用眼神让贤妃不要说提她位分的事情了。
皇帝将话题转移到了春闱上面,一会儿,另一边的屋子里就传出了孩子的哭声,贤妃马上就起了身,对皇帝道,“皇上,大皇子睡一觉这是醒了。”
皇帝就说,“去抱来朕看看吧。”
贤妃应了是,就亲自去照顾孩子去了。
季家人目光都跟着她转了两步,贤妃出了门,一会儿就抱进来了一个被裹在襁褓里的婴儿。
大皇子出生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不过还是那么小小一团,哭声倒是嘹亮了很多,贤妃抱着他哄着,却一直哄不好,孩子到皇帝跟前的时候还是在哭。
季家人看皇帝和贤妃一起哄孩子,也不好做什么表示,只是坐着。
季衡盯着皇帝贤妃和大皇子这一家三口看,发现皇帝根本不会哄孩子,别说哄孩子,连抱也不会抱,笨手笨脚地将那个襁褓搂着,季衡好歹以前抱过璎哥儿的,还是知道怎么抱孩子才好。
贤妃纠正了皇帝两次姿势,发现皇帝还是笨手笨脚,就不好再纠正了,怕皇帝又不耐烦,对大皇子的事情上,皇帝是时常不耐烦的。
大皇子只是哭,皇帝哄不好,就皱了眉,说,“怎么就一直哭呀,是不是又病了。”
贤妃道,“大皇子睡前喝了奶,怕是喝得不够,现在饿了吧。”
皇帝有点恍然的样子,说,“那让奶娘喂奶。”
奶娘就在这个小厅门外候着,听到了也进了厅里来照顾孩子,皇帝抱了一会儿哭闹的大皇子就觉得烦了,道,“这养孩子还是妇人的事。”
说着,就起了身,道,“留季卿和夫人他们用了午膳再走吧。”
季家就赶紧起身谢恩,皇帝已经走到季衡跟前来,说,“君卿,同朕出去走走。”
季衡只好起身应了跟着他一起出去。
贤妃手里还抱着孩子,看到皇帝走了,就将孩子交给了奶娘。
贤妃之后又单独找了季大人到里间去谈话,先是说了几句宫中情势的事情,又开始提给四姨娘提位分的事,贤妃说,“父亲,女儿现在已经是一品妃子,生母却还是个良妾,这不仅是我脸上不好看,父亲您,皇上的脸上,也不好看吧。女儿只是说提成贵妾,您怎么都这样装聋作哑呢。”
她说的是让将四姨娘提成贵妾,本意是季大人能够意会到将四姨娘提成平妻的,但是没想到季大人连贵妾都不给提。
季大人没有做出着急的模样,只是说道,“即使是贵妾,也不过是商家才用,咱们是书香门第,如此这么一提,反倒惹人笑话。”
贤妃气得要笑了,说,“如此,女儿也无话可说。”
季大人也不想得罪翅膀硬了的女儿,说,“皇上要是给老四赐下恩德,封为诰命,对老四来说,才是更好一些。”
贤妃咬了咬牙,沉默了一会儿,不说话了。
许氏和四姨娘都是要做奶奶外婆的年纪了,特别喜欢小孩子,四姐儿再过两月就要临盆,四姨娘心里记挂着这事,但是对许氏来说,季衡的亲事都还没有定,她要抱孙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所以奶娘抱着大皇子喂奶哄着,许氏就被勾引去了心神,跟过去看孩子去了,四姨娘自己坐着也无趣,也过去看孩子去了。
大皇子被皇帝抱着的时候,谁也没敢多看,所以也没看到这个两个多月的大皇子到底是什么样子,此时在奶娘怀里看了看,许氏就惊叹了一声,说,“大皇子真是长得漂亮呢。”
其实算不得怎么漂亮,虽然有两个多月大了,但大皇子因为在娘胎里时染了火气,皮肤还是发红,头发虽然浓密,却没有长眉毛,而且继承了徐家的丹凤眼,显得眼睛小,鼻子也小,嘴巴也小,只是他用两只握成拳头的小手捧着奶娘雪白的乳房可劲地吸,那样子就别提多么可爱了。
许氏看得只想叫唤,很想伸手去抱,但大皇子在吃奶,她不好乱来,就跟着看。
奶娘也是好人家家里的太太,而且家中丈夫官位不低,她也身有诰命,只是比起许氏这种一品诰命夫人是要差些的,她既然能够做了大皇子的奶娘,自然很会处事,对着许氏和四姨娘都很亲切,一边喂奶,一边轻轻哄孩子,还能和许氏和四姨娘说话。
而五姐儿和璎哥儿就无聊得很了,两人之后干脆说起悄悄话来,璎哥儿问,“哥哥跟着皇上去哪里了呢。”
五姐儿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在宫里,少说话才是好的,你别听六姨娘的乱来。”
璎哥儿说,“我知道的。”
贤妃和季大人说完了话,就又让人来请了四姨娘去和她单独聊天,四姨娘就对她说,“瑛娘,娘在家里没事,日子也不差,提成贵妾也没意思,反而将太太惹得生气,就这样吧。”
贤妃说,“娘,你和她争一争又怎么呢。你现在在家里还是什么都要看她的脸色吗。”
四姨娘说,“太太待我又不薄,在真儿的事情上,咱们就要对她感恩戴德的了,现在又何必和她争什么呢。”
四姨娘嘴里的真儿是四姨娘娘家的侄儿穆真,穆真这几年都跟着许七郎一起在季府里免费上学,故而四姨娘有此一说。
贤妃说,“真儿以后也是要考功名的,难道不是咱们家的助力么。再说,夫子也是父亲请的,许七郎在咱们家一住十年没问题,真儿来读几年书,就是莫大恩德了吗。”
四姨娘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觉得女儿这是变得十分强势了。
贤妃又道,“让父亲提你做贵妾或者平妻,父亲是不愿意的,我现在也拿他没办法,等女儿让皇上给你赐了诰命吧。”
四姨娘听说要赐诰命,心里也有些高兴,只是还是担心女儿,“瑛娘,你受皇上宠爱是好的,这么一年就提了两次位分,为娘十分高兴,只是,凡事也不好强出头,不然容易迷了眼睛着了人的道,宫里的事情复杂,娘也帮不上你忙,都要靠你自己。”
贤妃听了神色也黯了黯,然后又笑了笑,说,“母亲,我省得的。”
皇帝带走了季衡,出了门,季衡就问,“皇上,这是去哪儿?”
皇帝并不回答,带着他上了宫轿,皇帝直接对跟着的大太监柳公公下了个指示,柳公公一看就知道是回麒麟殿。
皇帝是八抬大轿,季衡和他坐在一起惶恐得很,皇帝却拉着他硬是要他和自己同乘。
季衡坐在轿子里,就垂了眼睫毛,叹了一声说,“皇上,您这是要坐实微臣媚宠犯上的罪名吗。”
皇帝没有回答,只是一伸手就摸上了他的肚子,把季衡吓了一跳,蹙眉看向他。
皇帝说,“你既然来了小日子,怎么还进宫来,说病了在家里养病不就是了。”
季衡愣了一下,“小日子?”
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一张脸又红又白,压低声音道,“皇上您胡乱猜测什么呢。臣没有。”
皇帝却笑了笑,似乎是觉得季衡这恼羞成怒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很可爱,然后他又问,“真没有吗。”
季衡有点生气地说,“没。”
皇帝松了口气,说,“你陪朕去下盘棋吧。上次许七郎之事,朕答应你不给他赐婚了,你难道不该答谢朕,没想到这么多日子都不曾主动入宫来一趟,非朕去请你,你就想不到朕是不是。”
皇帝这话里含着怨怼之意,听得季衡也不知如何回复才好,最后只好借病道,“是前阵子身子又不舒服了,这几天都还没有好全呢。是以也不好入宫来。”
皇帝则是殷切问道,“是怎么了?”
季衡不会答他,将脸转开了。
皇帝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怎么了,伸手抓了他的手握着,“你坐在帘子里,让吕太医给你看看病吧,吕太医于妇科之症是十分拿手的。你总是肚子疼,也不是个事。”
季衡最讨厌讨论这方面的事情,但是皇帝却说得十分顺口,似乎他自己是个女人,在和闺蜜讨论一样,季衡都要对他无语了,拒绝道,“微臣有吃药,不需要看太医。”
153、第二十二章
其实皇帝早看出季衡十分抵触任何将他往女人方面想的事情,不过皇帝却喜欢任何能够将季衡女性化的事情。
皇帝的这种心思,不仅他自己知道,季衡也从皇帝的一言一行里看出来了。
皇帝他明白自己对季衡的心思,在他更小的时候,也许是那时候身体的发育也才刚开始,并没有特别重的欲望和男人的生理渴求在里面,所以,他对季衡的爱情,更能做到一种精神上的渴慕和愉悦,只要看到他听他说话就好了,而且他那时候也以为自己能够将这种方式的喜爱一直保持下去,能够尊重他,不让他为难和难堪;但是,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的发育,精神上的喜爱已经不能满足他,他看着季衡,就不能保持只是这样看看就好了,他看着他,就想要触碰他,拥抱,亲吻,甚至做梦中发生的那些事情……
皇帝对自己的渴望十分清楚,但他也明白,要是自己真那么做,季衡生气那是必定的,而且季衡的名声恐怕就真的再也好不了了,皇帝自己倒是不在意自己的人生有宠男人的污点,毕竟历朝历代那么多皇帝,宠幸男人的皇帝不在少数,要是皇帝本身做出了一番成绩来,谁也不会多注意这一点,但是对臣子就不一样了,这足以让臣子的所有光芒被这个污点掩住。
所以,皇帝就十分期待地想过,要是季衡是女人,那么,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有他,还可以将他纳入后宫,如果他是自己的皇后,那么,两人一定会更加亲密,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这对皇帝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所以,他只想让季衡成为女人,只是,他还没有想到一个让季衡放弃男人身份的法子。
即使坐在一起,相隔仅仅只是咫